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美春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王美春
摘 要：中国作协会员赵贵辰的诗文集《我也是郁金香》中的诗，记诗人的荷兰之行，咏异国风情，写所见所闻所感，艺术地再现了荷兰的自然美和人文美，也艺术地展现了这个西欧国家的不美之处；咏荷兰往往由此及彼，联想到诗人自身，联想到祖国等，表达自己的情感、思想等。其诗具有诗趣诗美，颇具审美价值：美在真挚的情感，动人心弦；美在别样的思想，给人启迪；美在创见的意象，让人赞赏；美在新奇的想象，引人入胜；美在野趣的风格，令人愉悦。其诗宛如美丽芬芳的郁金香，给人以艺术美的享受。
关键词：赵贵辰，荷兰纪行诗，艺术特色，审美价值
中国作协会员、河北著名诗人赵贵辰的组诗《把世界请进家里》参加2008年的一项诗歌赛事，荣获特等奖，“奖品”是免费访问荷兰十天，于是诗人有了2009年春的荷兰之行，也有了现在的这本荷兰纪行的诗文合集《我也是郁金香》（文汇出版社2017版）。此合集分为两卷：第一卷《唱歌的耳朵》，收录的是散文，共25篇；第二卷《跳舞的项链》，收录的是诗，凡50首。这些散文与诗，记荷兰之行，咏异国风情等，往往诗文对应。换言之，有同题之作，如散文有《荷兰的早晨》《我也是郁金香》《荷兰的木鞋》，诗也有《阿姆斯特丹的早晨》《我也是郁金香》《木鞋》，等等，而且都写出了特色，写出了精彩，给人以艺术美的享受。限于篇幅，这里，我仅就其中的诗，也即第二卷作一简要的评论，与读者分享我阅读之后的愉悦。
《我也是郁金香》中的50首诗，都是新诗（自由诗），为数不多，却含蕴丰富，记荷兰之行，咏异国风情，写诗人的所见所闻所感，艺术地再现了荷兰的自然美和人文美；也艺术地展现了这个西欧国家的不美之处，《红灯区》《妓女广告》《赌场》等诗便是其艺术的写照。其中，咏异国风情，往往不是孤立的吟咏，而是由此及彼，联想到诗人自身，联想到祖国等，表达自己的情感、思想等，而且诗中运用了多种艺术手法，因而其诗有了情感的热度，思想的深度，艺术的高度，也有别于其他诗人的异域纪行诗。尤其令人赞赏的是，其诗在咏异国风情之中充分展现了新诗的“趣美”——诗趣诗美，颇具审美价值。
一、美在真挚的情感，动人心弦
以情动人是新诗的特征之一。真挚性是诗情感之前提。虚情假意与诗无缘，更与好诗无缘，正如现代著名诗人公木所说：“是的，感情虚伪是不行的。水可以掺进酒里，但水不能成为酒；虚伪的感情可以写进诗里，但它不能成为诗。”[1]作为写诗多年的诗人赵贵辰深得个中三昧，加之性情率真，写诗不是表达虚情假意，而是抒发真情实感。其《我也是郁金香》中的诗便充分展现了这种情感美，因而在打动诗人自己心灵的同时，也能打动读者的心灵。无论是展现荷兰的自然美的诗《荷兰的天空》《风》《空气》，还是反映其人文美的诗《梵高博物馆》《听起来不免有些惊异》《鹿特丹》等，都是“为情而造诗”，而非“为诗而造情”，并且有不少诗抒发了诗人作为中国诗人的自豪之情，因而美在真挚的情感，动人心弦。我们不妨来看《荷兰的鸟》一诗。此诗先是写荷兰的鸟与人和谐相处的情景：“荷兰的鸟，不怕人/你站在那里/它们就冲着你飞来了/它们围着你转了一圈又一圈/彷佛你是它的恋人/它要用这一个一个圈/把你吻在其中/圈，是恋人的嘴唇/直到吻得你舍不得离去/你也吻着它们/用歌声，用微笑/用一块块，面包渣”。接着，写“我们那里的鸟见了人就跑”，因为“他们打鸟下酒”。这里，以强烈的对比反映了不同国度不同的人对鸟的不同态度。由此也就造成了鸟亲近人与远离人的不同结果。其实，我们中国自古以来就有人与鸟和谐相处的。宋代大诗人陆游的《燕》中的诗句“只愁去远归来晚，不怕飞低打着人”，刻画燕子的心理很是传神，尤其是“不怕飞低打着人”艺术地反映了人与燕子和谐相处的情形，这就颇能说明问题。只是现在的某些人为了一己私欲而不再爱惜鸟类罢了。于是，诗的结尾呼吁：“把鸟当做我们的情人吧/人与鸟原本拥有一个大自然/这个大自然就是共同的家庭/谁也不许私自霸占”。诗人爱憎分明，情感真挚强烈，动人心弦。其荷兰纪行诗美在真挚的情感，动人心弦也由此可窥见一斑。
二、美在别样的思想，给人启迪
诗，要抒发作者的情感，也要表达作者的思想。赵贵辰的诗具有情感美，又具有思想美。这在《我也是郁金香》的第二卷中也得到了较好的体现。这些咏荷兰风情的诗表达思想，不是采用枯燥乏味的说教，而是寓思想于意象之中，因而诗中表达的思想是别样的，也是深刻的。标题与此诗文合集名相同的主打诗《我也是郁金香》便是一首美在别样的思想之佳作。郁金香，是荷兰的国花，也是包括中国在内的众多国家都有的一种花。诗人在此诗开篇豪迈地说：“我也是郁金香/我来自中国/我是一棵中国品种的郁金香”。接着，描绘了来自不同国家的郁金香的盛会，不同肤色、语言的游人们和平相处的盛会：“还有那么多来自美国、英国、法国的郁金香/一起在这里/在荷兰库肯霍夫郁金香花园/灿烂的开放”“一朵朵微笑/一朵朵和平/不同肤色、语言，却是相同的心胸、愿望/幸福贵在和睦相处/一畦畦一片片郁金香/就是一个个、各具特色的国家”。最后，得出结论：“世界就应该是一个郁金香花园/那辛勤的园丁就是爱，就是人性的太阳”。在此诗中，郁金香与人（“我”“我们”）浑然一体，荷兰与中国及其他国家紧密联系，感情真挚强烈，且具有思想美。表达的思想主要有幸福观、和平观等，而这些不是标语口号式，不是贴标签，而是寓于意象之中的。尤其是“世界就应该是一个郁金香花园/那辛勤的园丁就是爱，就是人性的太阳”，形象的诗行里包含的思想有：世界和平需要“辛勤的园丁”的维护，需要“爱”与“人性”的精心培育等。如此别样而深刻的思想给人启迪。《骑自行车的荷兰女人》一诗，借助于新奇的想象，也体现了诗的思想美：“骑自行车的荷兰女人/把阿姆斯特丹的天地带活了/太阳是一个车轮，月亮是一个车轮/车轮上坐着一个人生/她的名字叫幸福”。这是诗人有感而发，是对“人生”“幸福”独自的感悟，其思想美及其表达方式与众不同，也给人启迪。表达别样的思想美的佳作在《我也是郁金香》的第二卷中并不鲜见，读者也不难看出，我也就不再赘述了。
三、美在创见的意象，让人赞赏
时下，有些诗，说大白话，缺乏诗意，被讥为“口水诗”。其最大的问题在于忽视意象的经营。而赵贵辰的诗则与之截然不同，其诗注重意象的经营，而且单一意象具有创见，意象组合也很独特。我曾在《“化美为媚”新颖别致》一文中对赵贵辰的诗《偷偷徜徉在她居住的村庄》运用动态性的化美为媚的意象作了具体的阐述。《我也是郁金香》的第二卷也充分体现了赵贵辰的诗的意象之美。在这50首诗中，单一意象采用较多的是比喻式意象、通感式意象、动态性的化美为媚的意象等，而在意象组合中采用较多的则是并列式意象组合、叠映式意象组合等。其中，不少意象具有独创性，属于当代著名诗歌理论家、批评家李元洛所言的“创见意象”：“只有对生活、对艺术、对语言文字有敏锐的感觉而又不甘平庸的诗人，才能铸炼出新颖独创令人耳目一新的意象，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说，这种意象称之为‘创见意象’。”[2]赵贵辰正是“对生活、对艺术、对语言文字有敏锐的感觉而又不甘平庸的诗人”，因而其诗不乏“创见意象”。像《卖唱的老人》中的诗行“耳孔是你的菜篮子/唱是我的小韭菜”，每行都是比喻式意象，后一个意象又兼通感式意象，将听觉形象幻化为视觉形象，而前后两个比喻式意象又构成并列式的意象组合。关键是这些意象“新颖独创令人耳目一新”，专利自然属于诗人赵贵辰。《花田》一诗，意象经营更为出色。全诗由六节组成，每节三行，节与节之间构成并列式的意象组合，而每节内部又由单一的意象构成意象组合，而且其中不乏“创见意象”。如第一节“鸟看花田/花田是不同颜色的海/一浪浪红，一浪浪蓝”，其中的比喻式意象别具一格；第四节“大地看花田/花田是她怀里的孩子/奶大了风光，奶美了笑脸”，其中的动态性的化美为媚的意象（兼通感式意象）新颖别致；第六节“没有花朵的花田/还是花田，花朵们都被风吹出口了/农夫跺一下脚说‘来’，满地花香又一次出现”，最后一行的通感式意象也富有个性，也将农夫非同一般的创造力和魅力充分展现于读者的面前。《我也是郁金香》中的诗具有“创见意象”之美由此可窥见一斑，也让人对此赞赏不已。
四、美在新奇的想象，引人入胜
写诗离不开想象，如同鸟儿飞翔离不开翅膀。英国文艺复兴时期伟大的剧作家、诗人威廉·莎士比亚在其代表作之一的《仲夏夜之梦》中借剧中人物之口对想象作了形象的阐释：“诗人的眼睛在神奇的狂放的一转中，便能从天上看到地下，从地下看到天上。想象会把不知名的事物用一种形式呈现出来，诗人的笔再使它们具有如实的形象，空虚的无物也会有了居处和名字。强烈的想象往往具有这种本领，只要一领略到一些快乐，就会相信那种快乐的背后有一个赐予的人；夜间一转到恐惧的念头，一株灌木一下子便会变成一头熊。”[3]其中，涉及想象的特征，也涉及想象新奇的魅力。赵贵辰的诗便具有想象的新奇美，因而引人入胜。《我也是郁金香》中的诗也是如此。《母亲为我絮棉被》一诗，将诗人在飞赴荷兰的飞机上看到的窗外的白云想象为“母亲摊在炕上的棉花瓤子/母亲啊/你在为我们絮棉被”，将飞机的翅膀想象为“母亲的手掌”，想象新奇，富有动感，符合在飞行之中观白云之情形。《海牙》，写荷兰的“海牙”，先想象“海牙/就是海的牙/海的牙把我从中国叼来/先是放在阿姆斯特丹/现在是放在它的一根牙齿上/ 国会大楼”；后想象“海牙，不过就是一朵浪花/我也是一朵浪花/我的祖国是一个更大的海/浪花与浪花相会/组成一片咀嚼不息的力量/咬死战争”。诗中拟人化，比喻意象的巧妙运用等，使想象新奇而引人入胜，尤其是“海牙”和荷兰与“我”和“祖国”紧密联系，自然巧妙地表达了和平的力量巨大，足以消除任何战争的情感、思想，具有震撼力，给人留下了颇为深刻的印象。《荷兰的天空》，写“荷兰的天空/一尘不染/只有白云晃来晃去/踢着两个足球”“现在，我看到荷兰的天空/我眼红了，我真想把它偷走/安装到我可爱的家乡”，想象新奇，从中表达了诗人对荷兰的天空无污染的羡慕之情，也巧妙地表达了诗人对家乡的天空也能像荷兰的天空一样一尘不染的渴望之情。此外，《阿什丽》《白花奶牛》《风车白瓷盘》《南荷兰与北荷兰》等诗也都是想象新奇，引人入胜的佳作。
五、美在野趣的风格，令人愉悦
风格，是诗人创作成熟的标志，也是此诗人与彼诗人创作特色的分界线。赵贵辰创作新诗多年，已经形成了自己的风格，而且风格呈现出多样化。当然，我个人偏爱其诗风格的野趣美。此野趣美的形成，与诗人在农村长大不无关系。农村是接地气之处，是诗创作的源泉之一。他从农村生活中吸取滋养，其诗也散发着浓郁的乡土气息，正如著名诗人刘章所评价的“浓浓的乡土味”。其诗不像雍容华贵的牡丹花，而似平常不起眼却富有生命力的野花，具有野趣美。这在《我也是郁金香》的诗中也得到了充分的展现。
或者以质朴的语言展现风格的野趣美。《鸟粪》一诗颇具代表性。此诗围绕陪同诗人游览的荷兰国际广播电台记者宋祁，在风车村被一只鸟把鸟粪拉在身上展开，以质朴的语言展现了风格的野趣美。诗中将此鸟粪想象为“鸟代表大海”赠给宋祁先生的“一枚‘胸章’”，因为他的辛苦；并且“我”也想得到一枚这样的“胸章”：“喷香的鸟粪呀/请也赠我一枚‘胸章’吧/我喜欢大海/鸟粪是大海拿着鸟佩戴给人的奖赏/我从中国来/我也很辛苦”。鸟粪，在一般人眼里是脏的，是臭的。然而，在“宋祁先生”和“我”这里则并非如此：“一只鸟把鸟粪拉在宋祁先生的身上”之后“宋祁先生笑了”，而“我”则感觉鸟粪是“喷香的”，是“一枚‘胸章’”“是大海拿着鸟佩戴给人的奖赏”。这实际上是巧妙地表达“宋祁先生”和“我”对鸟真挚强烈的爱，也是对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向往。诗围绕“鸟粪”着墨，语言质朴而让人不觉得俗气，反而能感觉到其风格的野趣美。
或者以幽默的语言展现风格的野趣美。《在梵高博物馆走神儿》一诗可谓这方面的力作。梵高是荷兰杰出的画家，也是19世纪世界上杰出的艺术家。此诗写“我”在梵高博物馆的所感，与众不同：“如果把梵高改成赵贵辰/那就成了‘赵贵辰博物馆’/也要将阿姆斯特丹改为北京/也要把荷兰改成中国/把我改成几千年后的一个游客/最好是荷兰的一个游客”“现在，我代表几千年后的那个疯子/走进赵贵辰的博物馆/把脚步放得很慢很慢/赵贵辰早就死了/但是他的诗不朽，依然筑巢在人们的脑子/一窝窝下蛋”。想象新奇，语言幽默，巧妙地表达了中国诗人赵贵辰希冀成为国际影响力大的诗人的远大抱负，让人读后会心一笑，由衷地赞赏这位诗人的远大的抱负，而不觉得他有丝毫的自负。
或者以鲜活的语言展现风格的野趣美。《荷兰的太阳》一诗，写荷兰人创造了洁净的环境：“我相信/荷兰人也会像鸡一样/下蛋”“同样，大荷兰人也会孵化出小荷兰人/最得意的，是他们孵化出天上的太阳/没有污染，只有营养”。此处借助于拟物、通感等手法，让诗的语言鲜活，从而展现了风格的野趣美，令人愉悦。《项链》一诗，首先，既展现了阿姆斯特丹美好的一面，“小河，是阿姆斯特丹的项链”；也展现了其不美的一面，“有一条项链，还戴在了红灯区/红灯区，是阿姆斯特丹脖后的一个痣吧”。新颖别致的比喻，让诗语鲜活，形象地反映了文明现象与不文明现象在这个国度并存的事实。接着，形象地表达了诗人的观点，否定肯定，旗帜鲜明。最后，写诗人联系到自己的妻子和儿媳：“而今，我妻子我儿媳的脖子上/也戴上了两条小河//那是我从阿姆斯特丹买到的比喻/我的妻子就是我的城市//我的儿媳妇，就是我儿子的/首都，我们这两个国家，也都实行女王”。咏荷兰，与“我”和自己的亲人（“妻子”“儿媳”）相结合，比喻新颖别致，语言鲜活，写出了特色，写出了精彩，也展现了诗的风格的野趣美。《梵高博物馆》的语言也是鲜活的，如第一节“这是一道艺术大餐/从一楼，我一直吃到第三楼/用眼睛”，以新颖别致的比喻，将人们的味觉形象巧妙地幻化成视觉形象，形象地反映了梵高非凡的艺术成就，营造了诗的风格的野趣美，令人愉悦。这也给其他诗人以启示：原来新诗可以这样写，写出特色，写出精彩，写出诗的野趣之美，令人愉悦。
综上所述，赵贵辰诗文合集《我也是郁金香》中的诗，记诗人的荷兰之行，咏异国风情，写所见所闻所感，艺术地再现了荷兰的自然美和人文美，也艺术地展现了这个西欧国家的不美之处；咏荷兰往往由此及彼，联想到诗人自身，联想到祖国等，表达自己的情感、思想等。其诗具有诗趣诗美，颇具审美价值：美在真挚的情感，动人心弦；美在别样的思想，给人启迪；美在创见的意象，让人赞赏；美在新奇的想象，引人入胜；美在野趣的风格，令人愉悦。一言以蔽之，其诗宛如美丽芬芳的郁金香，给人以艺术美的享受。
注释：
[1] 公木：《和初学写诗的同志漫谈关于写诗的问题》，《谈诗歌创作》，上海：新文艺出版社，1957年，第9页。
[2] 李元洛：《诗美学》，南京：江苏文艺出版社，1987年，第172页。
[3] [英] 威廉•莎士比亚：《仲夏夜之梦》第五幕第一场，《莎士比亚全集》第二卷，朱生豪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78年，第352～353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