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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军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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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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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八大里》第三章连载

王军强

樊钢话音刚落,张盛抢过话说,哥们你讲完了吧?这回该我讲的了可以吗?樊钢笑着说,可以啊怎么不可以了?我讲的时间是不是有点长大家等不及了?张盛说没有没有是我有点着急了,大家一说那就让张盛讲吧。

张盛从兜里掏出一个打火机往桌上轻轻一拍说,那我就开讲啦!讲我们红霞里的故事吧,因为我从小就在红霞里干部大楼,挨着红升里,我们红霞里好像是八大里面积最小的一个里是吧樊钢?樊钢说应该是吧,两个里差不多大,而且咱们还是邻居,我们红升里跟你们红霞里就隔一条小马路,你刚说的干部大楼就在路边,马路南面是你们红霞里北面是我们红升里,我小时候总去你们红霞里早点部吃早点,现在那个早点部还有,还叫红霞里早点部,好像每天早上就三四个人忙着卖早点,几个人岁数都不小了,有一位灰白头发的大哥背都驼了,他好像一直就在那干,里面结构基本上没怎么变,还是我小时候那样子,我现在偶尔想起来就会到那吃一次早点,我每次去也就喝碗浆子和老豆腐,可能就是一种怀旧吧。张盛说,你说的没错,我现在每天几乎都在红霞里早点部吃早点,跟你一样就是一个怀旧。小时候红光里早点部跟红霞里早点部是咱们八大里非常有名的早点部,每天半夜在两个大铁锅里熬豆浆。

樊钢说我知道,我们红升里有一个哥们那时就在红霞里早点部上班,他负责熬豆浆,每天半夜就到早点部上班,现在想想那会儿的豆浆和老豆腐都特别好吃,现在好像做不出那种味道了。大刘说红霞里早点部我也知道,可就是没到那吃过,那时我一直在红光里早点部吃。张盛说我现在一说我们红霞里你们马上就能想起这个早点部,说明红霞里在你们记忆中印象还是非常深的。

第三章

红霞里

我们红霞里有一个叫鲁胖子的,其实他小时候一点也不胖,瘦的跟麻杆赛的,我们都喊他麻杆,他在家最小,有三个姐姐,三个姐姐都特别疼他,家里只要有好吃的都让给他吃,跟我小时候不一样,姥姥不疼舅舅不爱饿不死能活着就行。他跟我们在一起玩永远都是被我们欺负的,你欺负他,他还找你们,玩轰都轰不走。带我玩吧求求你们!我回家给你们拿好吃的去。他说做就做,一会儿就从家拿来一个他妈妈当天现蒸的大豆包,豆包皮很薄,里面全是豆沙,又甜又香,一个豆包不够我们吃的他就跑回去再给我们拿一个来,如果再不够吃的他就不往回跑了,他说他怕他爸爸发现了打他。

我说你爸会打你吗?

会!打得倍儿狠。

我说那你妈妈不跟你爸急吗?

他说急也没用,我妈怕我爸。

他爸人挺瘦的,不爱说话,不像爱打女人的男人。其实鲁胖子心里我明白,为了每天能跟我们在一起,玩鲁胖子对我们几乎是言听计从召之即来有求必应。鲁胖子家条件比我们所有人都好,他爸那时是一个司机,专门开郊县的公交车司机,从小刘庄到咸水沽,每天跑四趟,上午两趟下午两趟,每月工资比我们的父母多好几十。那时一个学徒工每月才十来块钱,现在想想,那会儿鲁胖子就是一个富二代。

我们除了找他要豆包吃,有时还让他到我们红霞里副食店给我们买散烟抽,大炼钢铁那年夏天,我们为学校捡废铁,经常去的地方就是铁道南跟二铁道,去二铁道是最远的地方,每次去鲁胖子都跟我们去,其实去铁道南并非是捡废铁,我们主要目的有两个,一个是为了不上学,另一个是为了去护城河洗澡游泳玩。每次到了铁道南,我们先去护城河铁轨桥上练跳水,那条铁轨距离河面五六米高,咱们八大里的孩子好像都去过那个铁轨桥,我们跳水技术都是那会儿学的,鲁胖子胆大对任何事情都好奇,在电影水上春秋里他看到里面的跳水动作就自己模仿跳。我们跳水一般都是站在铁轨桥上,一只脚往前一迈就跳下去了,我们管它叫跳冰棍,每个人都是这样跳的。

鲁胖子刚开始跟我们一样跳冰棍,跳了几天他就没长性了,改跳双手合十头朝下双脚同时起跳,像燕子飞翔,第一次跳时我们都惊呆了,有羡慕的目光也有害怕的眼神儿,看着他连续跳了好几个,就有胆大的人跃跃欲试,想以他为榜样也来个燕飞大头朝下扎进水里。第一个想尝试跳的是大眼儿,我现在觉得大眼儿可能有点缺心眼,要不就是智商负数太多,他跳冰棍有时整个人还要拍到水面上,这么间单的动作还不瓷实了,还要学鲁胖子做高难度的。我们都为他担心,劝他不要学鲁胖子,他不听,拿我们话当耳旁风,我真替他担心生怕他跳不好一下子把头扎进里出不来,我伸手拦他说,你听我的大眼儿咱别逞强好不好,我们怕你出事回头没法跟你父母交待。

我能出什么事你说?大眼儿用他那双本来就够的眼睛看着我。

你能不能别这样看我,我害怕。

唉,我不明白你们怕什么呢?大眼儿摇摇头,怕我一猛子下去上不来了是吗?

没错。我说我们就是担心这个。

为什么就是我呢?大眼儿呵呵了一下,我能感觉到他的呵呵里已经流露出了一些担心和害怕。他说这样吧,我跟你们几个人剪刀布吧,如果你们都把我赢了我就不上去跳了,如果有一个输给我,我就继续跳怎么样?

我说可以啊!这个办法挺好。

那天我们一同去的有五个人,依次跟他剪子布。每人跟他剪子布三遍,三比二为胜。第一个是我,我头两下就赢了他,第三下就不用了。第二个是鲁胖子,他跟我一样也是前两下都赢了。第三个是二黑,他以三比二赢了大眼儿,第四个是赵宇同样是三比二赢了大,最后一个是老六,我们都全神贯注聚精会神看着他们俩。大眼儿有点紧张,脸上表情已经告诉了我,老六笑嘻嘻看着大眼儿。来,准备!老六说石头剪子布!头一下大眼儿赢了,老六依然是笑嘻嘻地看着大眼儿说,来准备,石头剪子布!第二下老六赢了。到了第三下大眼儿说这下你肯定输。老六说你怎么知道?大眼儿说我能掐会算,已经算出来你这次必输无疑!老六说那好咱们出手吧。这一次是由大眼儿自己喊得石头剪子布,老六出的是锤子,大眼儿出的是剪子。这下大眼儿啥话也没有了。

这回认头了吧?我说。把背心穿上咱们都回家吧?

大眼儿突然说不行!我今天非得上去跳一回。

谁也没拦住,他已经站到了铁道桥上面。别往下跳!我们在下面大声喊。他好像根本就听不到我们的声音,他学着鲁胖子动作两腿往上一蹬头朝下跳了下去,水面上溅起大片水花,人已入水,我们在岸上看着水面等他上来,过了好一会儿也么见大眼儿从水里上来,我们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大眼儿可能出事了!已经过去了十几分钟还是没有见到大眼儿的身影儿,二黑说他会不会扎泥里了?赵宇也说有可能扎到泥里去了。他们两个人的话让我们大家精神一下紧张起来,我也觉得大眼儿凶多吉少,那时还没有手机,大家唯一做法就是焦急地在岸上等待,等待是最让人难熬的事情,我们都不说话所有眼睛都盯在河水里,希望能看到大眼儿身影。然而时间让我们失去了希望,半个多小时大眼儿也没从水里出来,我们都傻了,我试探地说,咱们回去给他们家送信去吧?我们派了两个人,让二黑跟鲁胖子回去报信儿。我不去。鲁胖子说。我也不去。二黑也说。我不明白问他们为什么?二黑说他妈妈太凶,鲁胖子也说,这种事情怎么跟他妈妈说,弄不好给我们骂出来。不行就让赵宇跟老六他们两个人去吧。

那你们两人去吧?我看着老六跟赵宇。

我们也不去。要去你自己去吧。

没有选择余地只能我自己去。我说那我就去吧,你们都在这等着哪也别去。

我几乎是小跑着回去的,大眼儿他们家只有他哥哥在家,我把这个不好的消息告诉了他,他二话没说跟着我回来了。这时我看到已经有几个大人在河里四处打捞大眼儿,鲁胖子二黑赵宇老六都一言不语站在河边看着。还没找到?我问身边的二黑。二黑悲伤地冲我摇摇头。我说咱们不让他跳吧他非得跳,这就是找死。老六凑过来说,要我说刚才咱们石头剪子布就不是好兆头。赵宇说就是嘛,咱们五个人他一个都没赢,这不就是天意吗?鲁胖子耷拉着嘴角说,咱们也够倒霉的,等着回家挨揍吧!

大眼儿的尸体到了下午才被打捞上来,看着双眼紧闭仰躺在河边地上的大眼儿,大家面无表情显得异常冷静。晚上我们红霞里热闹了,大眼儿他妈妈挨家找我们家长讨说法,说他的儿子大眼儿的死是我们的责任,如果我们不带他去护城河铁轨桥游泳跳水他们家大眼儿不会出事。我们每个家庭父母都知道她儿子的死跟我们这些孩子没有关系,但人心都是肉长的,人家毕竟失去了一个儿子已经很痛苦了,大眼儿他妈妈死活不干非要我们这些孩子赔钱。

一提到赔钱每一个家庭反应都不一样,可能只有我们家出于同情可怜答应适当给点赔偿,而老六二黑鲁胖子赵宇他们家长都不同意赔钱。理由很简单:大眼儿是自己跳水死的,没有人让他跳。不赔钱,大眼儿他妈都把派所警察惊动了,那件事闹了好些天。

大眼儿的事情归其到了最后也没按他妈妈意见解决。这件事情之后,我们都被父母管的很严,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让我们去铁道南护城河洗澡,我妈说再有一个像大眼儿一样的事情发生可就没那么简单了。我们也觉得是,大眼儿的事情给我们每个人心里都留下了阴影,我们不敢再提护城河,怕大眼儿听见把我们带走。鲁胖子说大眼儿太笨,脑袋往水里扎的时候是有技巧的,扎进水里一米多就赶紧把脑袋往上抬,这样就不会把脑袋扎在泥里了,他要是问我一下多好。我说问你也没用,大眼儿本身就爱逞能,人越多越来劲儿。老六说罪过都在鲁胖子身上。鲁胖子眨眨眼莫名其妙,我有什么罪过?我又没让他上去跳?老六说你要让他上去跳你罪过更大了。鲁胖子说那我就不明白我有什么罪过了。老六说你要不在我们面前上去跳水他能在我们面前逞能吗?不逞能能死吗?所以你是罪魁祸首。

我操你真能冤枉人。鲁胖子耸耸肩表示很冤枉。

一年后,大眼儿他们家从我们红霞里搬走了,大眼儿不幸并没影响我们几个人正常生活,我们每天该上学上学该玩还玩充分享受每一天的灿烂阳光。在无忧无虑的日子里我们由红霞里小学转眼升入到105中学,中学是我们多愁善感的日子,除了鲁胖子赵宇两个人比较爱学习外,我们几个人都不喜欢学习,一沾学习就头疼,逃学是我们长项。长期使用的几个理由:肚子疼,头疼,胃口疼,这些理由老师们都知道,但不较真,你们愿意来就来不愿意来就别来,对我们基本是放弃了。鲁胖子跟赵宇每天都坚持到校上课,他们还是班里小组长和课代表。

三年中学生活很快结束了,我们那一年正赶上国家恢复高考,有技校,中专,夜大,还有成人高自考,觉得自己肚里有点墨水的都报考这些学校,肚里没有墨水的就找工作上班了,那时上班有两种情况,一个是顶替父母上班;另一个是街道分配上班。鲁胖子考上了电大管理系,赵宇考上了中专学化学制剂,而我们各自也都有了自己的一份工作,老六顶替他父亲去了试验厂,二黑也是顶替父母去了棉四当车间保全,我被街道分配到一个集体小厂子。在这个小厂子干了不到十年就辞职自己开起出租车,还记得那会儿咱们开的都是黄大发吗?跟个小玩具似的。鲁胖子拿完电大文凭后分配到一家国企当上了车间主任,算是英雄有了用武之地,赵宇也一样中专毕业后分配在一家事业单位。

按说赵宇跟鲁胖子比我们工作好,应该可以安心工作下去了吧,结果并不是这样,鲁胖子在企业没干几年就下海做起了买卖。那时下海干买卖大部分是卖服装,卖鞋,有点路子跟本事的都干起了倒倒,钢材电视机什么的,可鲁胖子干的买卖我们谁也没想到,他竟会干卖猪肉的生意。卖猪肉其实是比较辛苦的买卖,每天要推着平板车或三轮车出摊,出了摊你还要负责把半片肉剔好,分出档次,比如后座,前膀子,肋条,前肘子后肘子,一切都完事了你才能开始卖。鲁胖子那会儿已经娶妻成家有了一个儿子,每天很早就跟媳妇推着平板车来到早市,冬天天不亮就得到早市,摆好摊位,鲁胖子站在一个剔肉板子边上帮媳妇剔肉。起初鲁胖子剔肉很慢,半片肉要剔上小半天,后来就快了溜了熟练了,半片肉十来分钟就得。

鲁胖子说看似没嘛,实际上这也是一门技术。

卖猪肉那几年鲁胖子跟媳妇干的顺风顺水有声有色,不到三年他们的存折里就到了五位数,那时万元户很少,说谁是万元户能把人羡慕死。鲁胖子有钱了,每天帮媳妇剔完大肉就开溜儿,不是去玩牌就是跟一帮哥们吃饭喝酒去歌厅,鲁胖子那会儿最爱唱邓丽君歌,比如《路边的野花你不要踩》《月亮代表我的心》《我没忘记你你忘记我》凡是邓丽君多情的歌曲都是他的最爱。我认为他是我们红霞里干买卖最先有钱的人,有段时间鲁胖子特摇,除了喜欢去歌厅唱歌还喜欢养狗,他最喜欢养的是那种大型德国青背狗,他有一条狗,两条腿站立起来有一人高,每天晚饭后邻居都能见到他骑着一辆小红木兰轻骑,穿一件白的确良衬衣,上口袋里永远都放着一沓,露出一小部分的十元票子,那会儿的十元票子不次于现在的百元大票,他在马路上一遛没有人不看的。

我们特羡慕他,那时候崇拜的对象都是这些能做买卖敢做买卖而且挣了很多钱的人,鲁胖子就是我们所崇拜的。鲁胖子说他跟他媳妇每天一上午最少卖三片白条猪,三片白条猪能纯挣三百来块钱,也就是说,他们两个人一个月就能挣一万块钱!这是我们的天文数字。很快鲁胖子轻轻松松又买房又买车,一通花,万元户对他来说不叫什么,没干几年他就跟别人在城郊接合部合股开了一个占地面积很大的猪场,猪场开业时,市里领导来给剪彩,那天我们在电视新闻里看见了市领导给鲁胖子他们猪场剪彩的整个画面,还看到了鲁胖子人模狗样地站在市领导身边。

鲁胖子他们开猪场不是用来养猪而是屠宰猪的,他们每天晚上开车去河南新乐收购活猪,晚上拉回猪场半夜便一个个屠宰掉。他们每天要宰100来头猪,屠夫们都是从农村雇来的孩子,二十郎当岁。宰猪不用学,告诉他们怎么使用电击棒,怎样往猪的部位电击就可以了。猪们好像天生就知道这种东西就是用来治它们于死地的电击棒,在猪场里东跑西躲,嗷嗷乱叫,知道自己死期马上就到,各个惊恐地看着同类在高压电击棒下一个一个倒下,不停抽搐着,它们无处可逃,只能等待死神到来。每天在猪场屠宰100来头猪只需两个多小时,不等天亮便有人来批发刚刚屠宰完的新鲜猪肉,猪肉新鲜还带着余温。

鲁胖子的屠宰场干得非常红火,每天屠宰100来头毛猪不够批发的,有的肉摊主为了能多批发一两片猪肉背地里偷偷给鲁胖子买烟买酒,鲁胖子对送烟送酒者一概来者不拒,给多少收多少。肉猪需求量大了鲁胖子他们就换了一辆140大货车,忙不过来时候他也会亲自开车去河南新乐拉毛猪,每天晚上去拉毛猪都要配上两个司机倒班开,人歇车不歇,转天早上就能到河南。那天晚上鲁胖子也跟车去了河南,有一个叫顺子的要跟车去玩一趟,叫顺子这个人最近总来猪场,他和他的合伙人大军关系不错,每次都是来找大军的,顺子没有工作整天在社会上晃荡,吃不好喝不好,人长得面黄肌瘦。

他们一起坐进驾驶室里。鲁胖子顺子还有一个受聘司机。车在夜晚公路上快速朝河南行驶着,作为替补司机鲁胖子一直让聘来的司机开,还剩三分之一路程时受聘司机有些疲劳,偶尔打着哈欠,不时眨眨眼,他已经连续开了五个多小时,鲁胖子说把车停下来,我开。车在鲁胖子手里又欢快地跑起来,毕竟是后半夜了鲁胖子开着开着也开始犯困,只打了一个哈欠就溢出了眼泪。三人中只有顺子没有困意,精神矍铄像是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他看着鲁胖子说,抽一根烟提提神吧?实际上一路上鲁胖子三个人没少抽烟,但就是抵挡不了困意,鲁胖子说不管用。顺子说尝尝我的烟看管不管用?

说着顺子从烟盒中抽出一支亲自替鲁胖子点上,鲁胖子抽着顺子的烟觉得浑身充满了朝气,你这是什么牌子的挺好抽?鲁胖子问顺子时候又紧抽了两口,香烟在他嘴里缓缓吐出来的时候感到一身轻松,浑身充满了力量,他开玩笑说,哥们,你这个烟的尼古丁比我的尼古丁厉害!抽上两三口就不困了,而且味道还与众不同。顺子说别人我还不舍得给。鲁胖子说你这烟还真好抽,又香又甜,提神特快,抽了不到几口就不困了,感觉两只眼睛都变得贼亮了。被聘司机也在半睡半醒中说了一句,这烟真香真好闻。

鲁胖子后来回忆说,他第一次沾上毒品的时候就是那次去河南路上顺子给他抽的那根烟,那是有计划有预谋提前给他设的套,烟里放了白面,抽上他就离不开了。起初他恨顺子,想把他宰了,当毒瘾发作时又将顺子当成了恩人,顺子在电话里说,我知道你现在还恨我?你恨就恨吧。鲁胖子说我不恨你,你赶紧给哥们拿点来,我受不了了。鲁胖子难以控制毒瘾在身体和精神上的诱惑,每一次毒瘾发作他都会马上给顺子打电话,毒品很快在第一时间送到他手里。鲁胖子毒瘾越来越大,最初从一星期才想白粉,渐渐发展到四五天,三四天,两三天,最后到一两天就控制不住了,毒瘾就像癌细胞在鲁胖子身体里迅速扩散。

最先发现他吸食毒品是媳妇岚岚,岚岚是从夫妻性生活方面察觉的。鲁胖子没沾毒品之前他对性方面需求比较强烈,几乎每天都要过,每次都是他主动,岚岚被动并不是有意或性冷淡,每天出摊儿卖肉傍晚才收工,劳累一天,性需求一定会受到影响。由被动变为主动是岚岚发现鲁胖子吸毒的一个最明显细节,好像有半个多月,鲁胖子都没有要求,钻进被窝背过身便打起呼噜。岚岚有两次主动,都被鲁胖子拒绝了,他说他这些日子身体很累。岚岚说你累什么了,每天到猪场也不用你干活,要说累我比你累。鲁胖子说明天晚上行吧?可是到了转天晚上岚岚提出要求他还是以同样理由拒绝。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岚岚起了疑心。他向岚岚发誓。岚岚说你先别发誓,你如果外面没有女人,为什么没有这方面想法了?鲁胖子说我跟你说过,我这些日子很累。

起初岚岚以为他真是累的,可慢慢发现情况并非他想象的,有一次半夜鲁胖子去厕所好半天没回屋,岚岚纳闷,这种情况从来没有过,岚岚有一种担心,怕他身体出什么问题,她要去厕所看看,厕所不锁门是他们习惯,那会儿已经是凌晨一点多,来到厕所发现鲁胖子并没有蹲坑而是一个人蹲在厕所一角抽烟,她闻到了一种香味,那味道是香里带着甜,甜里裹着香,让你闻到后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味道。她潜意识里隐约感觉到这个烟一定有问题,你抽的是什么?她异样地看着鲁胖子,不知为什么她忽然想到了毒品。

你吓了我一跳。鲁胖子把手里一个不大的银色锡纸下意识攥在手里,惊慌站起来。

你攥的什么?岚岚伸手要夺。

你干什么?他把手里的锡纸进下水道。

好啊,你在吸毒!鲁胖子举动让岚岚确信自己的丈夫在吸毒。你是什么时候沾上的?

别瞎说。我没吸毒。鲁胖子极力掩饰。

我没瞎说,不是毒品你干嘛要扔掉?岚岚已经愤怒了,她说这个味道让人一辈子都忘不掉!你今天必须给我说清楚。

鲁胖子狡辩,说他没有吸毒,是岚岚神经过敏,不管鲁胖子如何狡辩和抵赖,岚岚都坚持自己亲眼所见所闻这个事实。岚岚说我不管你承认不承认我都不想跟你过了。岚岚并不是吓唬他,最终鲁胖子还是承认了。他发誓一定戒掉,并用烟头烫着自己的胳膊,高达百度的红烟头瞬间烫向肉体的时候发出了刺鼻的烤肉味儿。

有好一段时间岚岚陪鲁胖子在猪场待着,鲁胖子去哪她都跟着,她知道戒毒是很难的。

每天陪伴在鲁胖子身边两个多月,岚岚觉得他似乎已经戒掉了。其实岚岚这种想法是天真和幼稚的,一个人一旦沾上毒品一辈子都戒不掉,很快鲁胖子再次吸毒,而这次吸毒岚岚并没发现,得知他又吸毒的消息还是她婆婆对她说的,

那天婆婆一脸愁容对她说,你知道鲁斌吸毒了吗?婆婆的眼神儿里充满了担心和幽怨,她不相信儿子能染上毒瘾,她问岚岚的语气里有一种质疑,岚岚看着她说您怎么知道鲁斌吸毒了?她沉默了一下说是鲁斌他爸爸昨天晚上告诉我的。岚岚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她不敢相信鲁斌复吸了,她问,看到他吸了吗?婆婆点点头没说话。她心里有块石头坠了下去,让她心里一紧,她一直担心的事情终于来了,这是一道让鲁斌很难迈过去的坎。

婆媳俩商量在城乡接合部租了一个独门独院,院子不大但有活动空间,她们征求了鲁斌的意,说我们这是帮你把毒瘾戒掉,你有没有决心配合我们。鲁斌运了运气说有。岚岚说,那你就听我们的。婆媳俩放下身边一切事情带着鲁斌来到那个小院,一起吃住在那里。戒毒对于吸毒者来说比登天都难,最初的日子还好,鲁斌生活起居都按婆媳俩计划进行,城乡接合部正处在外环线之间,里面是城区外面是郊区,郊区大部分都是田地,她们带着鲁斌戒毒那会儿正是八月份,地里一片绿色,看了让人心情舒畅。每次她们都要顺着绿油油的田地走很长一段路,累了就在地头坐下歇一会儿,有时她们三个人一句话不说,看着远处,有时会说上好些话,但话的内容都和戒毒毫无关系。

这样的日子大概过了有二十来天,鲁斌毒瘾开始发作,他鼻涕眼泪哈喇子哭着求岚岚婆媳俩让他回家去,他的哀求声嘶力竭,他所谓的回家就是去找毒品,她们没有答应他的哀求,也不可能答应。鲁斌第一次发作持续一两个小时,之后又一次发作,连续反复好多次,直到被折腾的精疲力尽,他才蜷缩在床上进入半睡状态。做妈妈的看着儿子生不如死心如刀绞,岚岚也心疼,她怎么也想不到丈夫如今会成这样,与其说恨毒品不如说她恨的是骗他吸上毒品的顺子。她还记得那天晚上发现鲁斌吸毒后她问他为什么要吸毒?鲁斌跟他说不是他想吸毒,是被人害上的。她问他是被谁害的?鲁斌犹豫着不想说,她了解鲁斌,都这个时候了他还讲哥们义气,人都把你害了你还拿人家当哥们,你傻不傻呀!她又恨又气。

四哥和五哥是亲哥俩,是鲁斌猪场的合伙人,这个猪场是他们三个人投资创建的。听说岚岚要去猪场找四哥,鲁斌就把事情对岚岚一五一十说了。顺子也太坏了。岚岚非常气愤,她说我去派所告他去!你别这样做!鲁斌说我戒了不就得了。岚岚说你怕他什么?鲁斌说我什么都不怕,觉得没必要犯不着。你这个想法有问题。岚岚不明白他是傻还是缺心眼。鲁斌说你要是去派所告顺子我就不戒了。他这话带有威胁,岚岚说,我听你的不告也行,但是有一条你如果戒不掉我还要去派所告他。

在城乡接合部那个小院里,岚岚跟婆婆陪鲁斌戒毒已经有一个多月了,虽然戒毒过程非常艰辛和难熬,可她们还是看到了希望。鲁斌最后一次犯毒瘾时,他想用刀割腕用头撞墙都被婆媳两个人及时制止了,为防意外他们晚上睡觉前用绳子把鲁斌绑在身边,这样才让她们感觉到安全。最后这次毒瘾发作后有很长时间鲁斌都没有再出现过类似情况,岚岚说,看来鲁斌这次完全能够戒掉。实际上事情并不像岚岚想象的那么简单,回到家不到半个月他又开始复吸了。这一次他是在四哥和五哥他们家被警察当场抓获的,据说是有人给派所打了匿名电话,匿名者是谁已无关紧要。

被强制戒毒是鲁斌第一次的人生体验,在强制戒毒期间岚岚跟婆婆来看过他,后来岚岚不来了,只有母亲一个人来看他。有一天探视的时候下起了大雨,那场雨下得非常大,她出来那会儿还是晴空万里,坐上公交车后天就像个孩子脸,变了,她没有带任何雨具只能在公交站不远处的食品店里避一下雨,雨下了整整一个多小时,她也在食品店里整整呆了一个多小时。一个多小时的等待是漫长的等待,她担心过了探视时间看不上儿子,还算没晚,她赶到戒毒所时候时间还富裕,鲁斌问她岚岚怎么这几次没来。她说她要在家照顾鲁小牛,这个月你儿子就要中考了,岚岚在家帮小牛复习,现在备考复习很紧张。实际上他哪里知道,岚岚最后一次来看他就带着鲁小牛回了娘家,走时她只对婆婆说了一句,她说妈我这次带鲁小牛回我妈家可能要住很长一段时间。这句话的含义婆婆自然明白,她知道儿媳妇是要跟鲁斌和这个家分手,心走了人也留不住,儿媳带着鲁小牛走的时候她站在窗户里目送着她们,直到两只眼睛被泪水模糊了。

那天晚上她躺在床上几乎一宿没合眼,她想起了很多,所有事情历历在目。岚岚回娘家后只给自己打过一次电话,电话内容很简单,岚岚说,妈如果有人打电话找我,你就把我娘家电话告诉对方,让对方打给我娘家,谢谢您了。

她从没听到过岚岚对自己说出这样的客气话,她感到心冷了,这可能是她无法挽回必将要发生的事情,她心里清楚,现在的儿媳已经名存实亡了。她没把这事对鲁斌说,那天从戒毒所回来她坐过了好几站,车到总站她才发现。

岚岚跟鲁斌离婚了,就在鲁斌从戒毒所回来不久他们就办理了协议离婚,离婚是岚岚提出来的,第一次去民政局,鲁斌跟民政局同志说,他们感情很好。岚岚解释说,我们感情是不错,可是我不能原谅他吸毒这个毛病。

你还有这个毛病?民政局同志看了看鲁斌。

我已经戒掉了。鲁斌说,但眼睛始终不敢看对方。

戒了不就行了吗?民政局同志还是想给他们调解,不希望他们离。

可是他已经戒了好几回了,能戒掉吗?岚岚的口气带有绝对的不相信。

你怎么知道我不能戒掉。鲁斌说,你再给我一次机会看我能不能戒掉,如果不能你再跟我离。

这样也挺好,民政局同志说你再给他一次机会也不晚,再说都是十来年的夫妻了。

岚岚犹豫了,不过很快就说,我再回去考虑考虑。

就在鲁斌下决心要把毒品戒掉时,法院的一张传票送达了,是岚岚的起诉离婚状。这是鲁斌完全没有想到的,他拿着手里的传票在门口站了很久。你拿着什么?母亲从外面回来看到站在门口的鲁斌问。一张传票。他不想瞒着母亲。什么传票?母亲不懂。岚岚的起诉状,法院送来的,她还是要跟我离婚。母亲明白了,岚岚去法院起诉你了?你不是说她给你一次机会了吗?怎么又起诉你了?鲁斌说她骗了我,我被她骗了。母亲说不会吧,岚岚不是那种人。鲁斌说传票都在这呢您还不相信了,现在的岚岚不是从前那个岚岚了。

母亲无语了。

离婚只开了两庭就判了,法官在第一庭时候,曾试图给他们调解,但岚岚不同意,坚决要离,态度非常决绝。鲁斌第一次见识了岚岚的个性。离婚是第二庭判的。因作为父亲的鲁斌不具备监护人能力,儿子的监护人判给了岚岚,这似乎对鲁斌没有多大影响,但对他母亲却是一个不小打击。儿媳离婚后,奶奶因想孙子一个人偷偷躲在屋里哭了很多次,由自己一手弄起来的孙子一下子离开了自己,她很难接受。有一次鲁斌看到母亲一个人在屋里掉眼泪就知道想孙子了,他一个人去了鲁小牛学校,他对门卫说他是初一二班鲁小牛的父亲,家里有点事要接孩子早走会儿,门卫说学校有规定不让家长进校,他说不让进可以,你替我给他们老师打一个电话让我儿子早出来会儿行吗?门卫说这会儿老师正在上课不能打电话。

我家里有事想早点把孩子接回家不行吗?

我们有制度不能随便往里放家长。

怎么叫随便呢?我家有事,没事我来接孩子干什么。他语气变得有些冲动,表情也难看起来。他说那好,你把老师的电话号码告我可以吧?

您作为孩子家长您没有老师电话号码?

要有,我还找你干什么。

唉,您这位家长怎么这样说话?我们是按学校制度办事没有错。

你们没有错,我有错吗?你说我态度不好,你们态度就好了!鲁斌越说气儿越大,很快就跟门卫大吵起来。

孩子没接成反被弄到派出所,鲁斌觉得很窝囊,从派所出来第一时间他就给岚岚打手机,岚岚那会儿刚把鲁小牛接回家,正在厨房忙着做饭,鲁小牛举着手机跑到厨房,妈妈您的电话!鲁斌带着情绪说,一会儿我去把儿子接回家我妈想小牛了。岚岚说还有两天就到星期日了你着什么急?鲁斌说你听好了,不是我着急,是我妈想孙子了!岚岚解释说,咱们定好的每星期日我把小牛送过去,这还没到,再说鲁小牛这两天学习很紧。鲁斌说打住,你别老拿小牛学习说事儿,我接他来没影响他上学,你就是不想让他来对吧?岚岚说我没有这个想法,你爱怎么说怎么说。岚岚把电话挂断了。

鲁斌火气从心里横着就上来了,他知道他的话已经对岚岚不灵了,他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发号施令了。没能把鲁小牛接来,还被派所警察训了一顿,又让岚岚窝了一肚子火,鲁斌越想越有气,他找了一家小酒馆,要了两个炒菜,刚把口杯倒满,便听见身后有人喊他,是多年没见的赵宇。赵宇现在是一家化工企业高级工程师,专门负责化学研发和制剂,他们企业在内蒙有一个合资厂子,每年有一多半时间在内蒙,这两天刚回来,在小酒馆里碰见鲁斌纯属偶然。赵宇没有太大变化只是稍微有些苍老。赵宇呵呵笑了笑,说他这些年除了工作,生活过得挺不舒服。十几年前媳妇在一场车祸走了,剩下他跟闺女生活,那会儿闺女还小他又当爹又当妈,每天忙得晕头转向,现在好了闺女考上了北大,在国外一家私企做高管,不愁吃喝。鲁斌说现在就你一个人了?赵宇说我有个伴侣。又取了?没有。只是男女伴侣。鲁斌说那不就是性伙伴吗!赵宇一笑说就算是吧。

小酒馆里环境和气氛让他们非常舒服,那感觉就像二十年前一样,鲁斌把自己情况也跟赵宇说了。这就不能怪人家岚岚了,是你把这个家给毁了,我不明白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吸毒了?赵宇看着鲁斌满脸全是不解。唉,别提了。鲁斌非常后悔,他说谁也不怪都怨自己,这么多人都不沾怎么就我沾上了呢。赵宇说我最了解你,你打小好奇心就特强什么事情都想试试。鲁斌说你说的还真对,我倒霉就倒霉在这个好奇心上了,不好改了。赵宇说岚岚还有回来的意思吗?鲁斌说够呛,我听别人说她好像有人了,是她妈邻居的儿子,好像媳妇也是出车祸死的,我这些日子也在扫听这件事核实一下是不是真事儿,如果是真事儿我就找她和她那个倒霉妈妈去。赵宇说你有什么道理找人家去?

鲁斌说,她们欺骗了我。

怎么欺骗你了?

当初她跟我离婚说是暂时的,是为了帮我尽快戒毒,以后还和我复婚,你说她这不是骗我是什么?

人家这话没毛病,你戒不戒毒跟人家没关系了,即便是骗你我觉得人家也没犯法,你找人家闹事儿就是你的问题了。

哦,你意思她骗我是对的。鲁斌看着赵宇。

起码我觉得人家并不是想害你,只是为了和你离婚。

你说这话咱们还是从小光屁溜一起长大的发小吗?

是啊,正因为这种关系我才这样劝你说。

好了好了不提这个了,心烦,来咱们喝酒。

那天鲁斌喝多了,赵宇给送回家的。

转天早上赵宇给他打电话时他还在昏睡中,在给赵宇回电话时他说他梦见了岚岚。赵宇说看来你们还有和好的希望。鲁斌立马否认不可能!梦是反的,它告诉我她可能要嫁人了。

就在鲁斌梦见岚岚没有一个月岚岚就跟别人登记结婚了。有一天鲁小牛在奶奶这跟鲁斌说,爸爸我妈妈嫁人了。你说什么?鲁斌眼睛睁得很大,你说你妈嫁人了是吗!鲁小牛被鲁斌的凶相给吓住了,他却生生地说,你生气了?鲁斌说我没有生气,你告诉我,你妈妈是不是跟你姥姥家门口那个男人结婚了?鲁小牛毕竟是个孩子,他点着头说是跟那个叔叔结婚了。鲁斌说他不是叔叔是傻逼!鲁小牛吓得不敢再说话。

这个传言果然属实了,鲁斌马上给赵宇打了个电话,他在电话里说,哥们我的判断没错吧,岚岚已经跟那个傻逼结婚了。鲁斌情绪非常激动,他一边大口大口抽着烟一边对赵宇说。

去去吧哥们,赵宇说听我的想开了吧,人家走到这一步跟咱们有直接关系,如果咱们没有那个毛病呢?鲁斌说你这样说我就没话了。他的情绪也平静了许多,岚岚离他而去责任在他,他知道这是事实。赵宇说别再跟岚岚纠缠了没有任何意义,我这都是为你好哥们。鲁斌没说话,赵宇说的什么他并没有听进去。

跟赵宇通过电话后,鲁斌就把岚岚的现任丈夫给打了,对方被打成轻伤,在派所蹲了不到24小时民警就让他回家了。当他走出派所大厅时看到了岚岚一个人坐在椅子上,他说你还没完了是吗?有本事你们两口子把我送进去!这次算他命大。

不命大怎么着?身后给他做笔录的民警说,这是什么地方你还敢说这话。我跟你说这次要不是人家两口子对你不追究了,最次也要把你拘了,你不但不感谢人家还口出狂言在我们这地方威胁人家。鲁斌说我出不了这口气。民警说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不就是两个人离婚了,鲁斌说我们两个人离婚是她和她妈妈设套骗我的。

人家凭嘛要骗你?

鲁斌说我哪知道?

民警说骗你肯定有原因的,没有原因对方不会骗你离婚,我说的对不对?

鲁斌看看民警没说话。

岚岚站在鲁斌面前说,咱们之间的事情我希望你别再没完没了,我们过我们的日子你过你的日子好不好。鲁斌说可以,我可以做到,不过你必须告诉我你为什要用骗我的手法跟我离婚?想跟我离可以直接跟我说,为什么要这样。鲁斌看着岚岚。岚岚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看着他。你说为什么?鲁斌有点咄咄逼人。兰兰说,其实你心里最明白,我如果不骗你你能这么痛快同意跟我离吗?

有好一会儿鲁斌不说话。

好了好了,你们如果还有什么要说的请到我们所外面说去?民警在鲁斌身后用手轻轻推着他。到了派所外面两个人却没有话了,相互对视了几秒钟后,便各自朝着各自回家方向走去。

我这光跟你们讲鲁胖子的事情了,下面我给你们讲一讲鲁胖子开猪场的合伙人吧。樊钢端起水杯喝了一茶水说,老人说干什么行当也不能做杀生买卖,干了定会家破人亡,我觉得这话很真准,我知道好几个真事儿,我媳妇娘家住郊区,那地方有一个奶牛场,有一百多头奶牛,每到过年奶牛场都要杀一两头牛分给大家。农场有一个姓张职工,每次杀牛都让他杀,他乐此不疲特喜欢干,除了杀牛外,农场养的猪也都由他杀,每次杀完猪回报他的是一个猪头和一卦下水,他喜欢吃这些东西,回到家把猪头下水收拾干净做成酱猪头和下水,一家人吃上好几天。有一年春节前农场要杀两头牛四头猪分给职工,屠夫活儿自然还是由他来完成。那天从一大早他就开始忙活儿,用了一个多小时磨好两把刀,锋利的刀刃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有一把是用来备份的,很快他就把两头牛四头猪杀掉了。杀每一个牲畜它们都会发出哀鸣,屠宰场的土地被鲜血染红了,六条躺在土地上的性命是屠夫的杰作。也就是在那天晚上他在自家吃饭喝酒时,突然七巧出血栽到桌下,送到医院也没能挽回性命。奇怪的死亡至今人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还有一件事,他是我一个同学的哥哥,起小就爱打鸟,早先是用弹弓子打,后来买了一把气枪,我这位同学哥哥打鸟的技术堪称一流,几乎没有人能比他打得准,我亲眼看他打过鸟,在树上蹦来蹦去的鸟几乎十有八九逃不脱他目标,枪响鸟落,落在地上的小鸟挣扎地扑腾几下便命归西天。同学哥哥打鸟从来不把打下来的小鸟拿走,被打下来的小鸟掉在哪个地方就让它在哪个地方安息,同学说这些年死在他哥哥枪口下的小鸟有上百只。十年前我听同学说他哥哥突然得了一种眼病,叫什么名字我给忘了,这种病主要是眼底视神经萎缩,他哥哥看了好多医院都对这种眼病无能为力,后来两只眼睛都瞎了。同学说他哥哥这是打鸟打的报应。

我一直没跟你们讲那两个合伙人情况,他们是发小,都是卖大肉的,一个叫傻兵,一个叫福来,后来两个人都干了饭馆,饭馆都坐落在咱们河西区,你们可能都知道,傻兵那个饭馆叫“家的感觉”福来那个饭馆叫“老味儿津菜馆”,干猪场是傻兵跟福来的想法,因为两个人的饭馆干的都不错,钱挣得很容易,便总想联手干一个大点的买卖,最后想到开活猪屠宰场,这个买卖对他们来说是内行,两个人想法一拍即合,就这样他们又把鲁胖子拉了进来。

屠宰场头一两年特火,每天夜里两点便开始宰猪,几把电枪小伙计手里快速而准确地电到活猪身上,用不了一个来小时屠宰场里横尸一片,接下来伙计们穿着高筒雨靴开始对死猪开膛破腹忙碌起来,地上血水一片。等到天将亮周边散户来上肉的时候,伙计们还在忙碌着,据说那两年,每天从河南拉回来的活猪都不够卖的,鲁胖子说过那两年他们屠宰场甭提多火了。

两年后,傻兵跟福来都染上了毒品,他们的毒瘾比鲁胖子大,每天要吸,慢慢的每天吸毒钱要几百甚至一千多,不到两年傻兵饭馆转让给了别人,他已经没钱买毒品了,饭馆转给别人的时候他是背着自己老婆办的,老婆知道后木已成舟,老婆跟他大打一顿后,一气之下带着孩子走了,老婆走了不久,傻兵出事了,他参与了贩毒,克数虽然不大但毕竟跟吸毒性质不一样,媳妇跟他离婚了。

而福来比傻兵还要惨,因为吸毒还借款,他先把饭馆卖掉,后又把自己家里的两套偏单也卖掉了,两套偏单房是他跟媳妇和父母的安身之处,房子卖掉后媳妇跟他离了婚,父母在附近临时租了一套独单住。他无家可归,每天住在猪场里,那会儿鲁胖子还没正式沾染毒品。福来住在猪场也没得清闲,每天都有债主来猪场要账,猪场生意每况愈下,有些散户知道福来跟傻兵吸毒就不再来他们这上肉,而河南那边也不敢跟他们再做生意了。

好像是腊月二十六,那天一早就有好几拨人来猪场找福来要账,他被堵在猪场里,债主们逼他还钱,不还钱不走。那天猪场都是来要账的,伙计们也不干了,他们已经两个月没拿到工资,知道猪场这三个老板已经没有能力给他们开工资了,于是大家也纷纷加入到要债的队伍,事态突然变得严峻起来,这是福来没有料到的,有伙计突然说如果不把他们工资马上给他们,他们就要把猪场里的猪全部分掉。他们说到做到。就在那天晚上福来他们小区传来出一个消息,有人从五楼房顶跳楼了,时间是半夜,跳楼人当场死亡,死者是福来。

辉煌一时的猪场彻底破产了,三个股东全军覆灭,鲁胖子跟傻兵两个人都欠下一屁股外债,傻兵不知是为了躲债还是什么原因下落不明,有言传说他吸死了,还有传言说他出国了。鲁胖子最后一次进去并不是去戒毒,而是因为盗窃。偷车卖是一个好买卖,虽然有风险可来钱快,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换来白粉钱,很快他就跟吸白粉没钱的人联起手,志同道合就是最大动力,他们由开始但单偷自行车发展到有恃无恐偷电动车,卖一辆电动车顶好几辆自行车,他们每天平均要偷一到两辆电动车,不到一年他们就形成了产销一条龙:有负责偷,有负责维修,有负责销售,鲁胖子因有修车手艺负责维修。他们在城郊接合部租了一间独门独院平房,里面除了一张双人床剩下的就是摆放偷来的电动车跟高级自行车。很快有需求二手电动车的买主都来找他们买。

这种热销赃车买卖持续不到半年就出事了,那天鲁胖子正在他们租的那个小院里忙着给一辆刚刚偷来的电动车做清洗,是一位新用户跟他们提前预定的,说好了今天来交钱取车。鲁胖子给那位买主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他要的那种电动车有了,让他今天过来交钱提车。对方说是去哪提车?鲁胖子说我告你一个地方,如果找不到你再给我打电话。

那天上午买主还真给他打来电话,问他在院里了吗?鲁胖子说在了,用我出去迎你吗?对方说不用了,你就在院里等我吧。不到一根烟功夫买主就来了。就在鲁胖子打开院门的一瞬间,傻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站在他面前的所谓买主穿了一身警服,身后还跟着好几个穿警服人和一辆警车,警车灯在不停闪动着,鲁胖子立马一切都明白了,早先穿西服一脸敦厚说话客客气气的买主原来是个便衣警察。

鲁胖子一切都明白一切也都晚了,他跟小院里其他三个人被人赃俱获带走了。这一次鲁胖子获刑一年,因为他有揭发其他案件的立功表现,一年后鲁胖子刑满释放,这一次他似乎真的要洗心革面了,整天不出屋,也不跟那些毒友们再有任何来往,这让他父母似乎看到了希望,认为儿子这一次是真的改掉了。希望给老两口带来了幸福。

这几年鲁胖子吸毒我们红霞里几乎人人都知道,他自己也能感觉到,每次出屋总是低着头不敢正视任何人,他还知道要脸面。他们家在红霞里大院,他们那个大院里有一片树林,树林是由两种树组成的,一种是柳树,一种是杨树,每一棵树直径都有30到40厘米粗,帽子很大,一个连一个,夏天在树下阴凉舒服又清静,我们那时总爱到那里玩,秋天就在落满杨树叶的地上捡拾那些叶大根粗的杨树叶,跟对方做咬老根游戏,顾名思义,就是两个人一人手里拿一根杨树叶根相交在一起,互相往各自怀里用力拉,看看谁的杨树叶根先断,谁的先断谁就为输,然后断者再拿一根继续相同的方法,依次反复。那时我们玩这个游戏一点也不感觉枯燥乏味,每一次大家都玩得津津有味乐在其中,郭胖子每次都跟我们一起玩。

郭胖子白天很少出屋,到了晚上他就会一个人到那片树林里溜达,心情好的时候他还会唱两段歌,他喜欢唱的是迟志强歌,比如铁窗泪,一不该。有一天他正在树林里唱着愁啊愁的时候,突然有人在他身后拍了一下,他回头看时没想到是二黑。

鲁胖子没想到二黑现在混的最好,单位快不行那会儿各个车间纷纷转到个人承包,那会儿他还只是个车间保全组长没权没势没背景,按说车间承包只能车间主任书记享有这个权利,他边儿都不沾,可就在这时织布车间的承包人落在了他身上,这是个爆炸性新闻,完全出乎大家预料,就在这个让人不可思议的时候,一个消息快速传遍了纺厂:二黑在厂长面前把自己的无名指剁掉了一小节,并对厂长放话说,织布车间必须我承包!这种自残方式就像一把匕首直接插进厂长心口上,让他毫无还手之力,把织布车间承包权规规矩矩送给二黑,那些认为能够唾手可得的中层只能眼巴巴看着这块肥肉被二黑叼走。

没想到你还真牛逼。鲁胖子羡慕而又崇拜地看着二黑,鲁胖子跟我说,那时二黑不是这路人啊,他是我们发小里面胆子最小最老实本分的人,看来时势造英雄岁月改变人。

二黑说,你的事我听老六跟赵宇他们说过,人这一生哪有事事如意件件顺心的,能戒掉就行。

很难哥们儿。鲁胖子说,你不知道我死的心都有,我戒过很多次都没戒成,戒掉它太难了!你能想象到骨头里有蚂蚁在啃的滋味吗?这个劲儿一上来难受的你真他妈的不想活了。

鲁胖子跟二黑讲的都是自己的真实感受,我也听说过吸毒者最难过去的就是身体这一关,有句话叫一朝吸毒终身戒毒。好了,我还是继续讲二黑找鲁胖子的事情吧。二黑跟鲁胖子续了半天旧才说出自己来找他的目的。

你的好意我领了,可是我到你那能干什么呢?鲁胖子有点被感动,他没想到这些发小们还没有舍弃他,自从沾上毒品后他似乎看透了人生,往日他有钱牛逼的时候有多少朋友成天围着他转,众星捧月一般,而现在那些朋友瞬间蒸发,一个也见不到了。有一件事情他记得特清楚,那次他住在外面突然发起高烧,烧的他浑身没劲,他说他几乎要死了,他害怕了想去医院输液,可他身上一分钱没有,于是他给几个他自认为是最好的哥们打电话,想从他们手里借点钱,可是那些哥们没一个肯借给他钱的,所谓不借钱的理由在鲁胖子看来都不是理由,那一次给他打击非常大,失望中带着绝望,让他一下认识到人情冷暖的个中滋味儿。

二黑的到来给了他一个很大的反差,他以为他从今以后这辈子不再会被感动了,二黑这个哥们儿却让他感动了,他眼里有泪花在闪动,他对二黑说,兄弟你是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朋友!我这是肺腑之言!

好好咱们不提这些了,二黑说,我来叫你到我那去有两个原因,一个是我想帮帮你,一个是你是咱们发下里文凭最高,而且你学的又是企业管理,正好帮我管理,我缺你这种人。这样我也帮了你,你也帮了我,咱们哥们儿相互帮忙,谁也不欠谁的你看怎么样?

鲁胖子看着二黑好一会儿没说话,他嗓子眼里好像有个东西哽咽住了,他尽量控制自己情绪,他不想在二黑面前掉眼泪,他努力克制着,他还是有过心的朋友,他对朋友那种绝望失信的想法渐渐被感动所代替,他嘴唇蠕动了两下说,谢谢你二黑,真的谢谢你兄弟!

用得着这么客气嘛胖子,咱们是从小光屁股长起来的还有比咱们再近的吗?二黑说,我找你好长时间了,不知为什么,今天突然间我就想起这个地方了,觉得你肯定会在这个地方,你说怪不怪胖子。

我也纳闷,咱们这么多年没见面了,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会在这个地方呢?

就是嘛,呵呵,神都在帮我找你呀,这就是咱们起小的缘分。二黑仰脸看着茂密的杨树叶说,你还记得咱们小的时候在这里用弹弓打鸟,粘蜻蜓,爬树掏鸟蛋抓知了吗?郭胖子说怎么不记得,有一次你爬树抓马知了让扒掌子把你脖子给扒上了,疼的你在地上又哭又蹦又跳脚,把赵宇老六大明还有我都给吓坏了,我们都以为你要死了,还好,十分钟后你又恢复人样了。二黑说,我命大,你兄弟有那么脆弱说挂就挂了吗?再说扒掌子能把我的小命夺走吗?不过那次的确把我扒的够呛,脖子上的那个大红包一个礼拜才下去。

二黑给了鲁胖子一个车间主任位置,实际上这个位置相当于一个厂长,二黑承包的这个车间对外就是一个厂子,具有独立法人资格,厂名也够吓人:北方纺织厂。主营除了纺织生产和加工外,副营项目那就多了去了,除了违法违纪的没有,剩下的几乎全齐活了。你们说鲁胖子这个位置不小吧?鲁胖子心里有数,知道这个位置的重要性和权威性。上任第一天他就给二黑表现了一把,他给“北方纺织厂”全体职工(二百多人)开了一个简短的大会,那天他穿着西服革履,那身行头是他头一天到二黑这里上班时在咱们河西南楼百货商场现买的,跟他前妻结婚到现在他说这是他第二次穿西服,他们有一个小食堂,面积虽然不大,但坐二百来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鲁胖子站在台前一幅认真严肃的样子,他先是自我介绍了一遍,介绍的很笼统也很简单,不过有一个地方他介绍的非常详细,他说他以前在企业就是一个管理者,后来做生意的时候他不光是一个管理者还是一个企业经营者,他的企业具体做什么的他一概没提,下面有人善意地问他是做什么生意的?他说这个跟今天会有关系吗?提问者知趣不再问。实话实说,鲁胖子口才是天生的,他不用打底稿张嘴就来,基本没有多少废话。他先是讲了讲一个企业成功的几个要素,又讲了讲一个员工在企业里的作用,他的讲话让下面的职工都听傻了,看表情和眼神儿,哪个人都从心里对他无比佩服。在他结束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下面竟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这是鲁胖子没有想到的。他后来跟二黑说,他那天只是随便白话白话并没有精心准备。二黑说你没有白上企业管理,我也没有看错你,这个位置非你莫属,你那天讲的还真到位,最初连我都没有想到。

二黑这些话让鲁胖子非常受用,他明显看出二黑对自己的满意程度,其实他那天给职工开会也是有意让二黑看看自己工作能力,证明自己并不是白拿钱的。鲁胖子去二黑厂时候正是厂子做忙的时候,那段时间二黑生意一单接一单,小一点活儿他都不接,厂子除了给客户加工纺纱线外还接下大量的织布活儿,这些活儿时间紧客户催的急,为了赶活儿,鲁胖子把工人们平时的两班倒改成了四班三运转,人歇机器不歇,那些日子他也吃住在厂子,以拼命三郎的劲头,跟大家一起干。连续三个月不懈努力,他们接下的那几单急活都提前顺利完成了。

二黑在饭店请他和几个核心吃饭时说,这三个月大家非常辛苦,尤其是车间那些挡车工,他们真让我感动,我是真没想到关键时刻大家真给力,我想这个月给挡车工们多发点奖金,也好让我心里得到一些安稳。鲁胖子打断话说,大家看到了吧?咱们老总跟别的老板不一样,最大的区别就是心地善良,善于体贴关心下属,这一点让我非常佩服。好像鲁胖子的话引起了共鸣,几个核心也都异口同声地说,主任说的太对了,我们深有体会。有一个挨着二黑坐着的女孩,鲁胖子来上班不久就知道了这个女孩是二黑的小情人,女孩二十多岁,以前有一个男朋友很帅,鲁胖子没见过但他听说过,男孩听说女孩跟二黑好上后便总来单位找女孩,每次都早早等在门口,有一次男孩在厂门口突然给女孩下跪,同时嘴里还在不停地乞求着女孩跟他走不要再在这里上班了。可女孩不为所动,站在男孩面前看也不看男孩,后来男孩哭了,抱着女孩的两条腿哭得很伤心,女孩仍然纹丝不动,大门口围满了看热闹的人,人们指指点点,议论声不绝于耳,可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劝说那个女孩子,其实那会儿大家都已经知道这个女孩子已经做了他们老板的情人。

就在男孩乞求女孩跟他一起走的时候,从厂里出来几个保安,他们二话不说过去就把男孩架起来送到离厂子很远的地方。男孩放不下又小跑回来,可这时大门已经紧闭,男孩大声在外面喊女孩名字:巧玲!巧玲!我求求你跟我走吧!男孩的声音让人心里难受。

也许就是从那天开始,北方纺织厂的二百来名职工都知道了这个叫巧玲的女孩,也都知道了这个叫巧玲的女孩是他们老板的情人。

巧玲说你们其实都不知道,韩总还是个大善人呢,每年他都到敬老院捐款看望老人,他还资助了一名孤儿,现在孤儿已经上了中学但是我不能告你们那个孤儿叫什么名字在哪个学校上学,这是咱们韩总不让说的。

巧玲这个爆料让大家对二黑倏然起敬。有一个女同事来到二黑面前非常夸张地张开双臂抱住二黑激动地说,韩总您不仅是我们的老总还是我们做人的标杆和偶像!

哎哎哎,你那干嘛了!韩总不是你老公,注意形象!巧玲推开那个女同事。女同事显得非常尴尬,不好意思脸一下红了,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谁也没说你是有意。

行了行了宋巧玲,叫事儿吗?二黑说。

你认为这个不叫事儿吗?那就是我叫事儿了是吧?

宋巧玲的话让在座的所有人都无语了,他们还没有看过有哪一个人敢在这种场合跟韩总这样说话。你看你看又耍小孩脾气了。二黑语气里带着不满和责怪,宋巧玲的坏脾气二黑早就领教过了,那种抽疯脾气常常让二黑头痛。

你别瞎说,谁耍小孩脾气啦!哦,人家说一句话就是耍脾气了是吗?宋巧玲认真了,她看着二黑。

好了好了算我没说好不好,二黑尴尬地笑笑,来大家继续喝酒吃菜。场面气氛跟来时完全不一样了,那位女同事自知惹了祸主动端起酒杯敬宋巧玲,就在那位女同事正要给宋巧玲赔礼道歉的时候,意外出现了,这个意外谁也没有料到,就连二黑也没有想到,二黑媳妇带着五六个娘家人突然出现在门口,大家都愣了,场面定格了大概有几秒钟,接下来的场面,我不说你们也都能想象到吧!打乱了锅,鲁胖子也没能躲过这一节,也被打了。你们知道二黑他媳妇怎么找到这里的吗?

张盛正要说出答案,突然被陈茂新拦住了,他对张盛说,你先别往下说了,咱们把这些扣儿和答案都留给网民,让他们自己找答案吧,都说出来弄明白了挂在网上就没有吸引性和可读性了,对对对,你说的对哥们!咱们把结尾留给网民让他们自己去结吧。

陈茂新说就是嘛,咱们也要学习评书和相声艺人们的本事,给看官们留点扣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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