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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良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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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8/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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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瓜”事“薯”情

“瓜”事“薯”情

王良杰

这天我去黄河大堤下买地瓜。瓜地里,一个中年男子正挥动着镢头刨地瓜,一位中年女士在后面捡拾地瓜。一镢一镢地刨,一块一块地拾,这种较原始的劳作方式,竟是如此的熟悉与亲切,它唤醒了尘封在我脑海里的许多记忆,把我带进了儿时那一幕幕难忘的场景中。

地瓜又名红薯、番薯、山芋等,济阳人一般都称它为“地瓜”。据说地瓜从明朝开始就传入我国。它易栽易管易丰产,几百年来深受各地百姓的喜爱。

“一季红薯半季粮。”上世纪五十到七十年代,小麦玉米产量极低,每年除了交公粮、留种子,每家分到手的粮食简直是粒粒可数。而地瓜产量大,口感好,自然就成了俺村度饥荒的主要粮食作物。“泥巴房子泥巴床,泥巴囤里薯干藏,一年四季都吃啥?地瓜是宝当主粮。”这顺口溜就是真实的写照。那个年代,地瓜是家家户户的主食,地瓜的种植、管理、收获、加工成了村民们一年之中要忙碌的大事。

正月过后,各生产队就派几名种地的好把式,开始挖砌“地瓜炕”,培育地瓜秧。地瓜炕,是一种通过人工增温促进地瓜苗繁育的自制坑池,一般建在向阳的空闲地上。把式们先挖好曲曲折折的回笼通道,在回笼通道上方平整好“炕床”,炕床上再铺设一定量的沙土,把地瓜母子一个个地竖着摆放到炕床上。再用沙土全部埋住地瓜母子,并在沙土上均匀地喷洒上少量的水,然后将准备好的透明塑料布绷紧罩在炕床上;最后和泥将塑料布固定泥封在炕床的四沿上。这样,一个担负培育下一代重要使命的“育婴床”就建好了。

一切准备就绪后,把式们就会点碳生炉,让炉火通过回笼通道,把热量均匀地输送到炕床上,以便每个“地瓜孕妇”得到足够的“育儿”温度。每隔几天,再掀开塑料布,让“地瓜孕妇”透透气,晒晒太阳。同时往沙中均匀喷洒适量的水,以促进地瓜宝宝(芽)的发育。一个月左右,每个“地瓜孕妇”上就能培育出很多株长长的地瓜宝宝了,高度达20多公分时,就已符合栽种标准了。

“谷雨前后,栽瓜种豆”。栽种地瓜的集体劳动开始了。早晨,“当当当”的铃声响过之后,男女社员上百人,有的拿锨,有的挑桶,有的推车,浩浩荡荡说说笑笑地一起上工了。栽前先在地里“折”好“地瓜沟”,用土培垄,再按30公分左右的等距刨好地瓜窝儿,将肥料(草木灰或鸡猪粪)抓一把撒入窝内,每窝浇满水,最后把地瓜秧子插入窝里,并用手培土压实。这样,一个新的生命将在此生根发芽,繁育后代。

瓜地里,女社员们挥锨“折”沟,男社员们挑桶浇水,来来往往,人头攒动,一派繁忙景象。沟垄高低错落,挑桶人偶尔也会把水撒到沟外,他人稍不注意踩到沟外的水,就会滑倒,弄得满身是泥,常引来众人的哄笑。“一棵红薯一把灰,结的红薯一大堆。”有时,调皮的小伙子抓起一把草木灰,趁人不备,涂抹到某人的脸上,一场打闹就此开始。看热闹的,起哄的,喊声、笑声便会充盈整个瓜地。

“红薯要高产,控旺少不了。”炎热的夏季来临,地瓜秧伸起腰,翘起头,开始爬秧。杂草野藤也在高温下疯长,与地瓜秧争得死去活来。地瓜秧足够长时,已长气根了,该翻秧耪地了。翻秧以防光长秧不长地瓜。耪地,一为除草,二为保墒。社员们又开始了集体劳动,大家扛着锄,拿着木棍,到坡里翻秧耪地。烈日当空,社员们或挑动木棍,或挥舞锄头,你争我赶,干劲十足。歇工了,大家齐聚到树荫下,有说有笑,好不热闹。

“七月七,地瓜儿密;八月八,地瓜儿大。”秋天一到,地瓜垄就慢慢裂出巨大的缝隙,这表明瓜已经成型,馋食的小孩儿们又可以“焖地瓜”了。他们见大人不在,专瞅裂缝大的地方挖,常常会挖到几块大地瓜。大家找到一个干松地,往下挖成“U”型小土灶,再捡几块大坷垃,排列在四周,用捡来的树枝或干草点起火来,估计烧得差不多了,把地瓜扔进火堆里,弄塌土灶,用烧好的坷垃等压在火堆上,把地瓜严严实实地焖在里面。等过两个小时,把地瓜扒出来,撕掉黑皮,一块块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焖地瓜”就成了小孩儿们的美食。四年级时,一个同学给我们示范过此法,那种香甜与快乐,至今仍难以忘怀。

秋季过后,地瓜秸长得又长又粗,正是制作秸秆“项链”“耳坠”的好时机。小孩儿们往往会挑选比较粗壮的地瓜叶上的秸梗,将一个叶梗折成一节节的,挂在脖子或耳朵上,我们管它叫“植物项链”“植物耳坠”,那种顽皮与快乐,是现在城里孩子难以想象的。有时,我们还到地瓜地里去寻地瓜花。地瓜花很少见,花儿也不大,但在那时却是我们的最爱。无论谁找到一朵,都会笑逐颜开,欢呼庆祝。

“豆子寒露使镰钩,地瓜待到霜降收。”霜降到了,上百社员齐上阵,满地都是忙碌的人。社员们先将地瓜秧子剪断,数垄秧子连片翻滚成捆搁置地头,那被地瓜撑得皲裂的道道土垄裸露出来。男社员挥镢刨垄,女社员捡拾聚堆,车把式赶车运瓜,坡里田间处处都是一派繁忙景象。镢头下,一墩墩,一串串,一个个,胖大的地瓜蛋们都露出了黑红的肌肤。“好大的地瓜蛋!”“这个十多斤啊!”人们喊着,笑着,脸上都洋溢着丰收的喜悦。

地瓜收获后,除了蒸煮、做粥直接食用外,大部分用来切成地瓜干。晒干的地瓜干是来年春荒时的口粮,是“救命粮”,有时还卖予酒厂来酿酒。为便于储存,各家各户还在自家宅院深挖窨井,这样新鲜的地瓜能保存到来年的春天。

那时,我们大队还修建起了粉坊,从事地瓜加工,生产淀粉、粉条、粉皮。成堆的地瓜在机器的轰鸣下,被加工成了地瓜粉。屋内,大锅上热气腾腾,小伙子们拿着漏勺在漏制粉条,或旋转着铝铉制作粉皮。屋外,一排排木棍上垂挂下冰雕瀑布般的粉条,一片片苇箔上晾晒着鲜亮湿滑的粉皮。整个粉坊繁忙热闹、场面喜人。

世事匆匆,往事如烟,忙忙碌碌的都市生活让我远离了泥土的芬芳,今天再次如此亲近土地,手捧地瓜,那些有关于地瓜的往事便会纷至沓来,那种对红薯的情感自会涌上心头,仍是那么清晰、那么温馨,它不仅承载着家乡沧桑而朴素的美好记忆,也代表着我们这代人对生活简单的满足和幸福!

(此文曾刊登在《中国乡村》2022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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