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里行走的人（组诗）

时光里行走的人（组诗）

             文/王九城

相遇

在小城的大街上，他是一个飘忽的影子

如风中的一片落叶，轻手轻脚

抛开中年的庄重。他已脱去时光的伪装

裸露出真实的面目，脸上的胡须和灰尘

被我看见。我不再能默契地猜出他的去向

便跟在他身后快走了几步。靠近他

拍了拍他的肩膀的瞬间，他和我重叠在一起

人到中年

皱纹端坐脸庞，时间的隐喻深刻

走过的路多了，太阳在右

月亮在左。无心的风景飘忽成空

风迎面而来，侧身而过

留下一些沉甸甸的种子，坚守

硬壳。人到中年，有着身体的隐痛

在雨天或黑夜发作。幸好

他会适时沉默。偶尔用灯光

擦拭过往的记忆，露出内部的核

——谁是导演?生活已不需要台词

虚幻的人

他只在夜晚出现。我近

他就远。我远，他又向我招手

这个模糊的人，不肯露出真实的面目

就算在镜子中，他也隐藏得

很深。有好多次，我就要抓住他了

可是他轻灵，虚空。只要呼吸

他就会消散。合上双目

他就罩在头顶。多少年了

他始终不肯远去，好像在

等待着我与他的会合

往事

今夜，只余这雨声在敲打着寂静

今夜，这小小的阳台就是我与往事的

咫尺天涯。窗外的树木在反复擦洗记忆

我的思绪辽阔，是蝴蝶飞不过的沧海

是夏日里再也回不到枝头的落花

雨夜里行走的人

雨迈着细碎的脚步，追赶着他

仿佛命运中潮湿的部分，在今夜

要掠走他的体温。伞下的他

用唯一的干爽捂住心跳

他要在这场比赛中胜出，找到

回家的路。而我只能远远地看着

任他把孤单和无助留给身后的我

雨后

此刻的雨停了，天空还藏着

隐隐的雷声。他与这小小的阳台

融为一体。隔着窗户

风难以把他摇动。三十年了

他还如那个扒着窗棂向外看的少年

拼命地想挤干日子里残留的水分

状态

大多时间，他是折叠的

被某个地方，某个人折叠进记忆

抱着自身仅有的光亮

记忆很模糊，很无奈

像他生活的状态，难以随心所欲

只有夜色加深到足够黑

他才会被镀上一层水银

在玻璃窗上，把真实的自己

一点一点亮出来

流水

追随一条小路，追随一个摇摆的背影

追随更远处的一点莫名的光亮

他在爱过之后，收藏起内心零落的星辰

风加深了他额上的皱纹，寻找已经

毫无意义。相比之下，消失的速度更快

这是他无法掌控的。无论东岸还是西岸

也只能无助地看着他远去

走在秋日的细雨中

他忘记了甜蜜的词语，忽略了

白瓷的花瓶，以及花瓶上的梅花

绽开的一瓣一瓣的红唇

走在秋日的细雨中，一切归于平淡

他能回味的只是

一场淋漓的大汗，带着的

微微的酸。他的眼中缓缓上升的

只是一幕模糊的背景

那时，他坐在海边的礁石上

融入无边际的蓝。头顶

云来云往，变换了天空

当他蓦然惊醒，已是多年以后

他走在秋日的细雨中

不知何为喜，不知何为忧

虚幻的人

虚幻的人走在通往墓地的路上

没有体温。如果没有路边花开

他是灰暗的。如果没有人说起春天

他会继续苍白。一瞬间

天就黑下来。他找到自己的归宿

并把途中的痕迹一一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