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师

国土资源部副部长王华到甘县调研，婉拒了谢县长的宴请，说他还有点私事要办，想去探望自己的恩师何海。

四十多年前，王华可是一位浪荡公子，与学校里的几个逛娃子打得火热，学着文革时造反派的样子，成立了所谓的“日打不顺眼战斗队”。他们整天与社会上不三不四的人鬼混在一起，不是打架斗殴，就是胡吃浪喝，有时还有小偷小摸行为。王华在学校里更捣蛋，动不动就搞事，要么放同学的自行车气，要么藏老师备课教案本，要么给女同学写纸条子。带英语课的张老师批评他上课不注意听讲，他就和老师大吵大闹，还把人家的眼镜腿掰断了。老师们提到他无不头疼，也就懒得去管了。

初二那年何老师调来了，直接跟王华对上了，只要他犯事，就得写检讨，罚跑圈，打扫厕所。那年，王华在校外参与打架斗殴，用铁棍把人家娃的头打破了。对方把他告了，派出所要抓他。何老师得知后，亲自找自己的学生方彬(县公安局长)替他求情，他才躲过一劫。

当天晚上，王华躺在床上，心潮像海浪一样翻腾，怎么也睡不着。他想着自己再这样混下去，迟早要出事，搞不好还得坐牢。一想到那种可怕的后果，他瑟瑟发抖，额头冷汗直冒。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自己应当痛改前非，一门心里扑在学习上，考上名牌大学，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想到这，他从床上爬起来，咬破手指，在一张白纸上写下四个红色大字，“痛改前非”。

第二天，他把血书交给了何老师。何老师像看见了外星人一样，瞅了他半天，用怀疑的口气问他，你能说到做到吗？王华截钉截铁地说，男子汉大丈夫向来说一不二，怎么说怎么做，老师，你就看我的实际行动吧！

王华说到做到，从此以后，他真把心思全部用在了学习上，有时候嫌家里太吵，就在路灯底下看书。他不知吃了什么补药，学习成绩噌增向上蹿，高一时跃入了全年级前十名，高二时更进一步，拔得头筹。一九七九年高考，王华竟然以454分的高分考入了北京大学，毕业后分配在了农牧渔业部土地管理局。他以此为起步的台阶，脚踏实际，兢兢业业地工作，用了三十六年时间，干到了国土资源部副部长的高位。

车开到了马家寨村口，何老师拄着拐杖等候在大槐树下。王华让秘书提着东大包小包，自己搀扶着何老师，步履蹒跚地往家里走去。

何老师家人在院子里备好了茶水、苹果、瓜子、花生招待。王华和何老师围着石桌子坐下，谈笑风生。王华自称当年曾是头上长脚，身子长刺的差生。何老师谆谆教诲，为他点燃了希望之火，让他浪子回头，改过自新。为此，他还写过一份血书，不知老师还记得吗？何老师爽朗一笑，我怎能忘记呢？说完，他让儿子到屋子的皮箱里，将厚厚一沓子教案本子取来。在写有一九七九年字样的教案本里，何老师找到了那份血书。血书字迹依然清晰，只是因时间久远，纸质有些泛黄。

王华的手颤抖着，他接过血书，嘴角抽动了一下，眼圈有些泛红，想张开嘴说点什么，口里像吞了滚烫的汤圆，嘴里呜呜啦啦，老是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