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一个有棱角的人
海滩上到处都是鹅卵石
曾经有棱角的事物
都变得圆滑
改变了我对世界的认知
我又把自己扔进大海
海水还没给我足够的冲刷
◎海岛上
好像还在岛上没有归来
岛上商店那个胖女人
已经熟悉我们
下午她递给我们毛巾袜子
和几顶草帽
晚饭过后又
递给我们啤酒和花生米
岛上外来的生人很少
我们已经像常年生活在此的渔民
满身海风的咸涩
在夜色中的街头晃荡。遇见露天电影
就坐在台阶上,边喝酒边看电影里
上演岛外的故事
岛外的人忙碌在太阳底下
草帽已经丢失
根本不知道岛上归隐的我们
◎去北隍城岛
一艘大船才足够把我
尘世的大陆驮向海中的孤岛
夜晚闪电般的海浪和密集的诵经
才能压低体内的疲惫
我必须接受黑暗,并成为
黑暗中光明的一部分
高速运行的躯体尚未彻底抛开
不安的惯性。我还在沉默中倾听
在睡眠中安排明天的路程
偶尔把自己从生活中带出来
用一个世界去认知
另一个世界。并在中途
把满身污垢的身体清洗一遍
你们看此刻的我
像大海的表面。风一吹
就波涛汹涌。但内部的幽深
是一万年的寂静
是不被救生衣允许的所在
◎岩洞
在岩洞的最深处
有一道石缝。她侧身
试了试正好
能够把身体放进去
洞外人来人往
与她有空间的阻隔
她感觉与石缝之间
有衣物的阻隔,难以
与岩洞浑然一体
她说,我要脱了
那么自然
她成为岩洞的一部分
后来去海边的人
看到这个岩洞
却再也找不到那道石缝
◎海岛上的空房子
一段向上的山路把我
牵到你的面前
一人高的荒草
遮住你大半的容颜
内部除了废弃的电饭锅
和一张锈蚀的铁皮
鬼影子也没有一个
醉酒后的
那种荒凉与颓废
只在一幅油画中见过
等你见到我
我可以从手机相册里
翻出来给你看
顺便告诉你
在那座房子里
能听到远处的海浪
拍打岸边礁石的声音
◎黄文亚的“咣当”行动
一个钢圈全部裸露的
席梦思床垫
被废弃在海滩上
他在周围捡来石头铺满床
在床上蹦跳呐喊。累了
躺下听海,自由呼吸
两年多来,我一直看到
一个瘦弱的躯体
在铺满石头的床垫上
蹦跳呐喊,平躺呼吸
两年多来,软与硬
一直在我的思想里和谐统一
石头与石头一直在
北隍城岛的海滩上碰撞
◎看海
我们沿着公路走不远
就到了海边
第一次感觉大海
离得这么近
海浪在体内冲刷
暗夜里隐秘
深幽的空间愈加沉静
过了午夜12点
我们应该回去了
我提议
现在已经是第二天
我们看海从昨天
看到今天
不能一直沉浸在大海中
◎发簪
一根被海水冲刷的树枝
在海边的鹅卵石上
露出掩藏在深处的苍白
阳光下发出微弱的光
她捡起来
簪在头顶的发髻上
毫无违和之感
真是一个天然的发簪
非人工所能打磨
我要把它带回去
她这样想
她再一次这样想的时候
已在返回的大海上
树枝遗忘在
海岛农家乐房间的梳妆台上
◎海边
镜头对准大海
却拍下了一朵蔷薇
大海在远处被虚化成背景
经常这样
想到的是A
得到的是B
走了很远的路
专程去看大海
其实大海也看到了
天阴阴的
它假装成风平浪静的样子
不适合拍照
只有岸边的花照常开
岸上的游人不断
他们的喜怒哀乐
以背影表达
被镜头念念不忘
◎对一次行为艺术的描述
蓝天恰好遇见白云
蓝衣服恰好遇见白衣服
海滩上竖立的木棒
成为舞台的道具
见证她们的相遇、束缚与挣脱
她们相隔时空面对面注视
互相理解又
互相伤害。直到
一束光从云隙透出照射下来
木棒与海平面
形成一个巨大的十字架
◎海浪与诵经
我们几个人在
北隍城岛的海边
听着海浪声聊天
朱学文在旁边诵经
不知不觉
到了另一天
我想回去肯定
能睡个好觉
枕着海浪声会越睡越香
可是躺下后
海浪声消失了
只有朱学文的诵经声
一直响在耳边
以至于多年以后
我还经常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