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画像》（四首）

（一）

落筆，不成比例的五官

在凹凸不平的溝壑中起起伏伏

——小眼睛，大鼻子

和失去血色的嘴唇

用符合當下時代的色彩勾勒

而從前，悲悲喜喜的歲月

一滴不剩的時光

乃至於曾經無比鮮活燦爛過的青春

不再描摹，不再浪費筆墨

狠心的一筆勾銷即可

（二）

以天空為畫布，以大地為背景

以經歷過的苦難為顏料

把五官

細緻入微地描繪

一筆帶過的過去，和臃腫的生活

就讓它們獨自

待在不起眼的地方

裂變，腐朽

（三）

打懂事起

我就開始畫了

二十歲的日子用玫瑰花裝飾

三十歲的日子用努力和汗水裝飾

四十歲的日子用孩子和家庭和父母裝飾

五十歲，六十歲的日子……

二十歲的筆調，輕柔

三十歲的筆調，勁烈

四十歲的筆調，沉重

五十歲，六十歲的筆調……

一幅巨大的，被鮮花，努力，汗水

孩子，父母，家庭

裝扮的自畫像清晰地呈現出來

而剩餘的部分

——歲月。應該怎麼畫？

該把承歡膝下的兒孫

和無法行動自如的身體畫在哪兒？

（四）

因為不用心的緣故

黑色總是在筆尖漏下來

使灰色的毛衣和紗裙，重疊在一起

一只很耀眼的花朵

沒有一點預兆地匍匐在裙角

輕舞飛揚的秀發，也緩緩地滑下來

滑至肩頭，手心，和腳上

我的全身有點疼

在宣紙上走筆，擱淺一半過去

重塑簡陋的現在

而輝煌或暗淡的未來，就讓我在

風情萬種的炊煙中慢慢勾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