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九这天,工厂刚刚放春节假,我便从深圳赶往广州,准备乘火车回家过年。由于买票的人太多,排着长长的队,因而我就没有买到当天的车票。眼看着天渐渐地黑了,我就打算在大厅的长椅上蹴一个晚上,挨到明天再说吧!
我迷迷瞪瞪睡着了,一个戴着红袖箍的胖女人摇醒了我,说是要查车票。见她阴沉着脸,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我不禁打了个寒噤,只好照实说自己没有买到车票。她一听眼睛瞪得像二饼,厉声喝道:“没车票还不赶快离开,再磨蹭的话,我就把你交给巡警!”望着她狰狞的面目,我气得两眼通红,脖子上青筋暴突,怒火在心中燃烧起来,恨不能冲上去抽她两个耳光。可想着自己的身份证不是本地的,极有可能被她指控为盲流人员,只好灰溜溜地背着包离开了候车厅。
已经是除夕的前夜,火车站附近的路边、高架桥下的空地上,密密麻麻的,到处都是人。许多农民工已在这里等候好几天了,他们被火车站的巡逻队撵得东躲西藏,狼狈不堪,就像一群流浪的难民一样。我在地下铺了几张报纸,然后坐在上面,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翌日清晨,响着悦耳音乐的洒水车驶过来,我竟然没有任何反应,直至被冰凉的冷水浇了一身,方才苏醒过来。
已是大年三十,买票的人依然排着长长的队,一眼望不到头。天不知不觉就黑了下来,我终于走到了卖票的窗口跟前。透过窗口,只见一个穿着天蓝色制服的高个女人端端正正地坐着,很不耐烦地说去西京方向的车票已经卖完了。车站怎么能这样,车票明明已经卖完了,为什么不贴张告示,害得这么多的人傻乎乎地排长队呢?
已是深夜十二点了,被巡逻队驱赶到天桥下面的人越来越多。一阵孩子的哭声传来,只见一位年轻女人怀抱着一个小女孩,拍着女孩屁股哄她睡觉,一会儿女孩就进入了梦乡。我觉得好奇,就走上前去和女人搭讪。没等她没开口,站在旁边的孩子父亲说,孩子好几天没睡觉了。我问他买到车票没有,他说买到了,不过挤不上车。我问他是怎样买到车票的?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抱怨道:现在,社会风气变坏了,在售票窗口根本买不到车票,全被与车站有关系的黄牛党买光了,你只要住宾馆,再加两百元的手续费,宾馆就会帮你买好车票。
经他这样一指点,我顿时茅塞顿开,就在车站附近一家叫“铁路招待所”的旅店登记了间房子,交了住宿费、车票费、手续费,功夫不大就拿到了车票,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大年初一天刚亮,一趟发往西京市的绿皮列车一动不动地停在站台。拥挤的人群吵吵嚷嚷,喝骂之声不绝于耳。我使出了吃奶之劲往车厢内挤,好不容易才挤了上去。车厢的座位早被人抢光了,我只得站在了过道上。
“呜呜!”伴随着声声的汽笛响起,列车缓缓启动。透过车窗,我看到许多人紧跟在列车后面奔跑着。忽然,我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曾经遇到的小女孩和她的母亲。年轻女人拉着小女孩拼命向前奔跑着,我想此刻她一定累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四肢发软,头晕眼花,但愿她不会突然晕倒在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