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恋的女孩

每次受理一位漂亮女孩的申报，我的心里总会感到不舒服，脑子不由得嗡嗡发响。两年前，我刚从东北财经大学毕业，参加国家公务员考试,被招录到西京市地方税务局。上班后，我被分配在碑林区地税局征收大厅。那是一个下着淅沥小雨的下午，征收大厅内没有几个人。一位身材高挑的长发女孩走进了大厅，来到三号窗口，把申报表递给了我。我键入她的纳税识别号，无意间扫了一眼所核定的税额，我看到的是514元。我瞪着比铜铃还要大的眼睛，暗自问自己，怎么会是这样一个不吉利的数字？“514，我要死。”我几乎脱口而出，眼瞅着她那粉嫩的鹅蛋形脸泛起了红晕，似一朵绽放红彤彤的花。她开了个服装店，经营女性服饰，不知是哪个可恶的税收管理员与她有“仇”，故意将税款核定成如此不吉利的数字。我心里咚咚敲着鼓，开始为女孩抱打不平，不过嘴上没有说出来。

从那以后，那个女孩每月都会在七号这天准时来申报缴税。有一个征收期七号她没有来，但十号下午她的电话打了过来，说她最近去了外地，现在正朝征收大厅赶。她问我，能不能多等她一会儿。她在电话里的声音很温婉，我也没问她何时能赶到就答应了。然而等到下午五点半她仍没有来，就在我望眼欲穿的时候，她来了。我敲着键盘，在给她办理申报时，她突然问我：“你生活一定很快乐吧？”我笑了笑，心想：她怎么会问这样奇怪的问题呢？我不知该怎样回答她，反问她：“这话从何说起？”她眨着水波粼粼的眼睛，话语中带着疑问的语气：“可你工作时总是面带着微笑。”原来如此，我把打印好的完税证递给她，收起笑容，非常认真地回答她的问题：“生活中谁没有烦恼？我们每个人都应该学会忘掉烦恼，干自己喜欢的事，快快乐乐地活着，你也一样。”说话的时候，我扫了她一眼，发现她那双美丽的眼睛里少了往日那种自信，多了些黯然忧伤。我不知她心里想些什么，突然蹦出了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难道她生活中遇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她脸绷得像一块木板，有气无力地说：“我觉得自己的未来很茫然。”不等我再对她说什么，她就匆匆忙忙地走了。

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一天下午，她目光呆滞，像是一朵带着忧郁快要凋谢的兰花。她慢慢地走进了征收大厅，来到三号窗口。我朝她微微一笑，问她：今天又不是申报期，你要办理什么业务？她摇了摇头，叹口气，告诉我：她不打算开服装门市了，要注销税务登记证。我不解地问：门市开得好好的，为什么不干了？她告诉我，她和男友是同村人，家在重庆市巫山县的大山深处，两人从小青梅竹马。后来，男友考上了西京交通大学，她随他一起来到西京市。她一边开服装门市挣钱供他读书，一边在西京交通大学夜大部读书。没承想到，他的男友和来自北京的同学余丽好上了，两人同时考上了中国人民大学硕士研究生。上个征收期之所以来得晚，她是和男友一起去了青岛旅游，好聚好散，友好分手。她眼眶里噙满了泪水，十分伤心地说：“我现在就要离开这座城市了，这里永远存有我刻骨铭心的初恋。可婚姻是要讲缘分的，强求不得。我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要到一个新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我试探着问她：“那你到别的地方打算做什么呢？”她说她要回老家，准备在县城开一间婚纱摄影店。我想逗她高兴，开玩笑说：“难道你甘心老是帮助别人穿婚纱吗？”她尴尬地苦笑着，表情极不自然地说：“自己嫁不出去，只好心甘情愿帮助别人穿婚纱了。”

后来，我再也没有碰见过她。想起女孩那双忧郁的眼睛，我不由自问道：美丽的女孩，你在家乡——巫山县，过得还快乐吗？想给她发个短信问候一下，可内容写在屏幕上老是发不出去，因为她的手机号码更换了，无法联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