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司令

这是四十多年前的事情，个别当事人现在已经不在人世了。

袁争胜是“日打不顺眼战斗队”的司令，平日里总穿着黄衣裳，戴着墨镜，动不动就在人面前伸胳膊踢腿，一副要和人干仗的架势。

那时候，“四人帮”垮台时间不长，许多学生不爱学习，校园内经常发生打架斗殴的事件。袁争胜学习不怎么样，打架可是出了名的。

一次，十几个外校的学生到学校寻衅闹事，被袁争胜领着几个小弟用砖头拍走了。看着他们仓皇逃跑的样子，大家都给袁争胜拍手叫好，有的同学还打着赞美意味的口哨。在学校里，你可能不知道校长是谁，但一定知道袁争胜的名字。

袁争胜并不满足于现状，模仿文革时造反派的模样，成立了“日打不顺眼战斗队”，自封为司令，成员有十来号人。日打不顺眼，意思是说看谁不顺眼就收拾谁。

那天，小弟王山因拒绝给小混混交过路费，被打得鼻青眼肿。袁司令闻知，勃然大怒，马上领着人找混混算账。

小混混被他们整得晕头转向，四肢抓地学乌龟状爬行，模样既滑稽又可笑，一个小弟用脚踢在小混混的屁股上，警告他老实点，不然就要加大“惩罚”。小弟们前仰后合，笑声一片。袁司令从兜里掏出烟盒子，抽出一根烟点着，悠哉游哉地吐起了烟圈。

女同学方丽皮肤白皙，身材高挑，袁司令一见钟情。他总是想方设法和方丽套近乎，可人家对他一点都不感冒，不理不睬，嘲笑他异想天开。袁司令派小弟王山给方丽传话，让她做他的女朋友。方丽说，她就是找个瘸子、瞎子，也不会看上他。

话说到这个份上，袁司令气得七窍生烟，赌咒发誓要给方丽一点颜色，让她领教一下自己的厉害。

一天放学后，袁司令带人堵住了方丽，问她愿意不愿意跟他走。方丽老家是西京市人，随在外工作的父母来到小县城，特别厌恶袁争胜瘪三样儿，懒得看他一眼，自然说不。

袁司令恼羞成怒，抽了方丽两个耳光。方丽的脸颊留下了两座红色的五指山，一股怒火直冲头顶，用手指着方司令的鼻子，大骂他是流氓。方丽居然敢在太岁门前动土，这还了得，小弟们一拥而上，将她打倒在地……

方丽的父亲是县城某国营大厂的厂长，自然不肯善罢甘休，他把袁司令及其“日打不顺眼战斗队”的恶行告到了公安局。袁司令在看守所被关了几天，随即被学校开除。据说，袁司令后来蹬过三轮车、买过菜、收过破烂、在舞厅看过场子，生活过得不怎么好，也不怎么坏，马马虎虎过得去，前几年患心脏病去世了，留下了媳妇和一位腿有点跛的十岁男孩。

方丽本来学习成绩一般，可经过这件事她算是彻底明白过来，学习特别刻苦，高考恢复后，考上了清华大学，毕业后分配在了农业部，现在是司局级干部。

如今，小县城已经无人知道袁司令是谁了，更不知道当年赫赫有名的“日打不顺眼战斗队”。

不过有人记得袁司令，方丽那年回家得知他家的情况，立马驾车来到了夹道村。她只说自己是袁司令的同学，在桌上放了五千元就往门外走。

袁司令的媳妇见来人泪流不止，百思不得其解，想问点什么，却不知道怎样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