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路

绿皮火车硬座车厢里，一男一女相对而坐。上车前在站台上他们才刚刚认识，就这样算是熟人啦！一起结伴同行去广州。

“你在广州是做什么工的？”女的直接问对面的男生。

男生把鼻梁上的眼镜用右手往上推推回答道：“第一次去广州，还不知道去做什么工，你在广州做什么工啊？”

“制衣厂”女的微笑答道，显得很自然大方且有信心。

男生对制衣厂是什么样也没有轮廓，只是回应式地点点头。去广州住哪里？找什么工作也没有一丝丝头绪。只知道要出去赚钱，老家有父母和二岁的儿子等着赚钱回去开支。第一次坐火车，尽管是硬座也有些新鲜感。目的性很强地想找对面女生打听和了解广州的一些事，也好到广州后有个安排。

“广州有亲戚和朋友没有？”也许火车上无聊的缘故，女生又问道男生。

男生果断地说道：“还真没有，你算是我去广州认识的第一个朋友。”

“谢谢，我也很高兴认识你，你有女朋友吗？”

男生故而不答，只是默默地看着对面貌似有二十多岁的女生，长发披肩，圆脸。不辞而别了自己在镇上的工作岗位。说一千道一万，还是目前的收入支撑不了现实这个家庭的开支。贫困夫妻百事哀，家庭破裂，前途无望，只能撇下老小。学着许多人的样子去闯广州。此时此刻对面的女生哪里知道男生内心的酸楚。

“就我这个样子，还会有女生喜欢吗？”男生自嘲地回答，脸转向火车窗外，掩饰眼框装不下的丝丝泪水。

“你很帅啊！身高有一米八吧！看你言行举止应该读过大学吧！”女生感兴趣的看着男生。

“嗯！在武汉读过书。”

“有文化去广州很好找工作，我们制衣厂也招人，可以推荐你去啊！”

“谢谢！可以去了解下。”尽管男生不想进工厂，也礼貌回应。“火车明天几点到广州？”

“不晚点的话，明天上午十二点前可以到。”女生老练的边说边拿起小桌板上的水杯。“这趟火车我经常坐。”

“你们厂工资高不？”也不知能不能问，也问了。

“我们要在车间里工作十几小时，收入肯定比老家强多啦！其实真的很辛苦，只有上班和睡觉二个节奏，没有文化，只能做这行，别的也没有路子。”

在老家，一直在政府部门里上行政班的男生，压根也没有想着进工厂靠体力赚钱。如今，口袋只有二百元，就在二小时前还花掉六十八元买了火车票。心里盘算，下车后吃饭、住宿怎么办？况且况且的火车声也压制不了他二十八岁想闯荡的心。其实，也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向前。

硬座车厢里是没有空调的。汗臭味、泡面味、辣皮味、臭脚丫子味；呼噜声、叫卖声、聊天声、小孩的哭声。这就是硬座车厢的待遇，车里没有人埋怨环境差，毕竟车票便宜，能到广州就好。

“我带的有鸡腿，一起吃。”女生说着把饭盒放到男生面前。

“你吃吧，我不饿。”男生有些不好意思。

“自己家的鸡，我妈做的，不花钱。”女生执意让男生吃，还拿出来递给他。

接过鸡腿，斯文咬着，连声说：“谢谢！谢谢！”

咀嚼鸡腿的香味，让男生的脑细胞进入回忆模式。二岁的儿子最喜欢吃鸡腿。今夜爸爸不在身边，吃饭乖吗？跟爷爷奶奶睡习惯吗？小模样总在眼前晃来晃去，往常的笑声在耳畔许久不愿离去。

“味道可以吗？”女生高兴地说：“还有，我带了四个。”

女生清脆的声音把男生回忆模式改变回现实车厢模式。

“好吃！好吃！”男生问女生：“去广州几年啦！”

“十几岁就跟村里的姊妹一起去广州，好几年啦！”

“应该赚了不少钱吧！”

“家里穷，赚回来的钱都拿来做房子，自己还是没钱，还得继续打工，再赚点钱就把自己嫁啦。”虽然嘴里说没钱，脸上却洋溢着满满的幸福感。

“可以啊！很有责任感。”男生夸奖着女生。

“我们厂很多女生，不知道要不要男生，明天我带你去问问我们主管吧？我在厂附近租的有房子，你可以去冲个凉，在客厅先住下，工作慢慢去找。”女生很有主见的替男生想着到广州后的事。

男生默默地看着女生，仿佛感觉有温暖援助的双手伸过来，倍感亲切。出发前，在村里的冷眼冷语，嘲笑与拒绝的情景和今天才认识的这个人形成鲜明反差。二零零四年四月二十日，出门遇好人，是个好日子。

“我也是和厂里姐妹一起租的房子，到时候我就跟她们说你是我亲戚，临时住几天，找到工作就搬走。”女生继续说道。

“好啊，谢谢你！这股味道也是要冲个凉。”

“趴在小桌板上睡会吧，明天到后我就要去车间上班。”女生坐在硬座上，双手托着头趴在小桌板上开始睡觉。

男生靠在硬座靠背上，双目紧闭，心却不能入睡。

天亮了，绿皮火车穿过湖南后缓缓开进广东地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