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节,俗称鬼节,为每年农历七月十五日,民间这日有祀亡魂、放河灯、焚纸钱的习俗。传说中元节为地官诞辰日,是祈求地官赦罪之日,这一天阴曹地府之门大开,魑魅魍魉在鬼差押解下,春游一般浩浩荡荡,来阳间呼吸新鲜空气。已故先人的亡魂可回家与亲人团圆。
我久居美国,多年未回。大哥在电话中一再嘱咐我,今年中元节一定要回家一趟,去父母坟前烧纸钱。想着自己本是农家子弟,家境贫寒,要不是父母节衣缩食,咬着牙供给我上完大学,哪会有我出国留学、移居海外?无论怎样,今年中元节我都得回去。
在大哥的陪问下,我来到了村北的墓园。一排排鼓起的坟茔,远远望去,像一块块馒头一样。大哥忙在父母的坟头前点燃三根香,然后把白纸一张张划开,在上面撒满纸钱,用火柴点着。火苗徐徐升起,越来越旺。未完全烧完烧化的纸灰被风卷起来,活像一只只黑色的蝴蝶漫天飞舞。
不知为什么,那晚我的睡眠特别糟糕。半夜,我梦见父母穿着崭新的衣服,坐在老屋门前的石凳上,正在乐呵呵地数着一沓沓花花绿绿的纸钱。父亲高兴地说,这些纸钱几百年都花不完,有好几亿元。母亲说我终于懂得人情世故,知道给父母送钱花了。
说来惭愧,在父母活着的时候,我没能给过他们一分钱。父亲去世时,我正在省城参加雅思考试,母亲怕耽搁我的前程,就没告诉我。母亲去世时,我正在麻理工学院攻读博士学位,大哥怕影响我的学业,也没告诉我。我身为人子,在父母油尽灯枯时没有在场,不能不说是一生最大的遗悍。
为了能让我顺利地完成学业,父母硬是劝说大哥、二哥辍学,回家务农。听说,大哥为此大哭一场,和父母吵得沸反盈天。可家里的经济状况,只能供给一个孩子上学,父母把这个资格留给了我。我得到父母的爱最多,可回报他们却是儿子中最少的一个,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我家的成分是地主,父母的苦日子一天比一天熬煎。父亲动不动就被拉到台子前,低头认罪,大会小会接受批斗,甚至戴上高纸帽游街示众。可父亲从不把这些苦楚告诉我们,他的一生就像一头平凡的老黄牛,只知耕耘前行,不知索取回报。听村里的老人说,父亲年轻时曾参加中国远征军,在缅甸与日本人打过仗。不过,我也不知什么原因,父亲从来不给我和哥哥讲那些事。我曾问过他,那些事情是否属实?他皱眉阴着脸说,全是别人臆造的。我也问过姑姑,她也说不知道。
十年前,为表达我对父母的愧疚,我想写篇怀念父母的散文,当下犯了难。父亲的生平事迹我没有弄清楚,始终无法动笔。好在这次回家探亲,我静下心来,将我知道的事情,写完此篇小说,也算是对父母的一种几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