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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建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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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1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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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想的理想

窗外的雪花下到了李想的心上,美美的融化了。早上的粥只喝了一半,她便把剩下的那些倒给丈夫,然后在儿子的小脸上轻轻一吻,这就满心欢喜地转身站在了梳妆台前。顿时,镜子里出现了一个皮肤白皙、大眼纯情、身材适中、胸脯高挺的女人。看到美丽的自己,李想很是得意,她一边哼唱着《塞北的雪》,一边摸摸脸,整整头,补补眉,化化妆,伸伸胳膊,扭扭屁股,那份感觉十分妥帖,十分受用。快走吧。知道啦。李想一丝不苟的把自己整理完毕,这就穿上了那件春节前打五折买的浅绿色的新款紧腰羽绒服,然后登上了那双网上购来的棕色的高筒小高跟皮靴,整一整脖子里的那条丈夫在本命年给她买的大红围脖儿,风一样从顶楼的六层刮到了地上。

 漫天大雪席卷着李想灿若桃花般的笑脸,银装素裹的世界铺平了李想上班的路。李想的家离市委大楼不算远,这条路她走了整整十五年。洁白的街道上,上班族的人流比往日明显少了些,空气显得格外清新和甜美。李想吱呀呀地走在雪地上,心里的美随着那条火红的围脖儿像火苗子一样上蹿下跳。好久不下雪了,李想环顾一下四周,真想趴下拥抱一下洁白的大地,但她又觉得万万使不得。四十多岁的人了,哪能像孩子一样。再说了,身为市委中心组学习秘书,那就是市领导的老师,那就是形象。这要放在过去,那还了得。一想到这里,李想既来了精神,又觉得的确是那么个理儿。所以,一路欢歌,美的出气都那么匀称、舒坦。

 上班的高峰期到了,街面上飘过来一辆又一辆轿车,打破了城市的宁静。李想收住了脚下的美,轻盈地跳跃着,让出大路,上了便道,这时就有一辆豪华的轿车停在了她的身前,随着车窗徐徐降落,里面伸出一张和谐的笑脸招呼着她上车。李想隔着一层哈气的墨镜,认出了这是仁和市委常委、镇党委书记的高中老同学,她笑一笑,挥挥手示意快到了不再上车。老同学很是固执,居然打开车门,向里边腾开了位子。李想无奈,只好把好心情丢在路上,钻进车里。车开了,老同学说,今天的学习能否少讲些,我那儿来了位韩国客商。李想说行啊,剩下的话便咽进了肚子里。李想知道老同学忙,来客商就等于来了饭局,虽说韩国人已是这里的常客,应酬不应酬无所谓,但吃饭总比学习重要,即使天天吃的嘴里无滋无味,也比坐在常委会议室里干巴巴的咬文嚼字强。可是,李想又没法回答明知故问的老同学。中心组的学习时间、内容那是书记钦定的,哪是她李想想说就说、想改就改的。所以,李想一边看着窗外的雪,一边支着耳朵听着老同学没话找话的发问,只是嘿嘿地笑,不做有任何文字内容的回答。看着一本正经、一脸清纯、一身正气的李想,老同学想要说几句暖心的话缓解一下情绪,可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敦促司机的一句常用语,看着点前方。

 市委大楼到了。司机把车子开上了前厅,停车、下车、打开车门请下了领导。此时,李想早已进到楼里。早晨上班的人很准时,通往二十一层的四架电梯,只有留给领导的那间闲着。李想看看手表,觉得还有时间,这就憋足一口气往十八楼爬。虽说李想常年骑自行车或走路上班,可终究年龄不饶人。10层气喘吁吁,15层腰酸腿疼,等到了18楼已是满头大汗、上气不接下气。于是,休息片刻,李想咬牙坚持走进了办公室里,强打精神脱掉羽绒服挂上衣架,然后瘫坐在椅子上。须臾,一手划拉着胸口,一边漫无边际的俯视着窗外。

 天朦胧,眼朦胧。宽大的广场里,停满了各式各样的小轿车,就像小时候常用的排排水彩、蜡笔,非常养眼,非常可心。看着看着,李想的眼前突然雾气散去,心里顿时透亮起来。她今天要讲的课是《低碳经济》,眼前的情景不正是联系实际的好素材吗。想到这里,李想来了精神,起身泡了一杯浓茶,小酌一番,然后擦一擦汗,打开抽屉拿出小镜子补一补妆,起身走到衣架前,整一整洁白的小翻领衬衣,换上一件蓝色的西服,这就非常优雅的乘电梯下到8楼的常委会议室。十五年前,李想是以笔试、面试两个第一名的成绩,从乡镇考入市委的。由于她出身名校,天生丽质,所以领导把她留在了宣传部理论科。那时的李想在同龄人中,可以说风光无限的让春天的明媚无处躲藏,让夏日的鲜花黯然神伤,让秋天的美景倍感羞涩,让冬日的暖阳悄然离去。当然喽,如今的李想依然风韵犹存、端庄秀丽、楚楚动人,里里外外透出一种女性的成熟、优雅之美。这美发自于内心,来自于自尊、自爱。按李想自己的话说,金钱买不来优雅,官位换不来人格魅力,你这一辈子要想活个明白,幸福会给你一个交代。

 李想踩着优雅的步点走进了常委会议室,四套班子成员早已围坐在一个很大的椭圆形办公桌前。摆着一面党旗和一面国旗的位子下,端坐着仁和市委书记兼人大主任佟长青,左边是市长,右边是政协主席,其他成员按照排名前后依次落座。李想的位子在进门的地方,面对着书记,那里临时摆放着一张三屉桌,这就是讲台。李想第一次给领导上课,曾经为到底站在那儿讲课合适发了整整半宿的神经,倒是丈夫的一句戏言,让她在下半夜这才得以休息。夫君说,下蛋的鸡,不挑窝,课讲得好坏,不在讲台好赖。老公是一名部队转业的营教导员,知识渊博,才高八斗。可是由于转业时没有好好活动,只好在电视台当了一名值一个夜班歇两天的播控员。对于丈夫的工作,李想很是内疚,她觉得自己太没能耐,于是,总想找有关领导说一说。但这些却被丈夫拦住了。他说,快五十的人了,又当保姆又当爹,一个人挣双份工资还不累,这样的好处哪去找。看着胸怀宽广的丈夫,李想收获了满脸的幸福。有了这样的男人垫底,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样的事情还不能对付。

 上课了。李想有意识把这句话用作每次讲课的开场白。她觉得这三个字就是惊堂木,就是教鞭、戒尺,无论如何,也应有一点师道尊严。李想把头抬得高高的,眼睛里充满了睿智。关于低碳经济,李想那粉红的嘴唇一张一合,吐字清新圆润,饱含亲和力,她从概念、背景、历史沿革、学者观点、机遇与挑战,说到了2003年英国人的能源白皮书正式提出,到2010年全国政协一号提案,林林总总,口若悬河,头头是道,环环相扣,不时招来佟书记的首肯和诚恳的提问。他说,你讲的阳光经济、风能经济等等,都很好,我理解着,仁和要大发展,我们大家都必须多动动脑子,在可持续发展理念指导下,通过技术革命、新能源开发等多种手段,尽可能多地囤积资源、减少我们地下煤炭的开采,这样既体现了低碳经济,又能保护环境和经济社会发展。佟书记的讲话总能博得一阵热烈地掌声,这次毫不例外。但李想觉得讲话带有浓重的地方保护主义色彩,看来有许多事情还必须讲透。李想接过佟书记的话,说,所谓低碳经济,是关系到每一个人的大事,能否实现?对于现实的中国政治体制来说,说到底,那就是领导经济,一把手经济。俗话说得好,火车跑得快,全凭车头带。领导的意识,那就是资源。领导的方法,那就是金钱。对于我们仁和市来说,过去的我不想多讲,现在的我不想多说。李想的话就像一声惊堂木,拍得许多人瞠目结舌。老同学使眼色要她打住。李想没有理睬。她说,不说吧,心里难受,当然了……李想说着看一眼佟书记。佟书记笑了,他说,你说,接着说。有书记撑腰,李想不再有顾虑。她说,我理解着低碳经济,还有另外的一层含义?那就是不要断子孙生计的经济。由于近年来过度开采煤矿,使得我们的城市一夜暴富。但是大家看到没有,上班不到一里路也要开车,有的人不是为了快,而是为了显摆。10万人口的城市,有8万辆小轿车,这要燃烧多少汽油?再看看我们的市委、市府大楼,楼上楼下发传真,隔着一道墙壁打电话,这纯粹是低碳了自己,高碳了国家。再有,不管阴天晴天、气温高低,大楼里的温度总是保持在30度,这要耗费多少煤碳资源?因此,低碳经济,对于我们眼下来说就是节约经济,首当其冲的就是从我们自身做起,从领导带头做起,低碳经济的时代才能得以到来。

 此处应该有掌声,但是没有。没有就没有吧,又有了。原因是,佟书记的掌声因为记录或其他原因来得稍晚了些。

 下课了,已是下班的时间。中午,云翳中的太阳在滚动,照在身上暖暖的,白皑皑的积雪在融化,脚下到处是积水,早晨的银白世界,现在变成了一片泽国。李想小心翼翼地走在路上,脑海里不时回忆着刚刚讲过的课程,尤其是联系实际的那一部分,一个词,一个句的斟酌,觉得没有什么闪失,也就无什么大碍,这心才放了下来。一辆接一辆的轿车,从市委大院鱼贯而出,形成长长的龙阵,与李想擦肩而过。一辆、两辆,简单的尾号勾起李想点点酸楚。李想不时地停下脚回头望一望,看看有没有那辆车主动同他打招呼,捎她一程。如此反复了多次,也没能用眼光留住哪一辆车,相反,由于李想走路的位子有些突前,一辆可能急于回家,可能急于赶饭门,可能不认识李想的小牌号轿车,开得快了一些,李想躲闪不及,被溅了一身污水。李想怒目擦身而过的轿车,心中顿生怨艾。低头看一看脚下斑驳陆离的黑乎乎、凸凹不平的路,这心里就有些气。2008年的世界金融危机,突然间让毫无准备的仁和这个小县级市露了富。在讳莫如深的谈煤色变的中,仁和人左看看,右瞧瞧,一阵惊讶中,腰杆直了,胆也大了,气也顺了,就连大年三十的市长新春致辞也敢讽刺起周边县市向咱们借钱了,这真是危机危机,世界的危机,仁和的机会。所以,仁和上下,城市农村,到处是一派喜洋洋的景象。是啊,仁和这些年,市领导换了一茬又一茬,地下的煤少了一层又一层,左掏、右掏、上掏、下掏,发财了,过去火柴盒似地平房摞在了一起,变成了大厦。各式各样的公款的、私家的、越野的、豪华的小轿车,就像刘谦的变戏法一样,一个2009年春晚,就变出了一街筒子。然而,仁和想到了没有,我们的地下还有多少煤可以开采?我们的环境还有多少没受到污染?一想到这里,李想就觉得自己没有很好的给领导们灌输可持续发展理念是有责任的。但转念一想,咱一个小干事,位卑言轻,负不起那个责任,咱还是现实些好。想到这里,李想就有些来气,她也想有一辆小汽车,可是,职务不到没有公车。买私家车,囊中羞涩不说,买房的贷款还没还上。李想想半天都不明白,为什么和她一起考入市委的公务员,有的当了副市长,有的当了局长,唯独她还在重任在肩、坚守阵地。

 李想心情郁闷,然而,却无奈的如同《地雷战》里的鬼子一样,跳着圈儿回到了家。午饭像往常一样丰盛,四菜一汤,色香味俱佳,很是养人,可是李想没了平时的胃口。李想坐在沙发上脱去溅满污水的裤子,尽量表现出同往常一样的心情。丈夫心疼地看着她,没有多问。中午的时间太短了,吃饭、午休必须犯抢。仁和市是县级市,冬季作息时间多年来一直延续着下午一点半上班的习惯。据说,这一做法是跟北京学来的,为的是“跑部进京”好一致起来。除不知,北京那是大城市,从东到西,从南到北,上班的路程有一二百里,所以中午不回家,下午早下班,成了约定俗成的规定。仁和就不一样了,城市小的几乎从东城可以看到西城那女人是情人还是老婆,从南城喊一嗓子北城都能听得见。然而,从省到地级市,再到仁和,多少年来冬季作息铁定不变。

 李想随意吃了一些饭菜,习惯地躺在床上迷糊了一小觉。她做了一个梦,梦见市里在多功能会议大厅推举科局级领导干部,她高票当选。面对着迟到的爱,她想高兴却高兴不起来,四十多岁的人了,刚刚混了个副科级,她觉得对得住人,却对不住自己。然而不幸的是,好梦不长,懵懂中的她突然醒来了,一想起自己现在居然连个副科也不是,这心里酸酸的不是个滋味。

 午后的太阳早已躲进了灰蒙蒙的天空里避寒去了。阵阵东北风刮过,雪水慢慢结成了冰碴。李想在夫君的一再嘱咐下,换上了厚厚的雪地鞋,一脸寡淡的上班去了。走在路上的时候,李想接到了办公室主任打来的电话,问她到哪了,说是组织部下午一上班可能要过来考察干部。李想听了心里一动,后备了十多年,考察的却总是别人,这回是否轮也该轮到自己了。李想加快了脚步,她很庆幸自己中午做的梦,她觉得这是上苍在托梦给自己,无论如何要把握好机会。

 李想心有所动的走进市委大楼,入世出世般的下了电梯。然而,当她走进部办公室的那一刹那,忽然觉得这次好像又没戏。因为她看到人都齐了,她猜测自己是最后一个接到的电话。果不其然,这次又让她言中了。听话听音,人家组织部的科长说得很明白,这次提拔一名副部长,年龄不超过三十岁。毫无意义的无记名投票结束,最后谈话,李想完全证实了自己的判断,要提拔的人是她认为最不应该提拔的一位“富二代”同事。李想感到惊愕、木然,但她不露半点声色,照旧顺水推舟的谈了些看法,因为这场面她经得多了,说与不说一个样。

考核结束了。同事们或表情严肃或打着哈哈或无所谓或牢骚满腹的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李想平静的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沏上一杯茶,拿过几张报纸,正要滋养心灵。这时,分管理论的副部长进来告诉她,佟书记找她有事。听到这些,李想心潮有些涌动。可是,等见到了佟书记,涨潮却不及落潮快,李想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了。佟书记说他要去中央党校学习,结业时要写一篇有关低碳经济的论文,他说李想的课讲得好,他还知道李想的论文在省获过社科一等奖,所以,这事只能有劳她了。一位市委书记如此诚恳的向下级说了这么一大堆客气话,再说佟书记刚到仁和不久,李想还能说什么呢。

 回到办公室里,光线暗了下来,打开灯光,扯着闲篇,捱到五点半下班的时侯,整个大楼和城市早已灯火通明。夜晚的城市在霓虹灯的闪烁下显得格外亮丽,广场、路旁或商业门脸上方一块块超大屏幕,播放着市里的新闻和商业广告,不时蹦出一个或一群美女酸鼻子辣眼的戏弄一下路人回到里面。路上的稀泥在寒风的作用下结成冰板儿,光滑的像镜面一样把屏幕里的女人和新闻倒放出来。李想小心翼翼地走在上面,浑身上下就像招满了飞舞的影子,光怪陆离。前面的红绿灯道口堵塞了,原因是好几辆轿车挤在一起追了尾。李想急忙绕过看热闹的人群,跳过花池,不料脚下一滑,险些摔倒。心放回肚子里的那一刻,李想想到了丈夫的嘱咐,心里顿时热呼呼的。可是,当温度随着光线逐渐变暗走向漆黑的回家小路,落差的出现再次将提拔之事重现于心头,李想又感觉到冷冷的不爽。

 回到家中,李想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片刻无语,随后出了一口长气,更衣、走向餐厅。夫君早已做了一大桌饭菜,专等她回来。丈夫看到疲惫的她走过来,用热手焐一焐她那冰冷的小脸说,累了吧,先吃饭,一会我有礼物送给你。什么礼物?李想懒洋洋地问道。丈夫说,看来修行还不够,时辰一到,你自然会知道。李想说着,德行,坐在桌前。这时,她发现儿子正搂着一盒大蛋糕冲她挤眉弄眼的坏笑。李想捏捏儿子的鼻子说,笑什么?儿子说爸爸不让告诉你。李想转身问端菜的丈夫,今天怎么做了这么多菜?夫君说,说你修行不够吧还不服,看见蛋糕了却想不起自个的生日。李想轻轻一拍脑门,一扫刚才的阴霾,甜美地说了声对不起。然后从儿子手里抢过蛋糕,打开盒子,带上寿星佬的桂冠,点燃了音乐莲花里的蜡烛,双手合十许愿。祝你生日快乐的歌声响起,夫君和儿子唱了一遍停下来,音乐莲花却一遍又一遍的唱个没完。看着这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小精灵有如此功能,李想扑哧一下笑了。妈妈笑了!儿子拍手叫着,夫君自然笑得更开心。他给儿子切一块蛋糕,这就转身从里屋拿出一幅大写意的书画作品,上面画着憨态可掬的大肚子弥勒佛,上款留白处题写着一句佛家用语:生气,是拿别人的过错惩罚自己。夫君说,小生无德无才、涂鸦一幅、班门弄斧,请夫人笑纳并大声朗诵一遍题文。李想抬头看了看一脸憨相的弥勒佛和大笨熊样的丈夫,无可奈何的读了一遍。夫君说,心不诚,声音太小,佛没听见,请大声一点!李想咂摸一下这句话的味道,觉得心情好了很多。于是,她又大声地念了一遍,须臾,心中犹如日出寒云,天地间顿时温暖起来。李想像孩子一样笑了,她说,这个是哪来的,我怎么觉得在寺庙里见过?你别说,还真灵。夫君说,灵就好,儿子还有礼物送你。快,丈夫示意儿子。儿子站在了李想面前,煞有介事地大声朗诵起:《师说》,韩愈,“古之学者必有师。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无惑?惑而不从师,其为惑也,终不解矣。生乎吾前,其闻道也固先乎吾,吾从而师之;生乎吾后,其闻道也亦先乎吾,吾从而师之。吾师道也,夫庸知其年之先后生于吾乎?是故无贵无贱,无长无少,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儿子摇头晃脑的朗诵着,李想满心欢喜的要死。看着阳光一样呵护自己的丈夫,听着儿子用稚嫩的亲情呼唤自己,顿觉心胸犹如天空、大海、草原一样宽阔,一股暖流传遍全身化作春雨、甘露播洒在干涸的心田和眼眸。李想笑了,发自于内心。她居然手舞足蹈地拥抱了儿子,又拥抱了丈夫。

 吃过生日大餐,一家人余幸未消。客厅里,儿子拉起刚刚学会的小提琴协奏曲《梁祝》,李想和夫君相拥一起翩翩起舞。李想把头倚在夫君的肩上喃喃地说,我这一辈子的理想,你知道是什么吗?夫君说,不就是想熬一个科局长。对,所以我刚当上中心组学习秘书时可来劲了。看得出。别贫,那会儿总觉得自己肩上任务重大,仁和市有了成绩,或领导得到了升迁,都会沾沾自喜。仁和市出了问题,或领导受了贬谪,我都会暗暗自责,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累。后来呢?夫君说着把脸贴在李想的耳畔。后来领导换了一茬又一茬,我还是我,自己这才发现理想是那么遥远。后悔啦?有点。不应该。为什么?仁和的领导还需要你去引领,仁和的理想还需要你去实现。你在编排我?不是。夫君说,人呢,就像是一粒粒种子,有的开花,有的长草,有的结果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轨迹,都有自己的归宿。你可以启发谁,但你永远改变不了谁,除非你有超自然的强制力。李想说,我有还是没有?夫君笑了,用手扳起李想的脸,我看看我们家的才女有还是没有这本事。嗯,当了十五年的中心组学习秘书,居然没有教出一个好学生,没有。李想笑了,说,学生太笨,我有什么办法。不对,是你自己修行不够、教学无方,哪能怪学生不想着老师。瞎说,你那是歪理,是我不跟领导一般见识。对对。咱不跟领导一般见识。二人默契的笑了。夫君说,说是说笑是笑,其实啊,要我说一个科级领导对你来说不算什么,你已是中心组学习秘书,这就是市委对你的认可,对你最大的褒奖,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

 夫君的一席话,说的李想心花怒放,看着敦厚的丈夫,她发现他是那么遥远,又那么亲近。那么普通,又那么高大。看来,人无完人,事无完事,一早一晚我还得跟夫君学着点。想到这里,李想用温柔的小嘴,当着儿子的面吻了丈夫。她说,你知道我刚才许的什么愿吗?四十早该不惑。宇宙恒久,人生短暂,幸福快乐的过好每一天,这就是我今后想要的生活。

 家庭舞会结束了,丈夫陪儿子去写作业。李想坐在了书房的写字台前打开电脑,忽然间,才思泉涌,一篇关于低碳经济的论文了然于胸。

写于2010年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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