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千里之外赶来,夜色笼罩下的朗格斯酒庄,是那样幽静、恬淡、高雅、典美。米黄色的意大利皇家建筑,金光流泻的水晶灯,精巧布局的绿地花园,无不彰显着皇家园林尊贵的气息。大厅里的北京时间,已是夜间十点多钟。下榻在古罗马式建筑的112客房,打量一番欧式风格的起居用具,我忽然突发奇想。不要朋友相陪,独自探访这座神秘的酒庄。
风,从黄金海岸吹来,柔柔地撩拨着乌金流动的葡园。走在铺满花岗岩石的甬路上,遍地灯光闪烁,幽幽地打动我的心房。浅秋时节,天空有云,不时有几片情意绵绵的梧桐叶子飘落身边。一首动情的曲子从中心楼里传来,我听得出来,那是莫扎特的《小夜曲》。谁在对面小酌?谁在轻声歌唱?秋雨淅淅沥沥的降临这座古香古色的城堡,黑夜里我看不尽她的模样,但是透过柔美的灯光,我能感觉到她的神秘与尊贵。在幽深的喷泉花园,在神秘的董事长别墅,在依山而建的现代化酿造车间,我问路脚下的兰花、玫瑰、冬青、紫藤,世界水晶大王、奥地利人格诺特·朗格斯·施华洛奇先生,为什么会在中国的昌黎建造这座酒庄?为什么会起这样一个名字?路边低吟浅唱的蛐蛐抢答了这个问题。它告诉我,施华洛奇先生的母亲有个梦,要他在世界的东方种植美丽的赤霞珠,酿造出世界上最美的红酒供天下人品尝。关于酒庄的名字由来,他是主人所崇拜的偶像,古希腊晚期田园爱情小说作家朗格斯的名讳。
曲径通幽,梦幻迷离。走过宽阔敞亮的停车场,不知不觉中回到了金碧辉煌的客房大厅,穿越,攀登,步入三楼露台酒吧,这里摆放着用淘汰的橡木桶做成的酒桌,是一个可供近百人品酒听风、赏夜怡情的绝妙去处。手把一盏高脚杯,轻轻摇动,把杯中红酒叫醒,吸一口长气,芳香顿时钻入鼻孔,侧目杯壁上缓缓而下的琥珀色汁液,抿上一口,顿觉一种柔美的酸甜苦咸咽进肚里,喉头留下的是奇妙无比的单宁芳香。我来到这里,不是为了品酒,而是出于好奇心。促使我对陌生的朗格斯酒庄有一个深刻了解的动机,是奥地利人在中国的第二故乡,为何要依山傍海?海,是渤海湾的南戴河黄金海岸,离这里有20分钟路程。山,是碣石山,酒庄与她浑为一体。中国有名山千座,但不及只有数百米的碣石山大名鼎鼎。山不在高,有仙则名。当年秦皇出海求仙,三次拜谒碣石山。魏武帝曹操策马扬鞭碣石山下,发出了“东临碣石,以观沧海;对酒当歌,人生几何?”的千古感叹。一代伟人毛泽东,对碣石山厚爱有加,有诗为证:“往事越千年,魏武挥鞭,东临碣石有遗篇。”什么样的山能让秦皇汉武、共和国的领袖为之感慨?什么样的山能让百姓朗朗上口、铭记于胸?唯有碣石山。
朗格斯酒庄坐拥碣石山余脉,面朝大海,环抱三千亩葡园,沐浴东方阳光。山、海、日照,全部构成生产极品红葡萄酒的三要素。所处的纬度,与法国的波尔多极为相似。我钦佩施华洛奇先生独到的眼光和智慧,是他多次巡游中国,发现了这块宝地。从1999年投资2970万美元创建庄园,到2008年第一次有了盈利,漫长的十年间,对当时一个58岁的老人来说,不应算作弹只一挥间。因为,这需要多么大的定力和勇气,需要多么用心地十年一钓金龟梦的坚持。中西文化在始皇的脚下邂逅,随即是交融、碰撞,再交融、再碰撞,直至产生出中西合璧的亮丽火花,闪烁出耀眼的光芒。无论对于一个西方人、还是一个东方人来说,将会是一次刻骨铭心的生命礼赞。中国的文化博大精深、源远流长,但是我们当下仅有孔子学院向世界各地的输出是远远不够的。我们需要一种有形文化的输出,需要一种能够引导西方大众消费走上物质与精神享受层面的平台,以此作为我们感动、变革西方理念的支撑和抓手。我从不否定中国白酒文化的作用,但是那种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狂吃海饮,不醉不休的粗放型的豪气,用于血风腥雨的年代,应当说是一种英雄本色。但是,在跻身于泱泱大国、富国、强国的今天,在和谐社会春风扑面的当下,显然有些过时。委婉、细腻、文雅、讲究的红酒,更适合于急需提升自身素质的国人。我以为,红酒就像是润滑剂,从方方面面滋润着我们的肌体和大脑,他可以使人变得安心、绅士、宁静而致远。如果,我们可以做一个大的设想,把中国的文化融入西方的红酒之中,那将是一个怎样的温文尔雅的东方巨人横空出世?
子夜来临,温差在继续加大,身穿半袖衫已感到了阵阵寒意。我不想失去夜色中的巍巍碣石山,不想丢下美轮美奂的酒庄、灿若星辰的葡园美景。然而,明天上午我还要参观依山而建的重力酿造车间和中国独一无二的水疗中心,中午还要参加“秦皇岛葡萄产区媒体记者行”午宴。在一阵阵心有不甘的恋恋不舍中,回到了房间。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躺在意大利式的松软沙发床上,满脑子想的都是天亮后的景色再现。所以,不等天光大亮,懵懂的我打开了窗的帷幔。须臾,氤氲的光亮伴随着青青的草香,倾泻进我的卧室。隔着欧式的铁艺栅栏,倏然映入眼帘的是那绿油油的千亩葡园。几只麻雀飞来,叫醒我的耳朵,然后落到卫士一样的马灯上。俯身窗外,肆意吸允,带着露珠的密密匝匝的高羊茅草,散发着沁入肺腑的清香。远处的山村,被一层轻纱薄雾所笼罩,一排排,一队队,不同年份的赤霞珠、品丽珠、梅鹿辄像新老战士一样列队,接受着碣石山的检阅。
天空中的薄云渐渐散去,不时有几只大鸟在空中盘旋,一束晨光破雾而来,海青色的碣石山顿时变得粉黄一片。天亮了,米黄色的朗格斯酒庄,就像饰了一层金光灿灿的粉黛,那满园的花草树木,石阶、长椅,犹如春光乍泄,瞬间鲜活起来。心醉了,身如一只高脚杯,满眼的风光和无尽的思绪,在这里酿成一杯中西合璧的红酒,细细的品尝过后,一饮而尽。瞬间,物质与精神的享受,在这里凝结、交融,渐渐地挥发出浓烈的芳香。
2011年8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