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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良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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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1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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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牛记

王良杰

我结婚后,曾养过两头牛,一头黄牛,一头黑牛。

上世纪九十年代,济阳家家户户饲养牛马驴等牲口,一为帮着干农活,二为能生个小牲口为家庭带来些经济收入。那时牛马的大小与多寡,成为了衡量家庭是否殷实的一个标准。

1995年秋季,我有幸领到了一笔可谓不菲的初三升学奖。拿着这笔奖金,我和妻子兴高采烈地到集市买牛。在大集上,我们发现牛市上有一头明星般的小黄牛。它一岁左右,毛色黄亮,体形匀称,胖瘦适中,是一头健壮的牤牛。经过几轮讨价还价,又费尽一番周折,我们最终才把这头牛牵回了家。从此之后,小黄牛便成了我们家的宠物。

每天下班回到家,我便急忙推着小推车去割草。沟边河沿或部分玉米地,杂草郁郁葱葱、鲜嫩肥大。我不停地挥舞着镰刀,汗水浸湿了全身,有时被玉米叶拉出道道血痕。一车一车的鲜草拉回家,我直接投喂给小黄牛,或者把吃剩的鲜草晒成干草。每次望着小牛津津有味地咀嚼鲜嫩多汁的鲜草,我和妻子分外愉悦。

听说小牛吃棉饼容易长膘,我们又费尽周折买回了许多新鲜的棉饼。回到家后,把棉饼泡到水中,让小牛连喝带吃。每次瞅着小牛喝着温水,吃着香喷喷的棉饼,我们的心里如蜜甜。

小牛吃鲜草多,喝的水也多,夜晚撒尿就多。牛栏中难免有一洼一洼的牛尿,这样小牛趴卧很不卫生。为此,我常常半夜到牛栏中观察一番,时常垫些干土。

在我和妻子的精心呵护下,小黄牛一天天地长高长胖了,来年的春末夏初,小黄牛已发育成型,高大健壮了。

春暖之时,为让小黄牛学会干活,妻子牵着它练习。然而每当给它套上牛套,它要么跳跃撒欢,要么一动不动。有一次,小黄牛拉着练习的农具,惊吓得狂奔起来。如此经历十多天,小黄牛也没有学会一样农活,就连“咿”“喔”“驾”“吁”等口令也没学会,气得我们只好放弃它的学习。

麦收过后,我们常常把黄牛栓到门外的大树上,正好一头母牛也栓在附近,不久,这头黄牛开始变得狂躁起来。再后来,黄牛越来越难以驾驭,最后我们只好忍痛低价把它卖掉了。

离了牛马一些农活难以完成,我和妻子商量再买一头小牛。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我们决定买一头温顺些的小母牛。

1996年秋季的一天,我们到集市去转转,发现一头小黑牛,价格很低,符合我们的经济条件。这头小牛,出生半年左右,毛色灰黑,也不明净,身材矮短。从牛相来看,它俨然就是一头很不起眼的丑牛。经过与卖主的讨价还价,最终我们还是把小黑牛牵回了家。

这头小黑牛,又小又丑,我也懒得精心饲养它。那时家里有干透的玉米秸或一堆堆的麦糠。喂牛时,我就随便地扔一捆玉米秸,或用竹筛简单地筛一些麦糠。当我们二人不在家时,我父母也帮忙饲喂。

第二年春天,小黑牛长高了许多,然而体形依然是小牛身躯。天气转暖后,妻子找来牛绳、牛套等工具,试着让小牛学活。小牛很聪明,不几天就学会了“咿”“喔”“驾”“吁”等口令,这让我们很是欣慰。

临近麦收,我们从集市上买来了一辆地排车。妻子把小黑牛套进车辕内,让它学着拉车。小牛在妻子的调教下乖乖地钻进车辕内,很听话地拉车前行。但它那瘦小的身躯与宽宽长长的车辕极不配套,走起路来有些搞笑。

麦收时节到了,家家牛马齐上场。我们家的小黑牛自然也成了拉麦子的主力。满满的一大车麦秸,瘦小的小黑牛拉得非常吃力。小黑牛那瘦小的身躯在宽大的车辕内,忽而晃到这边,忽而晃到那边,艰难而又吃力,牛身上也冒着一层热气腾腾的汗气。但它依然乖乖地拉着满满的一大车。这场景、这画面定格在了我的脑海中,二十多年过去了,我始终都难以忘怀。

十多天的麦收季,小黑牛拉麦秸、压麦场、运化肥……天天的忙碌与劳累,让小黑牛的食量有些减少,虽然我们给它加了些精料,但草料吃得依然不多。我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好在过了一段时间,小黑牛渐渐食量大增,毛色也发亮了许多。

转眼到了秋季,小黑牛虽说比原来胖大了许多,但仍不够高大威猛。可繁忙的秋收秋种季农活更多了,像耕地、拉庄稼等劳动量特大。一天,我从岳父家借来一匹马,让它和小黑牛一起搿犋耕地。犁地过程中,小黑牛与高大的马儿并驾齐驱,丝毫没落在大马后面。但几圈下来,小黑牛身上早已湿漉漉的,还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我有些心疼,犁一会儿歇一会儿。一天下来,小黑牛浑身湿透,到家后吃草不多就趴卧在了地上。看到此情此景,我内心很不是滋味。第二天,小黑牛又和大马一起耕作起来,直到整块地全部犁完。“朝耕草茫茫,暮耕水濡濡。朝耕及露下,暮耕连月出。”这感人的画面,我觉得用在此处最为合适。

1998年春暖花开之时,小黑牛个头不仅发育得比一般牛高大,而且体形更威猛、更健壮,更可喜的是当上了牛妈妈,生了一头可爱的小黄牛犊。从此我们对它们倍加珍惜,不仅食料更加精细,还天天用扫帚给两头牛梳理皮毛。半年之后,因家庭经济的问题,我们只好狠心地把小黄牛犊卖掉了。

这一年,我们耕种了10亩地,农活是往年的五六倍。无论是麦收,还是秋种,黑牛承担了我们家所有的重活,它的劳作强度可想而知。“但得众生皆得饱,不辞赢病卧残阳”。我想这是对它最真实最诚挚的描摹与歌颂吧。

2000年春季,我调到县城工作,那些土地没法耕种了,于是勤劳多年的黑牛也将面临被卖掉的结局。起初我们把黑牛卖给了一位本村大叔。没承想,平时很温顺的这头牛在大叔家却是又拱又闹,焦躁不安,食量也变小了。俗话说,牛马通人性。我不知这头牛为啥会这样,但我确信,人养牛,牛养人,这牛与我们朝夕相处了多年,彼此早已难以割舍了。

十多天后,大叔只好把黑牛还给了我们。再后来,我们还是狠下心来,把黑牛卖给了邻村一户人家。从此,我们再也没见到为我们家卖过多年苦力的黑牛。

二十多年过去了,记忆中那黑牛的形象,恍如隔世,却近在咫尺,从不曾忘,从不舍忘,也不忍忘。

在农业机械化的今天,无论城市还是乡村,能耕作的黄牛或黑牛早已销声匿迹,然而那些与牛为伴的时光也成了一代庄稼人的记忆,但那耕牛的精神却早已融进了人们的基因与血脉中,人们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些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的耕牛。愿那些献力人间的耕牛们在天堂不再受驱使,不再受苦受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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