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

生、老、病、死，是生命规律，不经过病痛就结束了生命的，大多在一瞬间。有的是福气，好多年龄大的真想用这样的方式结束生命，简直太好了，摔一脚没了，睡一觉没醒来，那是最好的结局。但突然的离世，更多的是灾难，年龄小一点，家人没有任何一顶点儿准备，瞬间生活陷入断崖式的困境。

几天前的深夜，67岁的舅妈从她咳嗽两声到抢救，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离开了人世。据医生分析，应该是心梗，这种情况的急救时间只有四分钟，除非与她一起就寝的亲人是医生，可是这样的机缘太少了。

我回老家奔丧，清早在殡仪馆见到二舅，在近百的花圈包围之中，我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他一七尺男儿，为亲朋街坊主持送走了数不清的亲人，是经过世面的人，并已七十高龄，却也是抱着我嚎啕大哭，后来是被帮忙的亲友硬拉开的，在那一瞬间，他像一个率性而为、毫无顾忌的小孩子。再刚强的人，也会有脆弱和无助的时候。逝者如逝，生者如斯，愿天上人间，共安好！

到了迎宾的环节，我随着鼓乐声，往灵堂前缓步前行，看到表妹孤身一人跪在右手边，我泪眼婆娑地看着她无神的双眼，没控制住，上前一把抱着她，紧紧地搂着她的脖子失声痛哭。只她一个孝子，她弟从小残疾、早已离人世，她前夫吸毒于前年离婚后死于非命，给她留下一儿一女，平日里都是我舅和舅妈帮着一起带，就只有这仅有的亲人，为何还要再夺走呢？还是这么突然，让表妹、她的女儿，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来接受这沉重的打击呢？现在再回想起那一瞬间，也在问自己，已经是“知天命”的年纪，为何一点克制都没有？“打断骨头连着筋，祖祖辈辈姑舅亲。”这句俗语，给了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亲情如是，人性使然。

随着灵车回村下葬，路过老宅时，我不经意地发现，围墙已经坍塌没了，用一些树枝乱堆在大门的边上，主屋的外墙已经斑驳地坑坑洼洼，我大概盯了很久，忘了跟上前行的队伍。小时候就是在这院子里与表妹玩耍打闹，舅妈春天里给我们做槐花谷垒，夏天里打凉粉，秋天有时会给我们分红糖月饼吃，冬天农闲了，手巧的舅妈会做油糕......那一瞬间，只想从棺材里把舅妈唤醒，问问她，为何走得这样匆忙？

下葬，是最让亲人难以接受的，棺材往下放时还好，帮忙的人用铁锹向下填土时，表妹再一次的失控了，爬在坟墓的封口处，用两手向外扒拉土，都是她们一个村的乡亲们，有的还是她的长辈，全都停住了手中的工具，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想把表妹扶起，她却颤抖着瘫坐在了一边，在那一瞬间，从泪光中我看到了失去至亲、没法用文字来表述的痛。亲人已乘黄鹤去，人去音存永留心，但以笑颜慰慈恩，从来此情无穷尽。

再回到县城舅舅家里，想要安慰嘱咐他，可一进家，看到没有舅妈陪伴的舅舅，我不知道是舅舅先哭，还是我在先，俩人跌坐在沙发里，两手紧紧地抓着舅舅的手，舅舅的小外孙拿来纸巾才止住了我俩的哭泣。舅舅说，以后不再去做红白事的主持了，你舅妈走了，没人给做饭吃，没人给洗衣穿，更没人在他去做主持时，为他梳理头发整理领带了......他边哭边说，语无伦序。二舅早年丧父，中年丧子，晚年丧偶，太过坎坷的大半辈子！余生还得他自己走。

人生,就是一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