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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丽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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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6/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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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意居延

 

踏入内蒙古额济纳居延海,眼前是无尽的荒芜与苍凉。眼里、心里除了荒芜的风景似乎再没有什么。此前,我并不了解这片文化底蕴深厚的诗意居延。

考古学家将居延地区与古楼兰地区放在同等重要的位置,位于河西走廊通向漠北——外蒙古和西伯利亚的交通要道上的居延海,是古代中原战乱之际,由中国的北方与中亚的交通要冲。眼前的沉寂与蛮荒的戈壁,这里就是我们曾经在教科书里读到的匈奴居延之地,这里就是隐匿着多少流传千年诗意传说的“居延泽”。

居延,在汉代名为居延泽,魏晋时称之为西海,唐代起称之为居延海。初到额济纳的人,会被漫无边际的戈壁瀚海所震慑。据说在烈日高照,万里无云无风的日子,能看见“忽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缈间”的瀚海蜃景。若是在戈壁上行走,极目远眺便会看见若隐若现迷幻般的城市街道、车水马龙、人流如织、烟囱林立、轻烟渺渺,间或还能看见沙漠中的驼队在悠闲的行进。这就是沙漠中的瀚海蜃景。

额济纳享誉古今的居延海,还有一个美丽的名字叫“南海”。《淮南子·地形篇》“(弱水)绝流沙南至南海。”先秦时期,这里是历史上著名的匈奴人居延部落的游牧之地,这里曾是水草繁盛诗意般的美丽草原。

居延闻名,缘于上世纪30年代考古学家在居延地区的科考,一次性发掘出土汉简一万余枚,这一发现在当时轰动了整个世界,学术界把居延汉简与殷墟甲骨、敦煌遗书、故宫内阁大库档案并称为20世纪中国文化史上的四大发现。之后,在上世纪七十年代,中国考古界又在居延地区的考察中发掘出土汉简两万余枚。这是我国历年来发现简牍最多的一次考古发掘,被誉为“世界文化史上的一件大事”。“居延汉简”从此成为考古界耀眼的名字。

居延汉简中出土汉简中的多是军事文书,诉讼文书、钱粮帐目、以及将士家书。就是在这些汉简中竟然有一枚温婉深挚的辞。这就是居延汉简中被称作穿越千年的爱恋 ——“不朽的情书”,是两千多年前古人写在一枚木简上的《致问春君》:“谨奉以琅玕一,致问春君,幸毋相忘。”仅仅十四个字,木短情长,至今读来仍然令人怦然心动的情书。这是戍边的军人写给一位叫春君的姑娘的未及发出的书信。琅玕是用青色玉石雕琢而成的腰饰,曹植在《美女篇》有句:“腰佩翠琅玕”,据说琅玕产于昆仑山一带,就是当今的昆仑玉。汉简上只有称呼,并无落款,“知名不具”吗?可见写信人与春君姑娘的关系非同一般。据考证,这是一位戍守在居延烽燧中的军人,明月之夜苦苦思念着万里之外家乡的春君姑娘,特地为她觅得的珍贵之物,想托付返回内地的信使带给她,写下这简牍,希望她不要忘记自己的爱情。而这汉简不知何因并未发出,就此流落在荒寒的大漠中……

周作人在翻阅《流沙坠简》时读到了这枚《致问春君》汉简,深感其情,作了“琅轩珍重奉春君,绝塞荒寒寄此身,竹简未枯心未烂,千年谁与再招魂。”

居延汉简中还有一则长达300字的《搜神记》记载的韩朋的故事,也是一个感人至深的爱情故事,读来令人为之动容。原文为:“宋康王之臣韩朋之妻美,王夺朋妻,并罚朋为刑徒。朋妻密遗朋书,朋得书自杀。朋妻与宋王登台,自投台下而死,遗书愿与朋合葬,王不听,分埋之,二冢相望其上一夜间各生一树,旬日大盈抱,彼此根交枝错,又有鸳鸯一对恒栖树上,交颈悲鸣。”细读这份汉简的内容不禁想起《孔雀东南飞》中焦仲卿与刘兰芝“枝枝相覆盖,叶叶相交通”的爱情悲剧。这尺牍汉简竟然如此简约生动的描述了人间最凄美的爱情故事。

居延海是令人心驰神往的文化和诗歌繁盛之地,诗意的栖居是众多跋涉而来者的梦想。在居延海岸边露营了一晚,许是紧挨着湖水搭帐篷,那一夜给我留下至深的印象:篝火的热烈、瀚海的空旷、星斗的明亮、长夜的无边。冰冷的居延之夜并没有冻结我想象的翅膀,我以为那是大漠居延给的我特别礼遇,因为这寂静无声、美丽无边居延海的黎明是那样的动人心魄,必须身临其境,用心感受,用心聆听,才能捕捉这融自然、历史、文化底蕴丰厚的居延海的日出。

那个黎明,曙色微熙,冻得早早地从帐篷里爬起来,来到居延海的岸边,那里特地为摄影爱好者搭建的栈桥上站满了举着各式各样摄影机的旅游者,人们屏住呼吸静静地守候,等待着太阳跳出地平线的那一刻!

 


                           刊于《人民日报海外版》  2012年1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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