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夏向凉秋妥协,火热向冷清妥协,喧嚣向静谧妥协……世间的一切都会像风一样过去,会像尘埃那样落成静尘。过去的终究是去了,未来的还在远方,微笑着,藏着不可知的狡黠的不可名状的目的。
轩在小镇上班,工作时耳边充满了嘈嚷,好在那些是别人的,只须本着平常心来解开矛盾的死结。当事双方陷在各自的情绪里各说各话。他的工作就是让人能换一种立场来看问题,把他们从那种情绪里解脱出来,再让双方都能让步,让死结有了空隙,就容易解了。
但偶也清静的时候,那些繁杂的事务处理过就永远从他心里忘掉。他甚至想不起一丝一毫。“也许真是老了呢!”他这样自嘲地给别人说,其实也是心的喟叹。
清静时雅就从心里跳出来,想着她现在应该忙着,下班的那个点就该在路上了。她骑电动车,也不方便接听电话,本要拨的号终究没拨下去,默默地把手机重揣回去。
雅忙着孩子的饭就没法吃。疫情持续不断,至今没有接到学校去的通知,只告知在家里上网课。儿子在家里就恢复了小时候的习惯,光着背,穿着小短裤走来走去。这让他生气。为此没少训斥,但他不生气,小孩子任性地口吻说:“我就要这样。”这让他无可奈何。
儿子长得快和他一样高了。但怎么看,还是长不大的样子。他有时想抚摸他的头,他却躲过了。这让他想起自己这么大时,也不太情愿父亲在头上的抚摸。——心里有些难为情的抗拒!父亲已经故去八年了,母亲也九年了,但他们的模样还栩栩如生,一直在熟悉的环境里生活。自己在儿子的年龄时父母的岁数,中间只是这短短的二十来载,也许自己也要故去的!
他真怀念儿子小时候,虽然时时需要看顾,但抱在怀里,他那样习惯于在父亲的怀里寻求安全的依傍。轩在回忆的时候习惯地双臂成环,但蓦然清醒,怀里只是空的惆怅。
儿子成长的过程,是母爱的细腻关怀和父爱的严厉相融合的,轩像是个严谨的园丁,刈除去树木上的旁枝别杈,让树木长得尽量挺直。当然他是狠了心的,这过程也会感觉疼痛。夜里,他望着安然梦乡的睡脸,忏悔似的用额来贴儿子的额,亲他的小手,吻他的发。但不知何时,他知道儿子长大了,那些手段已不足以改变,就又化作絮絮的唠叨了。
除过新婚不久的肢体冲突,许多年了,他没动过雅一指头,倒是她,时不时地动手来揪,用脚来踢,他像个不倒翁似的躲。雅也习惯了指使他干这干那,他也习惯了服从。
现在家里长住了岳父。患病后得不到岳母对他的关爱,雅就接来住,每顿饭都须做得很烂好消化的那种。稍有不适就要到医院。雅拿着钱给他治病。这种情况已成常态。轩有时心里也不平:“岳父母不止妻一个孩子吧!”别的各忙各事,仿佛与他们无关一样。最主要的,他还是心疼岳父的遭遇,还心疼雅的忙累!——如果姊妹兄弟不能齐心,靠一之力己也做不好啊!
察觉到他的郁郁寡欢,雅来安慰他。倒是轩望见她又白了些许发丝,心下早已不忍——他不想让她心里不好受,就想着,不就花些钱嘛!不就再操劳些嘛!也许尽过心雅心里才不会有遗憾……
妥协,大约都是因为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