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意上庸

   她，处四水归池之地，扼秦楚津渡之要。她，坐拥两个国家级公园，是上古庸国都城、湖北旅游名镇。

——题记

第一章  山水冰融雾凝茶

序时迭更，适者次进，熬过严冬的漫漫长夜，消融极寒的数九冰雪，惊蛰了、春分了，大地觅回满血感觉，新春最为显著的标识——清明，迎来人类翘首的高光时刻。

清明是复活的节令，对于依凭土地提供养分的生灵，套用地产地段理论，最为贴切的表述理应归于：第一是时间，第二是时间，第三还是时间——一宛如上庸绿茶，乍寒犹料峭，大地渐春徊，众生尚惺忪，紫峰^①翩翩来。

在上庸，春天属于茶的季节，许多作物都还沉浸在“春争日子夏争时”的休眠状态，茶叶却坚决地作出零容忍的选择：让严格臻于苛刻，即使身践春日，也得以时辰为身价分界——毕竟，茶树顶端那一笋芽瓣每一分钟都是另一番情状。

新春初至，身临上庸，粗犷的乡民会以下里巴人语句给以直观勾勒：“上庸景致极为简单——也就峰回路转的山凸凸、辗转腾挪的水凼凼共同构建的山水画卷。”落笔虽大条，把握却精到，简要概括之时，也给来人留下诸多遐想空间。是呀，当我们真情屏息聚神凝视细心把玩再三揣摩之后，心灵深处不能不承认，那起起伏伏山环水绕的湖光山色，岂又不是一道惊艳的绝美风景？正是这道美到令人窒息的景致，成全了境内几至奢侈的两个国家级公园——九女峰国家级森林公园和圣水湖国家级湿地公园，也只有置身公园之中，我们才能透过湖面空灵缥缈的薄雾、直插天际的峰崖，透视那既有山体雄浑稳重，更有湖水灵性流动的景致标配。

古人喜用“仁者乐山，智者乐水”来区分众生的志趣喜好，可是，当我们进入上庸地界，山水之乐，或许更加强调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水乳交融相互偎依的高度默契。近身于此，只要愿意，饮食起居劳作休闲家长里短，甚至整个生命都能以休闲状态呈现。若能再以这种心境看山朗水润、寰宇澄清、湿地隐现、林峰显遁，碧水荡漾、绿茵缤纷，钟灵毓秀、人杰地灵……就完全不用刻意规避、精心挑选了——上苍早将一切安排妥帖……这境界，再伴以一盏绿茶，与得道飞升又何出二致？

国人爱茶，茶却不愿潦草敷衍随意生根，它们对生长环境极是挑剔——唯有好山好水，方才可以培育出上等好茶。上庸是幸运的，镇子所处的纬度、温度、湿度，甚至海拔高度，样样儿拿捏都如罗敷的身影——毫毫分分恰如其分，几乎是上苍按照配方的精心调制，绝对精准。不信？请看：冰雪消融、大地春回，置身上庸地界，首先引你注意的真还不是近山的鸟音、近水的鱼性，而是那袅袅仙露晶凝下的茶巅新笋——恰是这一峰玉笋，开启了上庸春天收获的喜悦征程。

茶圣陆羽《茶经》有云：“茶者，南方之嘉木也……其树如瓜芦，叶如栀子，花如白蔷薇，实如栟榈，蒂如丁香，根如胡桃。”与同纬度的春种秋收不同，由于茶叶的固有特性，上庸镇的收获打从清明前夕就高调登程，而率先拉开幕布的，恰是这株“南方之嘉木”。

茶是上苍恩赐人类的琼浆仙露。犹如进补人体的琼浆玉液，饮茶之后，无形之中，人会精神倍增，大脑清醒，活力骤增。“茶之为用，味至寒，为饮最宜精行俭德之人，若热渴、凝闷、脑疼、目涩、四肢烦、百节不舒，聊四五啜，与醍醐、甘露抗衡也。”如此独特的功用与其品质有着致密的关联，越是好茶，功效越好。茶叶品质的优劣好孬很大程度要听凭自身的生长环境。《茶经》强调“其地：上者生烂石，中者生栎壤，下者生黄土。”上庸地处秦巴山麓，境内自古都是“八山一水一分田”的环境，山间坡地荆榛烂石遍布、枯枝腐殖富集，有机土壤再富含适合茶树生长的微量元素，与海拔、光照、温湿度、降雨量一番巧妙调适，上等好茶便妥妥出落，静候采摘了。“阳崖阴林紫者上，绿者次；笋者上，牙者次；叶卷上，叶舒次。阴山坡谷者不堪采掇，性凝滞，结瘕疾。”茶叶再好，采摘也得拿捏精准，认准色、分清形、把握时、掌控技术，每一项都得细心拿捏，方可恰到好处。

幸运的是，深谙靠山吃山内涵的上庸人非常有心：从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期开始，历经严苛分析论证之后，他们就开始了茶叶的规模化种植。历经行政区划调整、班子成员变更，他们始终初心不变，几十年持续深耕，如今的上庸，境内除开森林完全覆盖的所在，几乎一应山场坡地都被茶树“玉带缠腰”，一垛垛、一行行、一列列，排布整齐，蔚为壮观，令人震撼。

山好水好茶更好。竹山的茶叶远销北上广、蜚声海内外，已是当地财政的重要支撑，地域形象的片名，大批知名茶叶品牌、茶叶企业应运而生——“人品圣贤、茶品圣水”，“心醉馥郁香、情恋十星红”，“品友花香茶、交真心朋友”……无论圣水、十星红还是友花茶，几乎所有知名茶企业都无一例外的，把上庸作为自己的原料基地——竹山境内茶园虽众，可若以专业眼光定睛审视，就会清楚发现，除开上庸，真没几片山水堪与伦比！不是极致的山水，又哪里去铸就如此上好茶源的口碑。

茶是天地灵气汇集而成的自然之物，打从神农尝百草发现其神奇功效之后，历经数千年，人类对它的热衷迷恋甚至依赖之情日渐加深，这其中，除开茶叶自身潜藏的功效，还在于它内在品格所蕴涵的道家淡泊、宁静、返璞归真的神韵——茶性的清纯、淡雅、质朴，与人性的静、清、虚、淡，极度接近。位居秦巴山麓的上庸镇距道教祖庭武当山仅有百余公里路程，可谓投足可到、举目可视、展臂可及，因着地缘影响，当地人深受道家思想影响，安居于此的，谁又不在心灵深处请进一尊道家仙翁，犹如茶雾袅然入心、默然浸魂？
   种茶滴滴汗，换来甜甜心。斜阳西沉，结束一天劳作，此刻，在余晖掩映之下，茶农荷框而归，静安躯体于逍遥椅上，双手款款擎起一盏翠绿的新茶，任轻雾袅娜、馨香弥散，再邀三五好友，平心静气，坐而悟道，谈笑间，几近羽化。当是之时，人生至欢，夫复何求。

①    陆羽《茶经》阳崖阴林，紫者上，绿者次；笋者上，芽者次；叶卷上，叶舒次。这里喻指好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