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这辈子是在坎坷中度过的。他没享着大福,却遭了不少大罪。
二叔挺不幸的。幼年顽皮,也不知他从那捡来雷管当炮仗,放在灶坑边烤,结果手指头被崩掉了。亲戚都说他命大,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后福没多少,又一次大难却差点儿要了他的命。有一次跟自己的小舅子喝酒整急歪了,肺子被捅了一刀。为给他找血源,林业局的大喇叭喊了好一阵子。最后,还是从相邻的南岔区找到血源,由火车头单机送过来,才救了他一条命。
二叔挺能干的。从辽宁老家来到伊春后,他在林业局的五七工厂上班,成了一名铸铁锅的翻砂工人,属集体性质的。这活儿既苦又累。可他年轻,虽说手有残疾,但干活儿的麻利劲儿,一般人比不了。后来,二叔成了家。因为好喝两口酒,花钱又大手大脚,日子过得紧紧巴巴的。到是二婶省心,也跟着有钱三天乐,有吃便吃,从不算计着花钱。
二叔挺实心眼儿的。和人相处,他不会弯弯绕绕的。爷爷、奶奶去世后,留给他的砖瓦房住得好好的,只因邻居家说家里人多住不开,想和他串房,便二话不说,把房子让给了人家。等父亲知道情况后,他已经搬进了生产队低矮的土坯房。你埋怨他,他却乐观地说,这儿前后有园子,吃菜不用花钱了。他还把进厂的工人指标让给别人,自己当起了种地的农民。他心眼儿实大劲了,反到有些傻。可他不觉得自己吃亏,这样活着,挺自在的。
二叔挺孝顺的。奶奶晚年有病卧床,他端水喂饭,脏活儿累活儿都包下了。有时去距家很远的医院看病,他就背着奶奶,一口儿气就能走到。有一次爷爷家住的平房因电线老化着火了。赶巧,他看到爷爷家住的方向房子冒烟,就觉得不好,跑回家一看,西头住家的房子已经着了起来,大火正借风势向东蔓延。二叔冲近屋,先把卧床的奶奶背出来,又返回去把吓得发呆的爷爷背出来。等我爸妈赶到时,一溜泥草房早烧塌架了。
二叔挺能折腾的。从老家到伊春,住的砖房换成了泥草房;从农村户口转为城镇的,后又为种地改为农村户口;从街道工人转为农民,吃供应粮的本子他也敢舍弃;从山下搬到林场,晚年日子实在过得不如意,又从林场回到老家。这一大圈下来,他没攒下一分钱,就攒下了两个老大不小的儿子。
有一次回老家,我见他脸色苍白,就说:“二叔,你也该享福了。别拿自己当年轻人使了。”
“这辈子没消停地折腾,人老了,还一穷二白。我就是忙活儿的命。”
二叔把自己的命运归结到“折腾”二字上,是有些道理的。假如他不“折腾”,也许他能把日子过得好一些。可惜,命运和他开了很多玩笑。
二叔这一辈子活得不窝囊,但挺悲怆的。
“二叔,不管你怎么折腾,我都是爱你的。”
愿你去天堂的路能走得安稳,走得平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