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账

老伴儿老早起来，跟那群老姐妹跳广场舞去了。每天跳完，大伙儿还要散散步，唠唠家长里短什么的，回家一般都太阳老高了。

老李没有早起习惯，他是晚上不睡早晨不起那种。至于早餐，都是老伴儿回来做，或是从外面买了现成的带家来。可是，今儿有点儿不同，老李没有了以往的耐性，因为昨晚的韭菜馅儿饺子他不喜欢，没吃饱，后半夜肚子就咕咕叫了。老伴儿回来还早呢，不能傻等了，干脆出去吃点儿，想到这儿，老李穿衣出门。

小区附近就有早点铺，夫妻店，小米粥、小笼包、牛肉面，做得都不错。老李径直走进铺子，还没招呼老板娘呢，一眼却看见老张在那里。老张也看见了老李，冲他一招手，哟，老李，今儿咋出来吃啦？让嫂子给轰出来了？快，这儿有地方，快坐！老李忸怩了一下，走吧不合适，坐吧又……总之有点儿进退两难，最后还是坐下。

老李要了碗小米粥，一屉小笼包，坐老张对面吃起来。边吃边跟老张聊了几句后，老李心里折腾起来——对面这家伙爱占小便宜在老哥几个圈子里是出了名的，今天在这儿碰上他，没跑这早点得自己替他买单了。哼，我先眯着，不提这壶，我慢点儿吃，他先来的先吃完肯定得先走，我看他好意思吃完嘴一摩挲就走？哼，只要他一客套要买单，我就借坡儿下驴，不跟他争，让他这铁公鸡也拔根儿毛！老李这样想着，偷觑一眼，老张那屉包子吃没了、只剩小半碗粥了。嘿嘿，看你这回咋办！老张却一脸安然，回身叫老板娘——包子！又冲老李说，这儿的包子真香，真好吃！又一屉热气腾腾的包子端上来。老李咧着嘴笑笑，心说，坏了，这家伙这是要宰我啊，还加码了！两屉包子，别撑着你！哼，算了，不跟他计较，自己大方也不一回了，十块二十块的早点钱还是有的，就当我再请他一回。想到这儿，老李不再纠结，热情地说，吃吧，多吃点儿，只是早餐简单了些！老张笑笑说，可不，要中午就好了，咋也弄俩菜喝点儿。老李心说，敢情你会算计，花别人钱自己不心疼。老李更加放慢了速度，他高低要看老张如何收场。

老张吃完了，擦擦嘴，冲老李说，今儿你吃饭咋这慢啊，我不等你了，有事先走一步。说完起身走了。老李见老张径直出了门，心说，你看咋样？他倒不客气！行了，今儿还我请你，你老张也真是的，忒小气！老李喝口粥。忽然老张又转回来，隔门口一探头冲他喊，老李，账我算过啦！然后又走了。老李吃一惊，嚇，今儿日头打西边出来了，他老张也慷慨一回，敢情他把账给算了！不容易！

为熬时间，刚才老李的粥和包子早凉了，见老张已付账走了，老李几口吃完，起身也就往外走。谁料想，在门口，老板娘把他拦下。老李也没生气，解释说，刚才老张已经把账算了。老板娘说，没有啊，他算的是他自己的。老李不信，说，他刚才告诉我说他把账算过了啊！老板娘说，对啊，他是把账算过了啊，他一来，吃饭前就把钱给了啊，可是你吃过了钱还没给！老李一听，心说，嘿，老张，还是你高明，怕碰着熟人请人家，你不吃饭就先算账啊！行，也行，毕竟有长进了，知道把自己账算了。老李想到这儿，口袋里掏钱，谁料想，出来得急，口袋里没装钱，这事闹得！老李赶紧跟老板娘解释。正门口这儿说呢，老王来了。老王一听，二话没说就往外推老李——走吧，走吧，今儿我请客！

老李没办法，赔着笑，说几句感谢话走了。走出几步，他又琢摩，老王不会以为是我见他来了要占他便宜吧？心里越觉不妥，忙转身，到门口冲老王解释，我，我今儿真忘拿钱了。那啥，明儿我把钱还你！老王笑着一摆手，嗨，老李你真是，这多大事儿啊？多年的老哥儿们了，谁请谁吃个饭能咋的，还要你还钱？快走吧，不着急走就回来陪我聊会儿？老李摆摆手，走了。

这一整天，老李生老伴儿的气——都是你，让我栽了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