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的

王军强

晚饭后，李响坐在沙发上，伸手示意小敏也坐过来。小敏手里拿着遥控器正在快速搜寻热播剧，她看了一眼李响，没理，手指继续在遥控器上快速滑动着。

见小敏没反应，李响换了一个方式，冲小敏“喂”了一下，声音低沉而浑圆。

小敏转过头，挤挤眼，动动眉，得意地又晃晃身。意思就是不过去。优美的曲线身条在李响眼前杨柳轻摆，既妩媚又动人。

李响说，再不过来我可要数一啦！

李响的话音未落，小敏便伸出两个手指，二！

李响说别逗了，坐过来老公有话跟你说。

你每次都是用这种小计量，把人家骗过去，骗过去就不是你了。

这回不骗你，真的，真不骗你。

保证吗？

保证！

向谁保证？

向你！

不对。

向李响的老婆小敏保证！

那就举手发誓！

李响顺从地高举双手。。。。。。

小敏平时喜欢来点这种小资情调，这会让她感到生活很有趣儿。实际上就在刚才李响朝她伸手示意的时候，她就巴不得一下子扎进李响怀里，这个男人身上的气味她一辈子也闻不腻。

故作被骗的小敏坐在李想身边，这一次李响并没有像以往那样将小敏揽进怀里，而是把脸转向她，看着她的眼睛说，咱们离婚吧！

你说什么？离婚！小敏吓了一跳，屁股下意识地后挪了一下，她伸过手摸摸李响的宽脑门：不是胡说八道吧你？

这回是真的没有胡说八道！真的，骗你是小狗。李响一脸严肃。

为什么？你给我说出来！小敏脸上挂色儿了，又暖色调变成了冷色调，眼神语气也变得温怒起来。她说，你是不是外面有小妖精了！——李响啊李想，你当初追我的时候你是怎么海呀天呀地的向我发誓保证的！咱这才结婚几年呀你就变了，你那点小花花肠子变得也忒快了点吧……小敏的话匣子一旦打开，关都关不住了。她脑子里很乱，里面的画面全是西游记那些个小妖精们。

她站了起来，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

小敏的怒火顶到了脑门，李响却在一旁哈哈大笑。他把小敏重又拽回身边，双手捧起小敏的脸，用鼻尖轻轻蹭着小敏的鼻子说，傻样儿！你老公这么爱你舍得跟你离婚吗？我告诉你，就是你想跟我离我都不会跟你离的！

那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小敏有点莫名奇妙，搁谁也蒙。

夫人莫急，听我与你慢慢地道来。李响从沙发里站起来，甩出一句京腔儿。

行了行了，活鸡管宰又来了！你就快说吧。

李响和小敏住在快要到市边的一片平房大院里，大院很大，里面住着两百多户人家。早先这地方是一个大厂宿舍，两百多住户大部分都是这个厂职工，厂子一破产（也不都怎么了，好好的一个厂子说破产就破产了），马上就有一位地产商把这块地买了去，据说花了十几个亿。现在土地炙手可热，谁拿了土地谁就等于拿了一个印钞机。这几年中国富人排行榜上你就随便上眼看看，哪一个不是地产大佬，他们挣钱就像猫腰在地上捡废纸一样轻松。

企业破产了，给职工分个仨瓜俩枣就给打发了。李响的父母以前也是这个厂职工，李响结婚时，他们做出了牺牲，把这里的房子无怨无悔地给了儿子，老两口跑到偏远的郊区买了一间十多平方米的房子用来安度晚年。最近听说这地方政府要修地铁零号线，马上就要拆迁。拆迁可是百姓的一件大好事，不过，对这里的两百多住户来说，它既是一件好事又是一件让人头疼的大事。之前，人们整天掰着手指头，数星星盼月亮，终于把拆迁希望盼来了，但他们又都害怕拆了。如果按照现在人们现有的住房面积，房屋补偿款即便是按照这个一线城市地区的最高房屋补偿金，人们也买不起一套普通单元房。

原因其实很简单，一排一排平房，每个住户都是一间，面积都在十六平方米左右，可谓人人平等。如何能够得到更多，或者说能够得到买得起一套“普单”房子的钱，人们不得不各自绞尽脑汁，想尽办法，但绝对不能集思广益。有脑瓜灵透一点的，目光超远一点的聪明人，早在企业快要破产之前，他们就在自己屋子对面盖起了一间八九平米的小屋。中国人善于模仿和学习，有一户人家带头，随后就会有十户、二十户、三十户等诸多人家效仿跟进。他们有儿子的就自己买材料，砌小砖，噼噼啪啪放炮上房顶，一派热闹景象；没有儿子只有闺女的，他们也不示弱，花钱在路边或小五金店里找来自称能干人任何土建活的农民工，让他们帮着盖。大家甭管采用什么方式，动用什么手段，其结果那就是，把一个个小房子盖得有模有样，无论是结构还是造型，看上去就像是出自同一个设计者、由一个土建队建造出来的。劳动创造了智慧，智慧在实践中得到了结果。

这样一来，人们就有了增加面积和讨价还价的王牌了。这样的例子以前不是没发生过，距这个大院十几里外的小二楼平房改造就有过这种情况，据内部可靠消息说，平改后期凡是有这种自家私搭乱盖的小平房都得到了钱数不等的政府补偿金。得到补偿金的拆迁户欢呼雀跃，当然是在关起门的自家屋里欢呼雀跃。

老百姓不同我们的官人，官人们不费吹灰之力，一个签字一个电话，钱就像长了翅膀的小鸟，一群群地飞来了；而老百姓呢，他们只能靠这种千载难逢的机遇（有的还没有这样的机遇），拼尽所能，达到他们认为相当满意和知足的目的。我们可爱的老百姓们太容易知足了，他们对知足常乐的内涵理解得不仅透彻而且深刻。

离拆迁的日子越来越近，高人们又有了一个更加保险起效的理由——假离婚。最近一段时间大院里又有五六对儿夫妻到民政局办理了假离婚。离婚数呈直线上升趋势，当然，这样的离婚都是封闭而隐秘的，他们恐怕让别人知道效仿了。然而没有不透风的墙。人们知道了也都各个装出一副“神马”都不知的样子，但却在暗地里却加紧备战。你们不就是想通过假离婚，到时拆迁得两套房子吗？你们行！我们凭什么不行？

不平衡的心里像个开始启动的机器，结果只能造成更多的人加入到假离婚这支队伍中。据暗地里的初步调查，大院里目前已经有二十几对儿夫妻办理了假离婚。该区的法院和民政部门，为了这些“感情不和”“已没有了感情”“我们已经分居两年”的老夫老妻，少夫少妻们费劲了口舌，累坏了精力。

这么说，陈老师两口子也办了假离婚？小敏看着李响。

好嘛，你哪知道，陈老师两口子可是第一梯队的队员，早巴巴就办完了。

那赵大爷他们两口子呢？小敏闪动着一双单纯而又幼稚的大眼睛，越发好奇。

一样，也离了！——不相信吧？李响看着瞪着眼睛吃惊的小敏说，当初我也不相信，后来我打听了几个不错的哥们才证实了这件事。

赵大爷今年有六十几了？

六十几了？你再说一遍！

小敏说我要是知道还问你干什么？

李响说都七十九了，马上就奔八了，没瞧见吗？现在走路都画国画了。

小敏笑了起来，她笑连赵大爷这般岁数的老两口也办了一个假离婚。都怎么啦？老的少的一个个为了一些利益，不惜用他们的婚姻做赌注，为什么呀！小敏虽然不是有钱人，也跟大家一样住在这里，但她从骨子里看不惯这些人的这种做法，在她心目中夫妻之间的爱和名誉那是胜过一切的，如果办了假离婚能够多换来一套房子，她宁愿不办也不要那套多给的房子。她是爱情至上视爱情为一切的女孩。

李响的想法恰恰跟小敏相反，他务实接地气，与时俱进。他说，傻宝贝，咱们这是假离婚又不是来真的，你还怕我跑了不成？我跟你说，如果不是为了弄套房子，你就是打死我，给我上老虎凳，灌辣椒水，我都不会利用这种手段做这种骗党骗政府的事。

李响结婚之前，为了房子没少付出。就说买彩票的事吧，那时李响天天买彩票，买彩票的惟一目的就是为了中大彩买房，每月用于买彩票的钱都在几百块，有一段时间李响中过不少奖，但都是小奖，中过最大的一次是三百块钱，那一阵子他觉得自己运气还不错，上帝惠顾了他，以为大奖正在向他款款走来，马上就要降临到头上。于是他狠了狠心玩了一把大的，大得有点发疯！那天他从银行取出准备结婚用的一万块钱，一次性全都买了彩票，一万块钱彩票让他在彩票站兑了好半天，希望一个接一个在他手里破灭，不过那一万块钱多少也中了一些，虽然中得都是一些小奖，但加一起也没过一千。即便是投入一万，回报几百，李响也觉得值，毕竟他没放弃有可能的机会。李响是个机会主义，如今也是一样。

小敏说你认为这样做就能弄到房子吗？

为什么不能？李响说，到时候你听我的，你就住现在这一间，我住对过那间，我独身一人没房住，政府凭什么不给我解决，不是总说百姓生活无小事，让百姓安居乐业吗？再说，现在国家又出台了一大堆新拆迁法，比如，不许强拆被拆迁户的房子，不许停水停电。我就不信到时候他们不给我解决，难道光脚的还怕穿鞋的？李响言之凿凿，理直气壮，信心满满。

我看你整个就是一个大脑进水！不！是脑瘫！你想得还挺美，可能吗？小敏看着李响，觉得这哪像一个大老爷们说的话呀，他把事情看得太简单，想得太幼稚了。小敏说，你是什么人呀？你不就是一个草民百姓吗？与天斗与地斗，与牛鬼蛇神斗，你敢和政府斗吗？你忘了今年年初中央电视台播放的那条新闻了吗？也是跟咱们这儿的情况一样，那些拆迁户们自以为各个有多聪明，都在那排队办假离婚。那条新闻里你没见还有记者给他们录的视屏：大家在民政局门口排成两条长队，你看吧，每个人的脸上都笑容灿烂，把人幸福死了。但他们一旦面对记者采访时，又都避而不及，这说明什么你知道吗李响？

说明什么？李响点上一只烟，被小敏一把夺过来掐灭掉。

说明他们人人心里都没底，证明这是行不通的。

什么叫行不通？李响不服，说，那我问你，现在的小产权房不是政府允许的吧？可开发商们照盖照卖，老百姓照买照住，这又怎么解释？

小敏说打住打住，你嘴死硬，我不跟你抬杠，反正假离婚我是绝不跟你办的，要办咱们就来真格的！

你有病啊？我这样做又不是为我自己。

其实李响不说这话小敏也知道他是为了这个家。实际上小敏也想这样做，但她总觉得这是个不可取的做法，也是目的不可能达到的做法。这样做不但目的很难达到，而且还极容易给那些心存想法的夫妻们提供绝好的机会。

已办完假离婚的二十几对夫妻中，现在就已经有三对儿出现了问题，他们飞出了婚姻的笼子，可瞅见天之高，地之阔了，撒着花的各自寻找着自己的新欢。有一对儿现在已经堂而皇之地光明正大了，而另两对儿还在短息频发，秘密来往中。不过，有一对还是出现了纰漏，东窗事发了。

这一对是在如漆似胶难舍难离的时候，被男人的前妻（假离婚后）有准备地堵在了屋里。起初男人自愧做了一件大逆不道，有悖伦理，对不起媳妇的事，一个劲儿地给女人点头哈腰赔不是说好话。可女人并不买账，男人越是孙子似地赔不是，女人越是不依不饶，越有气！女人给了男人一记重重的一记大耳光，打的男人眼前直冒金花。

女人没有想到，就是因为她这一记重重的让男人眼前直冒金花的大耳光把男人一下打明白了，男人吼了一声：你他妈的跟我有什么关系你来管我！女人也不示弱，也在怒吼，说我是你媳妇为什么不能管你！男人说，错！错！错！你他妈的是我前妻！前妻！知道吗！

女人愣了一下，忽然醒悟过来，语气果断地说，那是假离婚！假的！假的！

男人说，你刚才都看见了吧？谁他妈的跟你是假的！

你这个骗子！说好了是为了房子才假离婚的！

男人不睬，拉起身边吓得还在瑟瑟发抖的女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身后是女人声嘶力竭捶胸顿足的哭骂声……

李响说二哥他们两口子后来真离了？

小敏说二哥都和那个女人结婚了你不知道？

这也太快了，李响摇摇头不可思议地说，两个人假离婚还不到半年了。

你别急，小敏说，用不了半年还有假离婚变成真离婚的。

我说你那个臭嘴别瞎给人家说，宁拆一座庙，不破一桩婚——哎，如果拆迁时人家假离婚都能多分一套房怎么办？你后悔不后悔。李响看着小敏。

你还相信真能给？

不信不行啊媳妇，这世界上没有卖后悔药的，万一人家都能给了怎么办？我怕后悔老婆。

后悔也绝对不办假离婚!小敏态度坚决地再一次强调。

小敏不让李响和自己办假离婚，最主要的想法就是怕李响也会像二哥那样假戏真做，弄假成真。生活中的小敏是非常爱李响的，虽然两个人恋爱期间是李响死乞白赖地穷追小敏，但那时小敏的心早已经属于了李响，假如李响不追小敏的话，小敏也会忍不住主动举手投降，拥进李响怀里，只不过是时间早晚而已。漂亮的女孩都不会主动向男孩示爱的，她们喜欢被男孩追求时的那种过程，那种被追求时的感觉非常美妙，过程也妙不可言。每一位被男孩追求过的女孩恐怕都会有这样的感受。

当然，小敏的这种想法李响肯定不会知道，她也不会对李响说，说了那才叫一个傻。所以李响始终也搞不清楚小敏不办假离婚的真正想法到底是什么。一个不想说为什么，一个偏偏又要问为什么。

我怕你撒欢儿！疯掉！小敏说。

撒欢儿？李响莫名其妙，撒什么欢儿？我又不是马狗的给点好吃的就不认北了。

你以为呢？男人有几个不沾腥的。

哦，你是怕咱们假离婚后我也像二哥那样假戏真做？李响顿悟，拍着胸脯发誓说，我李响敢对你向天发誓，除了你我这辈子再也不会喜欢和爱上第二个女人！不过，咱可先说好了，多看一眼美女可不能算数。

李响这句话正说到小敏嫉妒处。结婚这些年，李响只要和小敏出去逛商场或者买衣服，一见到漂亮女孩腿就迈不开步了，眼睛也像被女孩用线拴了上。尤其是夏天走在步行街上，漂亮女孩一多，李响的眼睛就不够使了，往哪个漂亮女孩脸蛋上都要瞄几眼。为这，小敏没少跟他吃醋打架，可李响这个爱看女孩的习惯就是改不了，不但改不了，他还振振有词蛮有理儿，说女人长得漂亮就是给男人看的，男人不看，女人长得再漂亮又有什么意义呢。尤其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如果不让我看，那简直就是对你美丽资源的最大浪费和不负责任。小敏说你少给自己找理由，要是我走在街上，有男人也像你似的眼睛色迷迷地不错神地看我，你愿意吗？李响说那要看怎么看啦，色迷迷地绝对不行。小敏说就像你似地直勾勾的。李响说我有那么严重吗？夸张了吧！小敏说等哪天我用手机偷偷给你拍下来，看你还有什么话说。你看女孩的毛病这辈子也改不了——行了行了，别再提假离婚这件事了，我是肯定不会同意的。

李响知道说服不了小敏，便顺其自然。

一直嚷嚷要拆迁的消息终于有了眉目，这天区拆迁指挥部和区房管局来人到大院统计核实住房面积和户口，李响跟小敏这俩天也恰巧歇班在家。指挥部和房管局的人来到他们家已经将近中午，李响正在对过小屋里炒菜，炒勺碰锅沿叮当山响；小敏在大屋摆桌子放碗筷，动静也不小。

来人是两男一女，他们每人手里拿着一个皮夹。走在头一个高个男人一进屋就对小敏笑着说，嘿，要都像你们这样离了婚还能如此幸福的生活在一起，我们这个社会该有多么和谐呀！

谁说我们离婚了？小敏疑惑地望着高个男人。

没离？嘿嘿，不可能吧？高个男人笑笑说，一会儿登记填表时就会水落石出。

您这是听谁说的？小敏更加疑惑。

这还用听说吗，高个男人身边的那个矮一点的女人笑着插话说，你们这里就跟中了魔似地，家家夫妻闹离婚，就像我们陈部刚才说的，要都像你们两口子这样离了婚还能如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我们这个社会该有多么和谐，不过我要补充一句，要是都像你们这个大院家家都闹离婚，我们还有什么和谐可言。

您别给我们瞎口，我们可没有离婚！小敏说，我们好还好不过来呢，干嘛要离婚呢！

正说着，李响这时端着一盘炒好的菜走进来。小敏指着李响说，不信你们可以问问我家老公，问问你们就知道了！

李响说我都听见了，把脸转向那个矮一点的女人，我倒是想离来着，可我媳妇不同意，她说我要是跟他离她就把耗子药投到我碗里，让我像耗子一样的死去，你们说我还敢离吗？

拿户口本核实户口时，高个男人抬起头看了看李响和小敏，说你们两口子还真没离？实在对不起，冤枉你们了。我们刚才进你们家之前，打了赌，说你们两口子也铁定离了。没想到我们这个赌输了——你们知道吗？今天一上午我们走访了二十多家，算你们这家只有五对儿没离婚。哎，中国的老百姓……高个男人把话说了一半，后面的话就不再说了。

房管局和指挥部的人刚一出屋，小敏便对李响发起牢骚说，中国老百姓怎么啦？都像他们是的钱房不缺，谁还动这脑子想这个辙呀，这些人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痛！

哎哎哎，小点声媳妇，别让人家听见了。

怕什么？我就让他们听见，我说的都是实情！你要是政府官人，在事业单位上班，咱们还能住在这个破地方吗？要是冲这个，我还真的应该跟你离了，嫁一个政府官人。

行了媳妇，就你这黄脸婆，搭上我都没有一个官人要你！他们可挑剔了，不是顶花带刺的都不要，你呀还是踏踏实实地跟着我这个爱你到死不变心的老公吧。

李响的话一点不错，他是真爱小敏，他可以为小敏付出一切。这里有例为证，有一次他和小敏去步行街买衣服，买好衣服回来的时候，小敏说她累了，问李响敢不敢背会儿她？李响二话没说就蹲下了身子，见李响突然蹲下身子，小敏却有些不好意思了。不管小敏好意思还是不好意思，李响一个用力挺身，一下把小敏背起来，背起小敏的李响，目视前方迈开大步。那会儿正是步行街上人多的时候，大家的目光齐刷刷都向他们这儿投来，表情有羡慕，有欣赏，还有愉悦快乐的。小敏不好意思地想在李响身上出溜下来，但李响却死死反扣住小敏的双腿就是不让下来，一直把她背出去有三十多米，累得满头大汗才把小敏放下来。

那一次小敏才真的知道李响有多爱她了。

两个月后，大院开始陆陆续续有搬迁户了，他们租来外地人开的搬家公司的箱式卡车，忙前忙后地装着各自的家具和破烂。大家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满意的微笑，从他们灿烂地微笑里你可以看出他们的知足。这些先搬走的拆迁户们，他们或多或少都比政策规定的拆迁补偿多拿了两三万。他们非常知足，非常高兴。而那些办了假离婚的老夫老妻少夫少妻们还没有一户要搬的，他们肯定不会搬，因为他们的条件一个也没达到。

不过没多久，这其中就有一户假离婚的夫妻主动搬走了，在他们房子的外墙上贴了一张拆迁指挥部的大告示，上面写着：不要等不要靠，自家的账自家算，政府不会被大家的假离婚蒙骗的，还是早搬早受益。

搬走的那对儿假离婚夫妇，他们背地里却得到了拆迁指挥部额外多给的一套小独单。但小独单房可不是白给的，拆迁指挥部之前是有条件的，他们的条件是：让这夫妻两带这个头，并让他们对外宣称他们是按照国家规定的拆迁补偿条款给的，想通过假离婚来达到多得一套房的目的是不可能的，也是办不到的。

小敏对李响说，看见那张告示了吗？谁要是想通过假离婚达到目的是不可能的！也是办不到的！

李响说，还是我媳妇高瞻远瞩看得明白，从今以后只要是咱家的原则大事，我都百分之百听你的，你就是咱家的主心骨，咱们家的户。通过这件事，李响似乎打心眼里开始有些崇拜媳妇，他觉得媳妇站得高看得远，是一个比较英明的媳妇，

李响跟小敏他们很快也开始搬家了。搬家的头一晚上，小敏坐在床上，手里拿着多给的两万块钱折子，对李响说，看见没有，这就是听你媳妇的好处！你等着看吧，那些假离婚的还不知道有什么结果呢？

能有什么结果？李响问。

我哪知道？我要知道不就神了吗？反正我就是感觉不会有好结果。

也不知是歪打正着，还是小敏话语灵验，在李响和小敏他们搬走后不久，那些假离婚的夫妻们都被拆迁指挥部送上了法院，有的现在已经开庭。

有一户假离婚的老夫老妻，在法院传票下来的时候告，女的因过度紧张和害怕，还没等到去法院，就大脑出血，送进了医院。另外还有一对儿假离婚的年轻夫妻，丈夫与拆迁指挥部的工作人员发生肢体接触，将对方打成轻伤，现已被刑事拘留。其他那些假离婚的钉子户们都在等待着法院开庭时的时间。这些人中，有的思想已经开始动摇，有的平侥幸心理还在静观其变。院里大部分房子已经被拆毁，剩下的还有十几户。

这期间李响和小敏回来过一次，他们回来的目的，一个是对故地的重温，另一个是来看看那些假离婚夫妻们的结果到底怎么样。在暴土飞扬的拆迁现场，李响和小敏看到了一直要与拆迁公司“钉”到底的那对儿假离婚的夫妻，他们的房子这会儿正在拆吊车下被拆解，房子很快被拆平。

哎，你说他们当初是怎么想的？是不是想的也太简单了？我就一直怀疑这可能吗？小敏把头靠在李响肩上，看着远处的拆吊车轻声问李响。

李响没说话，也在看着远处的拆吊车。他能说什么？亏了小敏坚持不做假离婚，否则现在他们也成了被告。李响觉得很幸运。

李响不仅是幸运的也是万幸的。

李响在小敏脸上轻轻亲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