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友如书

树众送我的一套《明清名人尺牍墨宝》至今还珍藏着。说起我们的俩相识，也属偶然。

一次我在古玩城看画，连走了好几个店铺，可身后总是跟着一个不声不响，憨厚朴实的胖子。待我出了外面的门，他主动过来搭讪，并自我介绍说叫孙树众。他说，我一直跟在你的后面，听你品画时的言谈，还真学到了不少东西。我们虽说是第一次认识，但他的恭维，还是让我有了几分得意。后来，他经常把家藏的瓷器拿给我看，还领我到他乡下的叔叔家去了一趟。他叔家的东西都是民俗类的老物件，我对藏品的一番评价，说得老人很开心，原来扔在杂物堆里的东西，被他们珍视了，并保存起来。经过几次交往，我们彼此熟络起来。

一天午休，树众打来电话，说在古玩城碰到从依兰农村来卖古书的人，就拦了下来，让我先掌眼。我不好推辞，就让他把人领来。来的是一对母女，家藏的六七本古书被包裹得很严实，看来是她们的珍爱之物。待打开包裹拿书上手细看，原来是民国时期戏曲小说的残本，比较有价值的是一本手抄的医方汇丛。母女俩喊价几千元，其实是不值那么多钱的。我知道树众是好心，怕好的善本书叫别人买走，就拦下人家，让我先睹为快。见我没有买的意思，母女俩依然谈笑风生，说来哈找亲戚，顺便带来几本老书，能换几个钱最好，总比放家里扯巴了好。老人家还热情地邀请我和树众得闲时去一趟她家，还说要打野生的江鱼给我们吃，说不定顺便还能淘到好宝贝儿。树众也是个热心肠。他又是联系她们的亲戚，又是帮忙安排住处。通过这件事，我重新认识了树众，也了解了他憨厚朴实的为人。

树众送过我一幅柳月良的国画《水仙图》，画不足一平尺，但却是精品。他送我的老物件青瓷水盂，小巧别致，如今已成了我的案头清供。最值得一说的，就是这套《明清名人尺牍墨宝》。这套书出版于民国十四年十二月，由上海文明书局印行，全套十八册，现仅存十五册。树众送我这套书后没几天，他儿子不干了，非要要回书中粘贴的一枚民国时期的印花税票。我对树众说：“老弟，孩子舍不得，你还是把书拿回去吧。”“我儿子要的是书中的邮票（实为印花税票），也没说要书。书你留着肯定有用。”他说得很坚决。听他这么一说，我也就没再推辞。

我对书法没有精深的研究，但自己的藏品里，却也有几件大家之作。所以，对于有助于提高鉴赏眼力的《明清名人尺牍墨宝》，对我来说真是良师益友。缺失的第一集之第一册，第二集之第二、五册，我就无缘一睹其真容了，倒是余下的几十位名卿巨公的尺牍，确有夺目风采，让我开卷有益。此书由文明书局辑，民国十一年（1922年）上海文明书局影印本，18册。本书共收录159人次的267通尺牍，所收均为明清名家。所收录的尺牍源自霍丘裴氏壮陶阁、扬子鲍氏春圃、武进庄氏秉翰与思缄、无锡秦氏和吴兴章氏紫伯等藏稿，印制精良。第一集收入明人尺牍共四十四人，七十三通，第二集收入清人尺牍共七十人，九十九通，第三集收入清人尺牍共四十七人，九十五通。分别采自霍丘裴氏壮陶阁及杨子鲍氏春圃藏稿。本书品相完好，影印精美清晰，所选尺牍多出名家手笔，如朱允明、王守仁、曾国藩等，为喜好书法者必备。难能可贵的是，此书有十几处近千字莫松岫（号老忍）写于庚辰年（1940）腊月的长跋，记录下了灯下抱病卧床赏书偶得感悟的畅快，以及为长者凄寒守制尽忠孝的伤感。老忍虽不知其名，但他精研书道，且自身书力不凡，真是令人佩服。

得到树众这份真诚的馈赠，我自然不敢慢待这份感情。记得我曾回赠给他近20本俄罗斯原版外文图书。可他没有秘藏起来，而是无偿捐献给了黑龙江省博物馆。事后他才把这件事告诉我。由此，我更加尊重树众老弟了。真是好友如书，品读时，才知其心胸的博大。

《明清名人尺牍墨宝》是套不可多得的好书。在轻轻翻动书页的时候，我总是害怕稍不经意，那份厚重的感情会悄悄溜掉。但我还是愿意在笔墨间游走，期许这份感动会在春天里，绽放出对树众的真诚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