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孤单

 原创小小说

     不在孤单

     文/王丽英

老张要去城里了，左邻右舍都来看他，依依不舍。

老张在小村生活了大半辈子，人缘特别好，哪家有大事小情，夫妇都去帮忙，了解他们的人都夸他们心地善良，人品好。

老张家三代单传，只有一个独生子，从小就视为掌上明珠，老两口宁可自己挨饿受冻，也要让孩子吃饱穿暖。

别说，这个儿子还真争气，十二年寒窗苦读，考上省城的重点大学，成为小村唯一的大学生。村人说，这孩子真给张家祖上增光。

为供儿子念大学，老张夫妇起早贪黑，做豆腐、养猪、种地，从不错花一分钱。自己家做豆腐，老两口谁也舍不得吃一块。他们的家常便饭，大多是米饭咸菜、大葱蘸酱。只有过年儿子回来时，才能买上几斤肉，改善一下伙食。

 在两个老人的口挪肚攒中，儿子终于完成了学业，而且在城里找到了理想工作。  

老张夫妇高兴得笑出满脸核桃纹。乡亲们也替他们高兴，你们两口子苦巴苦业，干了大半辈子，总算熬出头了，等儿子结婚，也该去城里住楼房享清福了。

    老张夫妇听了，心里喜滋滋的。他们早就暗中合计过，等儿子成家后，去帮他们照顾孙子，也过过城里人的生活，尝尝住楼啥滋味儿。

正在老张和老伴儿筹划未来时，省城传来儿子结婚要买楼的喜讯。老张夫妇万分欢喜，儿子结婚买楼是大事儿，说啥都得张罗。于是，俩人卖了大半生积攒的三间砖瓦房和一垧半地，又求亲靠友借了一部分才凑够。

尽管老两口儿住在四壁漏风的仓房里，每天吃着咸菜，可一想到儿子娶妻生子，想到要抱孙子，心里有说不出的喜悦。他们盼儿子成家立业，盼孙子早日出世，盼望一家三代一起过好日子。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之祸，还没等盼来三代同堂的好日子，老伴儿却撒手西去了，扔下老张一个人，形单影只地空守着孤寂的岁月。

乡亲们曾多次劝他，去省城跟儿子一起过吧，身体不适时，身边也有个人照顾。这也是老两口的共同心愿，可是老伴儿却没这福分，老张决定一个人进城。他找来邻居帮忙蒸了粘豆包，说儿子最爱吃，又杀了自家养的鸡鸭鹅，这也是城里的稀罕物，是市场上买不到的绿色食品。

当老张带着大包、小包土特产，坐火车赶到儿子家已是深夜。他几次敲门，可屋里没有动静。无奈，老张只好在楼道里蹲了半宿。当值夜班的儿子回来，发现蜷缩在楼梯口的父亲时，不禁惊讶：爸，你怎么来了？

 老张说，我刚下火车。他和儿子把带来的东西搬进屋，儿媳妇还没起床，老张浑身不自在。

老张说，我是来省城办事，顺路看看你们，马上就走。尽管儿子挽留，老张还是执意要离开。临走时嘱咐：你们要好好过日子，只要你们好，我就放心了。

从省城回来的老张，面对乡邻的关心，平生第一次编造了，自己在城里呆不习惯，愿意回乡下种田的谎言。

当夕阳西下，夜幕降临之时，老张一个人来到老伴儿坟前。望着空旷的山野，望着荒凉的墓地，老张不禁凄然泪下。大半辈子没掉过眼泪的硬汉子，面对老伴儿坟墓，居然泣不成声。他一边烧纸，一边告诉老伴儿：我去省城看儿子了，他们的楼房宽敞明亮，家电都是时兴的，小两口感情很好，你放心吧，我会一直陪着你，不会让你孤单……

老张不知在墓地呆了多久，恍惚中有个声音在叫他：爸，爸——

老张艰难地站起身，以为是鬼魂作祟，冲着漆黑的天空狠狠地说，是哪方神圣，别吓唬我，要命拿去，我正好想跟老伴儿伴团聚呢！

爸，你别害怕，是我，你儿子。老张使劲揉揉眼睛，循声望去，那背影是儿子，可是，儿子在省城，怎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爸，我是回来接您的。老张上前仔仔细细端详好一阵，果然是儿子，他张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儿子跪在母亲坟前，失声痛哭，妈，是我不孝，让爸操心了，妈，您放心，我明天就把爸接到城里去，再也不让他遭罪了。

老张听了儿子的话，擦擦眼睛，儿子，我没听错吧？儿子站起身扶住老张，爸，我们是特意回来接您的。

你们？老张疑惑。

儿子激动地抱住老张，我岳父岳母和您儿媳、孙子都来了，我岳父亲自开车来的，在家等您呢！

你说啥？老张疑惑地问。

爸，是真的，咱们快回去吧。老张抹着眼泪，冲老伴儿的坟头喊：老婆子，你听见了吧，儿媳妇的父母亲自开车来接我了，你放心吧，以后我再也不孤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