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

县城，街道，一辆朴旧的班车吃力地行走在坑洼不平的路上，车体的减震不堪重负，发出“嘎吱嘎吱”的呻吟。车体摇晃，后来终于叹气似的停在小什字边上。

挎着斜布包的售票员吃力地拉开车门，下了两三个人。她不甘心地冲着道边穿深灰色风衣的年轻男子吆喝着。

那男子风衣上的翻领敞着，他正在打电话，兴许得了什么开心的事，他的手机贴在耳边，俊朗的脸微微上扬，发出阳光般爽朗的笑声。他的笑在萧瑟的，秋风一阵阵扫荡着秋叶的街道上成了唯一的亮色。

他不知道的，车厢里站着一位羞涩怯懦的少女，她正为穿着姐姐的大了好风圈的鞋子而自卑。她静静地呆在车厢角落的地方。在短暂的停留里，她羡慕地望着自由而惬意的男子，他光洁的额，他挺直的鼻梁，他不高却挺拔的身姿。他的能扫除一切阴霾的阳光般的笑。

他依然在风里打着电话，他原地里用皮鞋尖轻触着地面凸兀的石子，他转身的一刹那，眼光扫到了正隔着玻璃凝视的眼睛，他的目光只是一瞬倏然地搜过，并没有一丝停留。但已然让那少女羞红了脸。眨眼间却又让她舒了口气。

班车像蹒跚的小孩学步般，又摇摇晃晃地开走了。车依然发出“嘎吱嘎吱”的呻吟……

很多年了，少女已为人妇，但她依然不能忘记县城，那趟班车，那个人。她执拗地相信，她的初恋交给了那个深秋，那个人。

多年后的深秋，他站在马路边，看着路上一张张被生活支配得麻木而惶惑的脸，路上的小车，公交，电动车，自行车，人们像是蝼蚁一般觅食。

他不知道，那曾经的少女已经消散了，化成了千篇一律的为活而活的躯壳。他忽然感觉心里一紧：他害怕看见女人吃苦受罪！因为他在那一刻想起了妻子，她也像这些女人们一样形如蝼蚁！他爱他的妻子，就像当年那个少女沉默地深爱着他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