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时,李桥正坐在床上用手机阅读小说,忽然听到像雷一样的声音,自西南方向传来,向东北方向传去。他十分惊讶,不知是怎么回事。一会儿,床铺像船一样晃动起来,房子里的大衣柜、条柜在摇晃,悬挂在空中的日光灯也在晃动。看着看着,他脸色大变,白得像张纸。
“地震啦,快跑!”忽然有人惊恐地大叫,声音从窗玻璃迅速传进来。刹那间,汶川大地震城毁村灭、横尸遍野的惨象闪过脑海,和别人一样,求生的本能让他以闪电般的速度奔向门外。
媳妇玉婷的脚崴了,正躺在床上睡觉,听人喊叫地震了,就让李桥等一下,搀扶着她下楼。可李桥此时好像没有听见一样,只是一个劲往楼下跑,随口撇出一句话:“你个不下蛋的老母鸡,要你何用!”
玉婷听罢,泪雨滂沱。她踮着一只脚,跳向晾台,手抓住挑衣杆,当成拐杖拄着,颤巍巍地走到了房门口。她头昏目眩,手抓住楼梯栏杆,小心翼翼地出门朝楼下走。一会儿,额头上沁满汗珠,她用手抹了抹,继续摇摇晃晃地朝楼下走去。
楼前的广场上聚集了很多人,男女老少都有,有的站着,有的圪蹴着,有的铺张报纸席地而坐,相互之间述说着刚才各自的险境。许多人袒胸露背,衣帽不整,个别人甚至赤身裸体。
玉婷想着自己年长色衰,脸上的皱纹树皮似的,腰粗如桶,长得越来越难看,不由伤悲起来,泪珠子像黄豆一样从眼眶滚了出来。最近,李桥动不动就和她吵架,扬言要离婚。他们相互打冷战,各吃各自做的饭,各自睡在各自的房间,相互不理睬。
想当年,她穿着一件藕荷色的裸肩旗袍,绾着低低的发髻,鬓边斜插一支玉兰花。旗袍让她的身杆凹凸有致,动静之间像一株含苞欲放的白玉兰,整个人看起来明艳动人,被人赞誉为“厂花”,追求者若排起长队来,能排到美国。
有天晚上,在朋友家的聚餐会上,李桥第一次见到玉婷,他的心像揣着一只奔腾的梅花鹿,砰砰跳个不停。玉婷抬头看了他一眼,顿时激活了李桥的任督二脉。他的双眼死死地盯着她,不时找话题,与她套近乎。他时不时要和她碰杯,甭管她愿意不愿意。临分手时,他要了她的电话号码,说是方便联系。
她爱吃烧鸡,他每天都要给她买一只;她爱看电影,他三两天就要买两张电影票,陪她去看;她喜欢用雅芳化妆品,他隔一两个月就会给她买套。她被他的诚心所感动,不顾家人反对,毅然嫁给了他,尽管还有许多条件优越的男孩在追求她。
他们结婚十年,一直没有孩子。对此,李桥十分恼火,骂她是一只不下蛋的老母鸡,动不动故意找茬,与她大吵大闹。她硬是忍着,打掉牙将一肚子苦水往下咽。李桥昨晚的所作所为,让她凉透了心,她对他失望至极。有个名女人说过:“和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生活在一起,无疑是一种慢性自杀。”她下定决心,与他彻底分道扬镳。
第二天,玉婷从衣柜中拿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叫了一辆出租车,回了娘家。她在想,等自己的脚伤好后,就与他办理离婚手续。
一年后,玉婷接到了厂办公室打来的电话,让她去县医院,服侍被车撞伤正住院的李桥。发生地震那天晚上,李桥慌忙朝楼下跑的身影闪现在她的眼前,“你个不下蛋的老母鸡,要你何用”的声音在玉婷的耳边回响,她冷笑一声,不屑一顾地说:“找我干嘛,我们离婚了!”
说完,她摁断电话,嘿嘿笑着,自言自语道:“这就是自私自利的男人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