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牢篱笆 防患未然

我的职业生涯与班主任有着不解之缘，回顾过往，将近30年时间，不管领导如何更迭，学校风气是好是孬，我所带班级的学生始终没有受过校纪校规的任何处分。偶尔和同事谈及此事，总被视为一项奇迹，因为我校政教处每学期都要拉出一群学生出来作吓猴之用。每及此时，我会回想起那次失败的教育……

那是1993年暮春，一个星期三的清晨，一阵轻微而急促的敲门声将我惊醒。当我询问“谁”的时候，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应答出“汪波”。经我叮问，得知他的三十元钱夜晚被盗。那时学杂费很难收，我所在的峪口中学就将这任务压给班主任，周末学生到校时我一再催促过，其他学生带的钱都交了，唯有他瞒着没交，而此刻正是那没交的钱出事了。当时我非常恼火，训斥之后又耐心的询问了这笔钱的来龙去脉，当我得知知道这钱的人并不多时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我来到学生宿舍，细细查看了他的铺位，询问了早晨起床时他衣服的摆放状况，又向其他学生了解了头天晚上寝室里的就寝情况，便初步断定是一个叫“胡某某”的学生拿走了这笔钱。原因有三：一是他知道这笔钱，二是从不起夜的他当晚起夜三次，三是汪波的衣服早晨在他床下找到。当时的我正年轻气盛，找到他也没绕弯子，就单刀直入：“你把汪波的钱放哪儿了？”他先是一惊，继而又似乎很沉着的回答出“没有”。我见他不承认，也担心自己太冒失，反过来又向他了解起有关这钱的情况，他说应该没几个人知道——汪波将钱藏得很紧，因为他们是亲戚才给他透了一点风，而且这钱暂时不交也是他的建议。无疑这又增大了他的嫌疑。我又向他询问寝室里的情况，他的陈述也和我先前调查相吻合。这时我已认定这钱就是他之所为。便要他承认，可他一声不吭，既不承认也不否定，站在那儿僵持着一动不动，几个老师了解情况后也想方设法做他的工作，结果仍是一无用处。

就在此刻，他的一个亲人得知消息后突然跑到学校大闹：说我冤枉了好人，并说要起诉我侵犯名誉什么的。一种从未有过的屈辱感和好胜心突然从心头涌起：我要征服。

于是我安了个心眼来个欲擒故纵。我将他叫到身边：“吃中饭了，你去吧。”孩子终归是孩子，踮起脚就跑到峪口街，买了好一堆副食，开始大嚼起来。让他怎么也没想到的是正在这时我却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当时我们这儿的社会经济条件很差，一般孩子是没零钱买零食的，而他家的穷困更是自不必说。见到我，他很是有些慌乱，但也就一转眼，他又镇定下来说这钱是他星期天卖山竹所得。我更加光火，如果此前我认为这钱是他所为还有猜测，那么此刻已绝对可以断定自己所虑无差。我立马控制了他，并派他的一个邻居去取证。因他住家离校不远，结果半小时就查明。

我破了一起盗窃案，可舒坦的心情仅仅维系到第二天天明便荡然无存。

那天天刚亮，孩子的父亲就拿着三十元钱来到学校，向我诚恳地赔不是。那时的三十元钱还是很有购买力的，当他得知孩子因为偷盗被我赶回家时，立马向邻居说了很多好话才将那天孩子用去的钱借来补上。那父亲的个子很是矮小，步履也很蹒跚，眼中全是血丝，离校之前还当着我的面狠狠地训斥了孩子。

然而，虽然我抱着对他父亲无尽同情之心对他费尽心思，想让他受完此后的教育，这孩子也只在校待了一个半周，便永远辍学了，因为学生不容他。由于名声所致，此后无论他走到哪儿知根知底的同乡都不容他，冷落他，疏远他。据说，这孩子最终竟然成了一个职业惯偷。

我深深地知道，这是我职业生涯的败笔，这是我心中永远的痛：我们不是警察，破案不是我们的职责，纵使自己有幸取得了福尔摩斯的成就，那也绝对不值得庆幸与夸耀，甚至应该作出深刻的检讨：因为孩子是脆弱的，真能禁得住“糖果诱惑”的实在没有几个人。我们的职责理应是呵护、是教育、是施肥、是培土，是对他们可能出现的差池进行规避，而不是让其犯错然后查明以证明自我推理能力。

自那以后，纵是费尽千般力，在周末的班会上我也要把孩子们的钱悉数做好安排，在保证他们零用的基础上，做好安全保障，绝对不给孩子创造犯错的机会。也正是如此，自那以后也当了十几年班主任，再没一个孩子因在校违纪而受到学校校纪处分，“破玻璃现象”自然也再没在我身边出现。回顾自己近二十年班主任生涯，这或许也算是值得庆幸的一点。因为自此之后我深深的明白了一个道理：班主任的职责不是发现学生犯了多少错误，不是督促学生改正过多少错误，更不是处理过多少犯错误的学生，而是如何采取预防措施，使他们不犯错误。教师不应该当警察，破解学生的过失；教师不应该去当医生，去医治学生的创伤；教师应该是疫苗，使学生对可能的病毒产生抗体，使其自身拥有免疫力。做到事事防患未然，时刻扎牢篱笆，绝不亡羊补牢。

是的，自那以后，我也许只做了一点又一点很小很小的事，可对于学生而言，却保证了他们三年的清白。回头想想，人生又有几个三年？如果每个三年都不犯错，终身不就清白了？作为一个班主任能履职至此我问心亦安——我保障了自己身边每一朵鲜花的圣洁。那个成功的失败给我带来的遗憾记忆，让我终身谨记：必须时刻扎牢整个班级管理的篱笆，方能确保学生灵魂的圣洁，身体的康健；方能让学生清白立世，磊落为人，无虞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