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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教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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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7/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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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乐土》中部连载

第十一章,仁义无疆

四十一回,蒹葭苍苍

回到久违故乡,她随在水一方,也就是心上人,在乐土卿士府门前放完粮,又随他去圣贤塘挽留二位神秘老人。其中一位自称过客的人或许是孔子。

回乡途中,同行同住乐土以西乳岗周人客栈,因过客冒犯自己,曾在她的授意下,被兄妹二人装进麻袋,扔进猪圈。不过,这事终归和解。

在水一方乃为马其顿国暗中托付,冲着其中一位或许是孔子,好留歹留,却因不肯原谅乐土首卿冲撞,结果,二位老人还是走了。

随妹妹心上人办完要事,兄妹便一溜小跑,来到乐土公祠见在此间做执事,一向尊崇孔子的祖父。妹妹玉容高兴得像只蝴蝶,久违的孩子气回到脸上。虽见过周天子,染指有妻显贵,混迹盗墓多年,然而,毕竟豆冠年华,本该天真。

虽对过客有过伤害,毕竟终归和解。再说这过客也不一定是孔子;虽然二位老人走了,但见了祖父,她准备还是先要告诉老人家,他心中的圣人孔子来了乐土,又走了的消息。

公祠门前与卿士府门前一样,满是期待孔子的人。

离开十几年,这里几乎没人认出兄妹。进到公祠,没找见祖父。一问,岂料此间人语云:祖父早已辞世数年。

晴天霹雳。

听说祖父仙逝,兄妹顿时浑身冰凉,眼泪夺眶而出。

公祠人领二人去见以本分著称的叔父。兄妹一路哭。进门,见了叔父、婶娘,一阵惊暴速语之后,大家又拉手,又拥抱。然后,为逝去的祖父哭成一团。

春华秋实,春播秋收。耕耘奔波礼中,不亦乐乎。不为别的,只为梦中的天下谐序,归仁焉!留下春秋足迹;采摘歌诗,让其荟萃园圃,才能千秋共享仁义礼乐!为之采风,哪能放过一寸光阴?事关灵魂大事,夫子向来乐之不疲。

忍辱负重,重返乐土,他话较前多了许多。再说,那位莫名其妙的比水过客,之前也没给太多张口机会。采风务必与民相融。所以,当下夫子依然不愿显露真身,还是坚称:鄙人就是农夫。

连扯带拽,硬将塑上一身泥,也难品出丁点土腥的农夫扯到圣贤塘,拽至滩上后楼。难忘首卿曾对自己和过客的无礼,所以,夫子不愿再次入住圣贤楼。经胡永如此连扯带拽,好留歹留,他才勉强同意。不过,只答应住上一晚。

这时,来请夫子辅政的楚燕等国使臣都走了。马其顿国那位白脸褐发国舅密使没住这,乃是住在同行的乐土商贾那。

安顿完夫子,胡永叫来乐土首卿。

见了首卿,夫子以礼跪拜。对方虽由子爵降为男爵,可毕竟还有爵位在身,而自己此时,只是个农夫。

以没商量的口吻,胡永出于某种目的,定要首卿留农夫在此多住时日。尽管对胡永一百个不高兴,其位还在己下,可在周天子那里,这货毕竟红过本卿;尽管对这或许是孔子的农夫,也有二百个不高兴,首卿还是捏起鼻子,吃下这葱。

近日,一直沮丧的他,觉得虽被降格,可好歹自己还是个男爵。不管这位农夫是否孔子,他还是端起架子,居高而又热忱先道歉。说日前眼拙,不识泰山,望老人家海涵。然后,竟以命令语气,硬留农夫在圣贤楼多住些日子。

多日来,夫子一直钦佩过客在周人客栈中的超凡大度。想到过客,他便接受了首卿的盛情。只是婉拒了首卿和胡永等人的陪同。在这等人中,自然包括,只身从叔父家赶来,始终以好奇目光盯他,欲将身心钻透,似乎在问:“您既已走了,何以又回”的玉容。

昨晚,因身心疲惫,夫子和衣而睡。一觉醒来,便呼楼内侍者供给热水。然后,仔细沐浴。一洗再洗身上灰尘,还有那挥之难去的陈蔡惊魂。洗毕,便更换昨晚胡永差玉容送来的衣衫。

沐浴更衣完毕,霞光已经洒满楼塘。顾不上在塘楼早餐,便匆匆离开圣贤塘,开始当日的乐土采风。他誓以余年身心,拯救崩坏已久的礼乐,对天下非礼发出警示,让更多心灵真正爰得我所,不至永号。

晨曦以温柔唤醒了乐土大地,为丘陵平添一份难得喜色。这喜色对他真太重要。虽未完全走出陈蔡惊魂,从这沐浴喜色,婉转起伏的田土中,夫子再次享受到绕梁三日,三月不知肉味风韵。

他要深入探访天下少有,这里早有的文字大屋、讲堂、公祠、九义墓。体验民情风土,礼乐歌诗采风,孤身一人别有一番风味,效果更佳,远胜前呼后拥。

来到宽敞的乐土讲堂,恰逢首卿在论他。从进门,到前排入座,首卿全当不认识,或没见到他,只顾一味讲论。云云:仁义礼三字古已有之,其源自民间与乐土先人,光大于尧舜和周文王与周公。孔子只是这学说集成者……也……乎……已……矣!

首卿虽对他态度冷淡,且有过冒犯,但夫子对其讲论还算大体认可。听完讲论,已近中午。后排人群,突然冒出胡永和玉容。二人定要同自称农夫的夫子共进午餐。而走下讲台的首卿,只是傲慢地和他打个招呼,然后便托故走了。

饭间,胡永有意或无意谈及首卿。说其酷爱嫉妒贤能,不以为自己德薄能低,只以为天下人都负了他。先前讲学尚可,只从成为首卿,便与先前一些乐土卿士一样,酒量与时俱上,学讲得与时俱下。

此人定有事求我。否则,决不会对我说这些话。夫子心言。

饭后,胡永说下午由他讲论,邀请农夫赏光。

结合远西营商,先讲毕达哥拉斯乐律和数说与华夏礼乐和数论的异同,再讲《摩西五经》以及《诗篇》中大卫的诗。胡永的讲论,让夫子联想正编撰的《诗经》中佳句:“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感慨天下理旨一也。

夫子十二分不情愿玉容坐在身边,可这是胡永安排,又不好拒绝。

他明显意识到,台上这人对我一定有何算计,在不住利用玉容,尤其是她的勾魂眼,探我是否孔丘。我不必显摆是或不是,只按耐寒本心行事为人。他在想。

勾魂眼,时而勾一下台上的胡永,时而勾一下坐在身边的他。这勾一旦与台上目光相触,讲论便会前言不搭后语;一旦夫子眼的余光与勾遭遇,虽不失定力,可心里还是有些发毛,慌忙急哼韶乐,以免乱了心志。不过,他还是很自信。心语:吾少壮时节,尚能胜诱保节,何况如今老矣!

不知为何,玉容总也让他反复品味《蒹葭》诗句。不过庆幸,“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等句,真的没让他想入非非,居然反而从中发现,该诗境域与《诗篇》23篇非常相近。

《诗篇》23篇正是来乐土路上,他向过客提到过的那首诗。夫子对之早就熟悉,十分欣赏,欣赏此诗向往的永生仁义。

诗,一言以蔽之,思无邪。荟萃《诗经》需海纳众水,《礼经》更不例外。他希冀胡永讲论的毕氏数说与乐律和《摩西五经》、《诗篇》,既助更深领悟《六艺》,又对编撰《六经》大有裨益。

不过,凭心公论,虽然胡永所讲可取之处更胜首卿,譬如毕达哥拉斯乐律与华夏礼乐比较等,但多为浮光掠影,论讲功与学力,还是无法超越首卿。他还深为胡永的节操遗憾。认为一个有妻之人,岂好与未婚女孩厮混,有悖于礼。要么取之为妾,要么抽身撇清。否则,定会遗害无穷,不信走着瞧。

听完胡永讲论,夫子去乐土公祠查找相关经册,一边还要劳心驱赶那勾魂眼在心中余下的缕缕妖媚。在公祠,只找到相关册目,却没有卷册。只得来到讲堂旁胡永家的典籍店。结果,他找到了《摩西五经》竹简。

如饥似渴浏览,后来,他又连续数日过来翻看。

为缓解潜游典册数日紧张,为轻松,夫子盘桓于乐土市街,欣赏各种礼乐演示。还买了一对连体泥人和一支竹笛。他希望这对泥人是一对礼乐中的《蒹葭》,而非胡永和玉容般的礼外苟欢。

凝望刻在笛上的礼乐二字,他只遗憾不会吹。否则,任何勾魂眼休望让我想入非非,在心中留下半点腥味!他想。

接下来采风乐土时日,竹笛和泥人成了他的心爱,让他更加向往韶乐。其实,自己远非列国硕鼠们忌恨的那般圣洁。自己是人,能力操守难免有限,即便一日三省,能克的依然有限。毕竟下辈多随上辈,家父在自己如今这年龄段,尚能繁衍子嗣。纵然自己行为不出礼,可心思意念稍有不慎,便易出礼。否则,何须四处采风,修编礼乐学说,警后人乎?

胡永常来后楼探望农夫,大多带上玉容,有时带上妻子。

其妻祖籍犹大国。继公元前722年北国以色列被亚述人吞并。100多年后,也就是公元前586年,她的故国,被称为南国的犹大国,又被巴比伦人侵占。大多犹大人如云飘散,被巴比伦之风吹俘到两河流域。她的父亲与胡永之父,二个商贾便是那云中的二朵。

这二朵云在摩羯陀国邂逅。

同属大卫子孙,本是同根亚裔,又曾同属一国,何况不仅认识,而且还是朋友。这样,二朵云就从摩羯陀国,一起飘呀呀飘,最终飘到乐土定居。

因为乐土虽然偶有劫难,相较天下其它地方,这里还算安定。

她早听说丈夫与一个叫玉容的女孩乱情,不免忌恨。但坚信,只要以贞淑不二之心对待丈夫,丈夫的浪情终会归正。

夫子从她待人恭而且敬的举手投足间,可窥之品德不俗。

若非首卿日前言及,岂知胡永还是姬周卿士。来乐土路上,他不摆谱,居然也不让同伴透露。夫子欣赏这人低调,不事张扬,素养不错。不论对方出于何种目的,还是感其屈驾,常来探望他这位落魄农夫。只因越是感激,越是对其乱情失节深为痛心;越是欣赏其妻的贞淑,越是对似乎城府,实则单纯的玉容深感惋惜。

今日受邀来胡永家做客,其象待父那样待他,让夫子一时间,感动的泪居然难以夺眶,直往肚子里流,让他落魄陈蔡之心,再次得到些许慰藉。

品味主人久别二十余年之家,观赏所有雅间,浏览其家谱。王公贵族的家没少去,但如此别致,还头一回见。只是他殊不知,乐土像这样的家还有许多。这家的一切都让人觉得新鲜,富有异族风味。但其家谱却告诉他,这家并非纯粹外族,其实与楚令尹孙叔敖渊源更深。

卧床两头放两大书橱,里面放满帛书与木竹简。主人颇带几分神秘言称:若把典籍放在床尾或别处,便会被族人瞧不起。还说小时候,父母常将蜂蜜放在《摩西五经》上让他舔,以表书中含蜜。

主人还说,家训禁烧典籍,以示景仰智慧与美德;家族墓地,也要安放典籍雕样。家族商贾与乐土商贾一样,讲求以义生财,财不离义;靠契约,借天下善赚钱。

对经商不太感兴趣,却很欣赏胡永的礼乐学识。可惜,这学识未能融入整个身心,仅用在了生意上,不懂义利本是孪生。

听完介绍,夫子感慨:“典籍店里细读《摩西五经》。摩西与约瑟尊耶和华为大,就是活在善道之中,凡事顺服义礼。人若离开善道,与禽兽何异?”

主人听了农夫这话,心语:我果然没猜错,此人定是孔子无疑。若非孔子,怎会反感他与玉容间的暧昧,还能说出如此深奥之言?这进一步的猜测,反让其心如压一块巨石,让灵魂倍受折磨。

欣赏主人有兼济天下之心,可惜其不能独善己身。夫子认为这污损了以色列人的名。虽说达官贵人可妻妾成群,那毕竟是明媒正娶;虽说圣贤也难免有过,人还是无过的好。他欣赏胡永妻子的妇德,相比之下,玉容放荡,且给人感觉非贼既盗,尽管心地单纯。

夫子深为这些人心生无限悲悯。

农夫爱听讲说西域,尤其是远西,往往听得十二分入迷。原本是替远西马其顿国王来请孔子。可猜测终归猜测,弄不清这所谓农夫,究竟是不是孔子,就一直没好对其提及此事,更何况请托人还要务必保密;也不好见马其顿密使,毕竟自己没有尽心,至今还未见到真正的孔子,假冒的倒是遇到不少。再说父亲也没告诉亚历山大一世,将这请孔子的事交给他胡永办。

尽管这人如巨石压心,让自己灵魂倍受折磨,然而玉容就是个情魔。一如乐土先人鹰与六月,让自己无法摆脱。二人常来圣贤楼幽会,并且还常一道来见农夫。当然,也是为了让她一试对方究竟。

一次,胡永与玉容一起来见农夫。一边请教他:一个世代向天下传播仁义礼乐的地方,名字应该叫乐土,还是叫安丰.或叫仁义呢?一边暗中观察对方如何应对玉容眼神。

夫子正襟危坐,目不斜视,且字正腔圆地说:没有地方配称仁义,重在人心守而望之,该叫乐土还是安丰无关紧要。

胡永见对方无视玉容,便出其不意的试探:“先生不是说,名不正言不顺,言不顺事不成吗?”

夫子意识到,对方是在给他下套。便避而不提“名不正言不顺,言不顺事不成”。只是说:“凡事皆应名副其实,譬如你和玉容姑娘,要么纳之为妾,要么各人洁身自律。否则,就是非礼,有损谐序,定会遗害无穷,不信走着瞧。”

每有玉容在,尽管这农夫年逾花甲,但其还是十分别扭。不过,胡永还是佩服农夫,不论其是否孔子。这人学而不厌,且从其肢体语,还有那慈祥的眼神中,尤其是适才直责他和玉容,便能读出这人更加深藏诲人不倦。

他自叹其高不可攀。不过转而又想,只可效法这人学而不厌,若也效其诲人不倦,那么,营商天下,怕是难有生意主顾。

见对方有些不耐烦,便不再纠葛乐土名称的事。知道这位长者爱听说西域,尤其是远西的事,于是,他就给农夫说起随父及舅往返西域奇遇。

胡永随舅跋山涉水,去往远西接替生病的父亲经商,途经摩羯陀国。他家在此间开有多处丝绸、玉器、典籍店铺。典籍店前店后堂。后堂是讲堂,有先生为当地有识之士讲论仁义礼乐。当然,目的更为出售典籍。这些典籍若以孔子之名更好出售。这也不是他一家如此。远西人的典籍店,出售所译华人典籍,也大都打着孔子名号。

一天,在摩羯陀国都城家里典籍店后堂,他遇见一个前来听讲的希腊奇人,名叫毕达哥拉斯,华人称其毕子,就是日前讲论提到的那位西域学人。对其印象最深的不是乐律和数说,而是他的一句名言,大意是:可理喻的东西是完美的、永恒的,而可感知的东西则皆有缺陷。

后随父去希腊城邦经商,在自家典籍店,又遇一常来购买典籍和听讲人,名叫巴门尼德,当地乐土人称其巴子。这人是毕子的学子,他认为无物会变,说感官认知皆不可靠。

夫子听后,更加明白自我因可感知,所以难免缺陷。想起不久前,病卧陈蔡之间,学子颜回为他做炊引起的一场误会。便感叹:“此二人乃大智者也。”

对方的这一感慨,让胡永又一次认定:这位农夫无疑就是孔子。便当即薯藤一般,匍匐于地。口称:“夫子在上,请受愚人一拜!”他本还十二分想,接着说出马其顿王请其辅国之事。岂料,老农缄了其口,上前一把将他扶起,后俨然说:“眼前只有农夫,没有夫子!”

夫子踏着薄暮,送走了胡永和玉容,披着余辉,回了圣贤楼。

听楼管说楚军攻蔡,这便打乱他欲见蔡君计划,又加适才玉容那轻浮,让人难以招架的勾魂媚眼,使只身在外很久的他,不免有些意乱心烦。不仅为天下忧,还让他近念身处陈蔡的学子颜回;遥思远在天边的北方家人。不知尔等吃的如何,睡的可香。

夜间,没完的列国战乱,让他心思渺茫,仿佛天上飘浮的云,明知没有边际,却还在不停地飘呀飘,找呀找。期望或许能够找到一个治乱妙方。找来找去,还是难以离礼。

床上,虽无思之不得之苦,可还是被那勾魂眼弄得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脆弱与有限的人性,再次让他深感礼的份量,便极力控制心旌,不让摇摆,提醒自己时刻不能忘了慎独。

实在难以镇定,他就下床,秉烛去往前楼。扣门而入。再次观赏这里的先贤介绍和相关遗物。看到墙上周天子姬瑜赠孙叔敖“大道通天”四字,与其下《山水图谟》字图浮雕,注目良久,品味再三。

这孙叔敖已经让夫子大为感动数日,远非那受人调唆的勾魂眼所能比拟。

回到后楼,清新下来的他伏案,将思绪整理成文,写成了《非礼》。

不知不觉,月余已成过去。为天下,不能只靠一人,得让学子们有所施展。在对如水光阴的慨叹声中,夫子收拾行装,顾不上战乱,急于赶往蔡都见蔡君,便匆忙与乐土首卿和卿士胡永话别。

第四十二回,徜徉义利,几数万里

夫子对胡永慨然赞曰:“郁郁乎文哉,天下大乱,乐土独安,礼乐崩坏,乐土独兴。贤者心装天下,乐土装着天下贤者之心。”

听胡永说,农夫必是孔子无疑,首卿便一改先前怠慢,诚心挽留。见农夫一定要走,便请其为乐土赠言,还请其去讲堂为乐土讲仁、论义、说礼乐。

子曰:“吾一老农,不便为乐土赠言,如此与礼不合。乐土乃姬周教化仁义礼乐之范。这里勿需外人讲仁论义说礼乐。”

首卿似乎意识到,农夫分明是在暗剌自己,日前在乐土讲堂冒犯之言。便忙恭维:“天下无农则乱,民以食为天。老农更配为乐土赠言。”

拗不过首卿的执意恳请,又有碍乐土月余的盛情款待。夫子不好太薄面子。就给乐土赠了:“仁义无价,贵在民间”八字。并答应行前,在乐土街头为众人讲论,讲完立即走人。

乐土街头,面对乌泱乌泱众人,夫子讲论非礼与谐序。在讲谐序时,他明显借用了毕子乐律大意,只是没提其名。因为相距太远,列国除极少学人或王公贵族,民众几乎没人知道其人。

人群里,玉容听得十分入迷,眼都不忍眨一下。眼前这位讲论者,已成她心中偶像。这人讲的太好了!:在水一方的其实不是美女,而是仁义礼。千里大堤溃于蚁穴,天下平安失于非礼。非礼勿视,非礼勿言,非礼勿听。男女之行别与途,男女授受不亲。

待讲论结束,依依不舍离开农夫。玉容边走,边觉这农夫似乎句句都是针她,不禁心中有些茫然。想到其论多涉非礼,便立马如梦大醒:自己不是和姬周及其列国一样,非礼失礼已久?。

夫子执意谢辞。既然对方不愿说出家乡居住,姓啥名谁,胡永也就不便问其去往何处。不过还是猜想,眼前这位长者,十有八九就是大名鼎鼎,周游列国采风,梭理仁义礼乐,荟萃礼乐歌诗,游说克己复礼的孔子。

见实在无法挽留,便只好对农夫说:“去了几次鲁国,都逢孔子不在,还想再去鲁国拜见。无奈有朋邀约再去远西。”还说待此次远西归来,定去鲁国拜见大贤。

夫子无语以对。

胡永送其镌有“仁义乐土,高山仰止”的金镶玉节,夫子执意不收。说仁义存于心,比什么都重要。这节虽然价值连城,对我却不重要。

胡永只好再改送对方译成华文的帛书《摩西五经》、《诗篇》,还有乐土先生荟萃的《仁义礼乐》等。知道夫子在他家典籍店翻阅这些书达数日。由此推测,在对方心中,这些典籍比乐土金镶玉节贵重。

果然,夫子收下《仁义礼乐》、《摩西五经》与《诗篇》,其余帛书因带不了,就没收。

夫子辞别胡永西去,胡永崇拜贤智,执意又送长者一程。然后,回身走向圣贤塘。尚未抵达,只是回望一下,便见农夫竟脸色苍白,气喘吁吁,匆匆折了回来,对胡永直言有人要追杀他。

正说间,只见有几十号游民追了过来。

将农夫重新安置在塘中滩上小楼,胡永让兵丁驱散了游民。面对如此险情,对方依然坚称自己是农夫,也不愿说那些流民,竟为何许人也。

如约从启封和洛邑赶来许多雅典、罗马和华裔犹太商贾。这些人欲与胡永一道,先去巴东苎溪城,再去南方玉国,尔后回返燕国附都圣水城。处理完一些生意上的事,再一道去往远西耶路撒冷和雅典、罗马等地料理商务。

从远西回归以来,一段时日将家父嘱托抛至九霄云外,心思一度全沉溺在玉容身上。自从得到玉容,胡永便将马其顿国的委托当成大事,之后还有助巴以商兴国的事等他。

为马其顿请孔子,干系向父亲交差,甚至家里在雅典和罗马的生意,涉利又涉义。凡事有先后,先办马其顿国的事,将商助巴国的事放一放。

孔子远在天边,似乎近在眼前。否则,怎会那么多人找呀找,四处也难找到他?乐土商贾陪马其顿国密使找遍列国,最终还不是从乐土悻然而归?

无论眼前这农夫是否孔子,凭其出众的学识,最好将他请去马其顿国,也好以其给新国王交差。他想。然后就对农夫说:“长辈既然体察社情民意,不如随我一道去往南方玉国,然后再去远西的耶路撒冷与雅典和罗马。那里均有乐土人聚集,更加适合采风与编著。”

夫子得知,白天夜间都有游民在乐土四处游荡,不时还有叁叁两两人,在圣贤塘周边窜来窜去。形势所迫,他就接受了邀请,同意跟胡永走上一遭,先避一避险。至于是否跨越万水千山,去不去数万里外远西?再说。

一心为学,无心为官,采风只为编撰《六经》。采风多触列国诸侯王公大夫官吏之痛;编撰让这些家伙争风吃醋,各怀异梦;更有急功者,招其尽快一圆称霸天下大梦。吾道非也!采风除隐姓埋名,避开列国诸侯王公大夫官吏,无法一圆编撰梦。所以,夫子还是只能说自己就是个农夫。

他想:与其将本真透露特殊之人,再让这人保密,不如干脆不说自己乃孔丘。决定对胡也不例外,尽管这人似乎已知老夫真身。

让胡永万万没想到,身处危难之际的农夫,居然还向他提出一个十二分苛刻条件。农夫说结伴可以,只是不愿有玉容同行,既然还与孙叔敖有宗血之缘,更应洁身自好。否则便各行其事。

只为马其顿重托,胡永只好忍痛割爱,答应此行不带玉容。

胡永答应了条件,夫子不免心中再生感慨。心言:我果然没猜错。这人对我一定有何算计!

得知这一消息,犹如晴天霹雳。玉容连骂农夫,不只十八代。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骂完。含泪,她又想起这《蒹葭》诗。觉得自己就是一根芦苇,胡永便是一方,却让我溯洄从之;这假农夫就是那道阻之霜!

晚间,胡永带着马车来到圣贤塘边,对夫子做了简单乔装,然后乘着夜色,夫子上了马车,拉上帘子。

很快,马车驰离塘畔朦胧光亮,融入夜幕。

然而,刚出乐土,还是有一群游民,拿着棍棒追了上来。因为马车跑的快,游民很快就被远远甩开。

胡永很想知道,这些游民为何要追杀农夫,见他十分不愿说,也就没好多问。

其实,夫子认识这些游民中的几个。他们是少正卯的弟子。他也不知这些人是如何窜来乐土。只因不愿承认自己是孔子,更因不愿再提少正卯。所以,就避而不向胡永谈这些人是谁,又为何要追杀他。

“心达而险,行辟而坚,言伪而辩,记丑而博,顺非而泽。”

多年过去,夫子对少正卯憎恶没有过去。认为此人对天下危害,远大于一般杀人越货盗贼。

难忘少正卯对抗他倡行仁政,明里暗里不择手段袭扰,威胁利诱自己太多的弟子,离开孔门去行不义。

然而,还是觉得自己对其太过。不该以暴易暴,杀之且暴其尸。当初应当监禁之,感化之,或效法乐土先贤,与天下贤帝舜,将恶者放逐之。

因少正卯弟子袭扰,他已几日没睡好觉。躲过了少正卯弟子追杀,马车上,夫子想的只是日后采风。即便没有少正卯弟子追杀,勾魂眼对他也早已没了丁点袭扰果效,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沿江水溯流而上,夫子随胡永水陆兼程,来到巴国的巴东苎溪城。经历一路千难万险,孔子感到精疲力尽。听说去玉国的路比巴东的路更难走,他决定不去玉国,只由此去往燕国旧都圣水城,然后酌情是否去往远西的耶路撒冷及雅典和罗马等地。

胡永得知夫子不愿去玉国,就决定留下陪夫子。便对商贾们说:我的行踪要视这位农夫的行踪而定。并相约,待自己助巴以商兴国后,来日在远西的耶路撒冷,或雅典,或罗马见。

贾友们对他颇多抱怨,责备其犯了商贾背约大忌,殊不知其更有与马其顿国约在先。

雅典和罗马与犹太商贾悻悻然告别了胡永,由苎溪城去往南方玉国,他们在玉国都城勐卯与产玉地勐拱皆有生意。这些人对胡永重孔子而轻友十分不满。

同行的农夫就是孔子。对此,众人只是心照不宣。

别时,为了弥补缺憾,安慰几位贾友,在胡永的授意下,几位商贾拿着一块泥板,来请夫子给玉国赠言。

夫子说,自己是个农夫,怎好给一国赠言,如此于礼不合。再三推辞。

商贾们说:农乃国之本,国无农不稳。执意求他给玉国赠言。

在乐土的月余里,无论是在圣贤楼,大讲堂,公祠,还是文字大屋和大街小巷,他这“农夫”时常听到爱戴和崇敬孔子之言。眼前的这些远西商贾也是如此。

然而,他并没因之觉得自己完美。从中感受到的,是仁义与礼的魅力。让他更加感到仁义无价,贵在民间。让其全心采风,编撰《六经》,汲取民间仁义礼乐歌诗,滋润回报天下心志更加坚定。

这些西域商贾说的话似乎有些耳熟。

想起来了。在乐土,首卿说过类似话。既然众人这么看重本人,不!更是仁义礼。就应了吧。

夫子无奈,只好伸出食指,在一块泥板上,为玉国手书八字:“翡翠玉贵,仁义无价”。落款农夫。

他知道,这些精明的远西商贾,尤其是在犹太商贾手上,这些字就是生意和钱。他还料定,到了玉国,这落款就不会再是农夫,而会变成孔子。

不过,这也不假。这字原本就是我孔丘所书。

严格说,这些远西商贾,难分华夏、犹太、雅典还是罗马人。其实他们几辈前就是几地混血的乐土人。

既伴之,则安之。夫子潜心巴东采风。先是访民风民俗民情,了解社情民意。来到苎溪城的第二日,胡永便为之导游,二人冒着霏霏淫雨,前往慕名已久,处于苎溪河上的天生桥。

路上,夫子边走,边想采风与编撰之事,边听胡永如数家珍述说,娓娓道来苎溪城的往昔与今日,不觉中就到了天生桥。

二人伫立桥上。胡永说:“天生桥的样子也象琴,也有人叫它琴桥”。

夫子听后,兴高采烈。言道:“既然如此,天生桥应叫天生琴桥。”

胡永听后跳跃。大声称好!

更加巧合的是,他采风与编撰的仁义礼乐,与这天生琴桥的自然意蕴,可谓不谋而合。

足登天生琴桥,夫子的想象中,更多是桥的通达与琴的谐序。

次日,胡永骑马,夫子乘上二人抬的小轿。夫子还带上心爱的竹笛和泥人,他们去了距城东一日路程的人头山。

几天的采风观光,人头山最能扣动夫子脉搏与心跳的,要数居于其上的人头峰。无论从何角度,那一层面,这峰的轮廓、风味与气韵,无不张显优雅宏盛。

人头山的整体气韵,给人安泰祥和之感,其中蕴含仁义礼教,让夫子对天下山的感悟更深一层。他感慨不虚此行,感激胡永的精心安排。

之后,在苎溪城乐土商馆住所,还有几处乐土典籍店讲堂,夫子应邀讲论仁义与周礼。由于听讲人太多,只好又在街口给人讲论。

巴东领主,王子姬崖与巴国太子姬峻,得知姬周卿士胡永到来,亲自来见。胡永悄悄告诉他们:正在街口讲论仁义周礼的这位夫子,就是大名鼎鼎的鲁国孔子。因怕列国请他做官,扰乱做学问,他此次周游列国,故意隐姓埋名,只说自己是个农夫。

惊闻孔子来到巴国,太子姬峻命举国城镇张灯结彩,悬挂巨幅绸缎标,上书:行仁义,尊周礼。当然,他更加看重是胡永承诺,重在尽快一见这卿助他以商兴国。

离开苎溪城时,方圆百姓数千人相送。巴国太子姬峻与巴东王子姬崖,派遣几百兵卒,护送胡永和孔子去往东北方的燕国。

夫子随胡永,来到燕国附都圣水城,住在城中乐土商馆。商馆里到处都是琉璃品,五颜六色。胡永说,这些琉璃堪比玉国翡翠,不但走俏列国,更是红海那边,远西诸国王公贵族的最爱。因圣水城盛产琉璃,所以人们又叫这里琉璃城,称圣水为琉璃水。

琉璃的料,是铸青铜器时所生。经过对这些衍品的提炼加工,然后制成琉璃。琉璃的颜色多种多样,人们也叫它“五色石”。琉璃冶炼之方掌握在燕国王公贵族手中,一直秘不外传。由于官府垄断,民间很难得到,所以,这时的琉璃比玉还要珍贵。

夫子对琉璃不太在意,胡永送他,他不要。是啊,乐土金镶玉节他都不在乎,岂在乎琉璃?在他心目中,只有仁义礼乐,才是畅达天下的永恒之宝。

一如在巴东苎溪城。在圣水城,夫子更重采风,先访民风民俗民情,了解社情民意,搜集民歌民谣;后在城中乐土商馆,还有几处乐土典籍店讲堂,讲论仁义周礼。也因听讲人太多,就去街口给人讲论。

姬桓刚接去世父君姬载位,任燕国公。听说孔子来到圣水城,让他喜出望外。刚差人四处寻请,找他不得,没想到,他倒自己找上门来。于是就要召见。

得到召见消息,胡永急忙赶往燕都蓟城,告诉姬桓:孔子没来圣水城,只来了一位贤达农夫。国君若是礼贤下士,就请去圣水城一见。

姬桓听了故交的话,似乎茅塞顿开。便匆忙随胡永来到圣水城,径往乐土商馆见孔子。不料,商馆人秉报:带上竹笛和泥人、随身衣物,夫子已经不辞而别。

原来,几年前孔子就曾受过燕君姬载之邀,请他入燕辅国。也就是在几年前,他已经立志不再为官,一心只想做学问。当年,前往鲁国邀他的,正是当今国君,当时的太子姬桓。所以,听说姬桓过来相见,怕被认出,强留在燕,便悄然溜之大吉。

孔子在鲁国官做到大司寇,代行相职。自从离开鲁国朝政,他就不愿入列国为官,先后谢绝了燕、楚等国邀请。他尊周,力主复兴周礼,内心却不看好周廷,也不愿侍奉时下的周廷。曾数次谢绝了周廷的官位甚至相位。他去蔡国面君的目的,只想让颜回与子贡助蔡复兴周礼。

有人说,他早已看不上一国之相,只希望以姬周式仁义礼乐去安定列国。他更不看好殷商式暴力一统。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成为尧舜禹一样的圣人,能被列国与天下人推举为共主,取周而代之。还说他周游列国,向列国公候及民众力推德政与仁义周礼,乃是为了赢得天下人心。

还有人说,他立志要成尧舜禹那样人,有时觉得这似乎不可能。然而,他还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能否成真他不在乎,只管朝着这一大道前行。

当然,这些只是别人说的。是真是假,只有他自己知道。

这些议论达入胡永耳中,反倒让他踏实了许多。既然孔子不愿去这么多国,包括宗祖国姬周朝中为官,那么,一定也同样不愿去遥远的马其顿辅政。这下见了亚历山大一世,话也好说了。只说孔子不愿为官即可。

离开圣水城,夫子还想再去乐土,那是周之飞地。他要在那里公开自己,认为乐土比周廷更能让仁义礼融入列国民众。民间是高扬仁义周礼的好地方。没去乐土,他并不知,去了乐土,又随胡永到巴国苎溪城,燕国附都圣水城走一遭后才知道:原来这些地方,承载礼乐的文与商皆连着天下。相比之下,只知空喊周礼的姬周朝延,倒成了摆设,真的是个空架子。

胡永要去红海那边的远西,与贾友汇合,还要急着先助姬峻以商兴巴国。认为这些既关乎利,又关乎义礼。他让人将孔子的讲论,一路所说的话整理成册,编成典籍。相信这些典籍在玉国或远西,会比那些琉璃让他赚的更多。

数年后,孔子再次来乐土。他给胡永捎来由采风而来,尚未最终完成的《六经》之《礼》(加注)。这份礼够厚重的,满满一车的竹简。

而这时,为兑现以商兴巴承诺,效法孙叔敖当年联手玉国,以商兴楚经略,胡永去了玉国。

经过几年奔波,胡永也如孙叔敖,妙用了乐土《山水图谟》,助巴国经营典籍、丝绸与翡翠,还有琉璃,让更多巴国商贾往返列国、玉国、燕国、远西,使巴国也实现了以商富国。

几年前的巴国太子姬峻,如今已经成了国王。因感恩胡永的鼎力相助,便请这位姬周卿士胡永出任国相。胡永觉得自己没能继承华人与犹太人的优点,偶尔出奇制胜尚可,然定力不够,非但不适做官,经商也属勉为其难,难担大任。为相固然荣华富贵,光宗耀祖,但自己只适合经商。更何况,还有同宗血亲先人,孙叔敖祖孙三代前车之鉴。于是,他就没敢接过巴国相印,而是带上玉容和其兄崽虎去了远西。

没接巴国相印,也为玉容。不愿纳这位盗墓出身的女子为妾,可又离不开她。觉得与盗墓女人难舍难分之人,不配成为一国之相。

为玉容,自己时常困惑:一个对妻子不忠的人,何以对一个不三不四之人如此专一?

胡永从远西回到姬周乐土,已是许多年后的事了。家中储间堆满竹简,均是《礼》(加注)。都是孔子再来乐土时赠的。这不禁让他激动不已。这位举世闻名大贤,千里迢迢给自己捎了一车《礼》,真是诲人不倦。自己这个非礼的俗人怎受得起?尽管他的许多典籍店里,已有零散《六经》,但他觉得,这是孔子亲自所赠,太珍贵了。

他感受到这位大贤的纯朴。试想,如若是位富豪,将《礼》书在丝绸或布帛上,何须千里迢迢,车马劳顿?

受宠若惊之下,胡永来到圣贤楼,向玉容炫耀孔子及其家史。

他说:孔子先人乃商开国之主。周初三监乱后,为抚商裔,周封纣王庶兄微子启于商丘,建宋国。微子启死,其弟,孔子十五世祖微仲即位。至六世祖得孔父嘉,其为宋国大夫,曾为大司马。后因内乱,孔父嘉被杀。其子木金父生孔防叔。孔防叔的孙子叔梁纥,便是孔子父。为避宋乱,叔梁纥逃到鲁国陬邑定居,得官陬邑大夫。

叔梁纥正妻施氏,生了九个女儿,却没生一个儿子。小妾为他生了长子孟皮。孟皮有足疾,叔梁纥不满意,就请求颜氏,让她三女中的一个许他为妾。颜氏长女和次女都不愿,只有小女儿颜征在愿嫁之。颜征在时年不满二十岁,叔梁纥却已六十有六。两人为婚,于礼不合,只好在尼山同居,并怀孕。故被人称为“野合”。

鲁襄公二十二年十月,孔子就这样出生了。

给玉容说了半天孔子身世传奇,她只记了野合二字。为这二字,笑得前仰后合。说孔子父母不是和我俩一样!干嘛还鄙视我俩!?

他说:孔子父母哪与我俩一样?他们虽然与礼不合,毕竟还有颜氏从中撮合,我俩才是真正的野合。

她听了这话,气得脱履,就朝胡永扔去。胡永头一偏,履砸中了案上的一个陶制礼鼎,鼎便哗地碎了。

他心疼的直跺脚说:这可是大舜帝时传下的礼器,值稻谷数十万担,够整个乐土人吃上不只一年。

这次,玉容随胡永去玉国,又去远西。在撒马利亚,她为他生了一男二女。自恃有功,加之多年走南闯北,见识增,脾气也大了。如今他愿纳其为妾,她反倒不愿了,她要为妻。身为半个以色列人,须守犹太教规,这事他办不到。

这次回到乐土,自恃功高的她,哪都不住,硬要争口气,非住在圣贤塘滩中的圣贤楼不可。

胡永这次去远西,为了孔子的事,见了马其顿国王亚历山大一世。

刚开口说到孔子,对方只说,希望早日看到孔子新著,便将话题转到了典籍、丝绸、琉璃与翡翠玉上。当时,他还以为,这位国王也和自己一样,做事游移。或许这位国王先是爱才,如今又改爱财了。

原来马其顿王亚历山大一世听了密使回禀,说孔子一心做学问,兼济天下,不愿为官仅为一方。还说许多经典著述,并非出自其手,乃是典籍店为了赚钱,借用了他的名。比如《山水图谟》等等。

所以,亚历山大一世便不再提请孔子前来辅国之事。这样,他这次回乐土,也就不要再为孔子的事操心。当然,他心操的也晚了些。

尽管马其顿所托之事不了了之,胡永还是决定,要去往鲁国拜望孔子。不只因孔子送他一车竹简,更是出于钦佩孔子学养与操守。不过,也为挣钱。他佩服这位大贤的一心一意,不象自己,对事情总是三心二意,只有对待玉容除外。

当然,也是有来无往非礼也。老夫子第二次来乐土,虽然不一定是专程前来看他,毕竟为他捎来了一车竹简。

去鲁国拜望孔子尚未动身,玉国有信送达,说其父去世。这样,胡永就没去成鲁国,而是来到玉国都城勐卯,为父奔丧。

鉴于他助巴国以商富国,联手玉国、燕国,同时也更富了玉国。玉国也请他这位姬周卿士担任国相。

还是认为自己偶然出奇制胜成事尚可,还是觉得定力不够,不但不适做官,就连经商都不专一,总是在商与文间摇摆。加上再次想起《梦醒录》中孙叔敖祖孙三代的前车之鉴,他同样没敢接过玉国相印。

办完丧事,继承了父亲在玉国都城勐卯与玉石产地勐拱的遗产,再将这里的生意份额交给几个弟弟经营,然后,胡永便回到乐土。

他还要再去西域,替自己和弟弟们继承父亲在那的遗产。这时,恰逢有几位贾友要去远西,正好与他们同道。生意与他的生活早已融为一体,对他来说,生意就是生活,早已不只是为赚钱。

这是他第三次去西域了。第一次是随舅舅去,第二次是带着崽虎和玉容去。第二次去西域,那是他第一次单独做生意。因为心思大多在玉容身上,这次他陪了太多的钱,赚的是一儿二女。欠下了父亲好友太多的债,即使将继承下来的撒马利亚加雅典二处典籍店变卖,也不够还。

这第三次去远西,是为了承继父亲的产业,也是他第二次单独做生意。他前次来西域及远西,以丝绸、玉器为主,结果赔的太多。这次,他再次带上崽虎和玉容,带上帛书《六艺》与《六经》等典籍,以及琉璃城的琉璃。他要把上次赔的钱全赚回来。

典籍可随时根据需要译成各种文字。这时的典籍,在天下诸国的售价远高于丝绸、玉器和琉璃。

第四十三回,大海兮,大海!

亚述人当年摧毁撒马利亚以色列国王宫,但城市还在。如今,被掳走的以色列民断续有人回返,而且与日增多。

胡家在撒马利亚乐土街的典籍店,生意特别红火,主顾多为回返朝圣的人。耶路撒冷也同样,只是胡家没有在那开店。虽然同属亚裔,那里毕竟是犹大故国。

到了家里在撒马利亚乐土街典籍店,思念一儿二女已近疯魔的玉容,直扑掌柜妻子住处看孩子。胡永顾不上孩子,而是一头扎进店里的生意。

他当即令人请来几位译者,让译者将《六艺》与《六经》译成希伯来文。紧接着,就让掌柜请来略懂华语的犹太先生,在后堂用希伯来语,给当地人讲论《六艺》与《六经》概要。

半年中,来听讲的大多都是商贾。这些商贾从《六艺》与《六经》中看到无限商机。但凡听完课,即纷纷批量购买,没买到的就纷纷订购。

果然如胡永所料,典籍就是最赚钱。

掌柜说:仅这《六艺》与《六经》半年所赚,超过店里过去十几年所有生意收入。

这时,当年畅销的大业《九德》,皋陶《五教》,伯益《山海经》与《山水图谟释》,狐良《山水图谟论》,蔿贾《梦醒录》早已不好卖了。

在撒马利亚大赚了一笔后,胡永又同崽虎和玉容一道,带上《六艺》与《六经》来到雅典。来这里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还克里同巨债。

还了大部债后,在雅典城邦家中的典籍店,他如法炮制了在撒马利亚的做法,又是狠赚了一把。但仍然不能将欠债全部还清。

通过父亲的商人朋友克里同,胡永结识了这里的哲人苏格拉底,当地乐土华人称其苏子。

一次,苏子来到店中,胡永通过译人与他交谈。听了译人一番介绍,胡永感慨:见到了苏子,就象见到了鲁国的孔子。

苏子问译人:我与孔子长的一样么?胡永说:在眼神眉动,举手投足散发的仁义礼乐韵味上,苏子酷似孔子。

此后,苏子成了典籍店常客。常来店里阅读,或购买帛书或竹木简卷。他很喜欢孔子的著述,而且还能识别真伪。不过孔子汇编的著述除外。毕竟擅长文章,不费力,他便能看出《山水图谟》、《九德》、《山水图谟论》等著述,均非出自孔子。

胡永惊讶,这苏子举手投足,眼神流露出来的气韵,说出来的语意,还有执着劲,太象孔子了,二人简直就是双胞胎。除一个象父,一个象母外,哪儿都一样。

胡永再次把自己的惊讶告诉他,并说自己故乡乐土,是姬周朝的教化飞地,离孔子家乡不远。希望你能前往一游,能与其一见。

苏子通过译人说:“原来我还有位异乡兄弟”又问:“去那要走多远?”

胡永说:“不远,从这起步,少一二年,多二三年就能到。”

听了译人的嘀咕后,苏子长叹了一声。胡永便问译人,其说了什么。译人告诉他:“苏子说:‘路虽远得有些走不起,然而仁义无疆,志同道一人之间没有距离’”。

自见到孔子那时,胡永从未超出二枚乐土金镶玉节。如当年对孔子,同样出于崇拜贤智,他居然又欲送一枚给苏子。 没想到,这苏子和当年的孔子一样,只欣赏金镶玉节上面“仁义乐土,高山仰止”的字义,不屑于其载体,也因这礼太大。无奈之下,他只好坚持改赠被译成希腊文,孔子的《六经·礼》帛书,还有乐土先生以先人鹰之名汇编的《仁义》。

和孔子当年一样,苏子收下了帛书。不过,还是感动得发抖,进而将对方视为挚友。

此后,苏子便常来典籍店,讲论译成希腊语的《摩西五经》与孔子的《六经·礼》、《诗经》等著述。他希望有一天能去乐土,能在那里讲论,并与天下名士对话。还希望能去鲁国拜见孔子。

一日,苏子来典籍店阅读,兴奋地告诉胡永:昨夜我做了个梦,梦中我去了东方乐土,居然见到正在讲学的孔子。他与孔子一见如故。夫子对他说:“学而时习之,不亦悦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不学而不愠,不亦君子乎?”我问夫子何为君子?夫子告诉我:“君子就是守望仁义而又平和待人处事的人。”

这时的雅典,有人喜欢乐土的珠宝,有人喜欢乐土商贾所言的仁义礼乐观,有人知道乐土在遥远的东方。除文人外,很少人知道姬周与其分封的列国,也不知道孔子,更不知道老子李耳。

只有苏子这样的人了解孔子。

苏子爱在广场讲论。讲论时,他也常明显借用孔子仁义学说。只是从未提过孔子之名。因为在这里,除华人和极少学人外,无人知道,几乎天边的遥远东方有位孔子。当然,他无从知晓,这地其实无所谓远,无所谓近,若能走上一圈,居然还能回来。尽管太多人说他博学。

他的讲论别具一格。人们都围着他问答,他总是问得多说得少,直到听者都彻底明白为止。

玉容其实并不轻浮,只因长着一张喜笑的脸,与一双清澈灵动的双眼。往往容易让人引起误解,甚至想入非非。她与典籍店译人一起挤在人群中听讲论,明显感到苏子虽没直盯她,目光却没少朝她扫来扫去。

译人是乐土先生,为她毕恭毕敬翻译,生怕漏了一个字。苏子的讲论,让她感到耳目一新。让她想起,在去往乐土的路上,孔子所说:引而不发,跃如也。还有后来孔子在乐土街头讲论的《非礼》。二人讲的都细,好像发丝;各有其长,却不清楚各长在哪,但觉讲得都很诱人。

为满足胡永的求知欲,更好听苏子讲论,克里同专从王宫请来最好的华语翻译。这位年长的希腊王宫译人,早年居然在姬周王宫中做过翻译。

听完苏子讲论,胡永高兴的忘乎所以,非请他吃饭不可。乐土人有个爱好,一高兴就爱请人吃饭。

在一家象样餐馆,大家边吃边聊。王宫译者有事走了。这样,饭局中就靠克里同翻译。他十分力不从心,只能在希腊与波斯语间翻来覆去。克里同将苏子的希腊语,翻给懂波斯语的胡永,胡永再把波斯语译成华语说给崽虎兄妹。

席间,说得最多的,是孔子编修的《诗经》,而重点却是其中的《蒹葭》。苏子说《蒹葭》与《诗篇》23篇我都喜爱,二者都如孔子所言,思无邪。只是表述各有其长。不过自己更爱将二者理念化。

苏子还说,若有机会,定效仿先智毕达哥拉斯前往东方,要去周的飞地乐土,体验民众心中守望的仁义。更要去鲁国拜见孔子。

虽说已经是三个孩子妈,勾魂眼神依然还在。虽然翻译几经周折,但玉容还是颇感新鲜,不经意勾了一下苏子,却被胡永瞪了一下,便立马有如《蒹葭》中的芦苇,低下了头。

马其顿的重托已成过去。再也勿需让她勾任何人!只从与孔子别后,他便难容她多看别的男人一眼,多说一句话!

苏子敏感。为破尴尬,舒缓情绪,他紧盯挚友,将话题从《蒹葭》移开,说:看了孔子的《礼》,还有鹰的《仁义》学说,获益非浅。尤其欣赏礼与仁义相融。

日前饭局中,挚友与玉容的异常眼神,让苏子心中蒙上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影。只因这眼神涉及他,几日后,只为思无邪,苏子与克里同一道,再次来店,将译成华文的著述《心灵》,在典籍店制成帛书,请挚友转赠孔子。说待挚友回故土后,见到孔子,请转达我对“思无邪”的问候。请他来这里一游。

苏子只请我问候“思无邪”?胡永先是一懵,然后,想到日前饭局中,自己因“思有邪”而失态的插曲,立即面露尴尬。又想到孔子对他常言非礼,不免心中顿生愧疚。

苏子感觉挚友尴尬,再次转移话题,调节情绪。问孔子多大岁数。胡永说:“苏子出生的时候,他已经六十多了。”

苏子说:“那还是我去拜见他吧。”

胡永会意。情绪见缓。说:“曾有一位乐土首席先生,活了一百五十多岁,我们那里人大多长寿。”

苏子神会胡永祝愿之意。便说:“只要思无邪,一定能够得见大贤。”

克里同虽在翻译二人对话,却不太清楚二人话的弦外之音。但他深信二人不会离题太远,也知道苏子不可能去往东方见孔子。认为苏子眼前所言,只是出于尊重。便跟着调和气氛:我愿陪同老师前往拜见孔子。

而苏子似乎很认真。他说:“没你陪同,我得讨饭前往,往返得讨六年。”

“老师太过谦虚,我陪你去可以沾光,你一路讲学,路上还愁吃住?”克里同似乎也很认真。

“你倒是提醒了我,可以带些帛书与皮卷路上卖,以解决食宿费用。”苏子说。

胡永出于崇敬,慷慨道:“先生若能成行,往返食宿费用都由我出。”

在商言商。因苏子说到卖书想到生意,克里同便与胡永窃语:最近,周与其列国的竹简与帛书典籍在这里十分抢手,丝绸在这里的行情更是大涨,一改前次的颓势。典籍与丝绸一时间都比金玉琉璃贵重。我若是陪老师去往周朝与列国,可多带些这里的经卷,换回那里的丝绸,定能大赚一把。

胡永心语:这事说说容易,只怕不久行情又变,最怕遇到列国大战。

送走二人,胡永向崽虎兄妹感慨:“经商周游天下,本为传播乐土仁义礼乐,没想到结识了孔子,还有苏子。他们讲的非礼与思无邪,比乐土人讲的反倒更深更细。真是天外有天。”

非礼与思无邪固然重要,但商贾不得不将赚钱放在前面。雷厉风行,胡永特请那位王宫译人,一场不拉录下苏子所有讲论。再将之整理成册。他要将之带回东方,销往列国。相信酷爱附庸风雅的王公贵族,定会让他大赚一笔。

他还承诺玉容,大赚一笔后,将用赚得的钱,为她在周都洛邑买一处豪宅。这时的玉容还真的不太贪图荣华,却说:“你还是先将债还清。再说儿子胡里已经成年,还是多为儿子想吧。”

该给儿子谋个官衔了。只顾继承遗产、挣钱,没有头衔支撑,这些家业很难牢靠。玉容说得对,该为儿子想想了。自己刚成年,父亲就替他花钱弄了个卿士。

胡永给崽虎娶了一位犹太女子,将其留在撒马利亚,让他协助典籍店掌柜经营生意,同时照顾他和玉容生的一男二女。之后,决定与玉容一道,带上苏子讲论录,以及《心灵》回乐土。他要为儿子胡里买个姬周官衔,还要偿还来时欠摩羯陀国乐土商馆的债。

但在他心中,最惦记的还是孔子,不知为什么。

胡永与玉容乘船,经红海去摩羯陀国。在这里的乐土典籍店,用苏格拉底讲论录,还有《心灵》营销所得,还清这里乐土商馆的债。然后决定,不再绕经玉国,而是从这里直接经陆路返回东方故乡乐土。

这时,偶听有商船去往东夷大和,他的宝贝玉容随口一句:想去大和看看。便让二人弃陆从水,搭乘商船去了大和国。

胡永随身携带,用于通关天下的乐土金镶玉节,没想到赢得大和贵族的特别喜爱。其中有人喜爱金镶玉,有人对其上的文字“仁义礼乐,高山仰止”更加看重,还有人更看重其背面的《山水图谟》文字。

更没想到的是,在译者按排下,居然让他在大和王宫,给王室与贵族们讲论乐土先生编修的《仁义》,还有周公旦的《周礼》、孔子《六经》中的《礼经》,还有苏子讲论录与《心灵》意略。

讲论结束,带着满心欢喜激动,他又请人将典籍译成当地语,再制成大批竹木简。结果这些竹木简便被贵族们购买一空。

人生真是太多意外。在大和赚了太多的钱,带着不便,只好在这里又开了一家典籍店铺。典籍店以乐土为名号,前店后堂。前店卖典籍,后堂讲论典籍。

秋天刚完,冬天就来。从大和带着太多的珠宝,胡永和玉容乘船回归姬周乐土。

不料,刚离开大和半日,就在海上遭遇暴风,船被臣浪掀翻。

二人抱住一块船板,最终,漂流到一块仅能勉强容下二人的礁石上。

“定会遗害无穷,不信走着瞧。”!当年孔子一言成谶。财宝、食物、绸缎衣被,此时都与他们无关。剩下的只是破衣烂衫与遍体鳞伤。只不过胡永脖子上,还挂着乐土金镶玉节,手上还紧攥一个皮袋。

眼下,二人只能抱团取暧。

深知生存无望,深感遗憾太多。他时常感到愧对妻子,却又难以割舍玉容。胡永与妻子无子,他与玉容生的几个孩子,这时都托付给了崽虎。

此时,这是让他唯一感到宽慰的。

商贾世代赚不完的钱,还不清的债。他还愧疚尚有二债未还。那就是没有还清克里同的债,更有那所欠圣贤孔子的义债。

抱着玉容,望着咆哮的大海,胡永在想:虽然自己一直一心向善,不断助人,一直敬畏耶和华,但仍然难免犯下太多罪愆。眼前的灾祸或许是耶和华对自己的惩罚,亦或是对自己的拯救。这罪愆正是亚当夏娃当年在伊甸园里种下的。

想到寄养在撒马利亚的一个儿子与二个女儿,他又觉得这些似乎也是自己的罪。他祈求耶和华怜悯饶恕,感谢耶和华给这机会,以赎家族几代人的过犯。

眼下,他心里只有《蒹葭》中的一方,所能做的,只有与玉容抱团取暧;玉容心里却只有三个孩子,能做的,只有以非妻非妾之身,依偎在《蒹葭》一方的怀中。

因船上有大和王子,暴风过后,大和王室派船过来仔细搜救。发现胡永和玉容,已经是许多天后的事。他们依偎在礁石上,紧抱着,已经没了气息。是大和王室的人,将他们尸身运回大和都城。

大和都城乐土典籍店掌柜,听说去往姬周的船遇暴风翻沉,经多方打听得知,前往搜救的船运回许多遇难者尸体,就前往认领。幸亏天气不热,典籍店掌柜,从死者中发现了血肉模糊的胡永和玉容。胡永手中还紧攥着一个皮袋,里面装着一卷布帛。

典籍店掌柜将他们埋葬在大和都城郊外。

胡永和玉容的儿子胡里,从撒马利亚赶到大和,去都城郊外凭吊完父母,继承了父亲胡永在大和的典籍店。然后就带上苏子论义与《心灵》帛书,还有父亲终时手中紧攥着的皮袋。从大和乘船来到姬周,再辗转抵达这里的乐土。

生意一向就是世代乐土商贾的全部生活。胡里身体充满典籍商贾血液,来到姬周乐土后,年轻的他,却能将苏格拉底义学,在乐土讲堂里做出精到介绍。乐土本地与外地典籍商人听后,纷纷向胡里认购这些论述脚本。

胡里先是在乐土批发脚本赚了一把,接下来,再去列国批零兼营。待到这些苏子著述给胡里赚的钱,已经能够还清克里同的债,而且足足有余,他便动身前往鲁国,替父转交苏子给孔子的帛书。这帛书就是其父终时,手中紧攥着的那个皮袋里面装着的布帛。

到了鲁国,遗憾,又是遗憾!夫子已辞世多年。

孔子的孙儿孔及(子思),收下了胡里转交的苏子赠祖父书信与《心灵》。他给苏格拉底回了一封信,还回赠了己著《中庸札记》。

孔及家里高朋满座,胡里在这里又结交了来访的墨翟。墨翟也向胡里赠送了自己的著述。

胡里觉得孔及与孔子、墨翟、苏格拉底、在他心中一样非凡,他们的德才,对仁义与美善的知行,都是自己可望不可及的。当然还有更一样的非凡,就是这些人都能让他赚钱!

再也见不到父亲崇仰之人孔子,这让胡里心里很是失落。可是孔及送他的《中庸札记》,还有墨翟送他的《经说》、《经》、《大取》、《小取》等著述,让他以一个商贾子弟的特殊嗅觉,发现了其中蕴藏的巨大商机。心想,真是想不发财都难。

眼下,他最愁的是忙不过来。

这次还要办一件大事,就是代父补过,将父亲的正妻接往罗马,共享天伦,尽孝。

结果又是遗憾。没等尽孝成真,其父的正妻就在孤独抑郁中离世了。

从姬周乐土回到远西的撒马利亚乐土,胡里又遇一大意外。如今,尼希米又在第二圣殿建成的72年后,重建耶路撒冷城,让耶路撒冷完全恢复了往日的繁荣。

虽说自己先辈的故国是以色列,都城是撒马利亚,耶路撒冷属于犹大国国都,但这一消息,还是让他振奋。毕竟两国主族同属亚伯拉罕后裔,大卫子孙,曾经同属大卫王的以色列国。

如今,信奉耶和华,以《摩西五经》为经的人,已经不分以色列国与犹太国了,大家皆以耶路撒冷为故国都城。撒马利亚乐土街,除了回来探望故土的人们,渐渐已经没人居住,生意异常清淡。如今重修圣城耶路撒冷,便有机会将典籍店迁往那里。

耶路撒冷就在撒马利亚东边,两地相距不远。听说当年被亚述人流放的撒玛利亚乐土商贾们,早已回归聚集那里,而且买了大片土地,再次形成一个新的乐土人聚集区。

事不宜迟!胡里立即带上崽虎的二个儿子,随许多雅典与罗马及犹太商贾,一道去了耶路撒冷。

崽虎在撒玛利亚落户后,改姓姬,名叫姬虎。他在此地的后人便都随了姬姓。祸不单行。得知妹妹遇难,他因伤痛过度,继而离世。这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

此时的耶路撒冷,是东西方的桥梁枢纽。一端牵着希腊与罗马,一端隔狭窄的红海,毗连远比希腊、罗马大数倍的广袤无垠大陆。犹大国虽灭亡,然因着波斯王允许重建圣城,让太多希腊、罗马、波斯、埃及、摩羯陀、姬周、玉国、大和等地客商云集这里。

来到耶路撒冷乐土人聚集区,胡里在这里买地建了店面。待典籍店面开张,出于崇敬,也是出于生意考虑,他便由这里乐土华裔族长引领,前去拜访波斯国酒政尼希米。

胡里将译成希伯来文的孔子和乐土先人、孔及与苏格拉底,还有但以理等人的一大堆著述赠予尼希米。一是出于崇敬,二为提升华人在当地影响,更乃为了生意,也就是为了销售典籍。

尼希米此时公务超繁,收下胡里赠予,除赠“诚望乐土华人,为圣城重建添砖加瓦。愿耶和华赐福华裔乐土人!”祈语外,还回赠了胡里犹太教经典《摩西五经》。然后,就在一群人的簇拥中,出门上了马车。

撒玛利亚典籍店迁往耶路撒冷后,胡里便从耶路撒冷来到雅典,继承父亲在这里的典籍店。他用孔及的《中庸札记》,还有墨翟等译著所赚的钱,还清了父亲欠克里同的所有债,加上利息。

这让克里同十二分惊讶。原以为其父所欠巨债无法还清,并疑其有意躲债回了远东。未曾想,他儿子居然一下还清所有债款,还支付了全部利息。

胡里的守信,让克里同不仅对其父子,而且对其整个家族,乃至整个华裔都高看一眼。

得知后生想见苏格拉底,并有东方经典相赠。克里同十分愿意相助。他告诉胡里:苏子去了耶路撒冷讲学,也为一见尼希米。说正好有事要去那,非常乐意同行。

胡里与克里同启程当日,海面上风平浪静。所乘的船,满载雅典乐土街自家店里的典籍与珠宝。这些货物要运往耶路撒冷销售。

此时的胡里,可谓春风得意。他伫立船头,眺望爱琴海。一望无际的美丽海面,让其心旷神怡无比。

不料,一群东飞的海鸟翅膀,瞬间打破了内心平静。让思绪伴着海鸟翅膀,飞往远东大和附近的海上,脑海中立即浮现,在那里遭遇海难的父母。让他不由自主,面对眼前美丽海面,发出大声感叹:

“ 大海兮,大海!”

船到了目的地,将卸货的事交给下人。在克里同引领下,胡里再次见到了尼希米,并在其府宅里见到了苏格拉底。

他将孔及的《中庸札记》和信件,一并交给了苏子。

苏子为挚友遇难深表悲痛,泪流满面。并对胡里不辞辛劳,转交礼品和信件,以及替父偿债的义举大加赞赏。

胡里依依惜别苏子与尼希米,便匆忙去了耶路撒冷的乐土典籍店。因为刚从雅典运来的这船货,还有太多的事在等着他。

沿袭祖辈习俗,这次他差二个表弟,也就是姬虎的二个儿子,将儿子胡迈送回姬周乐土叔父家寄养。

第四十四回,迟到的显学

在远西一应继承、迁店、还债之事办完,胡里便准备动身,从雅典去摩羯陀国,然后再去往勐卯城、苎溪城、琉璃城等地料理生意。最后还要再返乐土,继承父亲产业。还未及动身,便惊闻,苏格拉底被下了监。

出于对贤者的崇拜,也是看在苏子是父亲故交挚友,胡里决定留下,与父友克里同一起营救他。

还有柏拉图,为救老师,也跟着一道跑前跑后,出主意想办法。同时,他也没断忙里偷闲,来胡里典籍店浏览,或借阅或购买姬周与列国经册。他最为欣赏的也是孔子著述。

听克里同说,有一挚友可救苏子,只是这位挚友欲谋入宫为官,急需东方丝绸与翡翠玉送给王后。为了苏子,胡里居然将一切均抛脑后,就让典籍店铺掌柜,高价赎回已经售出的丝绸,又去耶路撒冷店弄来一些翡翠玉和琉璃品,交给克里同转送。

他与克里同多次去狱中探望苏子。二人安慰他,说正在全力营救。而苏子每次都要向二人反复引用孔子名言:杀身成仁。

终究,苏子坚持舍身取义。结果,众人所有营救付出,只能是尽了仁义之心。

为救苏子,胡里不但用完手头的所有钱,而且暗中卖了雅典的乐土典籍店。没想到,自己和克里同的热心,还有柏拉图等人的劝告,均不为其所动。拒绝赦免,又不愿逃亡,这苏子居然为义,自甘饮下毒酒。

一时间,他无论如何难明白,父亲的这位挚友,何以因摸不着,看不见的义,而置宝贵的生命于不顾。让自己以典籍店为代价的一片热心白费,让可为后人谋取卿士,用心血换来的巨额财富,瞬间化为流水。为什么?!这事让胡里非常难过,不吃不喝,睡了几天也没想通。

懊恼之下,他没有向克里同道苦,也没与其及柏拉图打招呼,就带上妻子去了罗马。

在罗马,借助父亲先前在这里的人脉,他翻译出售孔子与孔及经典《礼经》与《中庸札记》,墨子的《经说》等,以积累足够回乐土的费用。

这样,他在罗马一呆就是若干年。

在罗马的几年中,由于耶路撒冷和雅典两地所在国与罗马国一度处于战争状态,相互关系高度紧张,胡里与这两地一直没有联系。

靠卖孔子、孔及、墨翟、苏子等人的著述,胡里在罗马又赚了一个典籍店。典籍店前店后堂,前店卖典籍,后堂讲典籍。

一天下午,胡里正在后堂讲论,翻译忽然停了下来,离开讲台,直奔门口去拥抱一个人。然后翻译便将来者领上讲台,介绍给胡里认识:“这位是我的好友柏拉图。”

还没等翻译往下说,胡里就上前来个紧紧拥抱,这让柏拉图一脸迷茫。胡里说:“我们与克里同一起营救过圣人,我是雅典乐土典籍店老板胡里呀!”

柏拉图顿时由茫然,变为欣喜若狂。他对胡里说:“我们都老了,不经人介绍,见了面也很难认出对方。我找你找得好苦!”

柏拉图说,他是来罗马讲学。路过此处,一眼望见乐土典籍店,就倍感亲切,便进来瞧瞧。见这格局与雅典典籍店一模一样,又见店里挤了太多人,就来到后堂。还没来得及打听你,就被我的朋友发现了。

胡里立即结束讲论与介绍典籍,请柏拉图和同行人进了讲堂会客厅。

迫不及待,柏拉图娓娓倾诉:“营救老师未果,你耗尽资财,却不辞而别。克里同为你索回了送出的礼物。并为你赎回雅典典籍店。然后,他又去耶路撒冷找你。店里人说你没去那里,多半是回了乐土。

不久,克里同就患病去世。去世前,他嘱我定要找到你。我后来多次去耶路撒冷,都没有得到你的音讯。再后来,我就将雅典乐土典籍店交由耶路撒冷乐土典籍店代管。只是没有想到来罗马找你。再说还有战乱丛深阻膈,过来也不容易。”

直到说完,柏拉图才想到向胡里介绍同行人,尤其是其中的一位年轻人,他的学生亚里士多德。仅凭直觉便见此人非同一般。胡里忙用希腊语与其简短聊了几句,又窥此人非凡。从他身上,进而还能看到大钱!

他高兴地对柏拉图说:“今日我们不醉不休。”因为除钱以外,他忽然明白:在这二人,尤其是父亲故交苏子身上,还有比钱更重要的东西。

结果,几个人从下午,一直喝到次日,直到朝霞破窗而入。

商人天职就是获利。乐土商人,尤其是乐土典籍商人,爱结交天下著名文士。从其获得高深见解固然重要,但若不能从这些人身上获得巨大收益,高深见解便会显得异常苍白。胡里子承父业,在他心里,结交柏拉图与其学生亚里士多德,自然难离获利二字。

柏拉图醉酒前告诉胡里:“他想完成老师生前心愿,想去东方周之列国,还有乐土。老师原以为孔子能活过一百五十岁,那怕是一百岁,也能见到他。没想到,这位以勇和节制崇尚正义与和平的圣人,七十才几就离世,让老师在狱中还抱憾,未能如愿见到这位东方圣哲。”

柏拉图誓言弥补这一遗憾,要见一见孔子的孙儿孔及,更要见一见墨子。他还说,已将这些人的学说融入血液。因为他们都崇尚和平。

酒醒后,尚未完全从战乱之苦中走出的他,含泪给孔及写了一封信,托胡里一朝回东方代为转交。

胡里将柏拉图在战乱中写下的《理想国》等著述译成华文,然后与妻子带上这些译件,离开罗马回乐土。他与前辈一样,凭预感,柏拉图的这些著述不会让他少赚。

冬去春来,花开花落。这段由几代胡氏家人,前赴后继,仿佛梦中的商路,记不清越过几多山水,迈过多少坎,走了多少年。

再次从罗马回到乐土,当然不只为了转交柏拉图给孔及的信,也不只是用其著述挣钱,更是为了儿子。因他突然想到:舅舅姬虎去世时告诉过他:父母当年正是为给他谋名衔,才急回东方,最终命丧大海。

他这次回乐土,儿子胡迈已经娶妻生子。胡里为新生的孙儿取名胡虎。既然儿子已经娶妻生子,那就将重心放在孙儿身上吧。于是,他就花费巨资,从姬周朝廷那里,为胡虎买了个卿士头衔。

柏拉图的学说著述,让胡里从姬周朝廷及列国王公贵族手中赚足了钱,然后他带着柏拉图写给孔及的信去见孔及。

不料,这时孔及也已离世。

不过,有幸在孔府见到孟子。他与孟子一见如故。孔府同住几日,他们聊了几日。胡里向孟子细说远西三圣:苏格拉底,柏拉图还有亚里士多德。

孟子说了与柏拉图相同的话。说也想替先贤弥补一下没能一见苏子的遗憾,希望能以柏拉图补之。还说看了柏拉图的著述,似乎又见到同一学说的另一面天。

他也给柏拉图写了一封信,并附了自己与告子的对话。临别,他托胡里一朝再去远西代为转交。并赠了胡里另外一些著述。

胡里满心欢喜带回大量孟子著述,心想这些著述又能让他去远西大赚。令人遗憾的是,未等成行,因商务积劳成疾,尚处如日中天之年,就在乐土离世了。

胡里的儿子胡迈,为完成父亲心愿,带上妻子和儿子胡虎,带上孟子赠柏拉图的信与著述去了远西。

一代又一代乐土商贾,就这样前赴后继,生生不息,奔波在东西方之间,用智慧与血肉,铺就这条坎坷漫长,充满希望的商路。

到了远西,这时柏拉图也已离世,没能面交孟子书信。只是孟子与告子的对话录与其它著述,同样让胡迈在罗马和雅典等地狠赚了一把。

亚里士多德应邀,从希腊来到罗马乐土典籍店讲论经典,看了孟子与告子的对话录,他对胡迈说:有生之年也想弥补老师遗憾。老师没能如愿见到巨人孔及,期待自己能在孟子身上得以补偿。他还说自己更为欣赏的人,却在这些人之外。

这人便是墨翟。

亚里士多德还在典籍店后堂,专门讲说墨翟。细析《大取》、《小取》、《经说》等等。此外,他还说了伯益,大业与皋陶。

说伯益《山海经》中的精卫填海,大业的九德,皋陶的五教都展现他们对人类精神范畴的定位与驾驭。说他的老师柏拉图,还有老师的老师苏格拉底也极为欣赏这些人。

亚子欣赏孟子的精细。认为孟子的著述是他见过,东方周朝列国中最优著述。还说孟子与墨子的著述,定会让西方文士的心智深受启发。

亚子也写了一封信给孟子,并附赠了自己逻辑学著述。他请胡迈一朝回东方周,劳神代为转交。只可惜,此时没了墨子。否则,他非去远东姬周不可。

胡迈估计,亚子著述,他若能带回东方乐土一半,赚到的钱会超过上几辈人所赚的几倍甚至几十倍。

若干年后,胡迈的儿子,第六十五任周王乐土卿士府首卿胡虎,在乐土书院大讲堂,连续数日讲述曾祖父胡永和祖父胡里,还有父亲胡迈几代人与孔子、孔及、孟子,苏格拉底、柏拉图、亚里士多德等人交往的故事,以及这些圣人的学说。

另外还讲了燕王姬哙传奇。

讲到曾祖父胡永与孔子和苏格拉底时,他时而泪流满面,时而慷慨激昂。听者个个聚精会神,尤其其中的无忌、赵胜、田文、黄歇四人。

最让四人热议的,要数燕君姬哙传奇。

通常将缺了《乐经》的《诗》、《书》、《礼》、《易》、《春秋》,与《大学》、《中庸》、《论语》、《孟子》统称五经四书。姬哙少时浮华,好高骛远。太师让他饱读五经四书,他说不。说五经四书太少,要学七经八书。还说周礼太过呆板,要学远西人的更高意理。

当年姬哙来到燕国附都圣水城,如今的琉璃城。王公子弟陪他到乐土典籍店后堂听讲。当时,乐土先生结合姬周列国争战,在讲柏拉图以勇与节制,崇尚正义与善的《理想国》。

姬哙听得非常入迷,说这个比五经四书好。听完,他就去前店,花了千金买了一套华语柏拉图《理想国》。得到《理想国》,让他从此再也不读五经四书。从此,就在圣水城父王行宫住下,常请乐土先生过来讲解《理想国》,立志将来成为一位明哲国君。

乐土先生说:“不能只读此书,更要读五经四书,王子尤其要读其中的《礼经》。”

姬哙说乐土先生:你不懂。孔子不是早说礼乐已在列国崩坏。依我之见,五经四书难挽姬周危亡。这《理想国》的境界,实际上就是上古尧舜禹治理天下方略。但《理想国》里说的更明细。认为能挽姬周天下于即倒的,也只有靠这《理想国》了。

姬哙接替燕国王位后,果然雄心万丈。认定秦为天下恶,便横下一条心,联合楚、韩、魏、赵四国抗秦。

出乎意料的是,首举便告败。

时任燕相的子之,专断朝政,野心勃勃,且诡计多端。他想效法谋齐的田氏谋得燕国。子之深知国君一向崇拜柏拉图,钟爱《理想国》,就常忽悠姬哙,说其就是《理想国》中的明哲之王,是尧舜禹再世。最终赢得天下的不是武力,吾王靠节制、睿智,正义与理念终会赢得天下。

子之还暗中勾结苏代,合谋设局,诱使姬哙禅让社稷与他。齐王田辟疆祖上就是篡位起家,他不仅识破子之与苏代之局,而且推断这个连环计还是姬哙与子之相互算计的计中计。当年齐国就上过苏代兄长苏秦的当。

于是,齐王就义无反顾地出面,破了这个局。

结果,子之与姬哙非但都没如愿以偿,而且下场很惨。

胡虎的结论是,天下古今经册不可死读,定要将经义与时局结合。当今时局就是合纵卫周抗秦,复兴五经四书中的《周礼》。

在姬周天下,只有姬周朝廷和其名下的列国王公贵族爱买西域或远西经典,也只有这些人买得起,但他们几乎尽皆附庸风雅,因为看不懂,或也不想懂,所以,买后基本都不看,只是作为显摆。而看得懂的人却大都买不起,甚至包括孔子这样的大哲。

当然,孔子等人的经典,在西域或远西也是如此。

无忌、赵胜、田文、黄歇四人就属买得起,却不愿读的人。若不来乐土,他们没人留意,或压根不知世上有亚里士多德,更不知还有柏拉图和苏格拉底。乐土书院旁边有个典籍店,这店是胡虎家开的。这店里译为华文的亚里士多德经册最为畅销。

无忌、赵胜、田文、黄歇四人最爱买他经册。

在乐土,显学生主攻孔子,孔及,孟子,墨子著述,之外就是远西苏格拉底,柏拉图,亚里士多德著述。一般合称远西三学人为三圣,分称为苏子、柏子、亚子。显学以儒学为主线,外与远西三圣学说进行比较。

只是四公子大多时间,反而泡在亚子学说中。然而,他们平时讨论最多的,却是饱含以商通达谐序天下之道的乐土《山水图谟》。

这时,礼乐虽然早已崩坏,姬周与周天子对于列国更是个有名无实的空架子,然而,姬周的学制对于其列国仍然具有权威。

当年天子姬匄,为解朝廷用度之急,借口“要在乐土开办显学,设立显学学位,为列国培养经国之才”套得胡永家八千金。而开办显学却一直是句空话。

一百多年后,周王姬延三十一年,在乐土卿士府请求下,姬延最终让空话变成现实。同意在乐土书院开设显学,设立显学学位,为列国培养经国之才。这事让乐土人心受到极大鼓舞。虽说这仁义礼乐显学迟到一百多年,但到底还是到了。

不知从何时起,乐土讲堂被自称书院。因着显学班的开设,乐土书院居然得到姬周天子正式确认。而且在姬匄时期,被降为男爵的乐土首卿,又被恢复子爵爵位。

无忌、赵胜、田文、黄歇,都是冲着显士文凭来乐土。四人是乐土书院显学班里四大才子,他们共怀一个克己复礼、拥周兴周大梦。

朱良已老大不小,弟弟们都已娶亲,妹妹们都已出嫁,家中唯他至今还是单身。他的婚事让家人操碎了心。如今,他是高不搭,低不就。究竟要找一个什么样人为妻,就连他自己也从未说清过。

乐土人对其议论纷纷,大多说他是个怪人。赵胜的侄女,周王乐土卿士府首卿胡虎妻子,人称子爵夫人赵兰,更常对朱良颇有微词。

第十二章,人心世道

第四十五回,逃婚与非礼

朱良是乐土技师,主授六艺中的《数》、《礼》,兼教《书》、《御》、《射》。这人不仅能讲学,而且还是一位忠厚本分的匠人。曾随表叔胡虎去过远西游学,所以,他的手艺比较特殊,擅长西式建筑设计。而且,在这特殊的手艺中,还包含一个不同寻常的故事。

那是他远西游学多年之后的事。当时,罗马和雅典乐土街区请他去讲诸子百家。却因擅长西式建筑设计,这两个地方,同时请他设计华式街景。

朱良来到罗马乐土街,逢共和国时局动荡,有人妄图复辟旧制,一些军中将领参与谋反,当地世乱,地痞流氓乘机打砸抢烧。

出于安全考虑。罗马乐土街华裔族长就让他住在自己家中。这样,既让他得以平安,同时也方便与他谈论姬周列国的诸子百家。华裔族长祖籍姬周燕国琉璃城。在罗马,华人不懂故土文化,是不被当地上流人看重的。

在族长家住了二个月。族长的女儿华月爱上朱良才华,死活要嫁她为妻。他也深深爱她。

逢此时的罗马城乐土街争取自治,罗马共和国百人队会议,贵族议员普布利乌斯、克劳狄、普尔克尔来族长家商议自治问题。这时,前来上茶的华月,令这议员一见钟情。便以一个西方人的直截了当,立马将自治话题移至求婚。

这族长也是百人队会议议员,只是在当选时代表平民阶层,他还想进一步当选保民官。凭着东方姬周的父母之命习俗,主因乐土华人街自治需要,更想让这议员与其父助他当选保民官,族长硬是将女儿华月嫁给了普布利乌斯、克劳狄、普尔克尔。

罗马共和势力战胜了复辟。时局平静后,朱良离开镇守家,住进了乐土商馆。完成诸子百家讲授与罗马乐土街华式景观设计后,他便带着失恋之情,回了东方姬周乐土。

刚从罗马回来,赵国王族赵胜,就慕名请朱良来邯郸设计府中园林。在给赵胜家设计园林时,一次偶然的相逢,朱良意外地赢得了当地一位美人芳心,进而载美而归。

美人叫李怡,人美心更美。

这事几乎改变所有乐土人对他的看法,尤其家人。

子爵夫人赵兰,听说这事后,特地赶来朱家,只为一睹朱良牵回的美人风采。见了李怡,她是左看右看,百看不厌。当着美人面,对朱良说:“一眼入三相,人美心更美,大表侄真的艳福德福不浅。”

许多乐土男人都或明或暗羡慕朱良,也有不少忌妒的,还有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的。说娶美女为妻,容易惹事,不如娶个丑的放心。

朱良小姨张林,过来见了李怡,高兴的直跺脚,她对姐姐张园说:“听刚去世不久的婆婆常夸李怡,说李怡若有机会见到国王,定会成为王后或贵妃,今日得见,果然如此。”

朱良母亲张园,见妹妹如此赞赏儿媳,更是高兴,就神秘地把妹妹拉进里屋,悄悄告诉她:“怡儿真是奇女,家人有意将她嫁赵国王叔赵胜为妾,她却执意嫁给了我家良儿。”

说完这话,张园立即嘱咐妹妹:“这话千万不要对外人说,万一传到子爵夫人耳朵里,不好。”

丈夫朱炯平时静默寡言。正在里屋攻读竹简的他,听妻子在和姨子嘀嘀咕咕,且神情充满得意。从表情里,他便能猜出她对张林说了什么。

朱炯和全家人一样,为良儿成家高兴。然而,他看好儿媳的聪慧贤淑,并不看好什么美不美。在为良儿高兴的同时,他也担心儿媳的美貌,或会成为儿子的隐忧。

晚上吹灯上床后,丈夫责问妻子:“是不是又对张林说了儿媳拒嫁赵国王叔的事?”

妻子吱吱唔唔。说:“你都猜到了?”

朱炯一下来了火,痛斥:“我给你说过多少次,让你不要对外张扬这事,你怎的就是不听?”

妻子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怒怼:“我给我妹妹说,又没给别人说,并且还让她不要告诉别人,你火什么?”

朱炯更是火冒三丈,训道:“什么叫扯嘴?你这便是。姐姐将不该说的告诉妹妹,然后吩咐妹妹,这事不要告诉别人。妹妹再把这不该说的告诉妹夫,然后再吩咐妹夫,这事不要告诉别人。再后,妹夫再如此这般传给他的亲朋,这样岂不扯得尽人皆知?”

俩人在床上先是情绪对立,剑拔弩张,接着便引发了肢体冲突,你推我一下,我推你一下。

朱炯与妻子有个约定,为不影响家人,二人床下不得争吵,只限床上。

张林回家后,果然将此话告诉丈夫胡松。说完后,也立即嘱咐:“这话千万不要对外人说,万一传到子爵夫人耳朵里,不好。”

果然不出朱炯所料。这样,妹妹、妹夫地一传,整个乐土人都知道,李怡不嫁赵国王叔,却嫁朱良的事。

这让朱良在乐土人心目中的形象立即由好,变得高大起来。

然而,子爵夫人赵兰闻得此事,便一改先前看好李怡。改说李怡任性,太傻。心语:你嫁给王叔赵胜,不仅自己扬眉吐气,而且还能瞬间让娘家荣华富贵。嫁给朱良,只会终身平而又平。

梦归梦。赵胜虽然追求克已复礼,可往往在名利与欲望面前,还是管不住自己。这或许更与他年轻有关。来乐土攻读显学学士,刚住下,他就来到侄女赵兰家,悄悄向她打听李怡婆家住处,还让她不要告诉别人。

第一天傍晚,他就来李怡婆家西边看日落,说是为了写诗。其实,就是为看李怡一眼。这里毕竟是姬周的飞地,不是赵国,他不好太放肆。再说,还是来进修德政与周礼,为获显学学士而来。

堂叔举动异常,让赵兰明显嗅出异味。夫君胡虎与李怡的公公朱炯是亲表兄弟,她不能不顾。再说,乐土也不是王宫。一些在宫中习以为常的事,在乐土,人们就认为伤风败俗。不能让堂叔在这丢人现眼。可赵胜虽比她年纪小,但毕竟是长辈,她又不好直接训导。

晚上胡虎回家,她把赵胜火急火燎来家中,打探李怡婆家住处的事相告。后说:“他虽年龄比我小,然而毕竟是我长辈,我不好说他。你是他显士班的先生,又主管显学并掌控文凭,还是子爵乐土首卿。你去训导训导他,他不会不听。”

丈夫说:“他是你的长辈,也是我的长辈呀,我也不好直接训导。”

赵兰急了,说:“那怎么办呀?这一边是王叔,一边是表侄媳妇,既不能让李怡蒙羞,又不能让赵胜在这出事。否则,让我在乐土如何做人?!”

胡虎见夫人急了,就说:“这样吧,明日显士开班第一讲,我就给弟子们专讲周礼,大讲孔子在乐土写下的《非礼》。顺便告诫一下,在乐土修学,不得对异性无礼,失礼。否则,休想获得显士文凭。”

听了丈夫的对策,赵兰立马戏夸:“横竖是个官,就比一般人主意馊。”

傍晚,李怡去家西边浇菜,见一个似曾相识的男人,向她低声而神秘地打招呼,又飞眼。定睛一看,这不是花花公子赵胜吗?吓得她提着空水桶,菜也没浇,就慌忙回了家。

路上她想:我已嫁人,孩子都已几个,他怎么还惦着我。听说他来乐土读显学,本以为会从善。未曾想,这人还是那样轻浮。他这一来,岂不成了我的麻烦。

李怡为何拒嫁赵胜为妾,这还得从她姑姑,也就是朱良小姨张林已经离世的婆婆说起。张林的婆婆生前,每次回邯郸娘家,都给侄女李怡讲孔子在乐土写下的《非礼》。

姑姑教导她,做人要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做女人还讲求妇德,妇言,妇容,妇功。

李怡受姑姑与孔子《非礼》影响非浅。

姑姑婆家世代经商,是乐土数一数二的商贾世家。在远西有店铺,与乐土首卿胡虎家一直都有生意合作。

乐土虽然不是王宫,但做为姬周的教化飞地,常有列国王公贵胄来此走动。其姑与出身王公之家同乡,子爵夫人赵兰交情颇深。赵兰常给她讲王公贵族秘事隐情。这些事其姑平时没少听人传说,可从王族出身的赵兰嘴里听到,却让她近乎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姑姑回娘家时,也常把这些秘闻说给李怡,并告诫美貌的侄女:公侯门户深似海,驴屎球,外面光。平民女子非饥寒交迫,千万不可嫁入为妻为妾。若只为贪图虚荣,嫁给王公贵胄为妾,轻则终身受辱,重则随时丢掉性命。

李怡将姑姑的每一句话都牢记在心。

一次,她和母亲与邻舍踏青归来,路遇外出狩猎归来的公子赵胜马队。年轻而又英俊潇洒的赵公子,见了她,恍若见了天仙。居然不顾一切,飞马直奔她来,下马搭讪,还以手帕相送,并硬给她擦汗,又夸她貌美如花,进而还欲携她上马,捎她回家,全然不顾及在场的母亲与邻舍。

在她看来,赵胜属于非礼之人。于是就数度冷言以对。而对方依然嬉皮笑脸,恬不知耻。并且尾随至其家,竟然还要娉她为妾。

李怡父母贪念荣华,欲应下亲事。她死也不从,一口咬定,王公贵族子弟攀附不得,轻则始乱终弃,重则会丢性命。

正与父母为嫁赵胜僵持不下,恰逢正在赵胜家做园林设计的朱良,前来家中送信,说李怡在乐土的姑姑离世了。

李怡见朱良言语神情温良恭谦,举止从容不迫,正是她姑姑一向推崇的乐土好男人。看得出,朱良对她也有好感,却又不似赵胜那般没有分寸。

经过打听,得知原来朱良是个乐土才子,至今单身。虽然年龄比赵胜大,家世不如赵胜显赫,相貌不似赵胜英俊,风度不及赵胜风流倜傥,这些她都不在意。她在意的是,此人有真才实学,忠厚本分,没有妻妾,可以托付终身。

然而,她虽与朱良两情相悦,可毕竟没有媒妁之言,不好以身相许。于是,她就主动与朱良相约,私自前往乐土吊唁姑姑,其实,更是为了逃婚。朱良对其言外之意心领神会,只是彼此心照不宣。

于是,他便带她去了乐土。

她随朱良来到乐土,只有住其家中,别无选择。就在当天,经过乔装的她与朱良,在无人认出情景之下,吊唁姑姑完一道归来,他的父母便托出媒人,为她和他订婚。没过几天,二人便成了亲。

大多数乐土人都说李怡是逃婚,很少有人说她私奔。

回到家中,李怡将赵胜来家宅西边转悠之事告诉了丈夫,这让朱良与其一家人的心,一下揪了起来。

李怡看重朱良,不仅特殊技能与学识,更是忠厚本分。她最大的人生追求,不是荣华富贵,而是平安。嫁到乐土,朱家对她甚是宠爱。不久,她便为朱良生个儿子,取名朱英。她从此在乐土成了妇德、妇言、妇容、妇功,践行仁义礼的典范。

赵胜爱李怡,不仅因她美丽灵动,更因她的贤淑。李怡虽没学过歌舞,但声音天生甜美,举止天赋神韵。总之,他觉得她可爱地方太多。

修学期间,尽管听了胡虎细而又重地讲说《非礼》,怕犯男女之事拿不到文凭。可是,越是大讲非礼,越让对异性有分寸,接触的异性越少,反而让他越加惦记李怡。有人说他为她犯了魔怔。

虽然同窗又小舅子的魏无忌把姐姐,赵胜的妻子和一个爱妾接了过来,但他还是不由自主,时常去李怡婆家前后左右,借口看日落日出,希望能看上李怡一眼。看来他真为李怡犯了魔怔。

李怡为此,吓得早上日出期间,傍晚日落期间都不敢出门。如若有事非出门不可,就让家人先观望赵胜是否来了。

第一年里,乐土人知道这事的很少,到了第二年,便被传得沸沸扬扬。

为此,张林特来见姐,开口就说:“这叫什么事,就连我都让左邻右舍明里讥笑,暗里戳脊梁骨。若赵胜再敢来你家房前屋后转悠,我就找人暗里揍他。”

姐姐叹了口气说:“我们不是得罪不起嘛。再说,他只是来咱家房前屋后看日出日落,并没犯别的事。若是打了他,叫卿士府与首府追查下来,只会让事情更糟。

此事让朱良一家进退唯谷,寝食难安。

李怡为此事煎熬了二年。朱英十岁这年,得知赵胜修学即将结束,就对丈夫说:“乘这小子还未回赵,你就倍我回趟娘家吧。以后有他在邯郸,我怕是不敢回去了。”于是,夫妇就将几个不便远途奔波,年幼孩子交给公婆,带上大儿子回了娘家。

行前,公婆再三嘱咐二人:“路上小心,千万不要走小路,更不要黑天赶路。”二老长吁短叹:“赵胜的骚扰算是结束了,可这列国争战的日子何时是个头哟!”

回赵国的一路上,饿殍遍野,村村寨寨,满目疮痍。朱良对妻子慨叹:“这都是列国兼并争战的恶果。周公为天下定了很好的律例、典章。结果,民间反倒遵守,王公贵族们却胡作非为。”

李怡说:“我只想平和过日子,盼天下太平,正是看不惯王公贵族争势夺利,内争外斗,不惜骨肉相残,所以死也不愿嫁赵胜为妾。”

回到娘家,李怡第一眼见到的,就是十二分不愿见到的侄子李园。

李园见到姑姑,也只说了一句气话:“祖父祖母都被你气死了,还回来干什么?”说完,只当没看见姑姑与姑父,他扭身就出了门。

确如李园所说。因李怡逃婚,她的父母又恼、又羞、又恨。恼的是女儿违背父母之命,羞的是她与人私奔,恨的是如此荣宗耀祖好事,竟然与家擦肩而过。加上赵胜手下常来逼扰,身病与心痛交织。这样,父母便在抑郁中,先后离世。

朱良问李怡:“他大舅这大热天怎的穿个长衫?”

李怡说:“这孩子有阴疝!”

李园出门闲荡了一圈,回家就对李怡和朱良变得热情起来。他对父亲李劲悄悄说:“赵胜人在乐土,我的朋友都说,若让姑姑说句话,轻易便能谋个好差事。”

李怡和丈夫在外屋准备祭品去坟场祭奠父母,大哥把妹妹叫进里屋,愁眉苦脸地对她说:“你侄园儿老大不小了,至今连个媳妇还未讨上,又不愿安心在家做酱菜。听说赵胜人在乐土,你若愿为园儿说句话,园儿轻易就能谋份好差事。这样,他讨媳妇也就容易了。”

本来就是为了避开赵胜,乘其不在赵国才回的娘家。听了哥哥还要让她往赵胜剑上撞的话,立即气不打一处来,腾地从坐着的板凳上站起身,愤怒地对哥哥说:“他只要安心做酱菜,何愁找不到媳妇?让我向赵胜张嘴,你也说的出口?我张嘴容易,会惹来多大麻烦,你想了没有?”

见妹妹不但不愿帮衬,还怒火以对,李劲一下也来了气。也火气十足地说:“我有什么说不出口,不就求你帮说句话吗,能有多大麻烦?”

兄妹二人越吵越凶。朱良闻声,从外面进来,见李怡躬身站着,哭了。她刚才从板凳上起身闪了腰,见朱良进来,就一拐一拐地拉着儿子朱英,扯上朱良,毅然离开娘家,去往邯郸乐土商馆住宿。

去家族坟场祭奠完父母,回到邯郸乐土商馆,李怡眼泪未干,又向丈夫哭诉:“只为远离非礼逃婚,我才随你去了乐土,我岂能忘了父母养育之恩?父母离世,他们连个信都不送。如今难得回来一趟,还想让我替他们卖身。他们的人品都去哪啦?我们明日就回乐土!”

第四十六回,“私奔”

次日早饭后,李怡一家三口离开邯郸乐土商馆,动身回乐土。刚出乐土商馆,这时,只见李园拉着妹妹李环过来相送。

千里迢迢回娘家,没过二天就走,而且只在娘家呆了不到半天。娘家唯一让李怡开心的人,也只有小侄女李环。

李环比朱英小几岁。长得特可爱,李怡很喜欢她。

她将李环抱起,亲了又亲,然后给了其一锭银子,说是给卖东西吃。

李环接过银子,手还未捂热,就被李园一把夺了过去,揣进兜里。并皮笑肉不笑地腆着脸,再次请求姑姑帮自己给赵王爷说句话。

李怡白了他一眼,没有理他。心言:这孩子想富贵,真是想疯了。

一家三口回归途中,住在鲁楚交界一个镇上客栈,遇上两国为争地交兵。匆匆逃离中,李怡再一次闪了腰。这下,她下了马车,就得靠朱良扶着才能走。

回到乐土,怀有身孕的李怡便流了产。

按照姬周乐土卿士府新学制定规,显学学士(简称显士)文凭获得者,有资格招收门生。门生不同与学生,不再以之乎者也为学之所重,而是重在研学和经略才能的培养。

雄心勃勃的无忌、赵胜、田文、黄歇四人,在乐土约定:回国后,除竭力助周在列国施行《山水图谟》外,还要按照乐土方式,各自开设讲堂,招收门生,传授德政与周礼。

中秋将至,学业即将结束。

首批显学学士学业结束,周天子姬延亲临乐土。在乐土街166号周王乐土卿士府,天子以自己的名誉,让乐土卿士府出钱设宴,专为这些身为列国王子王孙与官员弟子们送行。这可谓是天大的面子。这个面子周天子必须给,因为这些人将来都会忠周拥周。

宴会上,姬延更是给足了四公子面子。专对他们提出希望。希望四公子将来能够竭力复兴周礼,拥周兴周。归国后极力为周在列国施行《山水图谟》,为列国兴贾止暴,互通有无,互惠互利出谋出力。

四人异口同声,向天子表忠:“定不辜负天子厚望。”

年长的田文多些心机。宴罢,为《山水图谟》事,他借与天子同住卿士府机会,来到天子下榻处拜见。礼毕后说:“齐国滨海,且四渎居一。施行《山水图谟》得天独厚。臣请天子颁诏,树齐为典范。如是,定能促使列国竞相仿而效之。”

没等姬延回答,门人报称,魏国王爷无忌求见。

姬延将田文谏言给魏无忌说了一遍,然后问魏无忌有何高见。

无忌回禀:“弟子窃以为,齐陆江海通达,施行《山水图谟》固然可为天下先。然魏地处内陆,交通列国则另有所长,天子不仿也将魏国列为睦邻互利,施行《山水图谟》典范。”

姬延道:“尔等皆具拳拳拥周之心,为了显学,予一人就成全尔等。孔子曰:‘名不正,言不顺,言不顺,事不成。’我就专为尔等显学四公子颁诏,树尔等所在四国为施行《山水图谟》典范。望尔等所在国领天下先。同时诏告列国:委尔等为施行该典范特使。”

就在田文和无忌与天子谈《山水图谟》事时,赵胜正在打点行装准备回国。这时,黄歇过来辞行。见了黄歇,他赶快关上门说:“你来的正好,不如一起去先生朱良家道个别,然后再走不迟。”

黄歇斜了赵胜一眼:“别自做多情,人早回娘家了。你就回国再见吧。”黄歇对乐土事了如指掌,更了解赵胜。他知道赵胜是想借故见李怡。

不料,赵胜却说:“昨天回来了。”

修学期间,四人没少交流远西圣人所言理念。对之,赵胜曾经有过一番经典感慨。他说:“理念与事实一向相互吸引,又彼此排斥,这是不争的常识。譬如床,床的理念原本只让人休息。可往往,人却硬要用它做些别的,甚至远在礼序之外。”

黄歇心言:看来这小子真的难离礼序之外。但没想到,他比自己更熟悉乐土。就忙把关上的门打开,推赵胜出门,嘲弄他说:“你一个王爷,连个本国民女都拿不下,还好意思去人家住宅前后左右,看什么日出日落,却说为了写诗。你写的诗呢,拿来我看看?就不怕小舅子无忌揍你?就别在这教化之地丢人现眼了。回到邯郸,你那成群的小妾,加上歌伎舞伎,会让你累死。”

赵胜反唇相讥:“你这家伙,满嘴胡说八道。我只是去看日落日出,小舅子凭啥揍我?再说君子动口不动手。真动手,他也打不过我。谁会象你个土豹子,横行乡里,不解风情,只知欺男霸女!”

二人斗嘴正酣,田文和无忌匆匆过来辞行,并将刚才天子同意颁诏,树四人所在国为在施行《山水图谟》典范,同时任命四人为天子施行典范特使的事说了一遍。

黄歇与赵胜听后,顿时欣喜若狂,有如捡了一个美梦。同时,二人又有些忌妒,这么大的好事,竟然被这二个家伙成就了。自己虽然得到了果实,却全无栽培之功。

显士四公子归国后,经过一段时间运作,让楚赵魏齐四国一时间商贸兴隆,人员往来骤增,互惠互利空前。四人各在府中开办讲堂,并将授德政与周礼延至六艺,而且广揽名士,收留门客。正是因此,黄歇赢得楚国春申君,无忌赢得魏国信陵君、赵胜赢得赵国平原君、田文赢得齐国孟尝君美誉。

四人心系周廷,立志兴周,平定天下,共同倡行兴贾止暴,共抗暴秦。他们常来常往,遥相呼应。同时,也难免相互争风与攀比。

不知何时,乐土文字大屋更名文字学屋。这时的学屋,除先前珍藏先贤所创象形文字外,还用于乐土子弟识字启蒙。乐土先生一向分为很多类。此时,乐土先生分为官师、经师、德师、蒙师、技师五种。

官师是官,代周主管教化;经师研究学根,可谓学之学或师之师。官师和经师归卿士府管,供职于书院或公祠。无忌、赵胜、田文、黄歇四人便师从于官师与经师。乐土首席先生一向既是官师又是经师。

胡虎是卿士府首卿,又是黄歇等显学门生的官师,却非经师。

德师、蒙师、技师归属乐土首府管辖。德师履行道德监管,一般不专职,多为高龄的民间义工。蒙师是启智初钥,没有固定收入。大户请其去家教孩子,这些人被称为西席。一应用度家长供给,还有报酬。在文字学屋,或宗族祠堂教孩子的叫社学,在自家教别家孩子的叫私塾。社学和私塾先生,就是俗称的教书匠。他们收入不高,只是米、面、柴、菜等。

乐土各类技师,其徒不仅要交学费,还要为师做三年义工。期间,从技术活到劈柴、挑水等家务都做。技师不仅本地收徒,也可行走天下承揽活计与纳徒。

这时的乐土先生,依然继承传统,大多一专多能,六艺并举,学与艺兼容。

朱良不是一般的教书匠。他在乐土书院任教,是技师中的经师,主授六艺中的《数》、《礼》。他因数说精湛成为经师。然而,他最为精彩的讲论却是乐土《山水图谟》,远西亚子《工具论》,还有宋国墨子《经说》、《大取》、《小取》等。

无忌、赵胜、田文、黄歇在乐土修学时,就爱听他讲亚子和墨子学说。尤其爱听他结合罗马商学,讲《山水图谟》中蕴含的通商经义。最不爱听胡虎讲《非礼》。认为其不是在讲学,简直是在训人。

赵胜从乐土学成归国,花花公子的毛病改了不少。多年后,他太多精力用在兴周复兴周礼,并与无忌、田文、黄歇攀比,竞争在周廷和列国中的影响力。

扩展在列国中的影响,收养门客必不可少。

为此,建造一个园林式庭院,吸纳容留天下才俊,自然也是少不了的事。

为争园林式庭院设计,许多人买通赵胜妻妾。妻子和群妾都争着推荐设计与建造人。赵胜的妻子,魏无忌的姐姐,早已失宠于夫君。她虽不在乎钱财,但闲着无事,又碍于情面,为帮人争活,居然挑选美少女送给赵胜。

赵胜从乐土学成归赵,人变得成熟大气多了。然而犯贱的毛病,却依然如故。送上门的东西他都不稀罕,如云的美女他觉得都没有李怡有味。越是受到冷落,越是得不到的,他才越是惦着。否则,他反而不在乎。

这让他不得不想到李怡丈夫,老师朱良。打算再次邀请朱良来邯郸,为他设计园林式门客庭院。明知因为李怡缘故,朱良很可能不愿来。但他生来喜欢挑战难事,就是要请朱良来。这样,才好获得机会接触李怡。

为此,他差专人去往乐土,找侄女赵兰帮忙。说朱良擅长设计西式园林,他要融天下之美于新建的园林式门客庭院,要赵兰务必为他请得朱良。说不仅愿意付出重金,还承诺如若请来朱良,他愿按照远西希腊格调,资助乐土书院重建。并且,重建新书院,同样也请朱良设计。

其实,他所谓资助乐土书院重建,不过是搂草打兔子——顺带。即便不请朱良设计,他也早已有意做这事。一为回报母院,二为向学友与天下亮一下姿态。

赵兰觉得,如今的王叔让她脸上有光。逢人便夸,赵胜从乐土学成归国,变得成熟大气,开始把心放在拥周兴周的天下大事上。这将要资助乐土新建西式书院就是一例。她还不无自豪地逢人便说:“这要归功乐土对他的培养。”虽没好直说是丈夫之功,但言外之意还是很明显。

赵胜资助乐土新建书院,只是随口一说。让人没想到的是,天子姬延闻讯,便立即召见。表彰他领学友先,身为首批显学学士,衷心拥戴周礼,报效姬周的拳拳之心。

姬周对于列国,虽是个空架子,但身为封国的普通王叔,能得到天子的单独召见,还是莫大荣耀。感激之下,他当场表态:不单资助新建乐土书院,还要资助修缮乐土公祠。并且还决定,优先新书院与公祠。待新书院与新公祠落成,再请朱良为自己设计门客庭院。

感激天子抬爱,从姬延口中再次得知秦国,总也不断侵占王土。难以容忍秦对周的蚕食,他更加立志,从今往后,不仅更要竭力卫周,还要为兴周不遗余力。

胡虎领悟天子用意,这是要把生米煮成熟饭,意在扩大乐土显学班影响力。只是为让赵胜不至食言,同时也是借题发挥,以号召列国王公贵族,多为复兴周礼出资出力。

既然天子都为此亲自出马,这事若是不成,胡虎觉得自己也不好面对各方。于是,他就主动带上赵兰,登门去见表侄,请其务必去给赵胜设计门客庭院。

赵兰对朱良说:“许多人争着要给王叔设计,他都没应允。说只有你设计的最好。”

朱良心里十分不情愿再去赵胜家。然而,碍于表叔胡虎夫妇的面子,又考虑这新建西式乐土书院,惊动了周天子,只好答应。

对于丈夫的决定,李怡知道出于无奈,嘴上没好说什么,心里总是觉得别扭。晚上,在床上,她把想法告诉了丈夫,劝他与赵胜这样人,还是少打交道为好。

丈夫反劝妻子:“不必担心,我心中有数。”

李怡欣赏朱良,就是智慧而又忠厚本分。觉得与那些花花公子比,同他过日子心里踏实。

李园实在不安于酱菜。听说姑父又来邯郸,给赵胜家设计园林,为了接近达官贵人,就硬着头皮去见朱良,死乞白赖求姑父收他为徒。

姑父毕竟是李家的客,不好象姑姑对他说话那样尖刻,就婉转对李园说:“你姑姑一直巴望娘婆二家都能过得平安,一向不看好强求富贵,更反对险中求富。认为如今的王公贵族如狼似虎,做乞丐也强于同这些人打交道。”

见姑父不似姑姑对他尖刻,李园就装出一幅十分委屈样子,说:“只求姑父收我为徒,踏实做工,并无它求。如今,我与姑姑一样,也不愿险中求富。”

朱良虽是学者,更是本分人。李园的一翻言词,一时间竟然让他语塞。太多事等他,没时间多想,就勉强说:“在乐土,我是教书匠出身,兼做设计园林手艺。虽说没少与王公贵族打交道,但我一向靠的是手艺和本分。我可以收下你,但你要保证,要本分做人做事。”

话刚说完,才想起妻子曾对他说,这侄不仅赌博,且有营营苟苟,甚至偷鸡摸狗等混混习性。所以,妻子一向讨厌这个侄子。

朱良瞬间有些后悔。可是想到孔子有云:“君子也,驷马不及舌。”就决定,先收下李园再说。若其口心不一,再辞他也不晚。

李园信誓旦旦,保证跟姑父一心一意学艺,本本分分做人。朱良磨不开面子,最终,就收下了内侄李园为徒。

患有阴疝的李园,大热天,即便在家中也不穿短裤,在家在外总是一身长衫。太多人看不起他,包括他姑姑。他恨上天不公,立志谋得富贵,扬眉吐气与世人。

真所谓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正是大热天身着长衫,因而引起赵胜注意。一问究竟,原来这人患有阴疝。起初,赵胜看不起李园,甚至对其有些厌恶。后见李园脑子灵光,机敏过人,且能说会道,能把死人说活。看在朱良面上,当然。更是为了李怡,门客庭院尚未完工,赵胜就将李园纳为门客。

赵胜心思更在:收了李园,又多一根接触李怡的线。

成了赵胜门客,赵胜时常同李园吃饭喝酒。无论喝得高,还是没高,尽皆不谈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必谈其姑李怡。李园投其所好,赵胜爱听什么,他就说什么。自此,他就不太搭理姑父朱良了。

做梦都想出人头地的李劲,见一向猥琐不争气的大儿子,一夜之间,居然成为赵国王叔,显学学士赵胜门客,觉得真是祖坟冒出了青烟。他再三嘱咐儿子,只要亦步亦趋跟紧王爷,李家的荣华富贵便指日可待。

为此,他高兴的连喝了十几天的酒。最后一天直喝的上吐下泻,导致卧床月余。

胡丽是张林的姑子,远嫁燕国附都琉璃城。她的祖父胡洋,是雅典乐土街华裔与希腊人的混血。胡洋经营典籍为主,兼营丝绸玉器琉璃,穿梭与乐土、启封、洛邑、琉璃城,苎溪城、南洋玉国、远西耶路撒冷、雅典、罗马等地。

胡洋在琉璃城开有典籍店,也是前店后堂。前店经营典籍,后堂讲论仁义礼乐。

圣水畔的圣水城,有很多制作琉璃品的作坊。故而,圣水也被人称琉璃河。圣水城自然也被人称琉璃城。多年来,乐土胡家在琉璃城,都以经营典籍为主,其次便是琉璃品等。

这一时期的琉璃品依然颇受天下睛莱,价钱依然高过玉器。

胡丽婆家姓杨,在琉璃城开琉璃作坊。多年一直与乐土胡家有着琉璃生意往来。两家便因生意结了亲,乐土出身的胡丽,就嫁给琉璃城杨家做了儿媳。

带着年方十四的女儿杨丹,胡丽从琉璃城从发,经过数日行程,于这天上午回到娘家,正赶上下午要举行乐土新书院落成典礼。

张林一见外甥女杨丹,就夸她长得酷似李怡。

胡丽问嫂子李怡是谁,张林说李怡是她姐姐的儿媳。

午饭后,胡丽带上女儿杨丹,随娘家人一道凑热闹,参加新乐土书院落成典礼。她们平生第一次见这么大场面。列国共主周天子亲临道贺,各封国国君、国相乌泱乌泱地站了一大堆。

最风光的要数年轻的赵国王叔赵胜。他身戴红绸团成的大花,哇哇地说了半天话。而且,新书院门旁还为他立了一个大碑,上面铭刻他捐建新书院的事迹。

当得知李怡与赵胜故事,胡丽就大放厥词。说李怡太任性,嫁给赵胜是荣宗耀祖的好事。背逆父母之命不嫁王爷,而且还与人私奔,这样的人岂配得到乐土人的赞誉?

胡丽此言一出,顿时让李怡在乐土人气一落千丈,变得很少有人待见。就一个私奔,便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之前,乐土人赏识她从善如流,择木而栖,自主嫁到朱家。只说她是逃婚,才随朱良来到乐土,进而生情嫁给朱良。从未将她与私奔联在一起。

这么好的荣宗耀祖机会,岂容错过?胡丽主动上门拜见远门嫂子,赵胜侄女,子爵夫人赵兰。欲请其为媒,愿将自己小女杨丹嫁与赵胜为妾。

赵兰见杨丹长得简直与李怡一模一样,便欣然答应做媒,并且不住夸赞胡丽有眼光。

第四十七回,合纵卫周

因是宗主分封,姬周对列国的管辖,一向只靠宗主礼法。对列国施行管制,靠宗主观念,以干预或协调式为主。这样,不得不重文与商。因而,乐土先人以文商凝结的《山水图谟》,及其标志——乐土金镶玉节,一向特受历代周天子器重,到了姬延年代更加如此。

赵国青年拥戴宗主国推行的《山水图谟》,厌倦征战,开口很少不言乐土金镶玉节。因持此节不但畅行列国,随意出入王公贵族宅第,即便到了西域,甚至远西、南国、南瀛、东瀛等地游学经商,亦可享受诸多优待。

一时间,乐土金镶玉节膺品泛滥,人们都希望得一真品。

可是,一般人那能弄到真品。一来,此节需要真金做底,还要镶嵌南方玉国翡翠玉,材料本身就很昂贵。二来,姬周全靠文商维系权威,一向让乐土卿士府限量发放这节。

如今,只有列国国王或太子才能获得此节。

列国历来对乐土金镶玉节编号审查严格,一旦发现重号,立即通告各大关卡。乐土卿士府对编号皆有备案,一经查伪,便会借助周廷,追究造假者死罪。并且不同编号的乐土金镶玉节侧面,都加嵌一把小金钥,在列国各大关卡,每把小金钥都有对应锁。持此节过关,都需打开这锁。

乐土金镶玉节属姬周特权物,贵如爵位,就连周天子也不得滥发。

姬周受秦国蚕食不容坐视,可列国日渐受秦侵吞更甚。有列国在,被秦蚕食了的天子之地还能让他吐出来。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如若没了列国,周何以存?

想到在周礼上得到天子表扬,称他领学友先。赵胜这次还要在抗秦上领学友先!便向几位学友发出抗秦卫周邀约,并将此事转禀赵王和周天子。

结果,很快得到各方积极回应。

一日,赵胜与门客饮酒似醉非醉。每次有李园在,他必说其姑以提神。这日,他意外地没谈其姑,而是大谈乐土金镶玉节。

时下,太多人追捧这节。赵胜心语:天子以此吸引列国王公与民众,投身文商是好事,但不该让太多人去迷恋这节,让这好事变味。施行《山水图谟》原为互惠互利,这倒让人走火入了魔。

一想到这事,气就不打一处来。为此事在外,他常问同族兄弟,在家常问妻妾:这节能抗秦,救赵国及姬周天下吗?而对方总是不予置评。这让他更加生气,气这些人对国事与天下事一无所知。

一气之下,赵胜心想:我何不因势利导,以此节为饵,吸引更多人助赵卫周抗秦?于是,就向身边人放饵:“暴秦日益挟持蚕食姬周疆域,天下危矣。凡能带上五十人抗秦者,待打下咸阳,可获天子重奖价值连城乐土金镶玉节一枚。”

还说:这是天子的暗里许诺,不可外传。

由于喝得有些过大,赵胜把自己的想法,扣在周天子头上。还特别提示:“其实秦兵并非传说的那么可怕,他们大多胆小如鼠,体弱多病,怯战怕死。说其残暴,不过是一些怂兵,爱虚张声势,砍些死人首级壮胆而已。”

门客中有几个方士,为迎合赵胜,暗中编造谶言,说乐土金镶玉节不仅通关天下,价值连城,而且还是成王之物。

对于李园,这是敢听,不敢想的事。回家便将赵王爷话与方士谶言,原原本本告诉了日盼夜念富贵的父亲。

精明的李劲,却对此信以为真。倒不是因为赵胜是王叔。在李劲心里,王公贵族没有不说谎的。乃因他是乐土显学学士。李劲认为显学学士崇尚学问,一般不撒谎。至于方士之言,他倒没敢多想。

朱良为赵胜设计完门客庭院,安排完建造人,就回了乐土。一向顺服的妻子,为李园的事与他大吵一架。她说:“只因李园妄念,我们失去了一个孩子,还闹得我与娘家人再次失和。”

说到失和,她心里更是难受,觉得自己对不起父母。然而,她还是不认为自己有错,而是把一切过错归在赵胜身上。

朱良深感委屈地说:“你娘家人找到我,我能帮怎好不帮?”

李怡固执己见。说:“从小看大,三岁知老。我最了解李园,你帮他不会有好。”

朱良从邯郸回来没几天,姬周乐土显学班二期就开班了。

黄歇做为楚王特使,专程赶来捧场。

上次乐土新堂落成仪式上,赵胜出尽了风头。让台下三位学友,黄歇、无忌与田文心里酸酸的,每人都象喝了一罐醋。

捐建乐土书院与公祠,又领先发出抗秦卫周邀约,赵胜出尽风头。主因忌妒,就决定借助二期开班,在乐土搞一个合纵卫周呼召大集会。为的是不让人小瞧——我也是首批乐土显士。

他想:你赵胜在乐土施展硬功,我要在乐土施展软力。看谁的本钱小,获利大,究竟谁才是土豹子?

不过,来乐土呼召合纵卫周,并非争风这么简单,更是楚王的意思。在当今列国,取周而称天子,一统天下的只有楚秦。若不消失一个,谁也别想称天子,统列国的好事。据此,黄歇给楚王谏言:先以合纵卫周之名灭了秦国,再取周而称天子,一统列国。

楚王采纳了黄歇之谏。并说自己早有此意,只是没与人说过。他进而要求黄歇:此事只能二人知道,需要绝密行之。

眼下,显学二期又开班了。二期里,列国王族与朝中要员比首期更多。故而,楚王要黄歇带上千金前往乐土,资助此班,以向学弟们推销楚国的合纵卫周。

合纵卫周提法,是黄歇与楚王商定。不说合纵抗秦,是留一点面子给秦国,多一些与其周旋余地。倒不是因为二期显学班里有秦国王叔王子;二是有别赵胜的抗秦卫周。

合纵卫周字面意思是联合列国,保卫姬周,任何背叛姬周之国都在打击之列。其实,就是合纵抗秦。

为更好施展软功,黄歇不仅邀了所有乐土显要,而且还请老师朱良助阵。开班式刚结束,他就把全体学弟们邀到书院门前广场,向请首卿召集来的乐土众人,口若悬河,慷慨陈词。呼召他们,尤其是这里的年轻人,为了合纵卫周,杀身成仁,舍身取义。

广场上,应召的年轻乐土子弟,个个被黄歇说的热血沸腾。

既然为了合纵卫周,身为周王乐土卿士府首卿的胡虎,义不容辞,不得不参加,且少不了说上几句。

首卿说完,黄歇一定要老师朱良也说几句。

朱良来到呼召现场,听说开班式刚完,乐土首席先生还有首领,便借故走了,不愿参加由黄歇发起的这会。朱良本想抽身离开,可又磨不开面子,就勉强留了下来。现在,黄歇又让他讲话。

既然来了又没走,就再勉强说几句。他是技师出身的经师,不太会说套话,也不愿说套话。也正因此,往往容易把套话说实。

针对年轻人居多,他说:“合纵卫周,其实就是抗秦吞并列国。秦虽离乐土很远,但若不趁早抗之,等到秦兵打上家门,那时父母兄弟姐妹就会遭殃,后悔晚矣。年轻子弟们,加入义军吧!除成仁之外,这也是条通往将相的路。”

立于人群前列的秦国王子王叔,听了这话,抽身就走。

朱良的二个儿子,听了黄歇感人言辞,更因父亲几句大实话,尤其是“除成仁之外,这也是条通往将相的路”,又因集会现场,列国王叔王子及高官出身的显学学子们,也因感人言辞群情振奋,二人便头脑一热,义无反顾参加黄歇组建的合纵卫周义士队。

知道母亲李怡不会同意,二人没敢与家里任何人打招呼,偷偷跟着义士队,千里迢迢赴赵,加入以赵国为主,韩国为辅的合纵卫周联义军。

起初,联义军的名称是抗秦卫周联军,只因黄歇组建的义士队,名叫合纵卫周义士队,赵胜不得不顾学友面子,便将联军的名称改为合纵卫周联义军,义蕴倒属其次。

一下不见二个儿子。经过四处打探才知,原来都加入了合纵卫周义士队,双双去了赵国与韩国的抗秦前线。

这下,一向顺从朱良的李怡,便与丈夫闹翻了天。数落说:“什么呼召呀?乐土首席先生和首领都不愿参加,你逞什么能呀?还说什么后悔晚矣!这下好,被你说中,我们倒先后悔了。二个儿子偷跑了,你说怎么办吧?”

朱良无奈,急得不知所措,直挠头。

李怡说:“这样吧,我们先去找黄歇,不行再去邯郸,你去找赵胜。二个儿子总得留下一个吧。”

为了二个儿子,她已顾不了太多。朱良同意妻子提议。夫妻二人就草草预备行装,为了二个儿子,匆匆忙忙出了门。

俗话说的好,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为获价值连城乐土金镶玉节,为了家族富贵,李劲带上亲族五十多人,参加了赵与韩两国的抗秦义军。希望通过征战,能让家里彻底转运。至于成王,他没敢想。

毕竟不能只靠儿子李园。他在王爷家做门客,似乎光宗耀祖。原以为,他只要亦步亦趋紧跟赵胜,李家荣华富贵便指日可待。未曾想,做门客其实只能混口饭吃。

每当打大仗,将军们总把敌人说的弱如草人,不堪一击。赵韩两国也不例外。可以理解,鼓舞士气嘛。然而,赵韩将军把秦军说得也太弱,似乎连草人都不如,而把赵韩联军又吹的太过。这便让第一次从军的李劲们信以为真,心里高兴。心想:原来打仗这么简单。

结果正好相反。没过多久,没打几下,乌泱乌泱的联义军,迷迷糊糊就被包了饺子。接着,迷迷糊糊,没做太大抵抗,居然任由秦军斩杀。

秦兵又杀又埋,实在累得受不了。李劲藏进大坑的死人堆里。秦兵一个个地杀,然后再埋。轮到他这一堆,已是精疲力竭,时且已值深夜,只是草草掩了几铲土,走人了事。

从死人堆里爬出来,饥渴与寒冷交加。他接连掬了几捧从死人堆中流出的血水,如狼似虎地拼命往嘴送。

乘着天还未亮,快逃吧!李劲顾不上寻找妹妹的俩个儿子,其中老大叫朱英。他们响应合纵卫周呼召,先加入黄歇的义士队,后入了赵胜的联义军。因是梦中人与先生朱良的儿子,匆忙间,赵胜就命人将二人编入其舅李劲五十人分队,以得关照。

用手抹了一把满是血污的嘴,小心翼翼地逃离了死人堆。阴惨的风嗖嗖地刮,刮刺着他的耳,打着旋地捉弄他。

恍恍惚惚往家奔。一路上,见人就问去邯郸怎么走?既不知走了多少天,也不知经过了那些地。

迷迷糊糊回到家中,妻子为他擦洗干净满身血污。李园与妹妹李环帮着端水和搓洗污布。

朱良夫妇估计,义士队先要在楚都陈郢简训,然后开往赵国。依据估计,就乘着马车,来到楚都陈郢找黄歇。

见了黄歇,夫妇开口就问:义士队的人在那集训。

黄歇说:义士队的人没有来得及集训,就开赴赵韩前线。得知先生和师母是为二个儿子而来,就派门客去往赵韩前线,帮助劝说老师的儿子,让他们一定要有一人回家,不能都参战。

夫妇寻子心切,没等黄歇门客动身,就直接从陈郢去往赵都邯郸。

到了邯郸,李怡还在生哥哥气,不愿去娘家住,坚持住在邯郸乐土商馆。来到乐土商馆,刚放下行李,她就让朱良赶紧去见赵胜。

朱良刚到赵胜宅第门前,就撞上匆匆回家的李园。

李园告诉姑父:“合纵卫周义军败了。父亲也参了战,身负重伤,刚逃回来,现在家中卧床养伤。父亲说二个表弟下落不明。”

李园随朱良来到邯郸乐土商馆,将事情告诉了姑姑。

李怡和朱良顾不上与李园多说话,就一同来到哥家。

进门,就听里屋有人大声诉说:“我有罪啊,你们的几个堂叔,几个堂哥,还有我带去的所有亲族,几乎全是身首异处。还有你姑的二个儿子也生死不明。这下我如何向你姑与姑父交差?是我没有尽责,原本该死的是我!我再也不想得到什么节了,再也不了。”

里屋只有李环。李劲像是对女儿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

李园慌忙张嘴,欲止里屋说话,就被其姑捂上。只听接着说:“这价值连城宝物,得用多少人命才能换得呀?秦兵哪象赵胜和赵韩将军们说的那么易打?这赵胜可能是造谣。既然秦兵不那么易打,那么咸阳自然更不易攻。我也是一时糊涂,信了赵胜。这话他不会只对我们说,不知他骗了多少人。”

李劲正说着,朱良和李怡、李园进来了,后面还跟着出去卖菜回来的李园母亲。见了妹妹,李劲哭成了泪人。说二个外甥下落不明。

朱良问李劲:“你刚才说想什么得到节?”

李劲说:“那都是赵胜蒙人。”

李怡夫妇顾不上与李劲多说话,在他床头放了些银子,就要赶快回乐土,看乐土有没有逃归的义军,以尽快弄清二个儿子下落。

李怡夫妇离开哥家。嫂子因与姑子嫌隙太深,没有相送。李劲就让李园与李环送姑姑、姑父至邯郸乐土商馆。

李园与李环送走姑姑与姑父回来,李园便安慰父亲:“姑父说了,周天子根本没说呼召五十义士者,奖乐土金镶玉节一块。若有此事,乐土卿士府理应知道。可姑父从未听首卿说过。我当时就觉赵胜在说酒话,你却当真。我们再不要用命去换宝了,得靠聪明发家。”

第四十八回,先见之明

李劲有气,却无力。埋怨:“事就坏在你小子身上。知道酒话,怎不早说?你表弟朱英说:“黄歇有门客三千,其数在“显学四公子”中居首,你不会不知吧?朱英是黄歇门客,他没听说天子对招募五十义士者有奖,更不要说什么节了。他们只听黄歇说:‘卫周是出于大义,是帮赵韩抗国秦。这样,既卫了周,又让秦国无心无力对付楚国,自然也就打不到乐土。’从黄歇的话中可见,赵胜要么是说酒话,要么骗人。”

李园接过父亲话说:“看来,成大事者都得骗人。”

李劲立即斥责:“你这孩子从小就不学好,一屁八谎,嫌稀还补几个。怎么长大了还不懂事?要成大事,离不开诚信。你就别跟着赵胜做门客了,此人靠不住,你跟他会学坏的。”

李园听了父亲训斥,开始很生气,脖子上都突起了青筋。当听到最后一句:“你跟他会学坏的。”便消了气。心语:父亲虽斥我一屁八谎,但在他心里,我比赵胜好。他还担心我会跟别人学坏。就是说,我还算是个好人。

赵胜小妾们收人钱财,却都没办成事。最终,设计与建造门客庭院的活都落在了朱良手上。

朱良给赵胜设计过一次园林,那时没人说什么闲话。这次就不同了。这次朱良成了李怡的丈夫,赵胜妻子和小妾们背地里都在大发牢骚。说他心里惦着李怡,才把这活给了她的丈夫。

妻子早已是货架后面的搁置品。虽没收人钱财,但她因受冷落,忌恨赵胜痴迷李怡,就怂恿小妾们,跟他床上床下闹别扭,弄得赵胜很生气。

赵胜招募了几万义士,组成合纵卫周义军。其中一部分人,是以乐土金镶玉节为饵骗来的。说要打到咸阳,结果刚打到赵韩秦结合部,只攻下秦的几个村镇,义军就被包围。

这事让他很沮丧。

他酒后放言,说招募五十义士者,加入合纵卫周义军,待攻下咸阳,周天子奖赏乐土金镶玉节一块。很多人闻讯,就招募了数个五十人。结果,这些人大多送了命。

活着逃回来的招募人,自然要追讨奖赏。他们拿着名册去洛邑,找天子姬延。还有去乐土,找卿士府首卿胡虎要奖赏的。说没多有少,虽没攻下咸阳,多少也得给一些。

而姬延和胡虎都说不知此事。

这些人就捋着语源,找到了赵胜。赵胜不得不承认,此话是自己说的,但是酒后说的。

人命关天,不管是酒前酒后,说话就得负责;要赏都得赏,一个不能少,伤残与活着的人都在其列,他赏不起。只好辩称:说好是攻下咸阳,给招募五十人者,奖赏乐土金镶玉节一块。如今既没攻下咸阳,便分文没有。

这些讨赏的人被赶出赵府,出门就大骂赵胜祖宗八代。其中一人,居然吊死在赵胜府第门前的一棵树上。

这个吊死的人不是别人,乃是赵胜爱妾杨丹的表叔赵金。这人乃是杨丹老家人。他本是琉璃城一家琉璃作坊工匠。先是通过胡丽,被朱良收为徙弟,学园林设计。后便离开朱良,想通过杨丹,揽得门客庭院建筑工程。

为此,他变卖所有家产给杨丹家送礼。胡丽收了礼,专程为其去找女儿帮忙。

赵金认为,能十拿九稳揽下这建筑的活。就从几百里外带来了一百多个作坊工友,同时也是亲族子弟,只等接活。

没想到,朱良既然设计门客庭院,自然就用上次用过的那帮邯郸人做建筑。结果,赵金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家产没了,活没揽到,还有一百多个亲族子弟等待打发。只这些人的吃喝用度,他就负担不起。

就在这时,他从杨丹口中,得知赵胜说,有能招募五十义士加入合纵卫周义军者,可获得天子奖赏乐土金镶玉节一块。

听了这个消息,赵金顿感如释重负,进而兴奋不已。心语:这乐土金镶玉节可是个价值连城的好东西。真是天无绝人之路。这下,不仅可以借机打发了这帮人,卸下肩上重担,而且还能获得荣华富贵机会。

于是,他又是通过杨丹疏通赵胜,毅然决然,带着一百多号故里子弟,加入了联义军。他并对杨丹承诺:待凯旋归来,得到乐土金镶玉节,定要后补人情。

杨丹心里一块石头落地。她并不再想得到什么人情。虽然门客庭院建造的活没给揽到,让自己丢尽了脸,而眼下总算打发了这帮人,可向母亲交差。对此她已经很是心满意足了。

燕君姬良为了捍卫姬周天下,积极策应合纵卫周。他走出王宫,亲自前往各地,呼召燕民加入卫周义军。首站便来到附都琉璃城,要求这里的姬姓子弟率先垂范。

琉璃城守是燕国王族,他原想纳胡丽小女杨丹为妾,还未及开口,胡丽带杨丹回乐土娘家,竟然把杨丹给了赵国王叔赵胜为妾。城守没能娶上杨丹,因此怀恨在心。明里不便得罪攀上显贵之家,他只想伺机暗整一下,出口怨气。

得知杨丹表叔带上一百多号亲族,去邯郸没揽上活,他想:既然义军是去赵国卫周,我何不让这些人去送死。这样,既好对燕君交差,又好借机埋汰一下杨丹娘家,为自己小出口气。就差遣部下去往邯郸,以告知赵金:依据燕君意旨,要他带上故里子弟,加入赵国义军合纵卫周。

琉璃城的官差到了邯郸,来到赵府,将此事告诉杨丹。杨丹心语:这等好事哪要你什么城守多此一举。就不屑一顾地对差役说:“这事我们相国已有安排。赵金早已带人离开邯郸,赶往战场。”

然而,结果却是,连咸阳的影子还没见,赵金带的子弟尽皆命丧黄泉,就他一人死里逃生。

娘家人收了礼,没给人办成建造门客庭院事,听了她传的消息,又是她没等老家城守插手,便将表叔引见给了赵胜。结果送了百十号亲戚的命。而表叔分文未得,还赔了钱,最终吊死婆家门前。这让杨丹在家乡人面前丢尽了脸,倒是让那个城守出了口气。

想到常听赵胜说的一句话:“是可忍,孰不可忍。”于是,她就跟赵胜大闹,先怨他心里只有狐狸精李怡,不让表叔建造门客庭院,却让表叔的人去送命。进而哭诉:“这让我今后怎么有脸见家乡人?”

多日心烦的赵胜,本来心里只有李怡。纳杨丹为妾,就因其酷似李怡。然而,觉得其气韵风味无法与李怡比。每次与杨丹在床上,他都公然叫她李怡。这爱妾在他心里,实际上就是个替代品。

本来,为设计门客庭院的事,妻妾都与他别扭,尤其是妻子,魏无忌的姐姐,明里倒是颇有涵养,背后尽是她在不住地鼓动小妾们。

总之,妻妾们没少烦他。合纵卫周吃了败仗让他沮丧,战场逃归者找他讨要乐土金镶玉节,更是让他尴尬至极。近日,这个替代品居然还敢在床上对他消极怠工,还敢当他的面骂李怡。这让他岂能容忍轻饶?

一气之下,他决定杀只鸡,给猴们看看,好让猴们有所收敛。便立即命管家将妻妾尽数招来,当她们面,亲自砍下爱妾杨丹的头。

趋散吓得魂不附体的妻妾们,他的气消了许多。气头上杀了爱妾,而且是砍下了头,片刻之后就后悔。但人死不能复生,砍下的头难以复原。望着血淋淋,还睁着双眼的头,觉得自己难以向世人交待,也不配称显学学士。

眼下他只想:当务之急是如何挽回这一气之下铸就的大错。忽然想到:不久前有一个跛子,因受到爱妾嘲笑,居然上门讨要她的头。当时他只当那跛子是个疯子。

想到此,他立即将杨丹血淋淋的头装进布袋,然后提着,大步流星地给那跛子送了去。

李怡夫妇从赵国回到乐土,就听许多人家哭得天昏地暗。原来,他们都有儿子在合纵卫周中丧身。二人顾不上回家,急忙四处打听,终于找到一个从战场逃回的义士。一问自己的二个儿子,这位义士三不知。

回到家中,很少动怒的李怡,便开始破口痛诉世道人心。先斥责黄歇为着自己前程,害得她二个儿子至今无踪无影。后痛斥赵胜:早说王公贵族没好人,娘家人就是不信。报怨李园执迷不悟攀他,结果被其耍弄,害死了那么多的叔叔大爷,堂兄堂弟。最后,便开始数落丈夫。

胡丽回娘家,正接受胡虎夫妇宴请。听说女儿杨丹被砍了头,悲痛之下,立即哭得憋死过去。经过急救,一会又缓过气来。娘家人将她抬了去。

闻得赵胜砍了杨丹的头,却对外宣称仅只因其嘲笑一个跛子。胡虎问夫人:“你信吗?”

赵兰摇了摇头答:“不信。”

不说杨丹远近也是自己的外甥女,胡虎只认为:赵胜仅因与她口角,闹点别扭就如此草菅人命,还残忍砍下头,此非君子所为:铸成大错后不认罪担责,反而以罪沽名钓誉,对外宣称只为一个跛子而杀妾,此乃实属虚伪小人之举。

因而,刚送走胡丽,胡虎便立即差人,叫来表侄朱良。嘱其带人立即挪去赵胜资助乐土新建书院功碑。

挪碑时,引来许多人前来观看,人们纷纷问询:为何要挪这碑?挪碑人答:乃因赵胜杀妾。

朱良回家把赵胜砍了爱妾杨丹头之事告诉李怡。没想到,李怡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只说了一句:“王公贵族就是如此任性。”

很快,经朱良口,这话在乐土散开。人们纷纷称颂李怡先见之明。从此不再鄙视,说她违背父母之命私奔,而是说她当年,既是逃婚,又是逃难。这下让她在乐土再次赢回,集智慧,美丽,贤淑于一身的美誉。

赵胜砍下爱妾的头,传到李劲耳里,让他觉得妹妹太对了。当初家人真是错怪了她。她若随了家人渴求荣华富贵的愿,今日砍下的或许就是她的头。他立即命李园:“抽空去乐土代我和家人向姑姑认个错。你从此不要再跟赵胜了,就投靠黄歇吧。要么就再跟你姑父设计园林,也挺挣钱的。”

李园和父亲都觉得受了赵胜的骗。从赵胜杀妾后,父子俩不但再也不怪姑姑当初没有嫁给赵胜,不让家人沾光,而且还佩服李怡的先见之明。

因为觉得受了骗,李园给赵胜做门客,心里总是别扭,不踏实。然而,又觉得自己没有半点长处,对投靠黄歇,他心里自然半点把握也没有。可是,他又不愿再跟姑父学习园林设计。

做了一段时间门客,他的心变野了,不再安心踏踏实实做手艺。

就在李园徘徊彷徨之际,机会忽然从天而降。赵胜派门客拜访黄歇,李园就名例其中。他听了父亲的话,决定利用这一机会,伺机投黄歇所好,或许会被其留在门下。

黄歇是楚国江夏人,原籍属被楚国吞了的黄国。黄国就在乐土西南边,离乐土不远。

朱英只身逃离战场,因没带回弟弟,就没敢回家,而是径直来到楚都陈郢。既然通往将相之路难行,也没像弟弟一样成仁,只好接着再做黄歇门客。

他有一大特长,那就是能言善辩,思绪缜密。受父亲影响,对远西雅典圣人亚子《工具论》有颇深钻研。

黄歇欣赏他这一特长,故而当年就收他做了门客,好让其随时为自己讲解这一远西经典,并非只是顾及其父面子。

在邯郸营商的吕布韦,穿梭王公贵族间,玩的得心应手,游刃有余。为了赚钱,他无孔不入。

与赵胜往来中,从云云门客身上,他发现商机。就游说赵胜:“虎父无犬子,强将无弱兵。显士门客个个光辉灿烂。我去过楚国黄歇府上,你的门客比他的门客强百倍。”然后便说正题:“凡事当名实相符,当让门客们彰显显士的荣耀。当让他们发插玳瑁簪,用珍珠宝玉装饰剑鞘。”

出于虚荣,赵胜采纳了吕布韦建议,让其帮助抓紧订制。结果让吕布韦大赚了一笔。

接着,吕布韦又来楚国找黄歇,把游说赵胜的话又说了一遍。然后因势利导:“听说赵胜为门客订制了玳瑁的簪子,用珍珠宝玉装饰他们的剑鞘。赵怎能强于楚?黄显士的门客理应超过他。”

黄歇果然也中了吕布韦的套。充满豪气说:“我不但要为门客订制玳瑁簪子,用珍珠宝玉装饰剑鞘,还要用宝珠给他们做履。”

吕布韦立即竖起拇指:“高,黄显士就是高!”

黄歇被吕布吕奉承得几乎飘了起来,高兴之下,就将用宝珠做履等事交给了吕布韦。结果让吕布韦继赵胜后,又更大的赚了一笔。

赚足了钱,吕布韦便来到乐土。眼睛开始盯上了乐土金镶玉节。他不满足在姬周列国做生意,他要得到乐土金镶玉节,去更远的西域,甚至远西挣更大更多钱。

他相信有钱能使鬼推磨,在乐土,用钱一定能得到这节。

赵胜为向楚国夸耀赵国富有,就让门客们去楚国,头上要插上玳瑁簪子,还要亮出装饰着珍珠宝玉的剑鞘,前去拜见黄歇。

黄歇见到赵胜门客,看出赵胜用意。心语:“幸亏早有准备,多亏吕布韦出了好主意。”于是就将赵国来的门客,安排在上等客馆住下,然后让自己门客插上玳瑁簪子,穿上宝珠做的履,亮出珍珠宝玉剑鞘,再去见赵胜的门客,以让他们自惭形秽。

头插玳瑁簪子的李园,在黄歇府上正好撞上穿宝珠履的表弟朱英。二人来到朱英住处。李园先摘下玳瑁簪子,朱英跟着摘下玳瑁簪子,再脱去虽华丽富贵,却让足十分难受的宝珠履,换上平素所穿的履。

李园报怨道:“我原想借此机会投靠黄显士。没想到,他竟然也是个虚荣之徒。”

朱英说自己也对此不以为然。

因为在对虚荣一事上态度一致,让朱英对表兄从此高看了一眼。觉得平时对这位表兄不太了解,只是听母亲老说其不是,从未说过他好。现在看来,他并非一无是处。

朱英向李园叙述了自己逃身的经过。

原来朱英从死人堆中爬出来,到处寻找弟弟,见到的都是没有头的尸身。因为秦兵一向都是拿着这些首级回去领赏。

他左找右找,终于凭着衣物,找见了弟弟没了头的尸身。接着再找了一会舅舅李劲。没找见,便撇下弟弟无头的尸身,只身逃离了战场。

朱英含泪说:“没有把弟弟带出来,至今也不敢回家,幸亏黄显士又收留了我。”

李园告诉朱英:父亲受了赵胜的骗,家里的亲朋几十号人全送了命。

朱英说黄歇没有象赵胜那样直接骗人,只是鼓动年轻人,舍生取义,杀身成仁,合纵卫周,援赵抗秦。我因读了许多远西经典,受亚子先师的先师苏格拉底舍身取义,以及《论语》中杀身成仁洗礼太深,又有父亲“除成仁之外,这也是条通往将相的路。”的激励,头脑一热,就带上弟弟,加入义士队去了赵国。

第十三章,贵己

第四十九回,豪赌

朱英从赵国回来,在黄歇府中做门客,有缘结识观津一豪门千金,并得以入赘其门为婿。

得知李园想改换门庭,朱英便热心地如此这般授其机宜。

待到赵胜众门客辞别黄歇回赵,李园到底还是认为跟黄歇比跟赵胜强,便借口要去东边的乐土看望姑姑,就留下没走。

朱英为李园的事见黄歇,说要给显士推荐一位才子。

黄歇因为是姬周显学学士,更是因为谏献“合纵卫周”大略,赢得了楚王熊横的青睐,便得到了楚国左徒一职。所以,最近很忙。

爱才如命的黄显士,听说朱英要给他推荐人才,只因近日楚王有要事让他去做,便只得允诺朱英,月余后再见李园。

朱英将黄之意转告李园后说:“正好借表兄光,我离开乐土,太久就没回家了,就连入坠观津这一大事也没告知父母,实在不孝,太亏欠父母了。我们一道去乐土吧。”

于是,朱英就带着李园从楚都陈郢去了乐土。

李怡见了儿子朱英回来,是又喜又悲又气。喜的是大儿子终于活着回来了,悲的是再也见不到小儿子,气的是儿子们这么大的事,走时连个招呼都不给为娘打一个。

朱英告诉母亲说自己入坠了观津,没敢说他在黄歇门下做门客,因他听说父母曾去那找过他和弟弟。还听李园说,姑姑对赵胜与黄歇二人都不以为是。

李怡说:“入坠就入坠吧,我和你爸以后就指望你小弟小妹了。”

李园与姑姑关系不好。姑姑在出嫁前最讨厌李园的就是撒谎,还有好赌等恶习,其次就是讨厌他有阴疝。李园成年后,冬天不离长袍,夏天也不离长衫,让人看着别扭。

李园也不喜欢姑姑,本来许多豪门公子要纳其为妾,李园盼着家里也好跟着沾光。可她偏要嫁给一个外地教书兼设计园林的人。所以,李园从来不来乐土姑姑家。

大热天的李园还是一身长衫,姑姑觉得这孩子还是那么令她讨厌。然而,毕竟是娘家外甥,且一进门,一张口就代父向她道赚,又从未来过乐土,便还是好吃好喝地热情招待了他。

李怡问李园怎么与朱英碰在一起的。李园按照和朱英之前编好的话说:“他受赵胜差派去楚都陈郢黄歇那办事,恰逢表弟朱英替岳父去黄歇府上结生意帐款,二人就遇上了。”

李怡坚持不让李园再给赵胜做门客了,还让他也不可与黄歇打交道。她埋怨黄歇,说:“他鼓动年轻人杀身成仁,舍身取义,他自己怎么不去杀身成仁,舍身取义?”进而劝李园不如在家卖酱菜过日子踏实,却只字未提让他再跟姑父学建筑设计的事。

李园在乐土姑姑家住了近一个月,闲来无事就随朱英去乐土书院大讲堂听讲。在书院讲堂,他认识了吕布韦。二人只是交换了名帖,没有深交。

李园以前做赵胜门客,吕布韦为了赚钱,忽悠赵胜让门客发际间插上玳瑁的簪子,用珍珠宝玉装饰剑鞘以炫富贵时,他们见过,但没说过话。

在朱英的引见下,李园如愿见到了黄歇。

见面礼毕,李园便开门见山,再向黄歇打躬作揖道:“鄙人李园愿在显士门下为门客,不知春申君可纳我否。”

黄歇没有正面回答他,却问:“大热天缘何穿着长衫,还老躬着腰?”

李园答:“我是出于敬畏,见了黄显士才这样。”

黄歇嗯了一声,又问:“听说你原在平原君门下,缘何要改投于我?”

李园答:“我姑姑家在乐土,她家深知春申君不仅才智出众,更是大气磅薄,仁义致志。为当年乐土四大才子中的侥侥者,就连表弟朱英都投在了你的门下。”

黄歇心言:“别说些没用的。”又问:“汝有何长?”

李园答:“谋而善断,经事致远。”

黄歇心想:这几句我爱听。就说:“你留下吧。”

其实黄歇更多还是看在李园姑父朱良的面子上。认为这门客多你一个不嫌多,少你一个不嫌少。既然朱英举荐,他也正缺如其所说的那样“谋而善断,经事致远”的门生。若真如是更好。

闻名列国的显学四公子个个扬眉吐气。不过,田文在乘风破浪,弄潮一番后,就薄情地撇下三位乐土同窗,撒手人世走了。如今只剩赵胜、无忌与黄歇三人,相继成了列国叱咤风云人物。

黄歇成了楚国左徒,一般来说,这一时期的楚国左徒,如无意外,成为楚相是迟早的事。做为黄歇的门客,李园自然少不了为之高兴,同时,这也让他颇费思量。这些人究竟靠什么相继发迹?不仅因为他们大多出生王族,更因他们收养了太多的门客,善于博采众长,集思广益。

他们何以能收太多门客?皆因他们在乐土进学,并获得了德政与周礼显士文牒。由此,李园便以为:看来要成大事,光靠用心用嘴蒙骗人还不够,还少不了拥周,少不了懂点周礼,更得弄个显士文凭作幌子。

这周之义礼非一日之功可成,这拥周与得到显士文凭倒是容易得多,且来得快。拥周只需多喊上几声,这显士文凭倒是可以巧而得之。他想。

于是,李园便利用在黄歇府上的人脉,打着姑父朱良的旗号,绞尽脑汁地拉近了与乐土卿士府的关系,希望早日能够弄到显士文凭。

然而,对他帮忙最大的,还是卫国濮阳一个年轻商人。这人就是他在乐土书院讲堂结识的吕布韦。这二人在乐土书院讲堂听讲,谈论最多的人物便是秦人杨朱。吕布吕论此人时,认为此人说的话很实在。李园论此人时,认为此人所说的话很无聊。

吕布韦天资机敏,十来岁就随父周游列国经商。为了去往更远的南洋、西域、远西、西洋等地挣得更大的钱,他常去乐土,希望能得到通关天下的乐土金镶玉节。

吕布韦从来都认为做大事靠的是投机取巧,可是在当下商圈,要想成大商人,不能没有乐土金镶玉节。他试过多次,在洛邑周廷那边他没那么大能耐弄得此节,他以为在偏远的周之飞地乐土,弄到此节应该有戏。

吕布韦在乐土结交了与自己同样机敏的李园。因为相互利用,二人兄弟相称,话很投机。尽管二人在人生追求上大为相左。

吕布韦认为挣钱比什么都重要,有钱能使鬼推磨,要什么有什么;李园认为学号重要,有了学号就有了一切,咸鱼也能翻身。比如楚国的黄歇、赵国的赵胜、魏国的魏无忌,齐国的田文。

二人为钱与文凭谁为大争执不下,于是就以钱与文凭谁为大做赌。不过他们的筹码比较特殊,那就是叫爷爷,输家管赢家叫爷爷。不过,这个赌还有一个非同一般之处,这便是二人各为对方设了一个资质。押钱为大一方,必须持有乐土金镶玉节,押文凭为大的一方,必须拥有乐土显士文凭。

这样,二人便约定互帮:吕布韦保证帮李园弄到显士文凭,看他将来能不能靠此强过他吕布韦;李园保证帮吕布韦弄到乐土金镶玉节,看他将来能不能强过他李园。

其实说白了,这不过是他们之间的一场游戏而已。

好在陈郢离乐土不远,李园隔三差五地来乐土书院讲堂听讲。过不多久,李园果然获得了乐土卿士府颁发的显士文凭,这是后话。

先说,朱良在书院讲堂授课时,见到了前来听讲的李园。李园知道自己通过正道弄不到显士文凭,就一心走邪道,更知道本分的姑父肯定不会帮这忙,他就没把自己真正的意图告诉朱良。只说来乐土听课,只是为了长点学问。

他将自己与表弟朱英在黄歇那里做门客的事告诉了姑父,求姑父千万不要将此事告诉姑姑,说是怕姑姑数落。还说为了怕姑姑知道自己跟随黄歇,来乐土听课时,也只好不见她了,怕见了姑姑,此事便瞒不住。

年底,朱良在自己教授的显士科目考试阅卷中,意外地发现了李园的试卷。答题是驴唇不对马嘴。而在最终的显士文凭授予中,李园的名字却赫然在目。

他回家将此事告诉了妻子。李怡说:“他所以不敢见我,因为他知道见了我,他的那点心思难逃我的眼。这孩子就是不干好事,他不会有好结果,不信等着瞧。”

吕布韦硬说李园所以获得显士文凭,是他为其打通了关节。李园不认,一口咬定自己是凭真才实学获取。同时还进一步矢口否认二人之间曾经有过相互帮忙的约定。

只从李园获得显学学士称号,这显学学士的荣誉便大打了折扣。有许多人暗中嘲笑说:“是个人就能成为显学学士。”

虽然是个游戏,但毕竟大家有约在先。李园此举,让吕布韦觉得遭受莫大的耻辱。自己一向都是骗别人,还从来没受过别人的骗。这是他平生第一次受骗。要强的他,为了自己的荣誉,从此,便与李园断了交。发誓弄不到乐土镶玉节,在财与气上压不倒李园,誓不为人。

楚王熊横二十七年(公元前272年),楚王熊横与秦王赵稷止争讲和,便派太子熊完去秦国咸阳,和熊横当年一样,在那作人质。同时,派左徒黄歇前往秦国侍奉太子。

让重臣左徒黄歇侍奉做人质的熊完只是幌子,熊横真正用意是为更好让其实施“合纵卫周”大计。因咸阳距周都洛邑不远。

李园因获得显士文凭,所以,黄歇也让这一显士,且机敏过人的门客随往。

李园生来诡诈,却也生来心大,凡事爱往高处想,也爱往高处走。在咸阳侍奉熊完时,他除随同黄歇一起外,还常爱单独去往洛邑。竟然凭着从旁门左道弄得的乐土显士文凭,得以与时任周天子的姬延结交。

吕布韦没有弄到乐土金镶玉节,不方便去远西、南洋等地,却在周列国进一步做大了生意,尤其是在赵国与秦国,他出入这二国后宫,就象出入自己的家一样。

一天,他去秦宫,无意中见到了前来办事的李园,而李园却没看到他。

于是,他就通过秦宫的人脉,打听到了李园的来龙去脉。心语:李园这小子,弄到了显士文凭还真的发达了,傍上了楚太子,还结交上周天子。看来我真的要管他叫爷爷了。

他咬了咬牙,自言自语道:叫爷爷事小,输给这个大裤裆事大。他再次仔细分析了李园,认为要想胜过此人,压倒对方,光靠钱不行,非得在道上高过他,在势力上压过他。

这样,就少不了要设个局,走个捷径不可。

楚太子熊完十多岁就接触女人,至来秦国做人质,一共算起来,染指的女人不下百十个。可是,一直没有一个怀孕的。熊完来秦国一年后,在秦国经商的吕布韦因与李园斗气,就盯上了熊完,认为可以利用一下这个不能生育的人质太子。

通过在秦国的人脉,他把熊完的事弄得一清二楚。自然包括熊完的二个随从——黄歇和李园。他对李园更加了如指掌。心语:你李大裤裆别高兴的太早,别忘了我们之间还有一赌。我们走着瞧,看谁大过谁,强过谁?

吕布韦终于逮着机会。秦国华阳公主相貌平平。英俊跳达,常出入宫中的吕布韦,就轻易地与她勾搭上了。华阳公主怀了孕,吕布韦就怂恿她嫁给了楚国太子熊完。他自以为此招,定能压得李园永世难以翻身。

华阳公主嫁给在秦国做人质的熊完,刚九个月余,就为其生了一个儿子,取名熊启。熊完怀疑孩子不是自己的,从他对孩子的态度上,身边的人都能看得出。

李园第二次入秦宫办文牒时,又遇到了吕布韦。这是他们无意中第二次相遇。第一次相遇,吕布韦见到了他,他却没有看见吕布韦。两人这次相遇,相视先是一怔,然后谁也没搭理谁。

此后,李园通过咸阳乐土商馆在秦宫的人脉,也打听吕布韦。有人告诉他,吕布韦与华阳公主关系暧昧。有消息说,有宫里太监常见其入住华阳公主寝宫。据此,在华阳公主嫁熊完一事上,李园猜想,华阳公主所生的熊启,可能是吕布韦玩的把戏。

华阳公主相貌平平得甚至有些难看,秦宫有传言说其并非秦王赵稷的女儿,乃是其母实在难耐寂寞,与宫中一禁卫私通所生。

这次遇到吕布韦,李园从他的眼神中看出,如今此人,比先前在乐土认识的,年轻带着几分率性的吕布韦,心中增加了太大的神秘与野心。

李园怀疑熊启是吕布韦的种,认为吕布韦是想借熊启得到楚国。

通过多方打听,李园终于获悉:吕布韦混迹秦宫多年,他与华阳夫人关系甚密。这次,他正是通过楚女华阳夫人,将秦王赵稷与妃子所生的华阳公主,软硬兼施地嫁给了在秦做人质的楚太子熊完。

此事非同小可,关系到楚国的未来。李园为此盯梢了华阳公主与吕布韦二年。常见华阳公主与吕布韦秘会,只是苦于难以拿到把柄。

一天,李园与黄歇陪熊完去咸阳郊外狩猎,留华阳公主一人带着二岁的儿子熊启在家。有门人来秘报李园说,家中来了一位推销珠宝的商人。

李园立即将此事秘报黄歇。二个没打太子招呼,就偷着溜回了所住馆舍。

在太子与华阳公主卧室后窗外,二人偷听了屋内华阳公主与珠宝商人的对话。华阳公主令刚咿呀学语的熊启,叫珠宝商人爸爸,只听得珠宝商人嘘了一声。

俗话说,常在河边走,那能不湿鞋。功夫不负有心人,李园终于等到了吕布韦的这一天。黄歇与李园折往馆舍前厅,进入卧室,将吕布韦与华阳公主捉奸在床。

李园仗着剑,怒斥吕布韦:“你们刚才所说的一切,我们都听见了。”紧接着,李园大骂吕布韦以下犯上,作奸犯科,有违王法,有违周礼,举剑就要立即杀了他。

吕布韦镇定自若,穿上衣裤,恍若局外之人。他对装腔作势的李园说:“大丈夫不逞匹夫之勇,有能耐不要你杀我,我杀你。你我乐土叫爷之赌太小,而且难分胜负。我就与你再赌一把大的。你不是以周礼骂我吗?你我何不以周赌命?我下注周灭,你下注周兴。我胜,你拿命来,你胜取我项上人头。”

吕布韦见黄歇与李园明显底气不足,就缓和语气,面对李园道:“再说,此事只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张扬出去对谁都不好,就象你在乐土的事,我和公主都没给你抖出去。”

李园知道吕布韦说的是他假显学文凭之事,就不由自主地顿了一下。然后说:“我在乐土没什么怕你抖的。”不过,他转而觉得吕布韦说的也对,这些事若要张扬出去,确实对谁都不好,尤其是关系楚太子熊完的事。

黄歇也被吕布韦说得无言以对,他与李园心里都明白,眼前这事涉及秦国公主,而且眼下这是在秦国都城,动刀动剑等于找死。

结果,李园只好与吕布韦击掌盟誓,二人明确将钱与文凭孰强之赌,升级为周灭与周兴。将赌注叫爷爷,升格为命。二人并且还请在场的黄歇与华阳公主为他们见证。

发完赌誓,吕布韦对李园说:“今天我们只是打赌,别的什么事都没发生。”吕布韦说完,便匆匆离开。

出了楚太子馆舍,他倒吸一口凉气,觉得自己浑身汗透,裤裆里面更甚,似乎还不只是汗。

其实,吕布韦与李园打赌,只不过是给李园、黄歇、熊完一个台阶下。不然怎么着?楚太子熊完身在秦国,不要说是偷情生子,就是杀了熊完,黄歇与李园还能把奸夫淫妇咋的?

事后黄歇好奇地问李园:“你与吕布韦在乐土赌的什么?”

李园说赌的是钱重要还是德重要。我压以德谋仕,他压以钱谋仕,最终官大者为赢,输家从此叫赢家爷爷。李园只是只字未敢提及显士文凭。

黄歇听后,觉得这就是一场赌气闹剧。不过,他还是因李园以德为注而心里更加看重李园。

第五十回,犯贱

伴着耻辱,吕布韦来到秦宫华阳公主住处,宫女太监们见了吕布韦,一般不问不拦。他进入华阳公主寝宫,气得浑身直打哆嗦。这下赔大了,花了太多心血,投入了多年生意所得,又耽误了太多的赚钱机会,水到成渠的好事,就这样被李园给搅了。

好事搅了还不算完,眼下他连咸阳城也呆不下去了,他觉得自己充满着人身安全之忧。于是,只得认栽,连夜打点行囊,未等华阳公主回来与之告别,便仓遑逃离了。

逃跑的路上,吕布韦心里很是沮丧。心语:上次被李园这小子给骗了,让他没有去成东洋、南洋,远西等地做大生意。这次垂手可得一国,这么大的好事又被他给搅黄了,这小子真是自己的灾星。

李园得知吕布韦仓遑逃跑,心里嘀咕:到底还是我的显士名号赢了,你这孙子用钱换来的只是狼狈。不过,李园不得不服吕布韦,他这借公主之腹谋取富贵,此招本就够高。更有甚者,他居然还能觅得机会,再将公主腹中之子转嫁给一个未来国王身上。这事若非为我所破,他不就成了未来楚国的太上王,岂不赚得更大?那时,只怕我叫他爷爷,他反而不认我这个孙子。

李园心骂:看来这孙子真要用钱成就一切。

从吕布韦的所作所为上,李园不得不承认钱的重要。让他悟出,草民要成大事,不能没有钱,而且更要有阴谋。他进而觉得,与吕布韦比,赵胜们真是小巫见大巫。

他内心深处对吕布韦与赵胜既充满憎恶,忌妒,又有羡慕与佩服。

他觉得光有文号肯定不行。可眼下自己没有太多的钱,只好打算学吕布韦利用女人了。

黄歇将吕布韦与华阳公主的事悄悄告诉了熊完。从此,华阳公主便与儿子熊启呆在秦王宫里不再回来。这场闹剧就如此悄悄落幕。这样,熊完夫妇双方也都算得上体面。

唯一赔本而又狼狈的只有吕布韦了。他只赚得一个不敢相认,又姓熊不姓吕的儿子。

然而,吕布韦的这场移花接木的闹剧才刚收场,另一场借种剧幕又从此时悄悄开启。

黄歇与李园都为太子熊完的后嗣发愁,甚至揪心。他们赴汤蹈火地伺候太子熊完一场,有朝一日他成了楚王,没有儿子可不行。根据经验,列国君王因为女人太多,淫欲太过,大多命短。如若熊完没有儿子,将来别人的儿子成了楚王,那时,他们名利双失,白忙一场都算小事。

黄歇位高于李园,在熊完身上下的注比李园大,自然他最急。况且他还有现任楚王熊横委以的“合纵卫周”重任在肩。于是,他就不断寻找生育力强的女人进献熊完。

虽然进献了不少,却始终没一个为太子生出一男半女。

黄歇实在无奈,就将此事交给了李园,让他什么事都别做,专为太子寻找生殖能力强的女人,而且还要能生儿子的。

在此事上,李园与黄歇的想法与做法不同。他并不着急给熊完找太多的女人,而是借来吕布韦的套路,重在物色一个能被自己把控利用的女人。他心笑:这个黄歇太书呆。太子哪缺什么生殖力旺的女人?分明是自己不行。这事太简单了,找个美女,再给下个种,这事不就结了。

只是此事重在一个密字,人不能知,鬼不能觉。故而这事不能就近,我得为此回趟千里之外赵国老家。

于是,他向黄歇告假回了赵国。

李园从咸阳回到邯郸。一进家门,只见家中闹得天翻地覆。

小妹李环私自去了乐土姑姑家,过了二个月余,刚回来就一直呕吐不止。找个大夫给她看了一看,结果吓坏了全家。大夫说年方十四的李环怀孕了。

家人起初怀疑是李环与姑姑家的大儿子朱英有染。因家人知道她懂事的早,多年来一直暗恋他。经过逼问,李环供出了根由:

原来两个月前,李环因哥哥李园如今是乐土显士,又进而侍奉楚国太子,成了有头有脸的人物。身为其亲妹,她自然也变得扬眉吐气。进而认为,从此要开始打扮自己,不能给哥哥丢脸。

如今家里已经不再卖酱菜,哥哥李园从咸阳捎回的钱,家里用不完。

这天,她去邯郸街上买脂粉,回家的路上,她边走边往脸上涂抹,不小心撞上一辆疾驰的马车,一下就瘫在了地上。

马车上下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她见过的王爷赵胜。二年前,她去赵胜家见哥哥李园和姑父朱良,她与赵胜认识。

赵胜让侍女扶起李环,见她一拐一拐的,就笑着对李环说:“环儿如今比二年前更漂亮了,正巧我现在是去往乐土,不如同我一道,去见一见你漂亮的姑姑。我随行的有大夫,正好一路为你疗伤,到了乐土你的腿就好了。”

李环懂事的早,暗恋表兄朱英已有几年。虽然表兄已经婚配,但她心里还是装着他,同时,她对乐土也向往已久。去向往之地,还能见一见心仪之人,何乐而不为?于是,李环就答应了。

赵胜因获得乐土显士名号,又凭借显士招揽众多门客,不仅在赵国,在姬周所有列国都算是风云人物。

国王赵何并不在意赵胜砍下一个小妾的人头,认为那不过是难以说清道明的家事。自己在宫里杀个宫女妃子什么的,还不就象踩死一只蚂蚁。他更看重的是,赵胜能把杀妾与弱者尊严,礼贤下士扯在一起。认为他这位堂弟很有创意,不愧是姬周乐土显士。

赵胜发起合纵卫周,实际上是卫赵抗秦,没花几个钱,轻易就动员了列国与赵国几万人。忽悠也罢,骗也罢,赵何并不在意。他在意的是,赵胜有能耐让这些人去替赵国玩命。

至于说这几万人没能为赵国打胜仗,他认为这是将军们的问题,不关赵胜什么事。而且赵胜还被周天子看好,在列国还有很高声望。

赵何因而认为,赵国没有比赵胜更好的国相了。赵胜就这样被王兄赵何任命为赵相。

出任赵相不久,赵胜忙中偷闲,对王兄赵何说是去楚国会商合纵卫周,实际上是想去乐土向自己的先生们显摆显摆自己的成就。当然更主要的还是想去乐土见一眼梦中情人李怡。

上次他去参加新乐土书院与公祠落成典礼,由于周天子的驾临,他直顾陪驾,没能挤出空来去一窥李怡。

到了乐土,得知朱良正在乐土书院讲学,赵胜连首卿胡虎都没顾去见,便驱车径直奔李怡家。

轻易到手的东西,人们往往都不珍惜。越是得不到的,或将会被人抢走的,人们就越为想得到,或怕失去而乐此不疲,来劲上心。这既是与别人较劲,也是与自己较劲。说白了就是犯贱,但人们却往往误以为这是贵己。

赵胜对李怡既是如此。他想得到李怡,却没得到,因此李怡总是在他心里挂着。让他不断地,永远地对她充满好奇,不断地为之较劲,乐此不疲。

终于进了李怡家的门,见了李怡,赵胜就莺歌燕舞地说:“怡妹,看我把谁给你带来了?”

李环腿伤尚未完全好,见了姑姑,便一拐一拐地赴进了李怡的怀里。

赵胜时常也暗笑自己一如名利江湖中人,在许多事上犯贱,根本不是贵己。此时他就觉得自己奇怪。他一个身边美女如云的堂堂王爷,如今又是国相,居然情不自禁地在想:这眼前扑进李怡怀里的若不是李环,而是自己该有多好。

娘家人中,李怡只对李环最亲,说李环长得象她。李怡是个很懂礼仪,讲礼节的人,唯独对赵胜例外。对一个赵国王爷叫一个非亲非故的人怡妹,她不免心里很是别扭。一个刚刚出任赵国国相的显赫之人,对她莺歌燕舞的,让她觉得就象看到一只苍蝇飞进佳肴中,见了就想吐,更不要说吃了。

李怡是个大美女,更是一个少有的本分人。她心直口快,一向对事不对人。

得知李环所以随赵胜来乐土的来龙去脉后,她就看透了赵胜的心思,便直言不讳地对赵胜说:“你一个堂堂王爷,如今又兼任赵相,身边美女如云,要什么样的女人,就有什么样的。我如今已是几个孩子的妈妈,你干嘛还缠着我不放?”

赵胜热脸被李怡波了一盆冰水,他非但不生气,反而被刺激的更来了劲。便嬉皮笑脸地对李怡说:“我是要什么样的美女都有,可就缺你这样的。”

李怡这下翻了脸,痛责道:“你好歹也是个德政与周礼的显学学士,不懂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吗?”

赵胜见李怡翻脸,满脸涨红,越发美丽,他就更加嬉皮笑脸地说:“这四礼我都没违呀。我们不仅都是衣冠楚楚,而且就连打情骂悄也没有呀。”

这时,进了里屋的李环偷听了姑姑与赵胜的对话,就忍不住窃笑。不小心笑声惊动了外屋的李怡和赵胜。

李怡听到里屋李环的笑声,心里更加着急。她见赵胜如此脸厚,心言:我早就知道王公贵族没有好东西。她见冷辣酸都无济于事,便挖苦说:“我的头可没那么大的福气,你的刀找错了人。”

赵胜冤屈地说:“我那还不是为了你。”

李怡说:“即便你今天是为了我,那么谁知你明天会为谁?”

此言一出,让赵胜一时语塞。

李怡见冷辣酸苦皆无济于事,便转而来生的。就势吓唬他说:“我早已差人告知夫君,说赵相登门。一会我家先生见你对我态度如此轻浮,他会很生气的。”

李怡话音刚落,恰巧朱良就回来了。果然,他不高兴。对赵胜只是应付,皮笑肉不笑的。

老师的态度让赵胜倒是真的觉得很无趣。

离开李怡家,赵胜去了乐土卿士府。对于刚才的事,他全当冬天里洗了个冷水澡。冬天里的冷水澡虽然让赵胜有些感冒,却让他对李怡更加兴奋。

赵胜此行主要是来见李怡。见了李怡后,他便去见乐土首卿。然后,在乐土首卿的陪同下,才去了楚都陈郢见楚王熊横。

黄歇听说赵胜来了楚国,就从咸阳专程赶来与他相见。赵胜见完同窗黄歇,就带上黄歇的门客,李怡的儿子朱英又返回了乐土。他借口问李环是否随他一道回邯郸,实际上为的是还想再见一眼李怡。

到了乐土,朱英先于赵胜,回家通报赵相将至。李怡得知后,心骂:真是一只趋不散的苍蝇。然后就带着李环躲了起来。

赵胜来到李怡家,没见到李怡,只见到老师朱良和家人。而一家人都没给他好脸。这也是赵胜预料中的事,他明知来了会很无趣,可还是不由自主地就来了。

李怡一家人都反对李环随赵胜回邯郸,借口说李环的腿伤尚未痊愈,等养好了伤让朱英送她回家。

李环对赵胜的看法与姑姑迥异。她觉得赵胜是个挺亲和,且有趣的人。

李环离家时没有打招呼,出门快二个月了,她很想爸妈。便心想:我干嘛不随赵胜一道回去?他是赵国王爷,又是国相。能与他一道回邯郸,多风光啊,这是太多人求之不得的事。

听说赵胜住在乐土圣贤塘中滩上的小楼。次日,一大早她就背着姑姑,悄悄来圣贤塘找赵胜。赵胜见李环的腿伤已愈,步态轻盈,身姿灵巧,活脱脱一个小李怡出现在他眼前,只是觉得其韵味比起李怡差得太远。倒是觉得她有些像那被自己杀掉的爱妾杨丹。

见了李环,赵胜心想:你李怡不待见我,你侄女却待见我,那我就全当李环是你。这也是天意,是老天让她撞上了我。

李环的韵味虽不及姑姑,但她的眼神还是让赵胜有些心动,当然更是为了和李怡赌气,他便决意不让李环这只送上门的熟鸭子,再像她姑姑一样飞了。因怕李怡家人找来阻止,没顾上吃早饭,赵胜就命随从,匆匆忙忙收拾行装离开了乐土。

离开乐土,赵胜掀开马车窗帘,望着李怡住家的方向长叹一声,心言:李怡啊李怡,我怕是没脸再见你了。

早晨,李怡做好饭,过来喊小女儿和李环吃。

小女儿说:“环姐上茅厕了。”

一家人左等到右等,就是不见李环出来。李怡在茅厕外喊了几声,没人应,进去一看,里面没人。一家人房前屋后地找,连李环的影子也没见。

接着,一家人顾不上吃早饭,找遍乐土,几乎问了所有人。终究没找到李环,也没听到有人说见过她。

朱良为找李环来见胡虎。胡虎与赵兰一下就想到赵胜。心语:会不会让他差人把李环给骗了去?于是,夫妇二人就带上朱良,火急火燎地来到圣贤塘找李环,借口说是来为赵国国相送行。

塘主躬身施礼后,对胡虎说:“我正要去向您秉报:赵相早饭前就走了,他让我转告您,说有急事回国,没能面见辞行,请您见谅。”

胡虎忙问:“早上有没有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来过?”

塘主说:他随行的几个侍女都在十三、四岁上下。他住这,守卫都换成了他的人,走时,他也不让我们送,所以我们不得而知。”

胡虎听后,与夫人赵兰对视了一下。二人心里都明白:赵胜不待他们前来送行,早饭没吃就走了。这李环八成是被他带走了,但嘴上却没好说。

朱良有事脱不开身,李怡就托人去陈郢找儿子朱英,让他去邯郸舅舅家,以弄清李环的下落。

下午,赵胜一行人住进途中驿馆。赵胜就让随从给李环安排了一个单间。晚饭时,他诡秘地对李环说:“晚上,你一人单住,不要怕,我已安排几个兵卒在你门外为你守护,若有歹人扰你,兵卒便会杀了歹人。”

李环对赵胜乖巧妩媚一笑,后道:“谢相国。”

赵胜住在李环隔壁,李环并不知她与赵胜房间之间有个推拉门。晚间,赵胜估计李环已睡定,就悄悄溜进了她的房里。

李环没想到,一向亲和尚礼的赵胜,竟然这样粗暴地对待她,乘她睡定溜进了她住的屋,径直上了她的床,不由分说地钻进了她的被窝。

她下意识地用手推搡扑上来解她内衣的赵胜。回想晚饭时赵胜对她说的话:“若有歹人扰你,兵卒便会杀了歹人。”可眼前的歹人是他,兵卒岂敢杀自己的主子?想到赵胜曾经杀过妾,她就吓得松开了手,从了他,任其所为。

本来,从乐土回邯郸只需半月行程,赵胜却走了一个多月。一路上,在驿馆里他都与李环住在一起。在有些驿馆,他一停就是几天,几天中,他不分昼夜,都与李环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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