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北说书流行于陕西省延安、榆林等地,曲调激扬粗犷,富于变化,说书艺人善于运用各种不同的曲调来描摹人物形象,表现人物的情绪。它无事不说,无事不唱,大到神仙帝王,小至民间趣事,有神话故事、历史演义、民间传说、忠臣孝子、男女爱情……可以说是雅俗兼备。时而粗的掉渣,嬉笑怒骂信手拈来;时而高端大气,评古论今耐人咂叹。与民歌、戏剧、舞蹈相互交融,形式丰富多样,感染力极强,是首批国家公布的非遗项目。
民间有“三百六十行,无祖不立”的说法。祖师爷们都是些很有名望的人,直接或间接地开创、扶持过本行业。有些人成为祖师爷纯属偶然,有的是后人强行安上去的。比如,裁缝拜黄帝,卖酸梅汤的拜朱元璋,打铁的拜太上老君,烧窑的拜女娲,理发的拜吕洞宾,卖槟榔的拜唐宋八大家之一的韩愈,开旅馆的拜关羽,杀猪的拜真武大帝,蒸馒头的祖师爷是诸葛亮。榆林绥德有个三皇庙,每年七月十五,很多说书匠在这里为祖师爷说书,拜三皇为说书祖师爷。也有的说,三皇是三个黄姓苦命兄弟,分别利用莲花落、琵琶、三弦讨生活,并把各自的技艺传给十八个徒弟,徒弟们在行艺过程中改编曲调,所以陕北说书有“九腔十八调”之说。
既然说书的目的是讨生活,那么曲调就必然是更加贴近日常生活,表演场所、形式自然就是因地制宜、随遇而安。最初的陕北说书是盲人游走四方编排演唱,受的牛马苦,吃的猪狗饭,白日走街串巷,夜晚寄宿寒窑。从这个意义上说,陕北说书是一门贫寒的艺术、流浪的艺术、群众的艺术,用现在的话说是一种草根文化。为了生活,那就必然是哪里需要到哪里,不论是红白喜事、暖房乔迁,还是请神酬神、赶集庙会,只要三弦响起来、绑腿竹板打起来,农家院落或暖窑热炕上就迅速挤满人,热闹非凡。本着爱岗敬业的职业操守,陕北说书以叙事见长,一部长篇书目,能说几天几夜,绝对会让人知道什么叫物有所值。由于历史和地理所限,陕北说书这样璀璨的艺苑奇葩被禁锢方寸之间。因此,本着留住老主顾的思想,说书艺人在开场时,正本之前,先来一段“小弯弯”(也叫“飘言”),这些“小弯弯”即是“书帽”,是说书者的开篇。“书帽”内容主要为谜语、笑话、古诗、请神词、民间歌谣、神话故事、时事新闻,大多精炼押韵、生动活泼、引人入胜,用以招徕听众、集中精力、酝酿情绪,或令人捧腹大笑,或发人陷入深思,或催人砥砺奋进。让听者听了这一回,还想下一回,欲罢不能。要想留住听众,光有好的开头只是成功的一半。陕北说书正本内容多为神话故事、历史演义、民间传说、公案传奇、忠臣孝子、男女爱情、农民起义,委婉动听、荡气回肠。结尾为“落板诗”,评古论今、总结升华,教化世人向善尽孝、保国安民。当然,为了发展“铁粉”,说书艺人们可谓是绞尽脑汁来满足人们对陕北说书日益增长的需求和期待,他们不仅借鉴陕北民歌、道情、眉户、碗碗腔、秦腔等曲艺技法,还在原来三弦、琵琶外的基础上加上了二胡、板胡、笛子、扬琴、锣鼓等兄弟姐妹,表演形式上也由原来的“一人坐唱”逐渐发展为“一人站唱,多人伴唱”。经过改革,一个人可同时操5种乐器伴奏:大三弦或琵琶、梆子、耍板、名叫“麻喳喳”的击节木片、小锣或钹。可见,真正的艺人必然是多才多艺、具有真才实学的,真正的艺术必然是经得起群众、实践、历史检验的。
如果说文人钟情于昆曲,大多数老百姓可做不到。昆曲的声腔优美,唱词更是典雅之至,肚子里没有点墨水,实在难于理解。而陕北说书不同,它唱词通俗流畅、曲调丰富、风格粗犷,一般采用五字句或七字句,但又不受字数的局限,不用饱读诗书、学富五车也能欣赏,所以兴盛起来也是民心所向、历史必然。在早期西北革命、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时期,说书艺人以说唱为武器,在陕北高原山峦沟壑间宣传抗日、动员人民群众参加抗战与生产。其中,韩起祥(1914—1989)就是其中突出代表。1946年8月,韩起祥应毛主席邀请到杨家岭中央大礼堂说书。听了《重庆谈判》、《张玉兰参加选举会》等,毛主席称赞说:“书,你说得好。今后你要为工农兵多说新书。要多带徒弟,把陕北说书这种古老形式加以改造革新,传至后世。”并风趣地说:“韩起祥同志,你既是一位很好的说书人,也是一名战士,一名革命的三弦战士。”
“千里雷声万里闪,去了延安红了天。牛走大路虎在崖,不到延安白活来。”就这样,《陕北说书》和说书艺人们,用自己的方式,响应党的号召,宣传党的政策,把党的声音传到每个人的心仡佬佬里。
2006年,陕北说书经国务院批准列入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录;2016年,说书艺人熊竹英参加第九届巴黎中国曲艺节,并获“卢浮铜奖”;2017年,登上人民大会堂宴会大厅参加中国文联“百花迎春”大联欢;2018年,和苏州评弹合作的《看今朝》节目参加2018年春节团拜会和央视元宵会;2019年,亮相乌兹别克斯坦首届国际民间口头说唱(巴赫希Bakhshi)艺术节;2021年,登上第十四届全运会闭幕式;《半碗饸饹》《一盘腊肉》《看大桥》等先后荣获中国曲艺牡丹奖。
一曲信天游醉千年,百年老戏呈新韵。如今,陕北说书已不仅是传统说书艺人赖以谋生的手段,它更是作为一种独特的民间艺术走出山沟沟,走出圪梁梁,走出黄土高坡,登上更加华丽的文艺殿堂,迈向百花齐放的艺术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