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我!
我把刘燕身上的衣物扔进藤家湾的那条河里。当大墅派出所的警笛靠近时,我蹲在村里小店外抽完了两包红利群。店里火炉边浮着烟灰,地面上瓜子壳显出些潮湿,窗户旁一张木桌上留下两副扑克牌。今天是正月初一,墙柱子上的挂历可能标明:宜祭祀,祈福,忌会亲友。这冰冷的时刻!我进入了时间的阴影,脚下深不见底。
我瞥了一眼身后的教堂。青瓦上的铁皮十字架在太阳下反射着光亮,几个黑头巾的老人坐在一块黑板前,悄悄地祈祷着。沧桑的语调有一种对命运执着的追求,此刻竟然感染了我。
年前上头王家兄弟倡议翻新教堂。除了拿出钱的,剩下每家都有一人帮忙,我也出了两天力气。我对基督那类东西不感兴趣。这里教堂被我们叫作礼拜堂,只有在礼拜天,附近村庄的教徒会聚集在一块祈祷活动。
回想起我小时候,孤独一直是我生活的中心词。刘燕渐渐变得模糊,一如童年消失的蝉鸣。
被拷上警车前,在聚集的村民中我再也没看见母亲的身影。我结婚后,母亲至今一直痛风卧床休养。
清晨我放了开门的火炮,和表哥家一起上坟。站在院子前,我吞下一碗长寿面。村子弥漫着火硝的味道。雨继续下着。院外跳过一只黄狗,几个小孩穿红带绿。我感觉左胸口一阵刺痛,联想起自己一辈子似乎就要结束了。
夜里我起床去卫生间,刘燕靠着楼梯间栏杆,低着头吸烟。
她眼睛充满了血丝,手一直在发抖。她想去镇上赌博。我踌躇不安,白织灯忽明忽暗,我似乎在等着她歇斯底里的发作。刘燕仰起脑袋,眼睛死死地盯住我,嘴皮哆嗦着,两只手突然飞向我。我提起皮带,朝着她面前一阵猛抽,刘燕发出含糊不清的反抗,我耳边回荡着,救我救我救我......很快,声音渐渐消失,村里响起了三十关门的第一声火炮,灿烂的烟花瞬间在夜空中划过,照亮了刘燕的尸体和我扭曲的脸庞,我解下勒紧妻子脖子的皮带,把它重新系在裤腰上,然后打开卫生间玻璃门,往马桶里撒尿。
我在七院呆了三个月后,妄想的症状渐渐消失,在医生的允许下,妻子接我回我们在郊区租住的房子。妻子温柔地看着我,她让我坐在窗户边的床头,然后弯腰从书柜取出一本厚厚的笔记簿。我翻看着,里面是我在犯病前写的几篇短篇小说的草稿。其中,有一篇的开头,写道:“我把刘燕身上的衣物扔进藤家湾的那条河里。当大墅派出所的警笛靠近时,我蹲在村里小店外抽完了两包红利群......”。我感到疑惑不解,好像自己做了一个漫长的梦,当我醒来时,熟悉的妻子就站在我眼前,我心想,谢谢你,刘燕,是你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