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那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期,大学毕业后,我在一家铸铁厂上班。厂子在东郊,与县城隔着一条河。我和工友们一样,白天上班,晚上喜欢在堤岸上溜达。河的对岸是一个公园,有一排排的树,树叶在月光下影影绰绰,成双成对的情侣在那里散步,我们眼瞅着心里老是发痒。
我们经常跑两里路,跨过石拱桥,来到有阴影的地方坐下。我想象自己搂着一位美女,肩并肩走着。
我们手里无钱,在县城又没有房,哪位美女会看上我们,脑子准是进水了!大家闲暇时喜欢在河堤上抽烟喝酒,打打闹闹,说说笑笑。偶尔有工友讲个黄段子,大家只当是一阵风吹过,没人当真信以为真。
我渴望交个女朋友,可人家一打听我的情况,便借口父母不同意,事情从此就没有了下文。
我心情沮丧,有时呆呆地靠着一根电线杆,眼瞅着一个个打扮入时的姑娘骑着自行车从身边经过。我幻想着自己跳上她们的自行车,搂住她们的腰,一起奔向旅馆温存。城市的夜空闪烁着幽暗的路灯,每一盏灯都在提醒我,你是一个妄想狂!
二
几次的挫折并没有让我气馁,我改变了策略,不再和可怜吧唧的工友们混在一起,每个月省下点饭钱置办几身好衣服,去县城最豪华的舞厅碰碰运气。舞厅里灯光不规则地摇晃,所有人疯狂地扭在一起。
一曲跳完,舞厅中央的旋转彩灯无声地吐着火焰,美女们笑笑闹闹,拿手扇着风,漫不经心地左顾右盼,据说她们的眼晴很毒,一眼就看出你是否是个有钱人。她们只要和你对上眼,就会主动过来请你跳一曲。
那天我坐在一个角落,身旁音晌的音乐声振耳欲聋,劲爆的鼓点好像在我心头敲击。就在我发楞的时候,一个姑娘向我伸出了手。那只手软软的,让我捏住这只手处于麻木状态。我陪她跳了一会儿,几乎不说话。她贴在我身上,我觉得一股电流瞬间贯通全身,麻酥酥的。
出了舞厅,我们互留了联系电话,并约好了下次跳舞的时间。
跳了几次舞后,我们就算熟悉了,不过谁也没有提说谈对象的事。她自我介绍名叫于红,父亲是一家电子元器件厂的老板。我一她听眼睛睁得如算盘珠子似的,我一个农民的儿子,无钱无房,怎敢找老板的千金做女朋友,这不是癞哈馍想吃天鹅肉吗?
于红隔三岔五来铸铁厂找我,每次都带给我很多好吃的。有一次,我和她聊天时说工厂不景气,老板要裁员,说不定哪天就会轮到我这个倒霉蛋。她眨眨眼,轻蔑一笑,不以为然地说,那我让我爸把这个厂子买来,让你当厂长。我听了十分激动,不由紧紧地拥抱她,诙谐地说,还是我媳妇疼我。她笑着用手轻轻地抽了我一个耳光,装着生气的样子,质问我,谁是你媳妇?
我试着把手向于红的领口伸进去。她哼哼唧唧叫了起来,声音很好听,我十分激动。后面的事很顺利,比我想象的要简单得多,似乎吹一口气,我就把她拿下了。
三
接下来,于红带我去见她的父亲。在去之前,我预先做了许多准备。她的父亲就一个闺女,不可能顺顺当当地接受我,肯定会嘲笑我,甚至羞辱我。果不其然,她的父亲见我时,脸黑得像颗手雷。问我有没有房,手里有多少存款?
于红有些生气,毫不客气地质问父亲,人家第一次来咱家,你怎么对人家不礼貌,问那么多的问题,究竟想干什么?她的父亲的脸色突然发红,掏出软盒中华牌香烟,给我发了一根。我接过,忙从口袋掏出打火机,给他点着。他吐着烟圈,说有事要和我要说。于红以为她的父亲要和我商量我们的婚事,就摆摆手,说你们说去吧。
在她父亲的卧室,他说我们的事情不合适,他就一个女儿,不会同意于红嫁给我。只要我答应和于红分手,他会给我五万元的补偿金。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初,五万元可是一笔巨款,能在小县城买套房子。面对如此优厚的条件,我毫无拒绝之理。
一星期后,我收到了于红的父亲转过来的五万元。我也兑现诺言,和于红彻一刀两断,尽管她号淘大哭,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是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自从与于红分手后,我就患上了失眠症。每当我躺在床上,她的影子在脑中柳絮般飘来飘去。我有些后悔,想去找她。可一打听,人家去美国留学去了。得知这个消息,我的眼角流下了瀑布般的泪水,身体瘫软得像一摊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