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好多年没有回老家石鼓村了。在我的印象中,那里落后得无法言说,简直是在原始社会。一条崎岖不平的土路直通村子,一下起雨就起泥,起泥后凹凸不平,一段一段像搓板,还时不时冒出一个大坑。村子的房大都是破烂不堪的泥坯房,土墙墙,吃的水是窖水。所谓窖水,其实就是各家在自己院子的前庭,挖一口水窖,平日聚集延揽屋檐下和院子的雨水,将其收集起来。想用时,就用桶从窖里舀水。当然了,这样的水饮用起来很不卫生,且水质极差,味道苦涩带点咸味。
大哥的儿子要结婚,我身为叔父,说什么都得回老家看看。我开着小轿车,沿着县城通往石鼓村的柏油路,快速行驶着。一进村子,我眼睛瞪得比牛铃还要大。原先的泥坯房、土墙墙找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砖瓦房和一座座新颖别致的两层小楼。村中央还有一个广场,广场的西北角摆放着不少健身器材,七八位妇女正在那里锻炼身体。
来到二叔家,我的两眼瞪得像二饼。二叔家以前可是村里最贫穷的家庭,他一年四季都穿着那身补丁摞补丁的黑色土布衣服,找一根麻绳拧起来,缠在腰间当成裤带。如今,二叔西装革履,大背头梳得油光发亮,看起来像个城里人。他家和村里其他人家一样,旧貌换新颜,通上了自来水,还盖座两层小楼,就连他抽的烟也换成了芙蓉王。我问二叔,咱村又没出什么大官,怎么变化这样大?连你也鸟枪换炮,抽上了一盒二十多元的芙蓉王。二叔拍着我的肩说,咱村虽然没有出过大官,却出了位大名鼎鼎的农民企业家王国光。
王国光的影子不时在我的脑海蹦来蹦去。我记起来了,王光性格内向,不打与人来往,一屁眼踢不出三声响,就连班上的女同学都爱耍笑他。那时候,王国光常会收到女同学约他出去溜达的纸条子。不是哪个女同学看上他,纯粹是有人无聊透顶,想捉弄他,他却信以为真,常在外面傻愣愣等人家。
二叔搔了搔头,一本正经地说,人总是会随着环境改变而不断改变的。在王国光读高二那年,一场黄疸肝炎让他在西安住院治疗长达三个多月。1987年高考,尽管他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最终以三分之差与大学失之交臂。是复读来年重考,还是回家务农?王国光一时拿不定主意。那几天,他什么地方都不想去,一天到晚呆在家里,陷入了深深的思考当中。经过几天的苦苦思索,他重新确定了自己的人生目标,开始了艰难的创业历程。
王国光曾挖药材、种西瓜、栽果树,以孱弱之躯在泥土里刨食。他购买了一台旧毛衣编织机,对它进行了认真研究,将其改造成半自动编织机,办起了毛衣织造坊。之后,王国光又改制了一台自动化蜂窝煤机,办起了蜂窝煤加工厂。为了实现一个农民到企业家的蜕变,他用了两年时间,自费去西北工业大学深造,一边办企业,一边认真学习企业管理专业课程。随着他的视野不断扩展,他重新规划了自己的奋斗蓝图,那就是以多角度、全方位的思维方式分析问题、解决问题。1997年,王国光创办华兴机电公司,经过二十多年的打拼,从最初的两名普通工人发展到三百多名员工,从最初投资两万元发展到现有资产总额达三点五亿元。
致富不忘桑梓情,回馈养育自己的故土。王国光投资六十八万元,为石鼓村打了口井,铺设管道,解决了五个自然村七千多人的饮水和灌溉问题;前后投资一百万元为家乡群众修建了文化广场和增添健身设备;投资九十万元解决了三个自然村的道路问题;投资二百多万元,为石鼓村贫困户栽植苹果树五百多亩;捐资十多万元,资助了二十名贫困大学生。近年来,华兴机电公司为社会公益事业捐物、捐款累计达一千一百万元。
我很想见一下王国光一面,让他给我讲一讲他的奋斗史。我拨通了华兴机电公司办公室的电话,接电话女孩的声音软绵绵、甜丝丝,似乎要将我溶化掉。她告诉我,王总正在北京开会,过几天才能回来,具体时间她说不准。我在想,王国光之所以不愿意见我,是因我属于社会最底层人,要钱没有,要官无衔,帮不上他什么忙。假如我是县长,情况可就不同了……
我原以为故事就这样结束了,谁知那天我的手机突然叫了起来。是王国光打来的,他约我吃顿饭,消除彼此间的误解。我想都没想,满口答应了。王国光并不是我想象的那样,是个亿万富翁,目空一切,从来不把平民百姓放在眼里。也许我真的错了,错怪了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