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无声
单位值班睡在三楼的宿舍,夜半起夜是在楼后卫生间去的。就见一轮浅黄的弯月辍在西天。其时天如晦暗的海,它当为一叶诺亚方舟,渡着亟等解救的魂灵!
它静静地,慢慢地泊着,像我小时候一样。
那时性子倔,做错了事决不认错。耿直的父亲粗暴地将我推出门外,顺手闩上了门。我倔强地不吵不闹,兀自站在夜的街上。整个村庄都睡了。空落落的街面上扫荡着风,月的清辉洒满世界,也将我淋得透湿。月儿无声,只在孱云里穿梭。像般行在波涛里,时隐时现;风儿吹着干的玉米苞皮在坎坷的土路上“刻刻啦啦”地响。那时我感觉到孤独,全家人在大门里,我像是一剪游魂,也许真睏了,寒冷让我坐不能坐,站不能站。况且也因为害怕,心里就恨起来,想着用死来报复!想着想着,眼泪就不争气地淌下来。但想起最亲近的弟弟能否承受?坚毅的心慢慢地融化了,举了几次叩门的手终于又轻轻地落下来。最后,在母亲偷摸的打开门的那刻,我才得到救赎……
“其实我是知道的,故意装睡的,”父亲在我成年后这样解释。
他的面前站着的,是一个穿着军装的小子。这小子已经和他一般高了。
父亲非常喜欢我穿军装的样子,特别在访亲探故的时候,因为偶尔一次的便衣,父亲竟会一路数落:“还是军装看着威武!精神!——你不觉得吗?”
但更多的时候,我是在部队的。
月亮从一处山岙里升起来,刚好从高高的山脊上露了脸。莽莽苍苍的松林与山影融成一体,也是夜的一部分。想家的我只是定定地望着月亮。因为我知道,几千里外的父母也可以望见的。月亮是感情的载体,这缕宽念让我感觉慰藉。心下自是安定许多。
而今的月,是在近十年前的父母先后亡故之后,我在这个城市边缘的地方,想念着故乡坡头的那处坟茔。月淡绿的清辉薄霜一样,洒在坟头上密密的草茎里,我深情凝望,久久缅怀,感恩思德,回忆点滴,纵是思绪如潮,也只能发忽情而止于理。月儿无声,亘古不变。在我短促的人生里,在繁衍的世代中,只有情意绵延,思念久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