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段

“李小五！你能不能管好你儿子啊，你儿子……”但凡是住在河畔东村的，应该早就对这对邻里之间的“热闹”见怪不怪。一个矮男人昂着头冲着另一个高个子的男人大声指责，然而高的不出一语，矮子还愈说愈凶。

这个小个子呢，人们管他叫王二，是村里的第一家万元户。早餐见荤不说，逮着机会，还会故意绕路到村站，踱到一群坐在门口歇脚的拉车汉子们跟前，用没吃完的现菜——多是鱼肉——喂他的狗。那狗吃的老香，常用滑稽的目光扫过饥饿后，“唰”的一下飞奔回去。王二就是这样一个着实令人讨厌的人物，不过也没发现他做什么恶事，人们就只是观望，该巴结的照样巴结。

他们倒是很同情住在王二家对门的李小五，三天两头被王二刁难的“老实人”，就是前面所说的那高个子了。李小五虽然人高马大，性子却过于温顺。在合作社自己多劳少得不说，什么人办什么事，找他帮忙，情不情愿他都会来的——不太过分，他不会拒绝，被送东西除外。

王二觉得李小五很有意思，就使唤他给自己找乐：去田里圈一圈啊，溜一溜骡马啊……王二只要发现李小五闲下来就又给他找新事做，并在完成后嫌这嫌那。李小五是没什么反应，但这一切都被他的儿子李小六看在眼里。

所以，在河畔东村，只要看到谁的一群鸡鸭在河堤上飞跑或者谁的田地在点野火冒烟，不多想都是王二家的。为此，小六没少被父亲收拾。

今天是李小五四十岁生日。晚上，小五做了一盘饺子，看着儿子想说些什么，可看着小六一直埋着头朵颐，干笑了下。等到小六吃完自顾去睡了，小五才恍然去搓了盘子，掐了灯进屋里和儿子一起躺下。生活把这张床压的格外小。小五像平常一样侧着身不动，不过这次是面朝着儿子。“小六，睡着了吗？”。儿子轻轻转过身来，“怎么了，爸爸？”。父亲用手捏了捏小六的鼻梁，什么也没说，又转身睡着了。

之后李小六也没听过父亲说那晚上的事，毕竟那不算什么大事。

十几年后，小六仍在河畔村住着。王二走后，村里渐渐富裕起来，小六便没有进城务工。他已娶妻，还有一个孩子。小六思索再三，给孩子取名叫小七。

又过了些年，小六四十岁了。家里举办了生日会，不太热闹。晚上，小六看儿子睡着了，忍不住捏了捏自己的鼻子。他似乎快要明白了，刚捏了捏儿子小七的鼻子，却被一把推开。小六流泪着转过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