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人所就职的是一所普通的农村寄宿制学校,只要学生在校,每天早上都会有部分教师与之同步进入校园。
那是一个寻常的黎明。在我离教学楼还颇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就听到一个英语老师激动而略带嘶哑的声音自三楼办公室传来:“你很有胆儿呀——竟然给我取了这么好的一个绰号!哪怕整个稍有创意的也成,土包子,叫什么‘包谷花儿’!”
依据惯例,这个时候作为同事我是不宜立即涉足事发现场的——这事儿,避一避,能省去多方尴尬。可是这次似乎不成:随着那位女教师越吵越旺的火气,学生竟然和她争执起来……最终,我选择了踱步而入——有一条经验:在师生冲突可能恶化的状态下,出现一个第三方,往往会使局面得到有效控制。
见我进来,女教师极不情愿地停止了训斥,学生也迅即闭上了顶撞的嘴巴。稍微安静了一会儿,女老师就开始满腹怨气地向我诉起苦来:自己全身心扑在学生身上,没算到到头来竟然落了这么一个下场:被这“活宝”送了一个“包谷花儿”的绰号。
同事已久,彼此之间都很是了解:这位老师工作责任心强到几至好胜的地步,对学生要求堪称严苛,再加上本身脾气又暴,芝麻大点儿事儿都可能诱发她“炸”上老半天……如果单就形象性而言,我倒觉得“包谷花儿”并没有什么不恰切的,更何况这绰号本身也不是什么新鲜事物——或许只是她自己第一次当面听到罢了。
我没有顺着她的思路去接她的话茬儿,更没有和她一起去声讨学生,而是出她意料地问道:“你知道孩子们送给我的绰号吗?”
她凝固了自己的神情,疑惑的望着我,意思是像你那样的滥好人也配有绰号?
我微笑着告诉她:“没算到吧?比你那个可土多啰!”
对方立即来了兴致:“说说看,叫啥?”
我也不卖关子,只是淡淡一笑:“绵虫!”
出乎我的意料,刚刚还是风雨大作的她竟然差点儿笑背气去:“没搞错吧?为什么?”
我没有回答她的提问,而是用鼓励的眼神看着刚刚被她痛批的那个孩子:“说说呗,反正在你们中间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学生都知道我的个性,只要不违背原则,在我面前他们啥话都是可以直说的。于是就放开胆子叙说开来:因为我体格瘦长,头发稀少,脑门儿倍儿亮,经常穿一套灰不溜秋的衣服,而且不大好动,业余时间,不是在电脑上敲敲打打就是抱着一本书自顾自地啃个没完,学生就根据这两点给我送来了这么一个绰号。
学生叙述结束,我问那位英语老师:“不比你的洋气吧?”
她神情有点儿僵硬地笑了笑:“就是你们这些家伙给惯的。”
我还是笑着:“你不妨问一问,孩子们叫我外号时可有恶意?据我判断,可能还真的没有,说句自负的话,或许还有几分钦佩的成分在里面也未可知。”这学生也“狡猾”,不失时机地点了点头,算是替我圆场。
根据本人不太负责任的判断,上述这类事件,即使在校风再怎么纯正的学校也是有可能发生的:学生是活生生的人,你教师整天和他打交道,遇上心情好的时候他就想和你分享,遇上心情不好的时候他就想拿你出气,这事儿纯属自然。换个位子试想一下,难道你教师背地里说道的都是军国大事?还不都是学生。“谁人背后不说人,谁人背后无人说?”这点儿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小事儿,我们有些老师却拿它当了真,硬是要整他个地动山摇方肯罢休。
我就在想,听见学生不大“安分”的一丝异动,你就立马火冒三丈,按照这个节奏,你这火气何时才能冒得完全?再说,整天一肚子怨气,活得不累呀?不说别的,仅仅只是看看那个“怨”字,“心”字上面可有一笔是酣畅爽直的?整天把自己心里搞得像个盘丝洞似的,何苦来着?
写到这里,我不禁想起两件事儿:一件是来自现代企业,某些成功的大企业把企业内管事儿的“头儿们”给塑几尊像放在一间屋子里专供员工“出气”;一是来自古老的大禹治水,一个“疏”字几乎解决了所有困扰。这些做法,我们当老师的或许还真得学学。
现实如此,虚拟世界呢?在整个佛界,主事儿的应该有三个关键人物——过去佛、现在佛和未来佛。过去佛我们已经没必要说,现在佛如来也不便议论,在这里我只想带各位看看各个寺庙里的未来佛弥勒佛,他老先生可是佛界的接班人,可他恁是被人摆在“迎宾小姐”的尴尬位子,还恁是笑得那么开心那么认真。那么高的地位,那么尴尬的处境,要是换成我们某些满腹怨气的教师又会咋样儿?其实,我们真得体味体味“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笑口常开笑天下可笑之人”的内涵。
回头再想想,人世间哪个又不难?就你有一肚子怨气,时时刻刻低气压、负能量。别忘了,如此下去最先把你整崩溃的可能就是你自己。有时候,作为教师,我们真的得想开一点儿,何苦一天到晚被一点儿小烦恼所困扰,以至于忘记了现实生活真实的美好!
有句老话:“婆婆不忘媳妇时”。长期置身校园,师生之间免不了会出现些许间隙抑或矛盾,这个时候,作为主导方的教师首先就应该想想自己的学生时代,让自己冷静下来,继而设法给它一个必要的转化与升华,或许这些本来的纷扰就会因此而幻化成别样的风景——由此,内心有了一点儿小高兴,生活就会多点儿小确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