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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奎龙(石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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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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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零公里上的接风

这是一个我至今仍不知道姓名的老人。

确切地说,是我当时就忽略了要去问他“贵姓”。

一切的念想,开始于我离开他回到大城市之后。

那是一个周末的夕阳下,我登陆磨盘湖中的一个小岛,岛上新落成的红顶木房子瞬间吸引了我。同来的伙伴们也被岛上的秋景即刻套牢,红漆凉亭、石板小路、品茗方桌、层层落叶……大家纷纷拿起相机拍下这景色,拍下这景色里的自己,自拍、互拍、个人留影、三五合影,小小的岛子上一时间充满人气。

这是刚开设没几年的湖区旅游的新景点。当地的春良兄、王兄介绍,我们上岛时整个湖区的旅游旺季已经过去,岛上为数不多的经营者也已经下岛,几个木屋的门框上斜着钉上了一条条木板,这在当地民俗里大概有“封门”之意,封住今年的财运不流失,待明年春暖人旺时再开启“财门”,实际上也有保证安全之用。我想这个“安全”,也就是以防秋冬季节风大把门刮开呗。“这里是有狼的……”一个新声音传进我的耳朵,我这才发现在我们尽情拍照、指点议论期间,一直有一个老人默默地跟在我们身后,时而守望在我们周围,他的表情始终简单,没什么言语,只有在我们好奇议论而不解时,给我们提供一个答案。他是素日里一个人住在这儿的守岛人。

老人说,春夏季这里营业时,会有游客在岛上烤羊,余味不散,秋冬时岛子有一个方向水面浅,尤其是冬天湖面结冰,狼会循着味道来。这有些出乎大家判断,好奇心驱使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向老人发问,老人的话此时逐渐多起来,脸上的表情也渐渐丰富、温润祥善,甚至肢体语言也渐次复苏。之所以用到“复苏”这个词,是我在突然间意识到这是一个孤独的老人!一年中仅有的四五个月“岛游”期过后,这个小岛无人问津,当最后一批游客离去,老人常常会在一夜过后跌落在孤独中,随即是东北漫长的冬季,对他而言就是漫长的孤独。

其实即便是在那几个月的旺季里,登岛的游人也不是奔着这个老头儿去的,我能想象每每烤羊味浓、渔岛篝火,每每游人围坐品茗、莅亭观湖,是常常忽略有一位老者作为守岛人存在的。他只是个旁观者。他在喧闹中也是孤独的。这个岛子一年里有喧嚣也有冷清,而对这位老人来说,没什么区别,只是一种孤独的两面而已,就如一枚硬币的两面。

老人吃住在岛上,每天巡视,保持岛上的生态和建设原貌,还要经受狼袭的威胁。粮食和蔬菜有船定期来送。有时船误期粮菜供不上,老人自己找浅水面登陆,步行一个多小时到人迹区拿供给。

常年的孤独生活让老人的表情缺少变化、话语也少。像我们这样的游客登陆,对老人来讲最大的意义就是能搭伴说上几句话。他的薪水只有每月五百元。但老人挺高兴,为这一大片湖面高兴,为这个岛高兴。磨盘湖近来成为国家级湿地公园试点区。这多少让这位守岛老人在漫漫季节里有所欣慰。

我们要下岛了,夕阳的余晖洒满湖面、包裹着小岛。船开了,老人站在码头目送我们离开,他背着手,看着我们船上一张张年轻的面孔,一如对岁月的注视。这样的送别也是他再次孤独的序幕。

这时我们船上的一位美女向他挥手,他原本背着的手也挥起来,我们全船的人也挥手,渐行渐远,老人在我们的视野里逐渐浓缩成一个小点点,船舷边卷起无尽的浪花……

回到陆地,我们才想到在即将到来的冬天里,老人会不会冷,岛上有没有电呀?这个冬天还会不会有狼来?而这样的关心,我们在面对老人时没有给他。回到大城市,我们在欣喜地盘点景色之美、照片之棒时,才发觉竟然没有他的一张相片。我们遗憾于失落了这个小岛上真正迷人的风景。

这是我们近期采风的真切偶遇。欣慰的是贾喜程编辑用手机留下了一段珍贵的视频,喜程说当时录的想法是今后给孩子看,那时距贾家宝宝出生有十天左右时间。为即将到来的宝宝送上一段视频,一直是这位准爸爸的心事。一边是一位老人对一个小岛的平凡孤守,一边是一位婴儿将要来到喧嚣尘世,准爸爸用镜头完成了心灵礼物,这是一种“接风”,生命零公里上的接风!

而对这位不知道姓名的老人,我离开那个小岛越久,敬意越浓。愿我们的关心,大爷在岛上能感知到。

大爷,天冷了,水边凉,多穿点。( 首发于《东西南北》2008年12期,选入《梦想绚丽》吉林人民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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