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水云汀的头像

水云汀

网站用户

散文
202209/26
分享

童年的村庄

天蓝得像海,天空里飘过丝丝缕缕的云。云像田里摘回的棉絮,被风扯得很薄很淡。这云有时一块一块的孱云却像海里无际的海浪。

太阳只有一个,每天在带露的清晨里醒来,谁的脚走在渠畔,夏天是草木丰盛的季节。大地是一片绿色的海。风来的时候,波涛汹涌着,随鬼影一样的风直跑向远方去了。

风田里是一行行的玉米,站着整齐的队伍。怀里抱着青色或淡红缨子的玉米婴儿。它太小了,被一层层地包在襁褓里。灌溉用的渠里因为渗了太多的水,也长出人高的野草了。这草叶上蓄着无数的小珍珠,被谁走过时,“噗噗”的草声里落下无数的露珠,这水打湿了草,打湿了地,更打湿了人的布鞋和裤腿。

这人只是小孩,早早起来,黎明的雾才浓,天才开了,薄黑里显出浅蓝的晨光。东方才露出浅的鱼肚白。他只为抓蝉蛹,这些蝉蛹从潮湿的洞里钻出来,有些才爬到叶茎或叶片上,有些带点灰白,也有的带着浅的碧绿,它们还不会飞,轻易被抓到了。也有更多的古铜色的蝉壳,背上开了裂,僵硬地立在枝叶上。它也可以入药。

田里露水嘀嗒,像山洞里石缝里渗出的山泉。田里的土里有很多夏虫在鸣,颤颤地,响声一片。田里大大小小的青蛙向着深处蹦跳。

绿色的海里有一座孤岛,岛高高的,是村落的大树。大树下是一道道土墙。有些土墙上也有打的胡基砌的房背。土木砖瓦结构的房子是四合院的格局,有前庭,有两边低下来的瓦,低到院子四际的屋檐上,逢到下雨天,这雨终日不息地淌着水,这水有时只是嘀嗒,有时成了线,有时成了水流。水打在院子的蓝灰的砖头上,很高调地响。

雨让硬而坎坷的土街道成了烂泥塘。再下雨,人是困不住的,还要走。雨靴沾着重的泥,人在路上真是艰难跋涉!一步一步地走。有些小孩为了轻便好玩,就走在街道两边的小水沟里,高腰雨靴不怕水,慢慢地被水推着走。这些水都流到学校门前的涝池里。水把池边的柳树淹了关截身子,让它的垂下的柳条都要浮在水面上,水一漾一漾的,漫过岸边的草地。

下雨天妈妈就忙着织布。织布是为了方便在煮了染色后浆洗好,为过年准备着衣裳。她把一枚小鱼一样的梭子从牵了两层无数细密的线中熟练地扔过去,手里往回使劲地拉一下织机,脚再一踩,这些线互换了高低,油光锃亮的梭子又从这头到了那端……

我那时总是饿。抱着她的缠着喊饿,她总充耳不闻地机械地劳作着。实在耐不住烦,唤哥哥去柴房里抱一个西瓜来吃。甜甜的糖水进了腹,饱胀的肠田胃得了安慰。

霖雨季节,下过四十多天,天还没有放晴的意思。天空灰雾浓云,一意地向着南边,好像千军万马。奶奶教我从木窗棂间伸出饭勺转来转去,口里念念有词:“硌挠挠天,硌挠挠地,叫你天儿嫑着气(生气)。白天给你要太阳,晚上给你要月亮。”

雨没有停,倒是来了表叔。

表叔家种了甜瓜,让我们去看瓜。

一路泥泞,我和二哥到了几里外表叔的瓜田。瓜田边搭了小瓜庵。我们自然先吃甜瓜。我们是欢喜来姑婆家的。姑婆也吸烟袋的,她也会说漂亮话。言语里总是夸奖这个漂亮那个聪明的。

晚上,二哥陪表叔睡瓜棚,我太小,就在家里和姑婆睡。看着西天亮了,都说天要晴了。没想到一入夜就又下起雨来了。“悉悉窣窣”地响起来。我知道这是雨密密地落在院子里核桃树上的声音。

姑婆一手拿着大蒲扇给我赶着蚊虫,一边逗我:“你听,什么声音?”

“下雨了。”

“嗯——是蚕吃桑叶的声音是不是?”

“是蚕吃桑叶的声音。”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快开学我们必须回了。那时雨已经停了。我也想念家里了。想什么呢?是想生满苔藓的井台,还是想念院子里几人也抱不过来的大槐树?还是想念伶仃着小脚,拄着拐杖的奶奶?想念我抱着妈妈的腿在她的脚边打转?还是有着黑葡萄一样眼睛的穿着薄夹衣的不说话的弟弟?……

我说不上来。

迄今我仍能听见院内的大树被风鼓动时“訇訇”的巨响,仍能看到虬枝腾空遮掩院子上空的浓荫。也能听到干了的树荚掉落院子的清脆的声响……

啊,我的童年就在庄外的谷地里的吆喝声里像麻雀那样腾空而去,我的故乡也在庄外的芦苇的青纱帐里婆娑,带着迷幻的影子,这里的那些人永远都在我的记忆深处沿袭着古老的方式生存。他们永远不会老去,他们不朽!

图片描述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