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灰宝

回到老家，我刚放下东西，隔着阳台玻璃门就听见“喵喵”的欢叫声。我抬眼望去，见俺家小猫“灰宝”正竖起身子，两只爪子扒拉着推拉门向我索爱。打开推拉门后，灰宝略微迟疑了一下，来到我身边，用它柔软的身躯不停地磨蹭我的腿脚，那亲昵的感觉就像儿女见到久违的父亲。我爱抚着这只小可爱，它顺势在地板上打着滚撒起娇来。它先是半蜷着身子，脑袋贴近肚皮，一圈圈地滚来滚去，打滚时还不时地偷窥我两眼——似乎在洞察我的情绪。见我不够亲近，它又平躺到地板上，露出毛茸茸的灰色肚皮，四爪分开努力地往远处蹬伸，蓝宝石般的猫眼瞅着我，那猫态可鞠的姿势和神情仿佛在说：我这样可不可爱？此时，我的心早已被它撩拨得暖暖的。我索性坐到沙发上，用手轻轻地连拍几下沙发，灰宝心领神悟，爬起身来“噌”一下就跳上来，扑到我的怀里，继续演绎她的绝技。我的裤子和褂子顿时杂乱地粘上了一层毛，衣服被染成了花色。我装作生气地指着她的头皮：你这个小调皮！

去年10月，这可爱的小家伙，它初来我家，好长一段时间，都和我很生分。

那天，闺女从宠物店买来了一只小猫咪，并给它取名“灰宝”。也许是灰宝害羞，藏到闺女的卧室里，一连两三天我都没见到它的芳容。一天中午，突然间，我被一双放射着迷人光彩的猫眼惊艳了，蓝宝石一样的双眸熠熠闪光，一颦一转之间，让人想起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美人。原来它就是闺女买来的小猫咪啊！当时，灰宝正好奇又惊恐地从卧室门口往外偷窥，我这才有幸一睹它的风采。这是一只灰猫，成年猫般的体型，颠覆了我习惯思维中娇小可爱的初生猫儿形象。灰宝发现我盯着它，似有些害怕，又仿佛有点害羞，便迅疾钻到床下不见了。

过了几天，灰宝瞅着我们不注意，开始偷偷地跑出闺女的卧室，一会儿钻到卫生间，一会儿窜到阳台。当它发现我们注意了它，就立刻躲藏起来，那种胆怯和恐惧就像老鼠怕见猫儿一般。

怕生也许是猫的天性，然而它那几次却让我们哭笑不得。一天，我们家需要安装新洗衣机。安装的师傅初进门时，灰宝还在客厅玩耍。师傅进门后忙活起来，我们也帮着拿东西递家什，哪顾得上灰宝啊。等安装完毕，师傅走出家门后，老婆突然想起了灰宝，我们便分头去找。搜遍了卧室、客厅、餐厅、厨房和卫生间，翻遍了所有的衣柜和书橱，连床底下我们趴下都搜索了好几回，我们依然没有发现灰宝的踪迹。莫非灰宝跟着安装师傅溜出门了？不可能！我们只好再去定位搜索。突然，我发现餐桌边墙洞处的电线盒门半开着，打开巴掌大的小门，在那装满电线、插座等的狭小空间里，灰宝竟全身蜷缩在了里面。它牢牢地抓住那些电线，我费了好大劲才把它拖出来。

几天之后，灰宝又不见了行踪，我们担心她的安危，便分头到各个角落去搜寻，可是翻遍了家里各个房间和角落都没找到它的蛛丝马迹。奇怪啊，灰宝能藏到哪里呢？中午我回家后，发现卫生间化妆厨的抽屉露出了一大截儿，我便随手往里挤了挤关上，这次推送与平时不同，关不紧，虽有一点异常的感觉，但也没在意。到客厅后，我问老婆找到灰宝了没有，她说已经找到了。还是老婆细心，她早就从化妆厨的抽屉里发现了灰宝的身影，那个抽屉盒做得短小，抽屉洞后面还有点儿空间，灰宝竟鬼使神差地钻进里面眯起觉来。我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刚才我关那个抽屉时觉得软软的且有外弹的感觉呢。

这种捉迷藏般的游戏经历了几次后，灰宝可能也厌倦了这种游戏吧，渐渐地不再怕人，时常跳到沙发或茶几上，或凑到人前打滚嬉戏。每天黎明时分，灰宝经常进行猫式晨练，从客厅里飞跑到阳台；有时半途它失足滑倒，那滑稽可笑的猫样常常令人忍俊不禁。有时，灰宝会纵身一跃，窜到向阳的窗台上，在窄窄的窗台上走猫步，练身段，那一板一眼、一招一式，很有点T型台上模特的风采。有次赶上清晨的阳光照射到窗台，灰白的猫身沐浴在金色的霞光里，那份悠闲那种情调是一幅多么动人的晨景啊。

灰宝渐渐和我熟知了起来，也许是为了取悦主人吧，它竟然用踢“足球”、抢玩具等陪我度过了一段难忘的时光。去年冬天，我一个人在家，陪伴我的就是这只小猫咪。一次偶然的举动竟然让灰宝迷上了踢猫式“足球”。家中一枚核桃无意中遗落到地板上，灰宝慢慢地靠近那枚核桃，用前爪轻轻地往前推挠，核桃在外力的作用下“哈啦哈啦”地滚动了起来，灰宝迅速跟上去，再用另一只前爪往其他方向轻轻拨动，核桃便带着特有的乐声滚向一边。聪明的灰宝就这样不停地踢起了猫式“足球”。我敢保证：在猫界，我们家灰宝的球技肯定是夺冠高手。

晚上闲来无事，我便用逗猫棒逗灰宝取乐。那是新买的一根长长的一头绑上鸡毛拴上铃铛的小玩具。灰宝乖乖地躺在沙发上，我便伸出玩具凑近逗它，此时灰宝会伸出一只前爪扑抓玩具。为了不让灰宝抓住玩具，我必须飞速出其不意地把玩具凑近猫脑袋，并且不停地变换方向。虽然灰宝动作敏捷，眼疾爪快，但终究猫不敌人，常常前爪扑空，逗得它一会儿跃起，一会儿趴下，这真是与猫同乐，乐趣无穷。

相信很多人没有见过猫看“动物世界”的精彩场面吧。那次我打开电视观看央视《人与自然》的节目,也不知何故，画面中的动物竟激起了灰宝的兴趣，灰宝蹑爪蹑脚地挪到了电视机前，直起身子，死死盯着电视中的几只狮子。一只大狮子突然从画面中走向前来，灰宝立刻警觉起来，伸出前爪做出搏斗的架势，随着狮子的行进，灰宝的前爪也不停地变换相应的动作，或抓或挠。我用手机赶忙抓拍了几张精彩瞬间的照片，取名为《入戏》，随后发到微信朋友圈，竟获得了无数的点赞与留言。

忘了从何时开始灰宝像个孩子似的粘人了，它本是闺女的宠物，竟慢慢地把我当成了它的玩伴儿。可能是觉得夜里有些孤独吧，每到夜里两三点，灰宝常常“喵喵”地嘶叫，有时用爪子抓挠我卧室的木门，我被它的叫声吵醒了。刚打开点门缝，灰宝便“噌”地挤进卧室，“嗖”一声跳上床，一边发着“呼噜呼噜”的喉音，一边往我身上贴，像个任性待哄的小孩儿。淘够了，灰宝便跳上电脑桌或窗台开始自娱自乐去了。

县城房子小，灰宝活动空间有限，加之家中的小变故，春节前我把灰宝带到老家大房子里。与以捕鼠为职业的野猫或一般家猫不同，宠物猫以与人相伴为生存之道，俺家灰宝与我们的故事自然远未结束，何况这只小猫品种独特呢。听宠物店老板说，它是一只重点色英短。我上网百度了一下：重点色英国短毛猫，猫类品种，形体与英国短毛猫一致，但却带有暹罗猫品种的重点色。“重点”二字，体现在毛发的一些细节上。在它们的脸、耳朵、四肢、和尾巴等出现在身体的末端的毛发，会呈现出深色特征……这种猫拥有良好的性情，与人类非常地亲近，对主人情深至极，也不会轻易发脾气，是个好脾气的乖宝宝，因此更加受到人们的喜爱。

我向来没有崇洋媚外的秉性，对养猫饲狗并无太大兴趣。然而，家有灰宝，与它朝夕相处了几个月，我发现小猫粘人需要宠爱，人又何尝不需要猫的陪伴呢？儿女成长有了自己的学业、事业以及家庭，家里变得不再热闹，一只小动物的到来，也会给家庭增添无穷的乐趣。

灰宝乖乖地趴在窗台上，阳光和煦，猫咪温柔，让人且且地感到岁月是如此的静好。

感谢灰宝。

                                 （此文发表于《当代小说》2023年第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