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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丽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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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807/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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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嫁衣

母亲的嫁衣

文/王丽英

妈呀,你怎么一句话不留就走了?妈,你为啥不让我们见你最后一面呀? 凄婉的哀乐中,张老太的五个儿子,哭天喊地的送她上路。冷硬的北风夹着大片雪嚎叫着袭来,扎得人脸生疼。一只黑乌鸦在光秃的树枝上,“嘎嘎”的叫着,好像在给张老太送行。

张老太生在解放前夕,十八岁出嫁,生了五个儿子。 定亲时婆家穷,只给她做了一件花棉袄。结婚那天只穿过一次。婚后,她便把这件嫁衣珍藏在柜子里,只有外出或有大场面时才肯穿一次,直到五个儿子相继出世,张老太重又拿出来给孩子们御寒。老大穿完老二穿,不管刮破多少口子,张老太都用细密的针脚补上,当老三、老四穿小,轮到老五时,已经“五颜六色”了。 在那捉襟见肘的岁月,全家人盖一床被子,轮穿一件衣服并不稀罕。可是,张老太的花棉袄,却让她稀罕了一辈子。无论生活怎样颠沛流离,都没舍得丢弃。 张老太三十岁那年,老伴撒手西去。她当妈又当爹,口挪肚赞,省吃俭用,把五个儿子拉扯大,给他们娶媳妇成了家。当孩子们一个个像小鸟一样飞出去时,陪伴她的只有那件多彩嫁衣。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每每看到这件色彩斑斓的衣服,就像看到从小到大的五个儿子。有欢乐,有心酸,有苦,也有甜。 匆匆流逝的岁月,把张老太的黑发染白,年近古稀的她,一个人生活在老屋中,空守着心中的幸福。她说,我喜欢歪斜的门窗,喜欢热乎乎的火炕,喜欢绿油油的菜地。

春去秋来,张老太佝偻的身影,游移在田间地头,播种幸福,收获希望。她说,有自由就是享受。 逢年过节,儿子们来探望,她总说,我挺好的,不用惦记。我一个人很清静。这话,安慰儿子,也是安慰自己。让张老太欣慰的是,几个孙子,经常跑过来玩耍,房前屋后的打闹、嬉戏,给这孤

寂的老屋,平添了不少乐趣。 转眼,孙子们考上大学,去外地读书,只有寒暑假,老屋才能热闹一阵子。张老太一个人时,很少在屋里呆着,每天都在菜地里忙乎,施肥,拔草,浇水。把自己的小园子侍弄得干干净净,把撒落在庭院的鸡鸭鹅养的肥胖壮实。 夏天,张老太去村东挖菜,偶尔听到李大妈儿媳妇骂男人,别再给你那老不死的妈送钱,让我抓着,剁掉你的狗爪子,她很不爽。 秋天,张老太闲不住,去村西拾柴。亲眼目睹李四婶的儿子和儿媳妇,大打出手,头破血流。怒骂中,她听到是因为给老人生活费。张老太心里很难受。自言自语的感叹,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孩子们也不容易…… 一个阴冷的下午,西北风卷着冒烟雪,袭击着北方大地,也封冻了整个村庄。嚎叫的冷风摇晃着干瘪的枝条,吱吱作响,好像在诉说委屈的心事。 张老太穿着那件多彩嫁衣走了,脸上没有一丝痛苦。悲天呼地的五个儿子,给张老太换上崭新的寿衣,请来高级美容师,为她化妆。 隆重的葬礼,在阵阵低婉的哀乐声中拉开帷幕,五个儿子披麻带孝,三步一礼,五步一拜地为灵车开路,哭干了眼泪,喊哑了喉咙,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伴着凄婉的哀乐,在游移的车队和簇拥灵柩的人群中盘旋。 陪张老太下葬的,除了儿子们为她准备的金牛银马和现代家

具外,都是张老太生前喜欢的物品。当人们把那件五彩嫁衣扔进火堆时,已经被风雪侵袭的棉衣却怎么也烧不着。老大烦躁的对兄弟们说,别烧了,这破衣服早该扔了,赶紧回去安排丧宴。 于是,众人七手八脚地收拾东西,撤离墓地,那件烧得面目全非的棉衣,在人们的脚下时起时落,像张老太佝偻的身影,随风飘移在墓地。 丧宴结束后,五个儿子和媳妇们商量着卖掉老屋,大家均分。 上大学的孙子,突然闯进来说,奶奶的老屋不能卖。

老大媳妇生气地说,小孩子,别掺和大人的事。我是张家长孙,不是小孩子。 留这破房子干啥?做灵堂,以后张家的所有故人,都要住在这里陪奶奶!说完一拍手,五个小哥们推门而入,异口同声地说,我们支持大哥!大人们先是一惊,继而都默默低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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