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郁症

忧郁症

  因为学校文艺汇演的举行，高中生庞小兵仿佛又恢复正常了。

  庞小兵是个孤儿，从小由奶奶养大，初中时和我是好朋友，后来我考到县里读中专，庞小兵平时成绩很好，中考差十分就能进淳中。刚到汾口高中，庞小兵给我们这些初中同学写信告诉我们他学习生活的变化，希望以后多联系，再后来就很少再收到他的来信。

  在高一（5）班同学看来，身为班级文艺委员的庞小兵很有想法。他写得一手好书法，对诗词格律颇为熟悉，是校刊副主编。庞小兵性格开朗，长着一张白净脸，平时穿校服在全校是最耐看的，他相信自己以后能当作家，同学们也十分信任他。

  和庞小兵关系最铁的是高一（2）班语文课代表汪先北，在汪先北眼里，庞小兵曾是他的学习榜样和崇拜偶像。汪先北家住在枫树岭镇，两人初中时就交往频繁，那时庞小兵、汪先北和我整天在学校犯事，因此常常受到老师的批评和处罚，好在我们的成绩不错，犯的错也只是算小事情，没有让学校难堪和不安。

  庞小兵走路有个特点，肩膀耸得很高，远远看上去像是一座山丘在校园里不停移动。庞小兵有一个哥哥，是他奶奶的亲孙子，老人没有因为他是收养的孤儿显出半点生分，一家人把他当个宝贝对待。庞小兵学习能力在我们三个人里面是最强的，好像算什么都特别快，而且非常清楚，从不出错。庞小兵身体孱弱，有很严重的鼻炎。他不用纸巾，擤鼻涕就撕旧作业本。他座位底下有一道长长的白痕，是他球鞋底揩出来的。

  有一天庞小兵生病了。不是感冒，虽然他从小就经常感冒，他这次得的是忧郁症。同学和老师只是觉得庞小兵话越来越少，上下课独自一人，整个人没有一点朝气和精神气。

  期中考试总成绩庞小兵在全年级排名中垫了底。班主任找他谈话，语重心长地劝他要努力珍惜现在的学习时间，把自己要当作家的理想暂时放一边，现在是为今后人生成长打基础的关键期。庞小兵低着脑袋，一句话也不说。

  下半学期庞小兵如同变了一个人似的，上课也不再积极发言。早起晨操他躲在寝室，同学们去叫上课，他动也不动。睡到中午，拿饭盒去食堂打菜，去几次食堂师傅也认出他了。学校小卖部老板告诉庞小兵班主任说他天天到小卖部赊账买零食，欠下有四五百块。庞小兵向一个同学借了三百块钱，向数学老师又借了两百块。

  原本母亲给庞小兵一学年的零花钱，他两个月就用完了。星期六庞小兵借了一辆自行车，去汾口镇上表弟家借钱。没有碰到表弟，在附近见到表弟一个老亲戚，庞小兵就向他借了几百块，回学校前去镇上一家地下超市买了几本当代作家的小说。

  晚上庞小兵打开手电筒在被窝里看书。那是本台湾著名作家李敖的黄色小说《上山上山爱》，看得他整夜失眠，后来不知怎得被一个寝室的同学拿走了，那个同学在课堂上看得入迷，被语文老师逮到。老师问是谁提供的书，然后在课上科普了一下李敖的生平代表作，巴掌大的几个“上山上山爱”字挤在黑板上，语文老师拿余光瞟了一眼庞小兵，便夹着讲义下课了。

 同一寝室里有一个绰号叫“猛男”的同学长得高大威武，是一投篮高手。一天早起床铺上落下一根长长的阴毛，睡在旁边的庞小兵捡起来，故意到他面前晃了晃，“猛男”瞬间被弄得火大，一拳头把庞小兵下巴打歪，庞小兵扑上去，朝“猛男”裤裆踹上一脚，“猛男”疼得当场昏倒。当校医赶来时，“猛男”捂着裆部，脸色都变了。校医问了“猛男”一些问题，然后建议送去镇医院再检查一下，毕竟是要害部位。庞小兵站在一旁，双手托着下巴，哆嗦得说不出话来。

  因为这件，学校开始考虑庞小兵的去留问题。教导主任收到过其他同学对庞小兵破坏学校绿色植被的问题，找到他去问话，没想到庞小兵的回答差点气死他。庞小兵说他正好准备研究那颗树是如何成长的。班主任为庞小兵说了一些好话，而且语文老师对他的文学天赋很欣赏，经过一番讨论，学校决定给庞小兵书面警告，下不为例。

  庞小兵在受到学校处罚后，一开始还有点不满，他想过去校长室找校长理论。就这样过了两个月，终于到了学校文艺汇演的时间。

  期间庞小兵给京城一家文学杂志投了几篇小故事，收到鲁迅文学院寄来的课程资料，每次去校门口传达室，他多么希望收到的是梦想中发表作品的稿费。学校文艺汇演高一（5）班报上去的节目是小品表演，语文老师交给许久不被注意的庞小兵一个任务，负责写小品剧本。汇演当晚下了一场细雨，学校操场上聚集了一片黑压压的人。

  庞小兵的才华获得学校几个评委一致肯定称赞，他的忧郁症就再也没有出现了。

（二零二一年三月十四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