落雨的夜

7月以来，持续高温，已经多日未见雨滴。有时天气预报有雨，也不见得在这儿落雨，因为夏天的雨说来就来说停就停，或许一会儿还出太阳呢，落雨的地方也琢磨不定，连日来只想着办法防暑降温，实在没防着，今夜被大雨敲打窗户急促的声音吵醒。

噼里啪啦雨声敲打得人心发慌，昨日刚从石缝里开得娇艳的一对黄花，是否会被这暴风雨摧残了呢，新修的施工便道会不会被冲垮，杂乱的思绪向我围拢而来，出门查看雨情的爱人还未回来，我只能有意识地调整自己的心绪，但不知何时，心中想起了故乡的雨，清明时节的雨，缠缠绵绵地、鹅毛般地飘着，登楼远眺，远处的山色被一片烟雨笼住，村落恍惚、若有若无，似有在外游子“借问酒家何处有”的隐约传声，可我仍紧闭双眼，没有一点想要找寻“牧童遥指杏花村”的欲望，大概是太过想家，但又一时半会儿回不去吧，眼是懒得睁开，心却是清醒的，于是乎，披衣下床，挑灯提笔，宣纸嫩黄，诗句黛青，图章嫣红。“雨色秋来寒，风严清江爽”，也不知何时眼角已挂了泪花，正从外面提灯进屋的的爱人轻声吟诵着，明了我思乡心切，却不说破，全都嗔怪了这场雨，说道，惹人落泪的雨、你何时停啊，逗得我会心笑道，你和天庭的龙王说话呢。

听着屋外一阵紧似一阵的雨声，爱人说，雨还真不小，久旱逢甘露，我们常散步路上的苦瓜，应该能再多结几个；你不认识的葫芦应该又长大的一圈儿，我解释道，以前我只见过用作水瓢的干葫芦；“芝麻开花节节高”，快到水库路边的芝麻更是被压得直不起腰了；“早有蜻蜓立上头”的快要被晒枯萎的小荷，这可能饱饱地“喝”一顿了吧。我笑着问他，你好像在这儿找到了你小时候背过的古诗“足迹”了。他悠悠地说，更想念的还是家乡的景致 ，在我上小学的路上，有几座小山，山上有各种树木和花草，每到春、夏，桅子花、映山红、野桃花开得漫山遍野，更有金银花、黄枙子和金樱子等药材。放学后、星期天，三五小伙伴穿行其间，可戏嬉打闹，可打猪草、挖野菜，采药材。风一吹来，树叶沙沙作响，和着我们的歌声、欢笑声，小时候美好的记忆全都在那儿了，不只是翻给你看的那几张老照片，她们已经深深地镌刻在我的大脑里，装进记忆无常的抽屉了。

此心安处是吾乡， 我与爱人能有一搭没一搭地带着彼此“回”了趟老家，也算是在他乡莫大的宽慰了。“再睡会儿吧，才四点多。”能在这样的一个雨夜，与爱人慢慢地放下挂碍、享受安宁愉悦的心、相拥躺在双人大床上，也略等于前往马尔代夫度假了。

清晨，雨住了。拉开窗帘，盛开的喇叭花已经伸进屋里，粉白鲜嫩、清新欲滴，屋前小河的水涨了有一人多高，山林清逸的气息四处浮动，盈怀满袖。两只白鹭双双落在对面山上的树梢，雪白的身形，悠然自得，百看不厌，我用手机放大捕捉它，时而亭亭玉立，时而低头不语，没待我把相机取来，它们便轻灵优雅地飞走了。飞走了，带走了我的向往，只留下一种情思，在我心底缠绕。

一声震耳的巨响传来，是正在施工隧道里的放炮声，整个寂静的小村也开启了一天的生活，远处已经有袅袅的炊烟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