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街恋

一

王落镇是甘县西南部数一数二的大镇，据说因唐德宗曾在此居住一夜而得名。它有一条老街，东西向，长二三百米。

1987年，我通过招干考试分配在了甘县税务局王落税务所工作。那时候，王落镇最红火的单位莫过于粮站。每到交公粮季节，老街上人山人海，装粮的架子车、箩担从兽医站门口一直排到了粮站仓库。谁家要是有个亲戚在粮站上班，不用起早摸黑去排长队，交公粮检验时也能高出一个等级。许多农民天没亮就要拉着装粮的板车排长队，直到太阳落山时，连早中饭都顾不上吃。

税务所和营业所是隔壁，我有事没事就要跑到朋友方雄那里玩。方雄的宿舍在二楼，上了楼梯左拐第一间房子是刘萍的房子，朝东走的尽头就是方雄的房子。我噌噌噌大步走，刘萍的房子门敞开着，我走过时，眼角余光不经意间闪过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子倩影。我情不自禁地回过头，看了她一眼，正好方雄从房子出来瞧见，朝我坏坏一笑。

我请求方雄帮我介绍女朋友，可他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说农行的姑娘不对外，这是潜在的行规。听了他的话，我心里像吃了冰棍一样，顿时凉了半截。尽管如此，我贼心不死，去营业所找方雄的次数明显比以前多了起来。

二

有次，我在二楼走廊碰到了刘萍。她，鸦蛋脸，皮肤白皙，个头高挑，臀部浑圆，一双双眼皮眼睛特别迷人。她正站在门口，似乎有许多话要对我说。就那么站着，我们对视着，彼此都张不出口。我看着她眨巴着眼睛，欲言又止，脸蛋瞬间潮红。我终于抑制不自己，说中午我想请美女吃顿饭。

午饭时，我们在鸿运饭店点了三个菜，要了两碗米饭，边吃边聊。就这样，刘萍正式成为了我的女朋友。不过，我们的脾气迥异，我好静喜欢读书，她好动喜欢聊天、散步，两人经常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吵翻天。不过，这倒没什么，天底下哪对情侣没有小矛盾，双方要想相处下去，关键得看能否包容对方的缺点。

我俩的日子就像天下人那样，在平平淡淡中一天天过去。我觉得老跟在别人屁股后面要钱(收税)没出息，便利用晚上的闲瑕时间复习文化课，欲参加成人高考。可能是税务系统青工的文化课底子普遍不怎样，我居然以高分考取了长春税务学院。临去东北上学前，我特别拜托方雄多多替我照顾刘萍，方雄满口答应，说没问题，你就放心走吧！

三

我北上长春，刘萍留在王落镇，我们成了异地恋，中间多是通过书信传情，偶尔也会打个电话相互问候一下。

不过，我们的异地恋持续一年多就夭折了。当我得知刘萍的新恋人是方雄时，肺都气炸了，立即买火车票，赶赴王落镇。

我手里拿着一块砖头闯到了营业所的院子里，大声喊叫着，让方雄滚出来。方雄从营业室出来，我像弹射出去的弓箭，强大的惯性力量不可遏制，直接冲向前把他压趴在地。方雄翻身过来，我又压下去。我们厮打在一起，谁也不让谁。刘萍在一旁扯着嗓子哭喊，宛若摁响的汽车喇叭。

方雄的同事们走过来，把我俩拉开了。我仍不依不饶，痛骂他不是好东西，抢朋友的女朋友，猪狗不如。自此以后，我再也没有和方雄来往过，因他是抢自己女朋友的仇人。

大学毕业后，我分配在了市税务局，再也设有去过王落镇，刘萍就像夜空里的星星一样，偶尔抬起头，我才会想起她。她变得越来越模糊混沌起来，就像沾满一层灰尘无人用的抹布，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十年后，我接到了一位女人的电话，是刘萍打来的。她带着哭脸说，方雄出车祸撞死了，她现在也不想活了。

当初，刘萍无情地甩了我，有今日的下场，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不过，念及朋友一场，我托朋友王鑫捎了一千元的礼金，就当还了当年欠下的那份情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