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军强
丁小辉的突然光顾,让石涛感到有些意外。这种意外让他完全有想到。在石涛印象中,他们已有好些年没来往过,可以说,这年些年自己早已把丁小辉淡忘了。淡忘一些无关紧要的朋友,以石涛现在刑警副大队长的身份也属正常。不过,丁小辉却没把他忘了,这说明丁小辉仍在想着他。
来石涛这的人一般都是有求于他的。至于丁小辉揣的什么想法没人知道。敲门那会儿丁小辉好像还有点犹豫,但很快就鼓起了勇气。从这一点看,丁小辉来是有目的的。看上去石涛对丁小辉还是很热情。他吩咐妻子小云给丁小辉沏茶拿烟。忙着给丁小辉沏茶拿烟的小云,也热情地跟丁小辉打招呼。这样的热情场面,让丁小辉有一种温馨如故的感觉。
坐在沙发上的丁小辉忽然有了一种轻松感,很随意地点上一支烟,一边抽一边环视着石涛的新居,这种装饰非常讲究的客厅让丁小辉很羡慕。他在想,这得花掉多少钱?一想到钱,丁小辉浑身都在兴奋。如今,他对钱比任何人都要敏感。他猜测着石涛肯定比一般人有钱.
石涛打开通向阳台的一扇窗户,手里拿着烟,但他并没有点。丁小辉掏出打火机想替他点上。石涛摆摆手,意思是不想抽。丁小辉似乎明白了,忙把抽了几口的烟掐灭在烟缸里。石涛说,抽你的,没事。
丁小辉说,其实我早就想戒。
石涛说,戒它干什么?少抽不就得了。
丁小辉笑了笑。他知道自己是戒不掉的。
今天来是不是找我有事?石涛也坐在沙发上,并把一条腿放到另一条腿上看着丁小辉。丁小辉眨眨眼,说没事就不能来看看兄弟了?丁小辉比石涛大两岁,还按以前那样称呼石涛。
石涛说,不可能,有什么事说吧!
丁小辉说,还是你们干警察的眼力不一般。说这话时丁小辉打了一个哈欠,眼泪也跟着出来了。他用手迅速抹了一下,又看了一眼石涛。石涛变换了一下坐姿说,让嫂子闹的没睡好觉吧?丁小辉说已经没那份精力了。石涛说你才多大就说这话?丁小辉说我是“早阳”型的。石涛说那我给你找一位好中医看看?丁小辉说,算了吧这样挺好,省得犯作风问题。石涛说,你这不“误人子弟”吗?
丁小辉笑起来。一旁的小云也笑起来。笑罢,丁小辉又连打两个哈欠。两只眼睛看上去也要睁不开。
石涛说别难受了,有事说吧!
丁小辉这会儿的确感到浑身难受,这感觉是一般人体会不到的。如果这时嘴上能有一支烟抽的话,感觉或许会好受些。问题是,石涛始终没抽,自己怎么能好意思抽呢?从丁小辉面部表情看,他似乎正在慢慢忍受一种已经来临的痛苦。
石涛纳闷,甚至有点莫名其妙地看着丁小辉说,怎么连话也不说了?
丁小辉吃力地睁睁眼皮,把来这的目的对石涛两口子说了出来。丁小辉是来找石涛借钱的,钱数对石涛来说并不算多。
两千够吗?石涛问。
丁小辉勾着脑袋,两只眼睛似乎又有些睁不开,但还是点了点头。
石涛让小云把点好的两千元钱递给丁小辉,丁小辉接过钱,迅速掖进怀里。接过钱的一瞬间,丁小辉眼睛一亮,闪过一丝兴奋和激动。
掖好钱,丁小辉感激地看着石涛说,等我进完这批货,倒过手就还你。石涛说,不着急,你先用着。
丁小辉走后,小云站在门口说,哎,你发现没有,丁小辉今天有点不对劲?其实,就在他们刚才说话时,妻子小云一直在一旁观察着丁小辉。引起她注意的真正原因是丁小辉后来的那些个止不住的哈欠。
凭着这些年干刑警的经验,石涛马上意识到:丁小辉很有可能吸上了白粉。
石涛判断的不错,丁小辉的确吸上了白粉。丁小辉从石涛家出来,急忙拦了一辆面的。路上,丁小辉用手机给一个叫大鱼眼的人打电话,电话拨了几遍才拨通。丁小辉迫不及待地说,你手里还有货吗?
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沙哑的质疑声,你在哪了?
丁小辉说我在“面的”上老大。大鱼眼被找他买货的人统称为老大。
大鱼眼声音变得有点冲,他说你想找死!打个电话不说我也知道你要什么,赶紧下车等我电话。
丁小辉很听话就下了车。手里握着手机,站在路边等大鱼眼电话。最近扫毒形势有些紧,大鱼眼变得格外谨慎小心,生怕出了差错。
大鱼眼是近两年供丁小辉白粉的主要货主。没认识大鱼眼之前,丁小辉一直从一个外号叫狗熊的人手里拿货。狗熊出事后,经别人引荐,丁小辉又结识了大鱼眼。可以说,这两年大鱼眼在丁小辉身上没少挣钱,初算一下少说也有四五万。
但最近一段时间大鱼眼有点不好好给丁小辉货,主要原因是丁小辉在大鱼?眼眼里已经成了穷光蛋。有好几次丁小辉从大鱼眼手里拿货都是欠钱拿的。欠钱吸粉让大鱼眼非常担心。他认为这样下去很容易出事儿,一旦他出事了自己也难逃干系。所以,这次给丁小辉供货,大鱼眼就显得非常有理性了。
就在大鱼眼让丁小辉下车等他电话的过程中,大鱼眼一直在犹豫。在他犹豫不定时,丁小辉的电话善解人意地打了过来:怎么着老大,半天啦还没动静?是不是担心兄弟……
大鱼眼说我这不正要给你打,你就顶进来了。
你不会对我有想法吧?丁小辉试探地问。
你怎么说这话!
那我到哪找你?
带钱没有?大鱼眼问。
丁小辉说你放心,不会再欠你钱的。
大鱼眼沉默了。沉默了片刻大鱼眼说,我在八字楼等你,你带钱过来吧。
来到八字楼,丁小辉有好一会儿也没看见大鱼眼。丁小辉一边四处张望着一边用手机跟大鱼眼联系。
大鱼眼手机这会儿已经关机。丁小辉怎么打也打不通。丁小辉开始在嘴上骂大鱼眼。其实,大鱼眼此刻就站在远处观望着丁小辉。就在丁小辉骂大鱼眼的时候,有人从身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大鱼眼像个幽灵似地出现了……
吸过白粉的丁小辉,顿时判若两个人,精气神儿马上就有了,先前那些哈欠眼泪也不有了。如果从丁小辉眼前这种精神状态看,谁会相信他是个瘾君子呢?暂时的心愉悦让丁小辉感到了活着幸福和快活。他回想着几小时前,去石涛那借钱时的情景,那情景让他现在回想起来就像了一场梦,这是一个非常美好的梦。因为这个美好的梦让他又有了这种快感。
这时的丁小辉有了好心情,他用手弹出一支烟叼在嘴上,深深而又贪婪地吸了一大口。本来这次去石涛那借钱他没抱任何希望,在他看来,像石涛这种人物是不会轻易借给别人钱的。就在他张嘴说出借钱那几个字时,实际上他已经在心里犹豫了许久。但结果却让他很意外,两千块钱轻而易举地就进了他的兜里,这说明什么?这足以说明石涛对他仍够哥们儿。
他现在还记得石涛说过的那句话:不着急,你先用着。想到这句话,丁小辉禁不住暗自摇头笑了笑,这笑里其实还隐藏了丁小辉的一个想法,这想法便是:即使石涛不对他说“不着急,你先用着”这句话,他也没有打算还的意思。
如果比较客观地分析丁小辉的真实想法和心理,他实际上也想还。但问题是他拿什么还?如果有能力还,那么,他欠别人的那些钱也早就还上了。借钱还不上,在他这里已经形成了一个怪圈,这种怪圈一旦形成了恶性循环发展到极至,就很难止住了。
丁小辉第一次尝吸白粉应该说是在五年前。五年前也就是说在丁小辉还没有吸白粉时,他在社会上混得还算不错。那时丁小辉不仅有钱,还有一个蒸蒸日上很有发展前途的宰猪场。宰猪场规模很大设备也很先进,在全市私企屠宰行业算是老大。当年市政府为树这个在改革开放孕育而出的私人企业,开业典礼那天许多政府要员都前来祝贺,并致辞揭牌,场面非常气派。丁小辉也由此在屠宰业有了很大知名度。
曾有一度丁小辉的屠宰场非常红火,每天屠宰上百头毛猪都供不应求,钱像流水不停地往丁小辉手里进。手里有了钱的丁小辉始终拿钱不当钱,去饭馆上歌厅,交朋好友他都用钱开道,交了不少社会上的各类人物。
认识石涛并成为朋友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那年丁小辉的一个朋友惹了一场事,摆平后,在一家大饭店请客,被请的人里其中就有石涛。石涛那天穿得是便装,如果朋友不介绍,丁小辉还不知道他就是刑事警察。石涛那时还是一个很普通的刑警队员,白白静静的脸上还挂着一丝稚气,就是在酒桌上也不大爱讲话。
大家都喝到勾肩搭背称兄道弟的时候,朋友对丁小辉说,哥们儿你那还用人不人?丁小辉明白这话的意思,说,什么意思直说吧!朋友放下酒杯,咱还有个嫂子下岗没地儿去。说着指了一下坐在丁小辉对面的石涛,就是涛哥的太太。
丁小辉把目光落在石涛脸上,头一扬,极爽块地说没问题。
丁小辉话音未落,石涛就说话了。石涛说,他那位已经有地方干了,用不着再给丁小辉添麻烦。丁小辉拦住石涛话说,别客气涛哥,这是咱们自己事,明天就让嫂子来吧。
来干活?朋友这话是在石涛面前买好。
能让嫂子干活吗?丁小辉说,嫂子来我这帮着过过毛猪数就行。石涛婉言着。
朋友说,我做主就这么定了涛哥。
丁小辉猪场根本不缺人,但多十个八个他也养得起。像石涛的太太不需要来他这他就可以开一份工资,按他心里的想法,他是乐意给她开工资的,这对他正在编织的社会关系网有百益无一害的。
自从石涛妻子在家白拿工资之后,丁小辉跟石涛关系就更近了。丁小辉的?的地盘上只要有什么治安问题,一个电话,石涛就会帮忙搞定。有一次,有几个“道上”的人打电话找丁小辉,想在他身上切点钱。接这个电话的时候,丁小辉正跟石涛和几个朋友在一家酒楼吃烧烤。听明白对方的意思后,丁小辉说没问题,你们说个数吧!实际上对方条件并不高,只提出找他“借”五万。丁小辉说在场里等我吧,我一会儿就回去。丁小辉关掉手机。石涛问,有事?丁小辉说,有几个哥们儿看样子需要点钱。
从丁小辉面部表情看,石涛已经敏觉到了。
这样吧,石涛说,我下午正好没什么事,等会儿我跟你一起回去。
有石涛在场,事情就变得非常简单了。事后,那几个人都成了丁小辉的新朋友,都管他叫丁哥。有一个叫狗熊的矮胖子是他们中的老大。狗熊说,丁哥从今往后只要道上有事,你的事就是我们的事,有事不给丁哥办个明白,兄弟们就不在道上混了。狗熊拍着胸脯表情非常诚恳。丁小辉很感动。
丁哥没有别的本事,以后需要用钱就。丁小辉给狗熊许着愿。
成了朋友,丁小辉便经常歌厅酒店地请他们。那天喝完酒,他们去一家名叫“一夜情”的歌厅唱歌,这是狗熊推荐的地方。狗熊跟一夜情老板很熟,来这不用花钱。跟老板打过招呼后,他们进了一个包间,狗熊脱着皮衣说,丁哥,这是咱“保税区”,咱来这是看得起他。
道上的事丁小辉也懂,像狗熊他们这种人专吃这种地方。
老板陪笑把狗熊叫到门外,问要小姐吗?狗熊回过头从门口问丁小辉,丁哥来个妞吗?丁小辉摆摆手。今天酒喝多了点,丁小辉不想找小姐。狗熊对老板说,忙去吧,这没你事了。
喝酒唱歌期间,狗熊给丁小辉亲自点了三根烟,这三根烟丁小辉不知道都是狗熊从自己怀里拿出来的。当丁小辉抽到第三根烟时觉得酒意顿失浑身轻松,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爽!不过,最让他感到明显的是两只眼睛贼亮,似乎能把四壁看穿。咦,怪啦?丁小辉纳闷。
狗熊指指茶几上的极品红塔山说,是这烟假啦丁哥?
丁小辉没说话,顺手从那盒红塔山里抽出一根点上,吸了两口,找了找感觉说,这烟怎么跟平时不一样,抽着这么好抽?
这是你喝酒后的感觉。狗熊笑笑。这时,狗熊有两个弟兄已经半躺在沙发里吸上了白粉,一股香味弥漫在屋里。丁小辉明白了,狗熊给自己的三根烟里已经放了白粉。“啪!”丁小辉突然打了狗熊一记耳光,你他妈想害了我?!说着把狗熊揪到眼前。狗熊没还手,嬉笑着看着丁小辉,并把另一边脸送给丁小辉说,丁哥,你要觉得痛快就打吧!
这些日子去哪了丁哥?狗熊不紧不慢地说,是不是跟嫂子戒毒去啦?
丁小辉说,你小子没死?
狗熊说,这话怎么说的,兄弟死了丁哥去哪找白粉呢?
丁小辉说,你别再跟我提白粉,我已经彻底戒了。
狗熊说是吗?这话让兄弟听起来怎么这么别扭?
丁小辉说你以为我在跟你废话?
狗熊说怎么会呢?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现在手上有一批极品货,不知丁哥想不想尝尝呢?
丁小辉突然把手机关掉。关掉手机后,丁小辉犹豫起来,犹豫中,他感到骨子里仿佛有许多小虫子在爬,难受的感觉油然而生。丁小辉想忍住,但很难。这种忽然袭来的难受滋味,简直让他无法克制。
他停下脚步四处看了看,眼神是下意识的并带着几分茫然。极品白粉的诱惑,再一次让他快速拨打了手机。通后,丁小辉迫切地对狗熊说,告诉我你现在什么地方……
再次复吸,让陶玉玉对丁小辉非常失望。本来按她现在的美好设想,未来的生活会有希望的,然而,现在看来,自己设想的美好未来,就像一只飘?动在空气中的气球,飘着飘着,突然就爆了。这种失望感觉可以说让陶玉玉无法接受。作为女人的陶玉玉不想让这个美好的希望就这么快破灭,她仍然对丁小辉报着希望,哪怕是一线希望她也要再试试。
这天陶玉玉一边收拾行李一边对丁小辉说,咱们从头再来,只要你还有信心。
丁小辉坐在床边看着陶玉玉,他知道明天一早他们又要启程去唐梅乡二次戒毒。陶玉玉今天已经提前把车票买好。丁小辉不言语,心里矛盾着。以他现在的真实心理,他对这次戒毒一点决心也没有。这样说并不是说他本意不想戒了,是没有信心。白粉的诱惑仍在他心里攒动,的确让他很难做出决断。
你怎么不说话?陶玉玉直起腰看着丁小辉。
丁小辉底气不足地说,我怕还是不行。
昨天还有决心,今天怎么就不行了?陶玉玉坐在丁小辉对面,想给他勇气。
面对陶玉玉,丁小辉不敢直视她的眼睛,他把目光从陶玉玉脸上移到窗外。窗外树叶偶尔飘落几叶,似乎在不经意间,秋天来了。
你看着我!陶玉玉说。丁小辉把目光从窗外转回来。把你昨天说过的话重复一遍?
丁小辉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说了。丁小辉说,我这次决不让你失望。其实陶玉玉要的不是丁小辉这句话,她要的是他的信心。她来到丁小辉面前,没说话,轻轻把丁小辉头埋进自己怀里……这一次戒毒要比上一次长许多,陶玉玉计算着至少已有小半年。这次虽然陶玉玉有意延长了戒毒时间,但回来半年之后,让陶玉玉彻底绝望了--丁小辉再一次复吸。再一次复吸的丁小辉几乎很少回家。陶玉玉给他打手机他也不接,他整天跟狗熊他们混在一起。
这一次陶玉玉提出离婚,丁小辉没有像上一次那样跪地求她便同意了。这让陶玉玉有点意外。不过,丁小辉这么痛快离婚是有条件的,他要求把房子分给他一半。其实丁小辉要的不是房子,是钱。他现在已经欠了狗熊很多钱。不这样做,在他看来想从陶玉玉手里要钱是很难办到的。
丁小辉干猪场那些年,陶玉玉背着丁小辉私下存了一些钱,这些私房钱她是想不到会在这个时候用上。从陶玉玉角度说,她是一分一厘也不想给丁小辉。可问题是,丁小辉已经有言在先,丁小辉说,不分给他钱他是绝不离婚。
为了能够尽快摆脱让自己伤透了心且无可救要的人,陶玉玉不得不答应丁小辉的条件。
离婚后的丁小辉一下子从陶玉玉视线里消失了。但在陶玉玉心里仍对这个让她伤透心的男人留有一丝牵挂。狗熊出事那天丁小辉刚刚从他那离开,这让他后来想起来感到很庆幸。
那天抓狗熊的时候丁小辉并不知道,石涛也在那次行动中。如果说丁小辉那天也被圈在其中,他就不会跑到石涛家借钱。而实际情况是,在丁小辉找石涛借钱之前,石涛始终不知道丁小辉一直在吸毒。
那天丁小辉从石涛家走后,石涛已经怀疑到了,职业的敏感已行成了石涛判断问题和事物的准确性。石涛很生气,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丁小辉竟敢上他这来骗钱,而且毫不胆怯。在他看来这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然而恰恰是不可能的,丁小辉就做了。这就让石涛不仅感到非常生气还非常窝火,以石涛的性格和脾气,他是咽不下这口气的。虽然他们以前是朋友,但那只是以前。就这事而言,他认为他们之间现在已经彻底扯平,用句通俗易懂的话,他们之间现在已经谁也不欠谁的了?但石涛妻子小云却不这样看,她心里是这样想的:丁小辉虽然在她们这里骗(就算是骗吧)走了两千块钱,即使不还,她觉得也没什么。毕竟人家丁小辉那几年帮过她们,那种所谓的帮助,实际上是无条件的给予。人家凭什么这样做?还不是因为石涛穿了那身衣服人家有求于你,如果不穿这身制服,丁小辉还会那样给予吗?小云非常清楚这一点。所以她主动劝石涛不要太认真,两千块钱就当送给丁小辉吧。
其实,石涛并不在乎这两千块钱,再多他也给得起。问题是,他受不了丁小辉这种做法,需要钱你可以直截了当说。但石涛忽略了一个关键问题,丁小辉是借钱买白粉他能说“借我两千块钱买白粉”吗?不可能,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丁小辉只有编造谎言才能达到目的。
你打算找他要回那两千块钱?小云问正在打领带准备去单位的石涛。
石涛说,找他并不是钱的事。
那还有什么必要呢?小云帮石涛往外翻着衬衣领子。
帮他戒掉白粉。石涛看着镜子里的小云说。
来到刑警大队,石涛把最近工作情况向上级领导做完汇报后,回到自己屋。在接过几个电话后,他给区刑警队挂了一个电话,在电话里他让他们给查找一个叫丁小辉的人。下面人问是刑事案件吗?石涛说什么案件也不是,你们只负责找到后通知我一下就行了。放下电话石涛又给小云打了一个,他说丁小辉如果打来电话把他的号码记一下。嘱咐完后,石涛想,丁小辉会打电话吗?
一个多月过去,石涛也没有丁小辉的消息。他好像从这个城市突然消失了。
这一阵子丁小辉的确不在这个城市,两千块钱吸光后丁小辉跟大鱼眼去了云南。这次大鱼眼去云南接货带上了丁小辉。本来大鱼眼不想带丁小辉去,但他害怕丁小辉出事把自己送进去,只好带丁小辉一同去。在云南接货期间,大鱼眼没让丁小辉参与。丁小辉每天只在天府酒店闲待。
每天在酒店里无所事事的丁小辉也想像大鱼眼那样弄点货卖,这样一来自己既不用花钱买白粉随时还可以享用。但大鱼眼来时警告过他,不许他插手。起初,丁小辉还以为大鱼眼不许他插手是为他好,可后来丁小辉才明白,大鱼眼是怕他抢自己行市。
有惊无险从云南回来,大鱼眼带回来不少货。带回来的基本都是上等货。有一段时间大鱼眼无偿供丁小辉白粉吸,大鱼眼说这是对你的回报。这种回报让丁小辉非常感激。也就是在这一段时间丁小辉没四处借钱,整天跟大鱼眼泡在一起。从石涛那借的两千块钱,丁小辉早就忘得一干二净。
最近石涛所辖地区刑事案件又有所抬头,全市刚刚开展完集中打击刑事犯罪行动,石涛手上就陆续接到几起案件。在翻阅案卷时,石涛发现了报案人陶玉玉名字。石涛愣了一下,之后又仔细审阅一遍。他不知道这个陶玉玉会不会就是丁小辉的前妻?这样猜测时,石涛拿起电话跟区队核实了一遍。答案就是丁小辉前妻。
事情经过是这样:上星期五(周末)陶玉玉回娘家住了两天,星期日晚上回家后发现屋里被盗。从整个现场看盗贼似乎对她家很了解,防盗门既没有被撬的任何痕迹,屋里也没被翻找过,只是衣柜里那个精致的手饰盒不见了。手饰盒内有价值两万多元的金货。这些金货都是丁小辉以前给陶玉玉买的。自从陶玉玉跟丁小辉离婚后,陶玉玉就很少再戴这些东西。那天要不是陶玉玉打开衣柜收拾衣服准备转天穿的话,她还不会发现自己的手饰盒已经被盗。按说这种案子到了石涛那里是不会被视为大案来办的。虽然案子不大,但关系毕竟不一样。石涛亲自给陶玉玉打去电话。
石涛给陶玉玉打电话时,陶玉玉正在一家购物超市,手机响时,她正挑拣着速冻食品。撂下手里食品,陶玉玉温柔地问您是哪位?石涛说你是陶玉玉吧?陶玉玉说是呀,您是……
石涛说我是石涛你还记得吗?陶玉玉想了一下,很快就想起来了。以前她跟丁小辉在酒店吃饭时见过两次石涛。陶玉玉笑笑说,您是丁小辉以前的朋友石涛吧!石涛说没错就是我。石涛这个电话让陶玉玉有点意外。她不知道石涛打电话找她有什么事,也许丁小辉出了什么事?也许丁小辉让石涛出来当说客想和自己重归于好?这样胡乱猜测的时候,石涛说,你现在如果有时间,待会儿咱们在超市对面那个皇岛咖啡屋见,我有事想跟你谈。
关掉手机后,陶玉玉这才想到石涛找她有可能是自己家被盗的事情。
皇岛咖啡屋是一个挺别致的地方,屋子不大却很讲究,格调既高雅又很大众,显得很有文化品位。陶玉玉坐在屋里没有几分钟石涛就开车过来了。陶玉玉没说话只是冲石涛很迷人地笑笑。石涛也笑笑便坐在陶玉玉对面。放点糖吗?石涛想替陶玉玉夹块方糖放到杯里。陶玉玉摆摆手说她喜欢喝这种原汁原味的苦咖啡。石涛把夹起来的块糖放进自己杯里。
看着陶玉玉那种小女人的脸,石涛说,你和丁小辉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我挺为你们惋惜的。他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了?陶玉玉一脸忧伤的样子。
石涛点点头,我现在正在找他。
他出事啦?陶玉玉眼睛里闪过一丝惊恐,惊恐里还有一些担心。不用担心。石涛说我只是想找到他。
陶玉玉轻轻点了点头,似乎明白了石涛的意思。就为这事?她说。
不是的。石涛搅拌着杯里的咖啡说,家被盗了。
陶玉玉犹豫了一下没说话。实际上,对这件事情那天报完案之后她就后悔了。原因是,她已经怀疑到是丁小辉干的,不知为什么她不想让丁小辉因此受到法律制裁。
如果我分析或者说判断不错的话,石涛说,应该说是丁小辉拿走了你的手饰盒。石涛回避了偷字。
陶玉玉说你也这么看?石涛说我今天找你就为这件事。另外,我还想听听你的想法。陶玉玉说如果是丁小辉拿的算不算盗窃?石涛说这是肯定的,法律界定很明确,不论他跟你什么关系。那……陶玉玉想了想说,我要是不想追究了可以吗?石涛说这案子在我这我想应该可以吧。
陶玉玉没想到这件事已经到了石涛手里。丁小辉吸毒恐怕石涛也知道了。她低头看着手里的杯说,他的事你也知了吧?石涛没言语。陶玉玉已经明?白了。
其实我并不怨恨他,他也是被人害的,如果他真能像电视演的那样把那东西
戒掉,我们也不会到这种地步。陶玉玉幽怨地摇摇头,难呀。
这种事也不是没有可能。石涛似乎在安慰陶玉玉。
在皇岛咖啡屋,石涛和陶玉玉坐了很久。本来,石涛来时只想听一听陶玉玉的想法坐会儿就走的,但实际情况并不是这样,见到陶玉玉后石涛就改?变了想法,这想法让他自己都觉得有点怪。他觉得陶玉玉有点可怜,让自己有一种怜香惜玉的感觉。有一阵他静静地注视了陶玉玉很久。小女人般的陶玉玉很容易让男人产生一种怜香惜玉的感觉。
把陶玉玉送到家门口,陶玉玉想让石涛上家坐会。石涛没去,说手里还有许多案子等着。进屋后,陶玉玉不知不觉来到窗前,宽大的落地窗,视野很舒服,马路上来往的车辆看得非常清楚。这时石涛那辆带顶灯的警车刚刚驶过路口。
陶玉玉想着石涛刚才说过的话,难道丁小辉真还有救吗?这似乎是一线希望。不过,这一线希望马上被她否定了。两次戒毒经验让她证明了一个道理,丁小辉是戒不掉毒品的。
好长时间没有过的孤独感再次萦绕在陶玉玉身边,她感到有些无助,像突然倒地的醉汉。不由自主陶玉玉拨打了一个号码,这是石涛临走时留给她的。
电话占线,发出寂寞的嘟嘟嘟声音。为什么要打这个电话?她给自己想找个理由,却找不出任何一个合适理由,她只是想打这个电话。十分钟左右,她又重拨了这个号码。电话通了是石涛的声音。
是不是有事?石涛问。
陶玉玉茫然地看着窗外,犹豫了一下,她想对石涛说什么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不要太拿这事当回事,一切会好的。石涛口气温柔地说,有事我会帮你。
陶玉玉眼泪出来了,这是石涛无法看到的。
这个电话陶玉玉没说一句话,可眼泪却让她的心情好受了许多。
石涛刚到队里就赶上一个出现场案子。据说死者是因吸毒过量导致死亡的。去现场的路上,石涛忽然有一种预感,死者会不会是丁小辉?最近石涛一直对自己的预感准确性感到惊讶,前一段有几个案子可以说完全是根据?他的预感顺利破案的。这次会不会也是这样?如果是,陶玉玉将怎样面对?他觉得陶玉玉很可怜。应该说这是石涛干刑警这些年未曾有过的感觉。他在路上用手机给陶玉玉打了一个电话,想问问陶玉玉这些天有没有丁小辉消息?手机刚一通他又关上了,他想,打这个电话有什么必要呢?
就在石涛这样想的时候,陶玉玉把电话打了回来。怎么断了?陶玉玉问。
石涛说,电话打错了。
没事吗?
没事。石涛笑笑关掉手机。
来到现场,石涛松了口气,死者并不是丁小辉。这让他的精神也一下子松驰下来。
几天后石涛给陶玉玉打电话问她最近有没有丁小辉消息。陶玉玉说一直没有。石涛有点纳闷,他躲到哪去了?
石涛急于要找到丁小辉,其实还有另一层意思,他想帮他。这种想法他一直没跟陶玉玉露。这些日子石涛一直在分析丁小辉情况。在他分析的过程中,他是这样想的:丁小辉在很大成度上是不可能离开这座城市,原因是,他一旦离开,便?没有了白粉来源。但问题是,谁是他的白粉供货人呢?虽然最近破获了几个白粉案,但都没一个人认识丁小辉。是这些人不想交出他还是真不认识?这让石涛很难判断。
贩卖白粉通常是这样: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渠道,比如张三对李四,他就一直对李四,李四对王五就始终对王五。在他们看来这样做保险系数比较高,即使出事也不会被公安一网打尽。应该说,让石涛感到头疼的是,究竟谁是丁小辉的供货人?
大鱼眼没有前科,也就是说石涛并不知道大鱼眼这个人。
说起来石涛以前跟大鱼眼也见过一次面,但石涛一点印象也没有。大鱼眼开酒店那会儿,石涛跟朋友到他那吃过饭。吃饭时,大鱼眼知道石涛是刑?警大队的,就主动给石涛他们添了两道好菜(赠送),结账时还少收了一半饭费。当时,石涛他们只是对大鱼眼这种意思表示了感谢,并说以后还会经常光顾,但却一直没有记住这位很想巴结他的人。后来直到酒店不干那天,大鱼眼也再没见到过石涛来。
改行卖白粉是因为酒店不如白粉来钱容易,虽然这是掉脑袋的买卖,但对大鱼眼这种人来说是心甘情愿的。这几年大鱼眼卖白粉赚了不少钱,说他是千万富翁是瞎话,至少他现在已经有个百八十万了。本来大鱼眼有过计划,他计划挣到几十万,如果不出事他就洗手不干了。但这种计划让他很难做到。有了百八十万他就恨不得挣几百万。对钱的欲望让他一发不可收且永无止境。想洗手不干完全不可能。欲望无止是人的本性和弱点。那次带丁小辉去云南回来,大鱼眼一次就挣了二十多万。如果还是干酒店,二十多万够他干几年的。这种账大鱼眼算过。
让大鱼眼非常庆幸的是这几年自己贩白粉愣没出事。这在他看来完全是自己命好运气佳的结果。他有一个原则,只贩不吸,绝不能像丁小辉那样离开这东西就活不了了。有一次丁小辉问,你怎么不来点尝尝?大鱼眼瞪起两只眼睛(怎么看怎么像鱼眼)说,想让哥们儿和你一样?丁小辉说,我怕你白来一世。大鱼眼说,你以后再跟我提这话一点货也甭想从我手里拿。这句话对丁小辉作用显然很大,那以后丁小辉对这种话只字不敢再提。其实丁小辉说那句话的真实想法,他只是想让大鱼眼享受一下并无恶意。其结果:“好心”没好报。
大鱼眼给丁小辉作为回报的那部分白粉,很快就让他吸完了。吸完后的丁小辉很快又变成没钱吸白粉的穷光蛋。也正是在这个时候丁小辉才想到去陶玉玉那弄点钱。丁小辉最初的动机是想找陶玉玉“借”点钱,借钱的理由他都编好了。他是这样编的:玉玉,求你借我点钱吧,大夫说我这个病已经没多久了。他知道陶玉玉这时肯定会问,你得了什么病?接下来他会说,大夫说我得了晚期肝癌。丁小辉为使这个谎言更真实,还让人替写了一个假病历。但找陶玉玉之前他又改变了这个想法。他担心陶玉玉会不把钱给他,而是带他一起去医院。这样的话不仅钱骗不到手,谎话也会不攻自破。打消这种想法后,他就想到了陶玉玉那套金货。因为有了提前自留的那把匙锁,所以,那天非常顺利在陶玉玉屋里就把金货取走了。价值两万多元的金货丁小辉只卖了几千块钱。卖完金货,有那么短短一瞬间丁小辉有些后悔,毕竟这些金货都是自己亲自给陶玉玉买的,意义非常。不过这种想法(还是悔意?)只是瞬间一闪,一切又恢复正常,脑子里想的全是白粉。
有好长一段时间丁小辉处于担心害怕状态,他所担心的并非陶玉玉报案公安抓他。他担心把自己拘起来后,没办法再吸白粉。就这样,丁小辉一直有意躲藏着,这种滋味对他并不好受。有一天丁小辉对大鱼眼说,你给陶玉玉打个电话探探,看那事她报没报案。
丁小辉这件事大鱼眼知道。他认为陶玉玉不会报案,就是报了,警察也拿这事不会当事。留着精力还搞一些大案要案,谁会对这种案子下工夫。再说他拿她的东西能算入室盗窃吗?大鱼眼基本属于法盲一类,他不懂得丁小辉这样做在行为上已经构成犯罪。
丁小辉说你不懂法,这就好比我从你口袋往外掏钱,虽然咱们是哥们儿但这也是犯法。
你怎么知道哥们儿不懂法!大鱼眼抢白道,贩卖50克白粉就能判死刑。
咱不抬杠,你懂行吗?丁小辉说你帮我探一下,我心里就有底了。
大鱼眼说怎么探?
丁小辉说,你就说你是市刑警,听说你家被盗了有没有此事。记住了,一定要用了解情况的口气说。
大鱼眼眨动了两下眼皮说,冒充刑警?
你就按我的意思说。丁小辉让大鱼眼用手机拨了号。大鱼眼手机很快就通了,他拿着调说,你是陶玉玉吧?噢,我是刑警大队的,有个事想向你了解一下……听说你家前一阵子被盗了,有这么一回事吗?
有这么回事。陶玉玉说。
报案了吗?
报了。但我已经跟你们石大队长说不想追究了。
石大队长?大鱼眼愣了一下。
就是石涛,陶玉玉解释着。
知道知道。他怎么说的?
他已经答应了。
这么说你这案子撤了?
陶玉玉嗯了一声。大鱼眼话兴未尽,又继续说,其实你这个案子根本算不上案子,你就是报了……大鱼眼后面的话想说,我们也不会给立案的,丁小辉就一把抢过手机关掉了。你想露馅!大鱼眼不好意地说,我怕她反悔了再嘱咐嘱咐。
丁小辉仿佛石头落地,心里一下蹋实多了。
电话突然挂断,引起了陶玉玉怀疑,让她怀疑和纳闷的不仅仅是电话突然挂断,主要是这个说话的口气不对劲,语气好像故意装出来的,尤其是电话挂断前那半句话更让陶玉玉生疑。这样怀疑的时候,她马上给石涛打了一个电话,把刚刚接过的电话对石涛说了一遍,石涛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说,这个电话很可能是丁小辉让人给你打的……是想探风声。
这么说丁小辉是和这个人在一起了?陶玉玉猜测着。
肯定是,石涛说,你把这个人的手机号一会告诉我。
两小时后,石涛开始拨打大鱼眼的手机号,手机响了几下,对方就关了。一般情况大鱼眼很少接陌生电话。石涛再打,已经不通。
对方不接电话,更让石涛证明了自己的判断,说明这个人一定跟丁小辉有密切关系。可问题是怎样才能和这个人联系上?石涛想到了短信。
石涛给大鱼眼发去一个短信。内容大致是这样:我跟丁小辉是哥们儿,想通过他买点百货,你怎么不接电话?
石涛这个短信实际上犯了一个弱智错误,他不该提白粉,这让大鱼眼非常警觉和敏感了。他找到丁小辉把手机递给丁小辉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丁小辉看着手机里的短信内容有点莫名其妙。这个号我一点不熟,也没这事。
确实吗?大鱼眼盯着丁小辉问。
确实。丁小辉点点头。
大鱼眼没说话,熟练地打开手机后盖,把里面的手机卡抠下来扔掉,又换一个。
等很长时间,石涛也没等到对方的电话和短信,石涛这时也意识到。发这样的短?信内容是个错误,刚刚有点线索就这样断了。看来,警察也不是没有失误。
最近这些日子,陶玉玉给石涛打过好几次电话,每次内容都问有没有丁小辉的?消息。要说起来,她现在已经跟丁小辉没有任何关系,即使丁小辉死了也不碍?她事。但问题往往是,别人可以这么想,可她陶玉玉却跳不出这个圈。
表面看去,她似乎完全脱离了丁小辉,早与他一刀两断,然而,实际情况并不是这样,可以说她在内心里还时刻挂念着丁小辉。一个人的时候,她总会情不自禁地想到丁小辉。奇怪地是,每次想到丁小辉,想到的都是丁小辉的好处。比如她们在一起时丁小辉对她的呵护和温柔;比如她们每次做爱丁小辉的善解人意;比如她犯起脾气时丁小辉的迁就和忍让;比如……丁小辉的一切在陶玉玉现在看来都是那么让她感到美好和幸福。但是,这种美好和幸福又是那么的遥远而无法触及。
每次石涛告诉她仍没有丁小辉消息时,她总会有一种失落的感觉。她弄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对这个男人如此挂念?
一天早上石涛刚到刑警队,就接到一个电话。电话是陶玉玉打来的。陶玉玉还没说话就轻轻抽泣起来。石涛问出什么事了?问了几遍陶玉玉才说话。她说她夜里做了一个噩梦,梦见丁小辉被人打死了,死得很惨。
石涛说你不用紧张这只是你做的一个梦,一个梦而已。
陶玉玉说我知道,可是、我害怕……
二十分钟后,石涛开车赶到陶玉玉家。
看上去显然被惊吓过,陶玉玉穿着粉红色睡衣,披散着过肩长发坐在客厅里,面容有些憔悴,不知是睡的还是哭的?两只是眼睛稍稍有些红肿。
见到石涛那会儿,陶玉玉没有感到惊讶,在她放下电话那会儿,她就想到石涛会来的。涛的到来让她有了一种依靠,应该说还不完全是这种感觉。一种很久没过的男人气息让她感到非常安全。她这时很想让一个男人把自己拥进怀里。她看着石涛,目光里藏着一种期盼和渴望。陶玉玉目光中的内容,石涛读懂了。但石涛并没有像她期盼和渴望的那样,走过来把她拥进怀里。这会儿好点了吧?石涛在客厅里随意走着,目光没有停留在她的脸上。即便她很认直地点了点头,石涛也没看见。
能抽支烟吗?石涛停下脚步,把脸转向陶玉玉。这样问时石涛把拿在手里的烟又放进兜里。陶玉玉找出一个烟缸,挺大,是用岩黄玉做的,一直是丁小辉在家时用的。她把烟缸放在石涛面前的茶几上,看着眼前的石涛说你怎么不抽了?石涛没说话,在注视着陶玉玉的过程中,石涛突然把陶玉玉搂进了怀里。陶玉玉整个身子软了……
晚上回到家,石涛见到妻子小云后,感到有些不自在,整个晚上都没说几句话。躺在床上的小云侧过脸问他,今天心情不太好?
石涛没回答,轻轻在小云脸上吻了一下。石涛在家心情不好的时候,以前也有过,但只要一躺在小云身边一切都会过去。今天就不一样。小云拔掉石涛头上的一根白发说,都长白发了,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了?石涛说,有的时候人们犯错是很难控制的,即使他不愿这样做,你说是吗?
小云莫名其妙地眨着眼,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石涛笑笑,说我只是随便说说。
石涛这句话让小云有了自己的分析,她想,石涛会不会在工作上有了什么失误?不会的。小云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按石涛在工作上的认真劲儿,轻易不会出现失误。那么,他指的是丁小辉吸毒这件事?
最近还没有丁小辉的消息?小云问。话题转到丁小辉身上,石涛就有了一些兴趣。石涛说前些日子刚有一点眉目就断了,这小子也不知躲到哪去了?
小云说,要说丁小辉跟陶玉玉都挺让人同情的,挺好的小家就这样给毁了。
石涛说,丁小辉不值得同情,要同情的……石涛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说,太晚了,睡觉吧!小云顺从地止住话,贴进石涛怀里。
搂着小云石涛又想到陶玉玉。
这些日子陶玉玉一直期待着石涛的电话。半个多月过去,也没接到石涛一个电话。如果按照正常情况,她蛮可以给石涛挂个电话,问题是她不想这样做。她希望石涛能够主动给自己打来电话,这样会让她感到幸福。
但现实情况是,石涛并没有主动给她打电话。石涛没给她来电话,她就猜测:石涛这样做是不是有意回避自己?感到后悔和自责了?不过,这种想法或者说是分析只是她的一种推测,找不到任何根据。如果想弄明白石涛不来电话的真实情况,自己只有主动给他打电话。可她不想主动。这两天陶玉玉一直在犹豫,犹豫给不给石涛打电话?
实际上就在陶玉玉等石涛电话这些日子,石涛已经不在本市。最近石涛所在的刑警大队,接到一个案子,是一起比较大的贩毒案。案发源头在云南,因为案件里涉及到本市一个外号叫大鱼眼的犯罪嫌疑人。为了配合云南警方尽快破获此案,在接到云南警方发来的电传后队里决定派石涛几个人即刻启程去云南。
临行前,石涛只给妻子小云打过一个电话,告诉她今晚去云南办案不回家了。给小云打过电话,石涛也想给陶玉玉打一个,但他犹豫了一下又把手机合上。
去云南办案对石涛他样来说,是个比较苦的差事。到云南当天,他们就投入到了紧张的案件侦破工作中。在配合当地刑警破案时,他们在云南整整待了三十天。这期间,他们数次配合当地刑警对犯罪嫌疑人进行跟踪蹲堵。有一次他们在一家酒店外蹲堵,很可能是走漏了风声,一连蹲堵了三天两夜,也没见犯罪嫌疑人影子。尽管此案最终?破荻,但那个叫大鱼眼的涉案人还是露网了。
不知为什么那天大鱼眼没同当地毒贩一起去接货,这次石涛他们千里迢迢来抓的人并没有抓到,这让石涛心里非常沮丧。
因为大鱼眼还没被抓荻,此案还不能算彻底完结。
就要退居二线的刘队让石涛说说想法。石涛说,我们这次去云南,大鱼眼并不知道,说明他不知道我们已经插手这个案子。所以我认为很可能他又回到了本市,起码这一段时间不会外逃……
正说着,石涛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显是陶玉玉打来的。来到会议室外,石涛对陶玉玉说我正在开会,待会儿给你打过去。
会议很晚才结束。石涛走出刑警大队已经把给陶玉玉回电话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这时他满脑子想的是怎样尽快抓到大鱼眼。
陶玉玉一直在等石涛回电。她不明白石涛说好一会回电话,为什么这么长时间还不回?其实陶玉玉不想破坏石涛家庭,更不想伤害小云,那天如果不是石涛主动,她是有理智能够克制。虽然她那天对石涛有过念头但并不是她的本意,直到现在她也不认为自己是有意的。那只是一种潜在的感情寄托,这种感情寄托在陶玉玉看来应该说是一般单身女人都会有的。只是,她那天的感情寄托来得过于强烈。但她并不后悔,她觉得这份感情有人愿意接受,其码石涛这样做了。
陶玉玉一直在镜子里端详着自己。她想,如果自己是石涛,也会喜欢上镜子里的这个女人。这是个让人心疼又怜爱的女人。大概是在夜里十一点左右,陶玉玉迷迷糊刚要睡,身边的手机响了,电话里传来了石涛轻轻的声音。石涛说,对不起,等急了吧?
听到一种温柔体贴的声音,陶玉玉鼻子发酸,突然想哭,不过还是强忍住了。
听到你的声音感觉真好。陶玉玉像是在自语。
这些日子没给你打电话,我去云南办案去了。石涛主动解释没给打电话的原因。实际上在石涛心里虽然曾有过自责,可还是放不下这个陶玉玉。石涛这个电话是从阳台上打给陶玉玉的。小云入睡后,他就拿着手机悄悄去了阳台,打电话时,小云正在熟睡,均匀的鼾声都能依稀听见。
我这些日子一直睡不好觉。
我知道你的感觉。
有件事忘了跟说了。石涛搂过小云。
不能明天给打?
石涛没吱声,伸手去解小云的内衣。
太困了,睡觉吧,小云挣脱着。但没能挣脱住石涛固执的两只手,内衣解到半截的时候,小云顺从了……
挂断石涛电话后,陶玉玉一直躺在床上,天快亮时才合上眼睛。中午醒来她就开始在镜前梳妆。猜不准石涛什么时候会来。她在客厅里仔细地喷了一些香水,顿时,整个客厅内便充满了非常好闻的香水味儿。
在等待石涛来看自己的时候,石涛并没有来。实际上整整一个下午石涛也没过来。
本来下午两点左右那会儿,石涛准备从队里开车过来的。不过,当他准备动身时,又犹豫了。就在他犹豫的过程中,妻子小云给他打来电话让他下班早点回家。他问小云有什么事吗?小云有点不高兴地说,今天是我的生日你都不记得了。
就这样,小云的一个电话改变了石涛去陶玉玉那的想法。
石涛把不能去看陶玉玉的理由打电话告诉了陶玉玉。陶玉玉有些失望,但她还是能够理解。她亲自到楼下一家鲜花店替石涛订了一束红玫瑰让花店服务员送到刑警大队。
收到玫瑰花后,石涛马上想到了陶玉玉。
是你替我给小云买的吧?石涛在车里打电话问陶玉玉。
就算对你们的祝福吧。陶玉玉轻柔地说。
我替小云谢谢你。石涛感激地说。没想到陶玉玉手机已经挂断。石涛苦笑了一下,摇摇头。那天侥幸漏网,完全是因为丁小辉的一个电话。就在大鱼眼接完第一批白?粉回到宾馆的时候,丁小辉给他打来电话说,这两天全国正在开展打击毒品犯罪行动让他赶紧回来。起初大鱼眼将信将疑,觉得这边一点风声没有,完全可以用风平浪静形容。丁小辉说,这边公安已经有动静了,你要是不听就算了。大鱼眼相信并听从了丁小辉的话,当天就离开了云南。
大概大鱼眼离开宾馆不到半小时,石涛他们赶来了,但已经是人去屋空。大鱼眼早就不见了。
回到本市大鱼眼开始躲避风声,很少在市面露头,也很少跟丁小辉在一起。如果丁小辉想找他,也只能通过手机联系。
最近这段时间,丁小辉白粉已经断档好几天,他一直想找大鱼眼要点货,可大鱼眼手机始终处在关机状态,怎么打都打不通。大鱼眼所以停机,是不想给任何人供货,他已经感到风声很紧。
手机联系不上,丁小辉就到处去找。歌厅,酒吧,饭店,只要是大鱼眼以前去过的地方,丁小辉一个不漏地都要去寻找。
在一家地下歌厅,丁小辉遇见了以前跟狗熊在一起吸白粉的一个哥们儿。那哥们儿看上去好像是刚吸过白粉,精神十足。丁小辉走过去。那哥们儿认出了丁小辉,站起身,非常恭敬地冲丁小辉点头哈腰,嘿,这不是丁哥吗?好久没见啦,来这找人?那哥们儿看着丁小辉四处乱瞧的眼睛问。
丁小辉也认出那人,来到那人面前笑笑说,见到大鱼眼没有?
听说他这些日子躲起来了。那人凑到丁小辉眼前,想弄点白货?
你有?丁小辉问。
别人要没有,丁哥想用兄弟怎么着也能给哥哥匀出点。
现在就有吗?丁小辉兴奋地追问着。
你在这等我一会儿。那哥们说着转身穿过舞池里的人群,朝一间小屋走去,丁小辉坐在角落里,瞧着舞池里一对对正在跳着贴面舞的们,忽然想起了陶玉玉。以前他也带陶玉玉来过歌厅,但不是这种低档次的。陶玉玉不喜欢这种环境,每次丁小辉带陶玉玉去歌厅待不上一会儿,陶玉玉就闹着要走。按陶玉玉话说,来这地方的人都不是好男好女,尤其看着那些楼几乎贴在一起晃来晃去的男男女女,更让她生厌。
丁小辉那时倒很喜欢看这种舞,这种舞很容易勾起他的生理欲望。每次看时他都会情不自禁把身边的陶玉玉楼进怀里。不过,现在丁小辉却再也没?有这种欲望。由于长久过量地吸食白粉,已经让他完全失去了这种生理欲望。对于女人他基本上已处在无兴趣状态。即使他现在想到陶玉玉,也不过是一种情感上的隅尔牵挂并无生理需求。
我不怪你。
我知道,你不要这样好不好?石涛劝着。
我一直努力想忘掉你,可我做不到。陶玉玉说着说着嗓子就有些沙哑了。
睡觉吧,明天我会抽空去看你。石涛说这话之前,他听到屋里小云在轻轻喊他。石涛关掉手机,回到小云身边。
给谁打电话了这么晚?小云似醒非醒地问。
很快,管他叫丁哥的那哥们儿从舞池里挤回来毫不避讳地递给他一个小小的纸包说,这点丁哥先用着,回头再来找兄弟
丁小辉伸手摸口袋,像是找钱的样子。
那哥们儿摁住丁小辉手说,用不着丁哥,这次算兄弟送给哥用的。
丁小辉非常感恩地拍拍那人肩膀说,丁哥永远不会忘了兄弟
正说着,舞池里人们开始慌乱起来。那哥们儿也间不见了。这时,十多个全副武装的警察突然出现在门口……
第一时间知道丁小辉被抓的消息是石涛。石涛当时正开车回刑警大队。听到这个消息后,石涛心里非常兴奋,他一边调转车头,一边在电话里对区刑警队员说,把丁小辉案子交给我。你们不要插手了。
丁小辉坐在区刑警队一间小屋里,屋子没有窗户,只在门上开了一个小小的玻璃窗
石涛推门进来的时候丁小辉愣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平静。他看着石涛,似笑非笑地咧咧嘴,表情很难看。
石涛没说话,坐在丁小辉对面的桌子后面。他不看丁小辉,低头从兜里掏出一盒香烟来,在里面抽出两根,扔给丁小辉一根,自己点上一根。丁小辉接过烟,用手示意石涛把火扔过来。
石涛把火扔了过去。
有两分多钟两个人谁也没说话。
丁小辉把烟吸了三分之一,抬头看着石涛说,那两千块钱等我出去一定想法还你。
石涛没说话,一直疑视着他。
我向你保证一定还你。丁小辉又补充一句。
这时,石涛站起身来到丁小辉面前。石涛说,这么长时间,我一直到处找你,知道为什么吗?
丁小辉眨了眨眼又点点头,那表情好像知道了石涛的意思。
石涛说,我找你不是因为那两千块钱,那两千块钱我一直没打算找你要。我找你是想帮你。
我知道,丁小辉点着头,你石涛还没忘了我这个哥哥。丁小辉说这句话时还比较有底气。他没想到,到了这种地步人家还拿自己这么当哥们儿。
石涛继续自己的话,不过你必须要配合我。
我知道。丁小辉心里想,交石涛这个朋友确实没白交,
供你白粉的那个人是谁?
大鱼眼。丁小辉毫不犹豫说出了大鱼眼这个名字。
大鱼眼?石涛眼睛一亮,这正是他们要抓的那个人。
他现在在什么地方知道吗?
丁小辉冲石涛摇摇脑袋说,我也在找他。我这还有他的电话,可他一直关着机。
听丁小辉这么一说,石涛对抓获大鱼眼充满了信心。
丁小辉没有被石涛处理。石涛的想法是想通过丁小辉这个线索找到大鱼眼。实际上,石涛是利用丁小辉做了线人,就像有些电视剧里演的那样。这样的话,如果通过丁小辉抓住大鱼眼,石涛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帮助丁小辉免于刑事追究。从这个角度看,他既帮了丁小辉又破了这个大案。
石涛没有把让丁小辉做线人的事情告诉陶玉玉,他只是把找到丁小辉这个消息通知了陶玉玉。
陶玉玉在电话里似乎非常惊喜。她问,他没事吧?石涛说,他除了气色不大好,身体都很正常。陶玉玉说,我能去见见他吗?石涛说,可以,不过你最好过过再来看他。石涛不想让陶玉玉现在来看丁小辉,是因为他正在利用丁小辉找大鱼眼。他不想在这个时候让任何人跟丁小辉接触。
这些日子丁小辉始终跟石涛吃住在一起。刑警大队成了丁小辉的临时住所。
丁小辉几乎每天都要给大鱼眼打电话,但对方手机一直不开。陶玉玉想见丁小辉,石涛一直不让见。石涛说给陶玉玉的理由是,他正在帮丁小辉戒毒。这是一个能够让对方接受的理由。这天,陶玉玉又给石涛打来电话问,什么时候我能见他?
再等等,听我信好吗?石涛安慰着陶玉玉。
其实,石涛比陶玉玉还要着急。如果现在抓到大鱼眼,他马上就给陶玉玉打电话让她见丁小辉。问题是,现在一点眉目还没有。
这几天石涛几乎天天在琢磨这件事。他有时会这样想:大鱼眼会不会从此消失不再跟丁小辉联系呢?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丁小辉这条惟一线索不是又断了吗?会是这样吗?
在几次案情分析会上,大家的分析都是无果而终。
就目前情况看,案情似乎没有任何进展。
应该说,抓获大鱼眼这件案子对石涛现在的工作有着至关重要的意义。刘队马上就要退居二线,大队长这个位置毫无疑问就是他的,这一点他很自信。最近已有好几个弟兄喝酒时向他暗示过,并让他承诺到时一定要摆桌请客。如果这时候,石涛认为是关键时刻,抓不到大鱼眼或者让这小子溜了,实际上对他会有很大影响的。石涛很清楚这点。
干副队这些年,经他手的案子可以说没有一个漏掉过。
但大鱼眼这个案子却让他感到了有疼。不过他已经在心里发过誓,多难也要把大鱼眼尽快抓获。
往往案情发展走向,有时会逆人思维和想象。要是按石涛的分析,大鱼眼在这个时候,肯定不会给丁小辉主动打来电话,他要是主动打来电话,只能说明他大脑进水有问题不是自投罗网,就是投案自首。所以石涛一直这样认为:大鱼眼绝对不会主动给丁小辉打电话。
这天下午,大鱼眼突然给丁小辉打来电话。大鱼眼手里还有一少部分白粉想急着出手。
这个电话不仅让石涛喜出望外,也让丁小辉感到意外。
石涛问,到什么地方拿货?
丁小辉说,他没说。他让我听他电话。
石涛嘱咐着丁小辉让他不要主动打电话给大鱼眼,耐心等他电话。
石涛跟丁小辉在刑警大队等了一宿也没等到对方第二个电话。石涛对大鱼眼这个电话有些怀疑:他这个电话是什么意思?会不会知道丁小辉被抓了?石涛这样想的时候,身边丁小辉身上的手机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丁小辉快速掏出手机看一眼,又马上把它伸到石涛眼前说,是他打来的。
在丁小辉掏手机时,石涛已经猜到是大鱼眼的电话。问好他在哪拿货!石涛强调了一句。
丁小辉点头,接通了电话。
怎么这么半天才接?大鱼眼声音里带出不满并伴有责怪。
丁小辉编了一个瞎话说自己正睡着觉。
大鱼眼说都几点了还睡?你可没这个习惯我知道。
丁小辉说没精神不睡干吗去?
大鱼眼说这些天你躲哪去了?
丁小辉说一直在一个哥们儿家待着。
什么哥们儿?大鱼眼追问。
老同学,丁小辉不加思索。
干什么的?
个体卖服装的。
大鱼眼好像相信了丁小辉的话,停顿一下,转了个话题说,前几天公安大行动你没事吧?丁小辉说,我要有事你还能打通这个电话吗?
那可不见得。你巴不得等我这个电话了。
大鱼眼这句话吓了丁小辉一跳。丁小辉愣了一下,但很快就说,哎!你这话嘛意思哥们儿??
怀疑我?还是故意试探我?我是不是那种出卖朋友的人,你不知道吗?丁小辉口气故意显得非常生气和不满。
大鱼眼笑起来,笑声中夹带着不以为然的语调说,开句玩笑值当这么认真吗?再说了,哥们儿要是怀疑你,给你打这个电话有病呀!……
大鱼眼放松了对丁小辉的警惕,告诉他下午五点还到老地点等他。
丁小辉说是八字楼那地方吗?
大鱼眼说没错,就把手机断掉了。
石涛迅速组织安排人员去八字楼那蹲堵。
八字楼是一人繁华地带,一面是一家大型超市,另三面是楼房,三栋楼呈八字型状,下面是底商,有多家酒店。八字楼与大型超市中间是一个宽敝热闹的水泥广场。
下午三点以前,刑警队员已经在八字楼周围布控完毕。石涛跟两名队员在四点半左右进到一家酒店。进到酒店之后,他们找了一个视线非常好的窗前坐下,一边慢慢喝着怀里的饮料(石涛不让喝酒),一边观察外面情况。而此刻丁小辉也已经站在了广场上等着大鱼眼的到来。
临来时石涛给陶玉玉挂了一个电话,石涛在电话里对陶玉玉说,可能的话,明天你就能见丁小辉。陶玉玉说,为什么非要明天呢?今天不行吗?我不想再等了。石涛说,别任性我这样做都是为他好,等你见他时我再跟你解释吧。
实际上石涛这个电话没必要给陶玉玉打,可石涛打这个电话完全处于好意,这些日子陶玉玉一直想见丁小辉,但时机尚未成熟。今天这个电话,他认为时机基本成熟。抓住大鱼眼,陶玉玉不仅能够见到丁小辉,丁小辉还可以就此立功,免于法律制裁,也算达到了他帮助丁小辉的目的。正是了出于这样的想法,他才给了陶玉玉打这个电话。
问题是陶玉玉并不了解石涛这些想法,也不知道他迟迟不让见丁小辉的真实目的。倘若从陶玉玉角度说,她要是知道石涛是因为让丁小辉当线人而不让她见的这个原因,陶玉玉肯定会不干的。即便石涛有一万个理由,陶玉玉也不会听。好在陶玉玉直到现在也不清楚这些。我不知道你总这样拖着不让见为了什么?
陶玉玉这个疑问,让石涛目前还不好解释。
石涛说,我刚才不是已经跟你说了吗,等你见到丁小辉时我肯定会跟你解释的,我相信到时候你肯定会理解我的。
陶玉玉不高兴地说,丁小辉一定有什么事你在有意隐瞒我。陶玉玉没往好处想,她甚至联想到她那次做的那个噩梦。于是陶玉玉又说,他是不是出事了!
你不要胡思乱想好不好?石涛说,我向你保证丁小辉什么事也没有。
石涛向她保证她也不信。陶玉玉说,我还是不能相信你现在说的话。
那你就再耐心等一天。石涛不得不关掉手机,因为他们已经进入蹲堵现场。
按照以往惯例,往往这种时候,陶玉玉会把电话再打过来,但这次陶玉玉没有这样做。她准备亲自去刑警大队找石涛,要见丁小辉。
就在陶玉玉打车去刑警大队找石涛要见丁小辉时,丁小辉这时已经在广场上站了一个多小时。期间,丁小辉一直在一支接一支地抽烟。十多支烟抽完也没见到大鱼眼。
丁小辉看了一眼表,时间已经是五点二十分。就在这时,大鱼眼躲避着丁小辉的视线出线了。大鱼眼还像上次那样,没有直接走过去。他先钻进一家酒店,想在酒店里观察一下丁小辉身边的情况。
大鱼眼找了一个角落坐下,从宽大的玻璃窗他忽然发现丁小辉正朝他这边看过来。于此同时,他又发现了丁小辉在接电话。自己并没有给他打电话?他在跟谁通话?大鱼眼凝起双眉,恰恰就在这时,大鱼眼发现了坐在窗前打电话的石涛。大鱼眼心里喀噔了一下。他以前见过石涛,知道石涛是刑警。
大鱼眼这下明白了。他立即起身离开酒店。
大鱼眼刚溜出酒店,丁小辉就看见了,他指着大鱼眼示意石涛他们。
石涛他们迅速冲出酒店……
大鱼眼拼命朝丁小辉方向跑去……
广场上的人们有些慌乱并伴着惊疑的目光注视着他们。
就在石涛他们从酒店冲出来的时候,他们看到了一个画面:丁小辉突然在大鱼眼身前倒在地上……
丁小辉被捅的消息是陶玉玉两个小时以后得知的。就在两个小时之前,陶玉玉打的赶到刑警大队时,听说石涛他们已经出去执行任务了。陶玉玉很失望,失望中还有一丝怨恨,怨恨什么?她也搞不清。
走出刑警大队门口,陶玉玉站在路边给石涛打手机,石涛手机正在通话。打了几遍,对方都在通话。陶玉玉拿着手机犹豫着,她拿不定主意是回去,还是在这里继续等石涛。
一辆红色夏利出租车亲昵地停到她身边,陶玉玉冲着探出车窗外、满脸幸福的司机摆摆手。司机失去了笑容,很不友好地把夏利车忽地一下开走了。
二十分钟后,陶玉玉才打通石涛手机。这时陶玉玉已经回到自己家。石涛在电话里非常简短地对陶玉玉说,过一会儿我给你打过去。说完这句话手机也随着关掉。
陶玉玉不会想到,这时的石涛他们正送丁小辉去医院的路上。
陶玉玉焦急地在家等石涛电话。从石涛语气里,陶玉玉似乎有一种预感,她猜测这种预感一定跟丁小辉有关系。这样猜测时候,又让她多了一种担心和紧张。
正是在这种既担心又紧张的时候,石涛电话打过来了。
石涛在电话里是这样对陶玉玉说的,石涛非常冷静地说,丁小辉出了点意外……
陶玉玉眼泪似乎跟石涛这句话是一同流出来的……
还是皇岛咖啡屋。好一会儿石涛说,这些日子心情好点了吧?
陶玉玉望着窗外。
想开点,石涛说,他这样走,对你和他都是一个很好的解脱。他还年轻。陶玉玉转过脸自语着。
石涛说,这不是你的过错,他就是这个命。
听说你升大队长了?陶玉玉岔开话题轻轻说。
石涛不说话看着陶玉玉,心里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滋味……
这天,石涛开车去找陶玉玉。自从那天离开皇岛咖啡屋跟陶玉玉分手后,他一直没和陶玉玉联系。这些日子石涛心情比较沉闷。
给石涛开门的并不是他很想见到的陶玉玉。
您找谁?一个中年妇女模样的人问防盗门外的石涛。
这不是陶玉玉家吗?石涛环视着周围。
搬走了。中年妇女说,一个多月前她就搬走了。
您知道搬哪去了吗?石涛问。
中年妇女说,不清楚。随后把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回到车上,石涛给陶玉玉拨了一遍手机号。里面的回答是:此号已不存在。
石涛这次来找陶玉玉是有很多心里话想对陶玉玉说,这些心里话他想他只能对陶玉玉说。
但他很失望。
晚上,石涛很早就回到了家,妻子小云一边往桌上端菜,一边说,自从你们破了那个叫会什么大鱼眼的案子后,我发现你最的情绪一点也不好,一天也听不见你说上几句话。
警察有时也有过错,只是没有人追究罢了。
石涛这话小云听不明白,她说你们警察还能有过错?
石涛说的过错实际上只有他自己心里最清楚。
家里还有酒吗?石涛问。
小云愣了一下说,今天怎么想起喝酒了?
石涛没说话,心里总有点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