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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建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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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1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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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的守望者

此时此刻,我不知道该怎样描述现在的心情:我独自坐在公园的长椅上,面前是一片银杏、海棠、山楂的小树林,从夏日绿油油的蓊郁葱茏,到如今深秋的金黄一片,时间在不知不觉中,过去整整四个月了。午后的阳光,把眼前的一切,照耀的斑驳陆离,暖暖的略带温馨,就像老伴坐在身旁,我感受到了她的气息。

朦胧的意识中,右前方不远处的小广场上,那个带着黑边眼镜的老男人站在哪里,还在吹奏萨克斯管。离他相距两米的椅子上,坐着一位身穿红色风衣的老妇人,吹着横笛。老男人不时地翻看着五线谱,调整着音响,尽可能的让吹奏出的《我心永恒》,与音响一致起来。老妇人也用力在跟随。我夏天来时他们已在这里,那时他们吹奏《回家》,后来又吹奏《天堂之约》,我发现,他们除了共同演奏外,偶尔有语言交流。我估计这是一对有着共同音乐爱好的老伙伴,整整一个夏天和秋天,他们的进步是缓慢的,吹奏出来的声音依旧是那么生硬的不和谐,但是乐此不疲,心照不宣。

我的左手长椅上,坐着一位未曾见过的浓密黑发的老哥,他穿着旧式的黑棉袄,敞着怀,把头缩进脖领里,一动不动,看得出他很享受午后的阳光,还有不用花钱就能听到的音乐。公园里不时走过三三两两的男人、女人,大多在40岁到60岁之间,每个人都在漫无边际的走路,只有一些女人在花前树下拍照,无论美丑,脸上洋溢的是欢喜的色彩。偶尔也见穿着时髦的女郎,她们戴着好看的帽子,穿着或黑或白或艳丽的小褂、长裙,手里牵着一只贵宾或是猎狐梗的小狗。

这是寒露节的第二天,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我睡醒午觉,忽然感到百无聊赖,于是我离开居住的小区,步行一公里,来到这个公园。路上,我遇到了多年未见的好友M老师,他骑着还是那辆破旧的自行车,说是去一家医院拿体检报告。我们彼此询问了工作近况,包括这一个时期爱人的身体状况,他说老伴的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现在又去了那边给儿子带孙子。他的话,让我想起了老伴儿还在北京。两个同病相怜的孤独守望者。

相约再见,各自安好。回望一眼老友沧桑的背影,我想起了老伴儿满头的白发,今年忽然稀疏蓬松起来。一路走向公园,满脑子都是对老伴的回忆,去年给她过完了六十岁生日,我们就聚少离多。新冠疫情是一方面,但更主要的是她要接送孙子上幼儿园。老伴爱好很多,诸如唱歌、跳舞、打牌、旅游,原本我们设想儿子结了婚,就去实现自己的愿望。可是,计划赶不上现实的操作,结婚需要房,我们拿出了一辈子的积蓄交了首付,断了周游世界的念想。生了孙子需要带,我们变成了北漂,也就没有了时间和自由。不是我们和孩子们不努力,而是现在的一线城市太能消费,我们通力合作,也只能勉强维持个中等生活水平。

在北京的日子里,我很不适应。高楼里的小房子,巨大的生活支出,消费理念上的差异,让我这个写字为生的人,在孙子三岁上幼儿园后,心情开始躁动起来。于是,家乡有召唤,我便告别老伴开始了劳燕分飞的两地生活。这种日子我以前没想过,现在我才明白,原来人生的后半程,才是最丰富多彩的生活,也是很艰难的生活。人为什么活着?我翻看百度寻找着答案。那些远去的和现存的名人告诉我,就是为了活着这么简单。我不太赞同这种说法,我以为,除此之外,是为了自己活得好一些,更好一些。如果有能力,也要让身边的人活得好一些,让从未谋面的人活得好一些。人生要有一种责任和担当,虽然我们无法延长它的长度,但我们可以增加它的宽度,一个人干多个人的事儿,这样的人生才会有意义。我不知道,朋友们是否同意我这个说法。

我在漫无边际地想着,对应着当下。我们这个年龄段,只要把孩子培养出来的人,无论孩子在国外还是北上广深工作生活,目前的状况基本上都差不多。我很庆幸我没有生一对双胞胎,我的一位同龄朋友,他有一对研究生毕业的女儿,一个嫁到北京,一个嫁到天津,谁料到两家的亲家身体都不好,所以他和老伴分别奔赴两地带娃,终年都难得在一起待上几天。我们享受晚年的意识被蚕食了,集体被绑架了,我们不想这样,可是又能那样呢?

很难用一两句话表达我现在的心情。我来公园之前,收到了朋友约我吃晚饭的请求,我答应了。这个小兄弟,自从提前退休后,在总经理的位子上干得风生水起,说不上大富大贵,但自给自足有富余。我打开手机,看一看时间,然后又翻看一下微信徒步记录:8126。我有点累了,晚上又有宴请,于是我决定回家。

路过儿童运动区,几个身穿白衬衣黑短裙的女孩,手举太阳照明灯在自拍广告,那个照明设备制造的很粗糙,板实的就像老戏里衙役们手里举着的“威武”“肃静”的牌子,嘴里念叨的广告词土不土,洋不洋。但是,很快我就原谅了他们,疫情期间,小厂生存不易,能给这些人发工资,那就更难了。

走出公园的南门,一个老妪领着孙子走了过来,她让我想起了孙子。我不能去北京,去了还要报备,这会影响孙子上幼儿园,儿媳妇说,幼儿园老师讲,只要北京以外来人,孩子必须在家待三天。在美好的孙子脸庞的想象中,老伴儿来电话了,说是孙子又来足球场踢球了。孙子每个月要参加足球、跆拳道、绘画、游泳,现在又请了英语家教。他们用钱的地方太多了。我和老伴儿讲,我们什么时候能够重逢?老伴儿说,快了,疫情过去我们就会重逢的。我说,我说的重逢不是这个,我是想我们什么时候过上我们的二人世界。老伴儿说,孙子现在还在幼儿园大班,起码我们要等到他上了初中。听了这话,我感到很沮丧,因为到那个时候,我们已是70多岁的人了,我们能不能有个健康的身体,还是一个问题。

莫名的惆怅忽然涌上心头,这是我活到65岁第一次所经历的。我感到很无助,也只能一天一天的这样煎熬着。我知道这不是我想要的日子,可是我必须过这种日子。我也知道这不是老伴和孩子们想要的日子,孩子们早上八点去上班,晚上11点才到家,这种疲于奔命的日子也不是他们想要的。如果我们不帮他们一把,他们没有办法在北上广深生存。这是一个很蹊跷的问题,我们这些人省吃俭用,把儿女培养的尽可能优秀,回报我们的却是我们必须继续奉献。我们这一代人太痛苦了。“无奈”成为我们这一代人的代名词,苦恼人的笑,就是我们的自画像。唯一能够解脱的办法,就是我们要把心态调整好,把身体养好,争取活的更久远,活到100岁,这样的话,我们还有30多年的好光景。

回到家中,坐在沙发上,忽然脑海里出现了一个怪怪的念头,假如我的身体突然出现了什么症状,是不是我和老伴就可以在一起了?但是这种念头只在脑海里一闪念,马上就被自己否定了。如果那样的话,我们的孩子一定会过得很苦,他们一边没日没夜的上班,还要照顾我们,那我们就成了罪人。我们自己都有工资,比起生活在农村的同龄人,我们是何等的幸福。想到这里,心里释然了许多。于是,起身告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了,赶紧洗漱奔赴朋友的晚宴。

后记:朋友的晚宴安排在本市最豪华的大酒店,酒喝到最后,我们才喝出味道:朋友这是告别宴,他辞去了十三年的总经理职务,去省会城市带孙子。

写于2022.1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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