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牛头包的人都以牛头包引以为豪。牛头包,顾名思义,这个山头方形似牛头,严格来说,不是山头,而是一个土包子,四周是崇山峻岭,崇山峻岭之间一方好土地,土地肥沃,冬暖夏凉,是块宜居的好地方。牛头包的人认为叫“包”不雅,“包”有点像男人那物件上的包头,就改名“牛头寨”,但“牛头寨”是古时的说法,古时的山寨有着土匪的味道,而如今是新社会,不再兴这些野蛮的名字,于是,牛头包就叫做了“牛头村”。
山里人不以龙为图腾,却以牛为图腾,他们认为龙是看不见、摸不着,人世间根本没有龙这种动物,只是人们凭臆想构造出来的一种动物,他们从来没见过,是一种不实际的东西。牛头包的山民喜欢实在的东西,牛就实实在在地在他们眼前,是他们祖祖辈辈赖以生存和发展的工具,而牛头包的山民家家户户都有两头牛,这得益于牛头包不仅有肥沃的田地,而且还有茂密的绿草,牛头包的牛长得高大、雄壮,牛不仅给他们干活,而且牛头包的人吃了他们牛头包的鲜嫩的牛肉,男人雄壮,那物件就如雄牛物件一般,翘得老高,让女人见了,都会情不自禁地产生那种强烈的欲望,沟沟在情不自禁中也流出了涓涓细流。女人美丽,美的是美若天仙,眼睛如牛眼睛大大的、圆圆的且黑黑的,奶子如那哺乳的母牛,鼓胀地快挤掉胸前衣服的扣子,而屁股大大的,富有弹性,让男人见了,都情不自禁地咽口水,手痒痒地真想上去摸上一把,那物件也情不自禁地撑了起来,形成一把蘑菇伞。牛头包的人以牛自豪,牛就是他们膜拜的对象。
牛头包的山民都姓牛,牛姓,好,有着好口风,见面打招呼、说客套话,都会提到“牛”。牛大爹是牛头村的一个憨厚、实诚的中年男子,他穿着朴素,一副农民打扮,与其它山民没有什么区别,不过,有一点儿不同,就是牛大爹的头上总戴着一顶“火车头”帽子,不论春夏秋冬,牛头村的山民没见他摘下过帽子,有人会说,“火车头”帽子冬天可以防御刮脸的西北人,那三伏天,牛大爹戴着帽子,岂不是有神经?曾经也有人半开玩笑地伸手去牛大爹的“火车头”,却不料被牛的劁刀剁掉了一根指头,从此,没有人再敢去摘他的帽子,他的“火车头”就是他的象征。殊不知,牛大爹的“火车头”在三九天时,他会把“火车头”的两只“耳朵”拉下,包住他的老脸。三伏天时,他会把“火车头”的“耳朵”卷起来,以防暑。牛头村的山民便联想到,牛大爹不会如牛那物件上的龟头一样光溜溜的吧,光的闪光,以至晚上不点煤油灯,他的家里都会亮堂堂的,这只是他们的臆想,没有人再敢去证实。
牛大爹的二小子牛二口吃,说话有点儿结巴,常把牛大爹叫成了“牛大车”,当然,那年代大车是很少,山民们只能在县城里才能见到大车,牛头包是见不到的,牛头包只有牛拉的马车。牛二这样叫着,“牛大爹”也就成了“牛大车”。这名字好,牛大车没有拿劁刀剁掉牛二的手指头,而且还常夸儿子给他给了好名字,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牛大车”这名字很前卫,也很时髦。牛大车一辈没有开过大车,就连见大车的机会也只有一次,那是去集镇上赶着他的牛车拉着粮食去卖,远远地见着了个庞然大物发出声音向他奔来,那声音轰隆隆作响,震得地面在颤动。他没见过如此怪物,而那怪物快奔向他面前,还发出“叭——叭——叭——”的声音,刺得耳朵快要聋了,而公牛吓得直蹬身边的母牛,连公件那物件也被刺激地直挺了起来,要不是被套上牛额头,也许它会兴奋地爬到了母牛的背上。牛大车骂了句,操你八辈祖宗,“怪物”来了吃了你,吃了你那物件,看你还有心思干那事儿。他的喝声没有震住那倔强的公牛,反而使公牛狂躁不安。公牛的狂躁引起了母牛也哞哞地叫声。他又骂道,你个妈的老骚货,不要脸的臭婆娘,发情也不赶个时候!但公牛、母牛哪听他的,狂躁地牛蹄子踢在地上格蹬响。他没办法,只得两只手紧紧地拴住牛鼻子上的铁环儿。公牛、母牛那听他使唤,蹬着后蹄子伸着头,势与“怪物”一决雌雄。“怪物”近了!近了!牛大牛使出吃奶的劲儿也控制不了两头似乎是在发情的牛。他默默地念叨:完了!完了……
牛大车闭上了双眼,他活这么大岁数,还没怕过谁,就连牛头包的乱葬岗,夏天的夜晚闪着鬼火,他只身一人就敢坐在乱葬岗上吸烟儿。因为牛头包逝世的老人或青年人在进棺前,都是他给穿的衣服,有人也问他,牛大车,你给死人穿衣服不怕晦气,晚上也能困得着觉?他哈哈一笑,从“火车头”的帽沿上摸出一只烟,说,小子,这烟是过滤嘴的,要想吃这烟,你就得给死人穿衣服。牛头包的男人都吃烟袋锅子,烟叶是自家地产的,再好的烟叶也有苦味,而过滤的香烟是再差的叶子,烟也是香的。在牛头包,能吃上过滤嘴香烟的也只有牛大车一人,因为牛头包的规矩是给死人穿衣服享受的待遇就是两包过滤嘴香烟。牛头包也有胆大的男人,但没有一个能像牛大车胆大的。村长牛角尖做过测试,谁敢在乱葬岗呆上一夜,这穿衣服的活儿以后就是谁的。测试的结果当然就是牛大车呆上了一夜,其它的男人,有的在半道上打了退堂鼓,有的壮着胆子去了,没呆上半小时,眉毛头发怵得竖了起来,只好打道回府。牛大车却在乱葬岗呼噜呼噜地睡了一夜,原因很简单,他也怕,怕什么,不是怕鬼,人死如灯灭,如死头牛、猪、羊、狗差不多,于是,他带了一坛子地瓜烧,到了乱葬岗,他就咕噜咕噜地喝了下去,喝得天昏地暗,人事不知,到醒来时,太阳已升起一杆子高了。
如今的“怪物”就在眼前,不像老虎,也不像狮子和野狼,轰隆轰隆地向他奔来。公牛、母牛做好迎战的准备,他也学着公牛、母牛的样子,身子前倾,前腿弓步,后腿蹬直,一副要与“怪物”拼命的样子,既然你不让我活,我也得让你死!
“怪物”近了!近了!快接近他们的时候,咔嚓一声,停下了,并没有与他们交战。嘿!嘿!嘿……牛大车阴笑着。俗话说得好,不要脸的怕不要命的。我现在就是不要命的,那“怪物”就是不要脸的。见了他,还得退避三分。这场战斗,他终于赢了。
从“怪物”上走下一个人,是牛二憨,是给他起了“牛大车”这个名字的二小子。
“怪物”停下了,公牛那物件焉软了下来,母牛也不发情了。牛大车怔在那里,他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又把眼睛揉了揉,定睛看了看,忽地大骂起来,你个二憨子二货,你弄个“怪物”来吓老子是不是?老子可不是吓大的!你若再敢让那“怪物”向前一步,老子一定把你二憨子的二货像剜牛卵子一样给剜下来喂牛!
牛二憨笑着走到牛大车面前,哈了口气,憨笑着,说,爹,牛是不吃人卵子的,不像你劁牛劁了一辈子,吃了一辈子牛卵子。
牛大车又说,牛二憨,快点儿把你那“怪物”给我弄走了,别耽搁了老子卖粮,别再俺的公牛、母牛发情!
牛二憨说,爹,这不是“怪物”,这是大车,就是小时候我“大爹”叫成了“大车”的大车。
牛大车说,二憨,我不管你“大爹”还是大车?你要还认老子,就给老子让开。说罢,两手拉着牛鼻子向前走去,经过“怪物”时,还特意朝“怪物”瞅了几眼。这就是二憨所说的大车?娘呀!也真够大的,足有他住的三间瓦房大。
牛二憨说,我当然认你是老子,你当然是我的爹。这大车是煤矿上的,我在煤矿上学会了开大车,当然了,不是开你。这次,矿上老板让我送趟煤去外地,经过我们牛头包。哎!牛头包他妈的这路真难走!说罢,他帮着牛大车把牛车牵过了他的大车。临走时,他对牛大车说,爹,送完了这趟煤,我就揣着票子回牛头包看牛巧儿、娘和你。说罢,他就钻进了大车,接着就是轰隆轰隆的声响,大车一溜烟地跑了,比他的牛车快上百倍。
牛大车望着那大车远去的影子和公路上掀起灰尘,感叹道,这大车真他妈的厉害!说罢,扬起鞭子抽在公牛背上,驾着他的牛车往镇上奔去。他感到自豪,儿子开上大车,他“牛大爹”真的成了“牛大车”了!这是他一生仅有一次见到过的大车。
牛大车在牛头包不仅会给死人穿衣服,而且,他还有一门绝活,那就是剜牛卵子。以前,牛头包的人为了不让公牛干那事儿,原因很简单,人畜一般,男人和婆娘干了那事儿,腿杆子的骨头都是空,那还有劲干活儿,这种事儿,牛大车是有亲身体会的,所以,牛头包的人就想办法把公牛的那物件给弄没了,方法很简单,就是在牛崽子的时候,山民就用公牛的四肢给捆绑起来,用两只大手硬把那两只硕大无比的牛卵子给揉搓碎了。牛大车见那个硕大的牛卵子给揉搓碎了,蛮可惜的,于是,他便自制了一把劁刀,自己研制了剜牛的法子。他那剜牛的法子还真是绝了,趁牛吃草的时候,他手持劁刀,寒光一闪,公牛崽子还没反应过来就成“太监”了,而牛大车的手上多了两只肉糊糊的圆蛋。自此,牛头包的山民就不再自己揉牛卵子了,他们怕折寿,剜牛卵子的活儿就全部落到了牛大车身上。他剜牛卵子不图报酬,只要两只牛卵子。牛头包的山民何乐而不为呢?
牛头包的山民都姓牛,男人、婆娘都姓牛,整个一家人都是牛!也可以说是牛逼哄哄。牛美丽是牛大车的婆娘,牛美丽看上牛大车的原因就是有牛卵子吃。牛美丽当然是牛头包的人,与牛大车不是近亲,他们的结合是在六、七年代,蝗灾、涝灾、旱灾,灾难让新社会穷!牛头包更穷!穷得家家户户的牛只剩下皮包骨头,牛如此瘦弱,但还要干活,与牛头包的山民共渡难关。山民们尊重牛,爱护牛,把家里仅剩下的红薯干、玉米棒留给他们的牛,若牛再没有劲儿,那么他们牛头包大片的沃土不就成了荒草野地?牛头包的男人、婆娘们就更瘦了,男人瘦得那物件小不说,而且最关键的是挺不起来,婆娘们饿得脸上失去了光泽,胸前的小山丘成了一马平川的平原,毫无半点儿生机,更不用那沟沟里有涓涓细流了。男人们每每干那事儿的时候,觉得婆娘那地方不是软绵绵的草原,而是两道干枯的柴门。
当年的牛美丽就是一个让人牛头包的男人们瞧不起眼的婆娘,细长的两条腿如两只竹筷支撑瘦弱的上身,胸前根本没有小山丘,若是她低下身从领口窥视进去,只见得鸡蛋大的两个蛋蛋,若是她平躺在床上裸露着胸脯,让人觉得她的胸前只有两粒乌青色的黑豆而已。这样也罢,使得她省去很多事情,比如她不用自己缝制兜奶奶的兜子,更不用戴了。其实那个年月,牛头包的女人们都不用缝制兜奶奶的兜子,有时,她们在炎热的夏天,像男人们一样,只穿条长裤叉子,光着上身膀子,一点儿也不觉得害臊。
牛美丽看上牛大车不是牛大车会赶牛车,也不是因为他是种地的好把式。牛大车与牛美丽都有在牛头包光着屁股长大一起长大的发小。那年,可怕的旱灾让牛头包颗粒无收,接着又是某一天,遮天蔽日的蝗灾铺天盖地的袭来,那个蝗虫呀,密密麻麻的,比地上的蚂蚁还多上几百倍,一阵飞过去,又一阵飞过来,牛头包的山民们还没反应过来,天突然变黑了,像传说中的天狗吃月亮,山民们吓得大叫大嚷起来,摸着黑路四处狂奔,只听见到处都是咯吱咯吱的声响。等太阳再次慢慢露出脸的时候,山民们号嚎大哭起来,他们的黄土地已经光秃秃的了,庄稼的绿叶及庄稼杆都啃了人精光,树上的绿叶也被啃得一片不剩。地上还残留些蚂蚱样的蝗虫,山民们终于明白了,牛头包发生了蝗灾!残酷的现实摆在他们面前,不得不背井离乡,走出牛头包去乞讨。那年,牛大车和牛美丽只有三岁,阿爹、阿娘不忍心带着他们逃难,把家里仅有的一袋地瓜干和一头牛留给了他们。阿爹、阿娘一去便没了踪影,想必是饿死在荒山野岭了吧。牛大车靠着那袋地瓜干与一头母牛相依为命,牛美丽靠着一袋地瓜干与一公牛相依为命,而且在牛头包吃着百家饭长大的。
牛美丽的名字不阿爹、阿娘给取的,而且牛大车给取的。她的原名叫牛妞儿,蛮好听的一个名字,可牛大车叫着叫着,感觉那是阿爹、阿娘在使唤牛美丽。他觉他的婆娘就应该有一个很时髦、牛逼的名字,婆娘长的美,漂亮,那是后来的事儿,也是牛头包男人、女人公认的事情,他就把牛妞儿喊成了美丽,后来他又喊成了美美。很娇气的一个名字,不过,牛大车一喊美美就叫会心血来潮,那物件就会勃然骤起,这似乎成了一种生理反应。
牛大车还是光棍的时候,他很聪明,在废品站的红旗牌自行车的车滚子上下了一根链条,然后用火烧制,再用锤子锤打,制成了飞镖样的劁刀,剜牛的技术他无师自通,学会燕子李三中的一个招式——飞燕展翅,正当牛在吃草的时候,寒光一闪,他的两只手向上一闪,牛崽还未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被剜掉传宗接代的物件。牛头包的公牛也并不是全被阉割,整个牛头包会留下两头种牛,其中牛美丽的那头公牛就是种牛,其余的公牛崽子在出生半年内就被阉割了。牛大车学会了劁牛,也就成了牛头包的红人。后来,牛头包的山民日子好过了,逢时过节就会宰杀一头被阉割了的公牛,而牛大车从不吃鲜嫩可口的牛肉,他就好一口牛卵子,因为他有一手绝活儿。他家阉割的公牛不宰杀,倒腾着卖掉,专门给牛美丽买时髦的衣服。
牛美丽嫁给牛大车就因为牛大车有牛卵子吃。那天晚上,牛大车拽着他的那头母牛到牛美丽那里交尾。牛美丽已盖起了三间瓦房,这三间瓦房是她的那头老公牛的没被剜掉的牛卵子换来的,牛美丽把她的老公牛伺候的比起她未来的男人还要过余,她自己舍不吃的包谷棒子、黄豆粒炒熟给了那头老公牛吃,这头老公牛是她的摇钱树,牛头包的山民认为她是孤儿,才把这个名额给她。那头老公牛的皮毛是黄色,就是牛头包黄土地的颜色,却长了一对乌黑乌黑的牛卵子,硕大无比,比牛头包村头的那棵莲花柿子树上的柿子还要大,一看,就是精力充沛的种牛,有着优质的种子。
牛大车的那头母牛总是急躁不安,后腿胯下的沟沟红肿红肿的,本来前几天就要来扒灰的,可他推迟了几天,认为火候不到。牛大车虽说是处子之身,但他精通男、女之事儿,那都从他的那头母牛身上学得,母牛发情时,沟沟会流水,每当此时,他都会联想到牛美丽,牛美丽发情时,沟沟一定也会流水。开始的几天流的较少,再过两天,就会越来越多,再后来,就会又越来越少了。他只所以要等两天,一是他的母牛要等两天,争取一炮击中,免得再进行第二次,白费两盛黄豆。另外,他还发现了一个秘密,就是牛美丽每个月这个时间脸蛋总是红彤彤的,如天边的彩霞,而且眼里有种异样的目光,她虽没有母牛那般急躁不安,但她的表情没有逃过牛大车的眼睛,总在掩饰内心的那种莫名其妙的情愫。通过长期地观察,他已断定今天就是牛美丽发情期的最峰巅,所以,他就牵着他的母牛来了。他之所以有这样的结论,原因很简单,就像他的母牛热恋牛美丽的公牛一样,他暗恋牛美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以前,他没有资本,现在,他有了劁牛崽仔的绝活儿,也盖起三间瓦房。他的三间瓦房要比牛美丽的强,牛美丽的瓦房屋顶是竹子加泥浆糊起来的,光线不好,牛头包的山民叫它黑屋,而他的三间瓦房造价高,是棬子加亮瓦的明屋,屋内光线亮堂堂的,这就是资本。有了资本,他就可以像他的母牛一样,向牛美丽的公牛求米糊儿。牛头包的山民把男人那物件流出来的白色琼浆叫米糊儿。他瞅准时机,得向牛美丽求扒灰。
太阳已经落山了,西天的彩虹就是牛美丽脸上的颜色。牛大车不想白天到来,这个时候来,牛美丽的公牛已休息的差不多了,牛美丽的门前也不会再有人来了,因为该来的母牛白天都已经来了。牛美丽的公牛的物件壮得出奇,这是牛美丽伺候的好,炒豆子压成面吃多了的缘故,或是干那事干的多的缘故,就如人的肌肉,越练越壮,牛美丽的公牛几乎天天都在练扒灰,肯定是越扒越壮。
牛大车直接把牛拽进了牛美丽的公牛圈里,母牛与公牛干柴烈火,不点就燃。公牛直接爬到母牛的背上,那硕大的物件直挺挺地插进了母牛那红肿的沟沟。母牛哞哞地叫着,牛大车听得真真切切。
牛大车直接走进了牛美丽的黑屋子,屋子确实很黑,他寻着微弱的煤油灯光向里屋寻去。里屋传来葫芦瓢舀水的声响,他一阵暗喜,心想,莫不是牛美丽在洗澡。牛美丽也是怀春的少女,白天见自己的公牛与牛头包的母牛扒灰,她难道不见景生情?沟沟一定情不自禁地流出了汪汪细流,要不,晚上在水缸里冲洗。不对!快到里屋门口的时候,门是虚掩着的。牛大车听到里面传来了呻吟声,他蹑手蹑脚地来到门口,屋里是微弱的煤油灯光,他把眼睛伸进门缝。不瞅不知道,一瞅吓一跳。只见牛美丽正赤身裸体躺在扁形的木缸里。牛头包的山民都自制了这种木缸,专为婆娘洗澡用的,男人一般不用这个,他们认为在缸里洗不干净,要洗澡了就跳进牛头包脚下的河流,洗个痛快。牛美丽果然正处在发情期,她微闭着双眼,一只手在胯下揉搓着,一只手在奶子上揉来揉去,说是奶子,却还是只有鸡蛋那么大。牛大车瞅着瞅着,眼睛珠子变成了红色,胯下的那物件翘得老高,老硬老硬的,他三两下脱掉了自己的衣服,扑向木缸里的牛美丽……
圈里公牛、母牛还在哞哞地叫着,牛美丽的公牛很卖力,牛大车的母牛很乖地迎合着……
牛美丽自己摸自己摸得正在动情时,突然闯进了一个赤身裸体的男子,吓得她惊叫了一声,定睛一看,见是大车哥,牛大车比她早出生了两个月,她又强忍住惊叫声,眼里流露出无比的温柔。这也许是梦境,她竟然很温柔地叫了声,大车哥,你怎么来了?牛大车答道,妹子,哥想你哥就来了。
外面圈里的公牛、母牛闹得动静很大,扑哧扑哧响动着。屋内,牛大车、牛美丽他们忘了你我,正在木缸里鸳鸯戏水,扑通扑通的,缸内的香皂沫四溅……
公牛、母牛停止了扒灰的动作,喘着粗气,公牛亲昵地舔着母牛的脸。
牛大车、牛美丽从梦境中醒来。牛美丽拿一床单子盖住了自己的身子,牛大车瞅见了牛美丽的胯下有殷红的血。
牛美丽红着脸说,大车哥,你要了我的身子,我该怎么办?
牛大车说,妞妹子(那时牛美丽还叫牛妞儿),我要了你的身子,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婆娘,我有一口饭吃,绝对分你半口吃,我有一碗汤喝,绝对分你半碗汤喝,哥不让你干活,把你养得白胖白胖的,哥有绝活儿,哥要把牛头包公牛犊子的卵子都剜掉,给你沌汤喝,那牛卵子是大补,会把你的两只奶子补得硕大硕大的,像葫芦架上的葫芦,哥让你做最美的女人,哦,对了,从此刻起,你不再叫牛妞儿,就叫牛美丽。
牛美丽说,大车哥,我两只鸡蛋大的奶子是以前没饭吃造成的,其实,我早就想你了,我不仅想你的人,更想你手中有吃不完的牛卵子。
……
这一夜,牛大车的母牛没有回去,它静静地躺在公牛的怀里,相互亲昵着。当然,牛大车也没有回他的明屋,而是在牛美丽的黑屋里度过了一个浪漫而难忘的夜晚。牛美丽依偎在牛大车的怀里,没有盛大而隆重的婚礼,没有媒约之言,更没有父母之命,他们仿佛回到了人类最原始的纯真,只要两人心甘情愿,他们就走到了一起。
第二天,牛大车和牛美丽手牵着手,赶着他们的公牛和母牛到河边吃草。牛头包的男人、女人们都睁大好奇的眼睛,这一对孤儿终于走到了一起,这也是牛头包的一件大喜事儿。为了庆祝这对无娘无爹的青年人,善良、朴实的山民们给他俩送去牛肉、地瓜烧、被子、床单等礼品。为了答谢乡亲们的深情厚谊,小两口亲自下厨,炒了几桌好茶答谢乡亲们。
二
牛二憨真不知道自己的阿爹牛大车为何给自己起了个这么难听的名字?牛头包跟他一起长大的伙伴中,有叫牛虎、牛豹、牛龙、牛凤……自己的身子都是父母给的,况且这个名字,所以,他也就见怪不怪了。但是,他的婆娘徐巧儿不这么认为,她倒认为牛二憨这个起得别致,起得好听且很有意义,嘴里一天到晚都叫着二憨二憨的。徐巧儿这么喊,显得很亲热,也很亲近。徐巧儿说,二憨,别计较自己的名字,我觉得你的名字就好,你看,你那些同伴名字起得好,但有几个成虎成豹成龙成凤,还不是天天赶着一群牛,还不如叫牛牛算了。说罢,格格地笑了起来,这就是她的可爱之处,很讨男人喜欢的女人。牛二憨也打破了牛头包的常规,不再管媳妇叫婆娘,整天满口就是媳妇上媳妇下的,叫婆娘多俗气,难听之至。他每次叫媳妇的时候,徐巧儿都答应地很干脆,干脆的声音中又不失温柔,他的心里也暖烘烘的。
说起牛二憨,其实一点儿都不憨,而且头脑灵活,充满着智慧。这也许与牛大车给他取这个名字有点儿缘源吧。
牛美丽的公牛那晚把牛大车的母牛给一炮打响了,同时,牛大车也不是吃素的,也把牛美丽给一炮打响了,而且是一炮击中。牛大车的母牛肚子大的同时,牛美丽的肚子也大了起来。牛头包的男人、婆娘见了,都打趣道,牛大车,你是不是搞了两上婆娘呀?屋里一个,圈里一个,到时都给你生个带把儿的。牛大车听了,只是嘿嘿地笑着。圈里的母牛与他一起生活了十几年,有着特别的感情。屋里的牛美丽是她的婆娘,与他一生相伴的人,使他变成了男人,变成了一个真正的男人,他得用一生去呵护她!
牛大车这段时间确实很忙,牛头包的公牛崽子又生了一大批,他的绝活越来越吃香了,一圈转回来,几十个牛卵子鲜活地躺在他家的那只大洋瓷盆里。他伺候罢了屋里的牛美丽,又要伺候圈里的母牛,但再忙,他心里也高兴的,马上他这一家子都要添人进口了,他不再像以前那么孤单寂寞了。他把牛卵子洗尽,给牛美丽红烧一盘,也给母牛吃一盘,给牛美丽卤一盘,也给母牛卤一盘。牛美丽变得丰满了,两只鸡蛋大的奶子已经变得硕大无比,像两只小白兔颤悠悠的。母牛的两只奶子由原来的干瘪变成了鼓胀,像两只大葫芦挂在它的胯下。
牛美丽每天干的事情很少,除了吃饭,家务事、地头活儿、赚钱等这些事情牛大车全包了。她也想洗洗衣服,牛大车赶紧从她手中夺过竹篮,说,美美,你现在重要的事情是休息,你想干活儿,我那小乖乖还要休息呢。确实闲得无聊的时候,她就陪跟她一样大肚子的母亲说话,她说,母牛呀母牛,我们同为母亲,你也要多休息,这样,生下来的娃儿才健壮。更多的时候,她就拿着一把棕树蒲扇给母牛扇风,并拍去母牛身上的牛虻,每当此时,母牛都会哞哞地叫着,像是在感谢她,她也舒心地笑了。
九月怀胎,一朝分娩。
秋雨哩个绵绵,一连下了十几天,下得地上都起霉。今天是个艳阳天,牛大车一大早儿起来,就感觉到心情特别的舒畅,东方泛起,太阳露出红红的笑脸,对着他在微笑,一大群喜鹊在他屋前的香椿树上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像是有喜事来临。
牛美丽还在床上鼾睡,发着细微的鼾声,脸上露着幸福的微笑,看来,她昨晚一定做了一个美好的梦。牛大车在她那红润的脸蛋上亲了一口,自从牛美丽成了她的婆娘,这个女人的身体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肤色变白了,白里透着红润,胸脯不再是一马平川,而且两座小山丘,比牛头包的那个婆娘都要大,而她那富有弹性的屁股总把她的腰衬得细细的,可以说,这就是她为什么要嫁给牛大车,为什么要吃牛大车的牛卵子。总之,她该凸起的地方凸得让牛头包的婆娘眼馋,该凹的地方没有一点儿赘肉,凹得让牛头包的男人们联想翩翩。
牛大车因为有了好心情,脸上挂着脸容,干活也特别地带劲儿。他把蘑菇炖牛卵子早已炖好,放在有余热的锅里热了,好让牛美丽起来吃。他没打搅牛美丽的瞌睡,扛起他的那把大薅锄就往地里走去,这一时间的连阴雨下得庄稼长得旺,庄稼长得旺,杂草也没得闲,也疯狂地长着,如牛美丽肚里的娃儿与母牛肚里的娃儿一样比着赛呢。刚出门,他就听见圈里的母牛哞哞地叫着,而且叫声一声连一声,似乎带着些许痛苦。他以为母牛痛了,连忙走向了牛圈。母牛的胯下流一大滩殷红的血,印着初升的朝阳,闪着红光。他没有吃惊,而是心里一阵惊喜,他是牛头包的牛劁夫,与牛打交道多了,哪家牛生牛崽仔就把他请去,自然而然也就也了牛的接生婆,若那头母牛难产,他便推拉揉搓几下子就把牛犊给接出来了。
母牛马上要生了,牛大车忙回家烧了一大锅水,水不温热水,不宜太烫,端到了牛圈。他牵着母牛站起来,然后在母牛硕大的肚子推、拉、揉、搓几下子,一头牛犊便滚了出来。咦!还是头公崽子,他一阵兴奋,像是自己的崽子一样。他又用劁刀剜去牛崽子身上残留的臆包子,然后用温热洗去牛崽子身上的污垢,又慢慢地把牛崽子扶起来了,让它的嘴伸到母牛胯下硕大的奶子上。牛崽子在那葫芦般的奶子上拱了几下,更找到奶头,一口咬住,便吮吸起来。牛崽子很健壮,看上去比牛美丽的公牛还壮实。他做罢这一切,放心回到屋里去了。
牛美丽在他给牛接生的时候,已经醒了,并把他熳在锅里的牛卵子的汤喝了,她现在不是一个人了,而是两个人,每天都要按时补充足够的营养。她听到小牛崽子的哞哞声,听声音像是个带把的,心中也不禁一阵欢喜,又一阵激动,肚子便有些微微儿痛。当她听到牛圈里牛崽子的哞哞的叫声时,她听到香椿树上的喜鹊叽叽喳喳地叫着,这是喜事的征兆!又一阵狂喜,她的肚子剧疼起来。
牛大车来到里屋的时候,牛美丽痛的脸上痛得沁出了黄豆粒大小的汗珠,并伴着轻微的呻吟声!牛大车吓了一大跳,忙把被子折叠好放在牛美丽的后背上,让她半躺着,两腿伸直叉开,让胯下的沟沟露在外面。做罢这一切,牛大车说,美美,不要怕,有我在,咱们的娃娃一定顺利地生下来。牛美丽的脸上显现着痛苦,但还是幸福地点了点头。牛大车便使出他给牛接生的技巧,在牛美丽的肚子上推、拉、揉、搓起来,边做这些动作边对牛美丽说,美美,咱们的母牛可挣气了,给咱们生了带把的,将来一定是个犁地的好把式。牛美丽边听着他的话边使劲儿,配合着牛大车的动作,吸气、呼气、使劲儿,不知不觉中,一团肉糊糊并带着血丝的东西从她的沟沟里滚了出来。小崽子出生了!还是个带把儿的,牛大车一阵惊喜,母子平安!在喜悦的同时,他的内心又出现了一阵惊慌!小牛崽子一落地,就哞哞地叫了几声,而眼前的小崽子不却不吱不吭!这是怎么了?牛美丽的脸色苍白,眼里也无比的惊慌。牛大车把小牛崽出生出现的这种情况叫“闷地生”,他经验多,就把小牛崽的两只后蹄提起,对准屁股就是一巴掌,小牛崽子十有八九就会哞地一声长叫,憋在胸口的气道被打通了。时间不等人,容不得牛大车思考,他左手捏住小崽子的两只腿,使其倒立,右手对准红红的屁股就是一巴掌,小崽子哇地一声划过苍穹,这声音标志着一个新生命的诞生!牛美丽的脸上顿时由焦虑变成了微笑,牛大车兴奋地在小崽子那带有血丝的脸上狠亲了一口。小崽子就哇了一声,就没有再哇第二声,而是睁着骨碌碌的眼睛四处瞅着,像是对这个世界充满着好奇,一股憨样儿!牛大车把小崽子放在牛美丽的怀里,小家伙的头便四处扭动,他在寻找吃的呢。牛美丽把自己那红红的奶头塞进了小家伙的嘴里,小家伙便使劲地吮吸起来,不大一会儿,便吃饱了,呼呼地睡了起来。小俩口见小家伙这股憨劲儿,都笑了一下。
牛大车说,美美,你就是我家老祖辈八辈修来的福气,你一到我家,我家的母牛就生了公牛崽子,你又给我生了个带把儿的放牛娃,这真是双喜临门呀!
牛美丽说,大车哥,你看你说的是那里话,我们现在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些天真是苦了你了,既当爹的又当妈。她说的是大实话。
牛大车说,美美呀,看你说的那里话,你给我生了个带把儿,比起你,你更辛苦,我这点儿苦不算什么。
牛美丽倒忘了刚才生娃儿的痛苦,小俩口你一句我一句地聊了起来。他们沉浸在眼前的幸福之中。
牛大车说,美美,我再去给你做牛卵子炖蘑菇,那是大补,能发奶。
牛美丽说,大车哥,我刚喝罢,这奶子补得已经够大的了,你还害怕不够小家伙喝的吗?说着,她格格笑了起来,两个大奶子半裸露在外面,像是在向牛大车显示它的丰满与硕大。
牛大车眼睛直直的,嘴巴情不自禁地上去亲了一口。
牛美丽被弄得痒痒的,推开了牛大车的嘴巴,说,大车哥,你给我们娃儿取个名字吧。
牛大车一拍脑门,说,哎哟,看把我高兴的,竟把大事给忘记了,美美,我们今天是双喜临门,我们的小家伙得取个名字,母牛的牛崽子也得取个名字。
牛美丽说,大车哥,我听你的。
牛大车说,母牛的牛崽先出生,先为大,就叫大牛,依此类推,俺们的小家伙就叫二牛。
牛美丽说,这俩名字好是好,就是不能区分哪个是我生的,哪个是母牛生的?咋一听上去,都像是母牛生的,又都像是我生的,哎,大车哥,你想咋叫就咋叫吧。她也拿不定主意。
牛大车听了牛美丽的话,这话说的在理,他的文化知识不多,小家伙此时睡得正香,口角还流着口水,一股子憨样!于是,他心里就有了小家伙的名字——牛二憨,想好了,就对牛美丽说了。
牛美丽听了,说,大车哥,这个名字好,憨就是憨实,诚诚实实做人是人的本份,就要像我们牛头包的黄牛一样,勤勤恳恳,不耍奸偷滑,为我们牛头包的乡亲们做着应有的贡献。
牛二憨慢慢成长的过程中,大牛也与他一样,日渐健壮。
牛大车和牛美丽从没有向牛二憨讲述他的名字的来历,更没有向他讲述他还有一个与他同年同月同日生的牛大哥——大牛。他俩这样做,是怕他们的伙伴牛虎、牛豹、牛龙等取笑他,牛二憨小时候看起来是有点儿憨,但他却有强烈的自尊心,就这一点,他一点儿也不憨,在同伴中却出类拔萃的。
十五岁那年,初中毕业的牛二憨没有同伴们一样,回到牛头包,干起了放牛、卖牛的行当,牛头包的山民的经济来源主要是把剜了牛卵子的公牛养大之后,留一只耕种自己留地,多余的都卖到了镇上的屠宰场。牛二憨打破了常规,敢于出去闯荡,从小有的是一身力气,虎背熊腰,这主要是得力于阿爹的牛卵子,他是阿爹阿娘的庞儿,家里最好吃的东西就是牛卵子,他吃了很多很多,四肢壮得真像牛一样,不过,自从娶了徐巧儿之后,他就不再吃牛卵子了,原因很简单,徐巧儿不吃,说吃那东西恶心,既然媳妇不吃,他也就不吃了,但像戒大烟般戒了很长一段时间。
牛二憨是牛头包千百年出去闯荡的第一个人。牛头包的山民说,风水轮流转,该轮到从小失去双亲的牛大车和牛美丽了。有的山民却不以为然,心里有着羡慕嫉妒恨,说,牛二憨的桃花运和财运来得都很猛,若他镇的住,那将是牛头包的一个大人物,若镇不住必殒命……众说芸芸,人嘴两张皮,该怎么说你就怎么说吧。他有的是力气,一身蛮力,俗话说,有智吃智,无智吃力,眼前的牛二憨的力大于智,那他当然是吃力气这碗饭了。他首先去煤窑,煤窑里,只要你肯卖力气,那红版票子就如流水般直往你的怀里涌。他在煤窑里干了十来天,数数腰包里的票子,比得上在牛头包三年喂两头被他阿爹剜了的壮公牛卖的钱吧。但这个行当太危险,今天不是瓦斯爆炸,明天就是煤洞塌方,早上进洞子还是活鲜鲜的一个大活人,说不定晚上出来的就是一具血肉模糊、面目全非的尸首。就在牛二憨在煤窑里干了一个多月的时间,这样的事情就发生两起,一次死了五个人,另一次死了十个人,他还帮着抬过尸首,当他见到那些尸首面目狞狰时,心里格通格通地跳过不停。牛头包三年喂的两头阉公牛卖的钱虽说只抵得上他十来天挣的票子,但在牛头包不会出现瓦斯、塌方之类要命的事情。在煤洞里挖煤那不是长久之计,一天,他看到了到煤场拉煤的大车,这也是他第一次看到大车,颇为好奇。他灵机一动,就把自己两个月挖煤挣的钱塞给了开大车的师傅,开大车的师傅便教会了他开大车。
牛二憨学会了开大车,当然就不用下煤井挖煤了,他每天的工作就是开着煤炭公司的大车给客户送煤。开大车的消息就在那天牛大车赶着牛车去集镇卖粮的那天传开的。
那天,牛二憨又要跑远门给送趟煤,路上正好途经过牛头包,而且还经过管辖牛头包的乡镇。他拉着一大车煤在镇上停了下来,实际上他可以直接经过牛头包前的公路去目的地,可他偏拐了五里路去了集镇,是想让集镇的人们看看大车,同时,也让集镇上的人们看看他牛二憨,让住他那一点儿也不憨的面孔,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目的,他要打破牛头包千百年的禁锢,不再牛头包里的山妹子为婆娘,他要娶集镇上的娇美女当媳妇。
牛二憨的拉煤大车往集镇的街道上一停放,围观的人还真不少!这是几千年来在这个大山里的集镇上第一次停这么大一个“怪物”。集镇上的山民不像牛头包的山民整天缩在牛头包里,牛头包的山民就是一只井底之蛙,所见的天也是牛头包的天空,巴掌那么大一块,但集镇上的山民就不一样了,他们其中不缺乏跑江湖之人,见了这种“怪物”,他们就叫汽车,而这么大的汽车,光后滚子就有八只,故称“后八轮”大车,跑江湖的人向围观的人们解说着,说的唾沫星子四处纷飞,不借此机会,真冤枉了他“跑江湖”的名号?
牛二憨就稳坐在驾驶室里,一副精神劲儿十足、得意洋洋的神态,他的目的达到了,“后八轮”是煤炭公司的,不是私人的,但“后八轮”是他开来的,这份荣耀就是他的。围观的人都纷纷向坐在驾驶室里的他竖起了大拇指,“后八轮”了不起,而驾驭“后八轮”的他就更了不起了。这叫什么来着,他想了一下,哦,对了,小学语文课本不是有个“狐假虎威”的成语故事,此时,他就是狡猾的狐狸,而“后八轮”就是威风四面的老虎了。
牛二憨沉浸那种“狐假虎威”的幸福感中,嘴角时不时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此时,眼前突然显现一个窈窕淑女,古语曰,窈窕淑女,君子好俅,况且,他正春风得意,又正值青春年少,正是孔雀开屏的季节。此女子身材苗条、高挑,丹凤眼,柳叶眉,樱桃小口,兔子胸,水蛇腰,坐骨墩,细长腿……
围观的人开口了,有的说,这小子是牛头包的牛二憨,真牛气!有的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呀,这小子见了我们镇上的美女徐巧儿,眼睛就直了,我看,就是一个色鬼!还有的说,人如其名,真是个二憨子……
来人正是集镇上出了名的大美女徐巧儿,只见她端正大方,超级牛仔衣裤把她身体上的线条都勾勒了出来,特别是她那双楚楚动人的丹凤眼镶嵌在白皙而红润的脸上,迷人的笑里透着诱人的妩媚。
后八轮哥哥,你去县城吗?若去的话,捎上妹子,好吗?一个娇滴滴的声音问道,话语中充满了诱惑。
去!去!去!上来吧,妹子牛二憨从梦境中醒来,用手揉了揉眼睛,眼前依然是那迷人的笑容。
自此,牛二憨又有了一个新的名号——后八轮,在以后的岁月里,集镇的人都这么叫他,他乐意集镇上的人这么叫他,这名号是他媳妇徐巧儿取的,他常常以此引以为豪。
牛二憨打开了驾驶室的门,伸出手去,把徐巧儿拽了上来。他一拧开关,后八轮轰隆轰隆地吼了起来,吓得围观的人们四处逃窜,徐巧儿在驾驶室内见此情景,格格地笑着,笑到动情处,就拿眼睛瞅着牛二憨,牛二憨不敢拿眼睛正视徐巧儿,师傅说,女人是祸水,迫不得已带上女人,在驾驶的过程中,千万别拿正眼看女人,切记切记。他一脚油门儿,后八轮风电般地驶出了集镇。
后八轮驶到牛头包前的公路,就奇遇了阿爹牛大车。不过,徐巧儿还有害羞的一面,在集镇的大街上表现地很大胆,很勇敢,而此时,她却是了一只腼腆的小绵羊,躲在驾驶室里没敢下来,因此,牛大车也就没见到这个未来的儿媳妇。说是未来的儿媳妇,其实不然,在县城的那个晚上,徐巧儿又十分地大胆,牛二憨顺水推舟,徐巧儿就成了他的媳妇。
那天,牛大车驾着牛车到集镇卖粮的时候,有熟人见到他,就给递烟,还向他竖起了大拇指,说,牛大车呀牛大车,你的名字真灵验,儿子牛二憨果真开上大车,还是后八轮呢,比这你牛车可大上百倍哟。他当然不后八轮是什么,只知道儿子牛二憨开上了大车,儿子威风,老子沾光呗。他嘿嘿地笑着。他匆匆地卖了粮食,就急忙忙地赶着他的牛车往回奔,进了牛头包,逢着了人,他就夸,他的儿子二憨真有出息,开上大车了,并把他的“火车头”上的过滤嘴香烟分发出去,这在牛头包他还真是头一回表现地如此大方。村支书牛秃子听了,接过他的烟,说,牛大车,你怕是想大车想傻了吧,大车只有北京有,咱们这山沟沟是没有大车的,你还是开好你的牛大车好了。他听了,也不生气,嘿嘿一笑,说,二憨真的开上大车。后来,在集镇上见过牛二憨的后八轮的人回来之后,又在牛头包传开了,咱牛头包出了个了不起的牛二憨,开上了后八轮!牛秃子支书终于信了。那天晚上,牛大车把牛二憨的大车向婆娘美美描述了一遍又一遍,老俩口控制不住内心的激动,竟破天荒地干了七个回合。
牛二憨的后八轮真为他争了光,既得了兵又得了夫人。那天,他一路上全神贯注地开着他的车,徐巧儿也没有过多的话打扰他。
到了县城,牛二憨先打开车门下了车,可车里面的徐巧儿没有下车的意思。他说,美女妹妹,县城到了,你该下车了。可没有回声,他又重说了一遍。
没想到徐巧儿格格笑着,说,后八轮哥哥,你可真憨,憨到家了,你觉得我真是到县城玩吗?她的话里有话。
牛二憨一听,一时怵在那里,真不知道怎么回答好。便说,美女妹妹,你看,你让我把你带到县城,可现在到了,你怎么办就怎么办?说罢,他厚着脸皮红着脸朝徐巧儿瞅了瞅。徐巧儿真含情脉脉地瞧着他。千里有缘一线牵,他的心格噔格噔地跳过不停,心底里升起一股莫名其妙的欲望。
徐巧儿说,后八轮哥哥,你别美女妹妹美女妹妹的,人家是有名字的,我叫徐巧儿,你叫我巧儿好了。
牛二憨尽力控制住内心的激动,有点儿结巴地说,巧儿——巧儿妹——妹,你——看,天有点儿——黑了,要不,我——给你开个——房间。
徐巧儿被牛二憨的结巴逗得格格地大笑起来,说,后八轮哥哥,别激动,也别紧张,都说女人是老虎,老虎要吃人,你看我是老虎吗?
牛二憨摇摇头说,巧儿妹妹当然不是了,你是大美女。他说话又不结巴了。
徐巧儿说,后八轮哥哥,我知道你晚上就睡在车上,因为你要看护这一大车煤。说罢,她朝驾驶室后排的座位上望了望,那是牛二憨休息睡觉的地方,很宽敞,能容得下两个人睡下去。
牛二憨终于明白了徐巧儿的意思,就问,巧儿妹妹,你是我们集镇有名的大美女,你看上我啥了?
徐巧儿很爽快地回答,说,后八轮哥哥,我既看上你的人,也看上你的大车,我要嫁给你!她真是个直性子,很有个性的美女。
牛二憨真有点儿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集镇上的大美女徐巧儿看上了他!而且还不花一分钱,这真是天上掉下了馅饼。去年,阿娘说,牛头包和他一般大的丫头随他挑,也不花一分钱,但他不想娶牛头包的女子,原因很简单,都是牛姓,娃儿也姓牛,一家人都是牛,而且在初中的时候,生物课上讲了,近亲家族不易结婚,虽然他们不是近亲,但牛头包的牛姓跟牛姓结婚,还真分不清是不是近亲,因为根生藤、藤又生根,根藤缠绕分不清,所以他坚决不要牛头包的丫头。阿娘曾经为这还跟他红过脸,说,牛头包的丫头怎么呢?我和你阿爹还不是生出了你这个有出息的儿子?现在翅膀硬了,看不起老家的人呢?牛头包的人知根知底,将来不犯浑,现在外面的世界是花花肠肠,女人的脸皮比我们牛头包的牛屁股还要厚,闹离婚的比比皆是,我和你爹都是本份人,本份人就要娶一个本份的儿媳妇,本本份份地过日子。阿娘苦口婆心地这般说法,他还是没听进去。他是跑江湖的,并且跑出了后八轮,跑出了名堂,所以,他的理想就是要把集镇上最漂亮的女子娶回家,他要打破牛头包的禁锢,又做一回第一。太阳已完全落了山,夕阳染红了西边的天空,街道上的霓虹已经闪烁起来,那迷人的霓虹哟,就如眼前迷人的徐巧儿。牛二憨心想的集镇上最美丽的女子就在眼前,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还等什么。
牛二憨再向驾驶室望去的时候,他吓了一大跳,突然不见了徐巧儿,他连忙爬上车,见徐巧儿已经赤身裸体地躺在了座椅后面的小床上,只用一条单子盖住了自己的沟沟。牛二憨两眼发胀,继而变红,射过红光,那吃牛卵子长大的物件瞬间膨胀起来,硕大且坚硬无比,恶狼般地扑向了徐巧儿……
这一晚,牛二憨还真行,如当年的牛大车与牛美丽,阿爹家的母牛与阿娘家的公牛一样,一炮击中。
三
牛二憨与阿爹、阿娘一样,有着离奇的婚姻,徐巧儿成了他的婆娘,哦,不对,他不叫婆娘,他管婆娘叫媳妇。你说这徐巧儿也怪不怪,集镇上的第一美女,竟死心踏地跟着了牛二憨,真如她所说的,看上了他的人,他的人是什么?就是他有公牛般硕大无比的物件,那物件让徐巧儿有了从未感到过的快感。看上了他的大车?他的大车是什么?他的大车让徐巧儿跟他一样享受着集镇上的人们给予他们的荣耀。
给过那一晚之后,徐巧儿再没有回到她的集镇,而是跟着牛二憨去了煤矿。
三个月之后,牛二憨把徐巧儿用他的后八轮直接拉回了牛头包。
牛二憨娶了个洋婆娘这一消息不径而走,牛头包的男女老少都来看稀奇,看看集镇上第一美女是不是浪得虚名,看看牛二憨是怎么把这个美女弄得先上车后买票的。
徐巧儿确实把自己打扮得很时髦,也很前卫,烫了一个波浪型的头发披到肩上,还染成了棕黄色,就这一点儿,牛头包的山民们只在他们家用铝皮子作接收器的黑白电视上见过,只看得见那是烫发,但看不清颜色。山民们见了她的模样,都啧啧赞道,看,那身段、脸蛋、胸脯、屁股,要什么有什么,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呀,比当年的牛美丽还漂亮。最后,山民得出的结论是:这小妮子真漂亮,牛二憨之所以能把这妮子弄到手,主要是因为他有后八轮大车,有大车才能把徐巧儿弄上车,这是前提条件。
牛二憨这段时间心里有点儿小小的隔阂,原因是那天晚上,他精力充沛,徐巧儿也不甘示弱,就在他的大车的驾驶室里大战七个回合,俩人还不知道累是什么滋味,只是感觉一种云里雾里飘飘然的感觉,天亮的时候,俩人又干了一个回合。他只是没见到床单上的红,在那以后的三个月里,他曾试图向徐巧儿问个明白,可第二个月便没来例假,并伴有呕吐,她怀上了他的种。后来,他也想开了,后八轮大车尽管不是他的,是煤炭公司的,但他还是视它如自己的生命,若大车上落了红,那是不吉利的,想开了,他也就不再问那种事儿,再者,他是跑江湖的,外面的花花世界早没了处女这一说法。今天,他看牛头包的男女老少都在夸他的媳妇,他把那档子事儿早抛到九霄云外去了,脸上挂着得意、幸福的笑容。
牛美丽见着了徐巧儿,被她的美丽所惊艳,悄悄地拽了拽牛二憨的衣角,将牛二憨拽到背静处,问道,二憨呀,你这个媳妇呀,光她那笑就能勾引男人,你能震得住吗?她说了她的担心。
牛二憨说,阿娘,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巧儿对我忠着呢,她不是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他又把嘴巴送到牛美丽的耳根子,悄悄地说,阿娘,巧儿已经怀上了,再过几个月,你就要当奶奶,带孙子了,这次回来,就是要让她呆在牛头包好好养身子,到时给我生个白白胖胖、健壮如牛的儿子来。
牛美丽听儿子这么一说,一颗悬着的心就算放了下来,既然怀上二憨的种,量她也不会变卦害二憨的。其实,也是她多心了,徐巧儿一心一意地想跟牛二憨过日子的。
牛二憨说,阿娘,巧儿与在一起已经三个月了,她是一个善良、漂亮的女子,能娶这样的女子,而且又没花一分钱,这是我们祖上积德积来的福分,我们要好好珍惜,别疑神疑鬼的。他是跑江湖,见过世面多了,徐巧儿若真是图他的钱,到现在也没有向他伸手要过一分钱,就连娘家的彩礼都没提过,还是牛二憨自己觉得面子上过不去,他已是集镇上的名人,有出息的后八轮,那有娶媳妇不花一分钱的道理,就主动地给了徐巧儿三万块钱,让她给父母买点儿礼品以表孝心。徐巧儿若真是图他的大车,在这三个月的时间里,她早已知道他只是个司机,后八轮是公司的,与他没有半毛钱关系。要说是图他的人,还真有那么点儿意思,牛二憨自从与徐巧儿先上车后买票干了那事儿,他有瘾,徐巧儿的瘾更大,主要是他吃卵子长大的物件特别能让她舒心,干了一次又一次,每次他都能满足她,把她伺候地嗷嗷直叫。
牛二憨又要开着后八轮回到煤窑去,他得挣钱养家,马上就要当阿爹了,以后花钱的日子多着呢,临走时,他给徐巧儿两沓钱,让她多吃些营养品,把身体养得好好的,现在的她已不是她一个人,而是两个人,不仅要把自己养好,还要把他们的儿子养好。他又给阿爹、阿娘十沓钱,要他们在三个月之内把老房扒了,盖成两层小洋楼,娃儿马上要出生,不能让娃儿再住土房子。土房子卫生条件差,对娃儿的生长发育都不利,牛二憨记忆犹新,小时他住在土屋里,跳蚤、虱子多,还有那臭虱子躲藏在稻草辗制成床垫里,咬人就如牛头包前的小河石墩子,一行一行起着红皮疙瘩,钻心的痒,土屋里老鼠特别多,而且特别可恨,老鼠过街,人人喊打,可这是牛头包,你喊打也没用,而土屋里的老鼠洞特别多,它们把土墙洞连洞,连成平原上的地道战,你把这边的洞堵住,它从那边的洞出来。特别可恨的是,在那个没得吃喝的年代,老鼠也没得吃喝,一只只饿得瘦骨嶙峋的大老鼠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地摸到床上,对准牛二憨的鼻孔就是一个闷屁,这闷屁里的臭气就如迷魂药,让你动弹不动,接着,它们就肆无忌惮地啃起他的脚指头,他只眼睁睁看着那些饿死鬼托生的老鼠逮住他的脚指头狠命地咬,那种钻心的痛呀他无法形容,如今,牛二憨的脚指头上还有着伤痕。他是受过苦过来的人,绝不能让这些儿时的痛苦再在下一代发生,这也是牛二憨的初衷,也是他在煤窑拼命挣钱的原因,别的大车拉一车,他起早贪黑地拉两车,每个月下来,他要比同行多挣一倍的钱。从某种意义讲,牛二憨绝对是个好男人,应该得到牛头包乃至集镇上山民的尊重,这也许是徐巧儿死心塌地嫁给他的一个重要原因。他还向徐巧儿许诺,再过两年,等他攒够了钱,他就买一辆自己的后八轮,把丈人、丈母、阿爹、阿娘和巧儿及娃儿一起出去兜风。徐巧儿听了,抿着嘴巴笑笑,笑得很甜,也很妩媚,末了,还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轻声地说,我等着,后八轮哥哥。
牛大车、牛美丽双手颤抖着双手接过那沓厚厚的票子,整整十万元。二憨说,他原打算在集镇上弄套房子,但集镇上空气不好,水也不好,还闹杂,不适宜居住,眼前,不少城里人就往山里跑,山里有水有山有空气,人也朴实。他之所以做出这个决定,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阿爹、阿娘也年近六十,住在牛头包也好有个照应,在这里盖栋别墅,再养些花草,比在大城市挤公交、走楼梯强多了。老俩口接过钱,他们一生挣的钱都没有这么多,说,二憨,你就放心去挣钱吧,两个月,我和你娘一定盖起一栋别墅来。牛二憨说,阿爹、阿娘,钱不够,等再过些时日,给你们邮回去,一定要请帮手,别把自己累坏了。说罢,他又走到徐巧儿的面前,蹲下身去,将自己的耳朵贴近徐巧儿的肚子,说,巧儿,我感觉到我们的儿子在动呀,你一定要照看好我们的儿子,当着爹娘的面,又在徐巧儿的脸上亲了一口。搞得俩老人只得背过脸去。徐巧儿也动情地说,八轮哥哥,你就放心地去吧,我一定照看好我们的宝贝,另外,还有爹、娘照顾我呢。说罢,她的眼角流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媚笑,没有人觉察到,更不知其中的含义。
牛二憨就这样告别了家人,去了煤窑,而是一去不复返了,当然,这是后话。
牛大车、牛美丽说干就干,第二天就开始动工。头天晚上,他俩就合计好了,是拆牛美丽的黑屋,还是拆牛大车的明屋,各自对自己的老房子都有着深厚的感情,因为老宅毕竟是为自己遮风挡雨的场所,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穷窝。最后得出的结果是:牛美丽做了些让步,因为她是母性,徐巧儿身体有孕,得住个条件好的房子,她的老宅不漏风不漏雨,但就是太黑,若因为黑而使巧儿摔了跤,碰伤了肚子里的孙子,这个责任她可担当不起,这是牛大车对她说的,牛大车的明屋每间屋里都有四块玻璃制成的透明亮瓦,屋里亮堂堂的,不至于黑灯瞎火的。那天,牛大车拿着大薅锄开始挖墙脚时,牛美丽竟跪在堂屋门口,磕了三个响头,口中默默地念叨:老宅子,美丽对不起你了,不过,我马上给你盖两层新的,还是小洋楼。
徐巧儿被老俩口安排在牛大车的明屋,这两处老宅子相隔也不半里地,一支烟的工夫就可以到达。牛美丽每天按时给她做三顿饭,菜都是自留地的新鲜菜,以前,她和牛大车是不吃牛肉的,专门吃牛卵子,可是,这集镇上的洋女人见了牛卵子就恶心,呕吐不止,没得办法,牛大车只好改吃牛肉了,把卤好的牛卵子带到黑屋这边吃。徐巧儿隔三差五地也回集镇,恶来回的路上都是牛大车用他的牛车接送。
房基夯实好了,就开始盖起小洋楼来。牛大车、牛美丽本来就是牛头包盖房的把式,所以他俩很少请帮工,为了节省钱,他俩干脆就住到了黑屋这边。一大早,牛大车会赶着他的牛车去集镇上拉钢筋、水泥、红砖等材料,套在牛车上的是两头没有剜割的公牛,一头是牛美丽带过来,一头是牛大车的母牛生的大牛。两头公牛力气不相上下,干起活儿,像是在比赛似的,有着一股狠劲儿,那劲儿就像牛二憨在煤窑挣钱的狠劲儿。牛美丽起得很早,在新房处备着各种料儿,如沙浆、水、支架等,老俩口实际上也就是两头老黄牛。
徐巧儿在集镇上娘家玩,她有个堂妹子,叫徐凤仙,像凤仙花一样的女子,是集镇上第二大美女。她与徐巧儿是发小,是一起光着腚长大的姐妹,要好地穿一条裤子。姐妹二人号称集镇上的两凤凰。她俩到一起,便无话不谈。徐凤仙说,姐姐,你就这么甘心嫁一个山里娃,你知道的,凯哥还在城里等着你呢。徐巧儿当然知道她说的凯哥指的是马凯,马凯和她姐妹俩是发小,三人从小一起捉迷藏,掏马蜂窝,到河流里游泳,是无所不谈的好朋友,本来徐凤仙是喜欢马凯的,可马凯直接对她说,她喜欢的人是徐巧儿。她对马凯有恨也有爱,恨的是他千不该万不该使用了流氓手段,给她灌了一瓶“一夜飘”的春药,夺去了她的初夜,爱的是他这个人虽有流氓习气,但讲义气,为朋友两肋插刀上刀山、下火海,从来不含糊。马凯现在已是集镇上黑组织的一个小头目,他当然知道徐巧儿嫁给了牛二憨,但他坚信,徐巧儿的初夜给了她,将来一定会回到她身边的,女人很看重自己的初夜的,但他不知道,徐巧儿已不是原来那个守身如玉的单纯的徐巧儿,她与牛二憨的结合有着她的小算盘。这个小算盘只有她与徐凤仙知道,并且与徐凤仙密谋,等这笔买卖做成了,她姐妹们就远走高飞到省城去,远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徐凤仙心里很明白她与徐巧儿的买卖,她说,徐巧儿甘心嫁一个山里娃,这是她提醒徐巧儿,别忘了她们之间的约定,他们的约定一定要按计划进行。
最毒妇人心。
徐巧儿摸摸自己的肚子,说,凤仙妹子,咱们的计划得加紧进行,要不然,这肚里的娃儿到时怎么办?
徐凤仙说,巧姐,怕什么,有些事情并不是急来的,急婆娘嫁不到好男人,“好事”多磨吗?只要火候到了,咱们的“好事”不就实现了吗?反正你们先上车后买票,但票还没有买吗!
……
姐妹俩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她们的媚笑里透着阴险毒辣,其实,在牛二憨的后八轮没开进集镇的时候,她们就知道牛头包出了土包子,在煤窑挣了很多很多钱,只是她俩无缘接近牛二憨,更无法结识牛二憨,那天,姐妹俩见牛二憨将大车开进了集镇,她们的机会来了。徐巧儿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对着徐凤仙的耳根子嘀咕了几句,这个想法很冒险,但得到的却很实惠,她就上了牛二憨的后八轮大车,接着,在县城,她又真正上了牛二憨的“车”,意外的情况出现了,那牛二憨的“车”还真管用,竟一炮击中了她的要害,原来的想法只是与牛二憨恋爱闪婚,过了一年半载再要娃儿,没想到,现在他们的婚姻是裸婚,还怀上了牛二憨的种,怀上了也好,对她们的计划百益无一害,更能增加牛二憨及他的爹娘对他的信任。
徐巧儿从徐凤仙的话里早就听明白了她要表达的意思,从牛二憨给她的两沓票子里取出一沓给徐凤仙,说,凤妹子,牛二憨临走的时候就给了这些,分你一半,再过些时日,等他再邮了票子,再分给你。此时,徐巧儿分脏绝对的公平,因为接下来的计划中徐凤仙扮演着比自己更重要的角色。
徐凤仙接票子,放在嘴边亲了一下,说,这钱真好!巧姐姐更好!徐巧儿从徐凤仙的话语和动作中看出,她对自己的分配很满意。姐妹俩相互拥护着,发出令人悸动的媚笑……
第二天,牛大车又用他的牛车把徐巧儿拉回了牛头包,回来的时候,她给牛大车、牛美丽各买了在套衣服,还有些营养品。
四
牛秃子支书在牛头包有着绝对的权威,这权威不是一天两天所形成得来的。
牛头包的牛氏家族共有四大房头,至于那四大房头,牛大车、牛美丽无从得知,其阿爹、阿娘过世的早,根藤缠绕,盘根错节,他们俩只知道他们姓牛就行了,至于那些根藤的事情,他们不感兴趣,在那个没得吃喝的年代,保住命就不错,扯这些根藤有何意义,就是扯上了,也不见得那些根藤的主儿给白给你吃喝。他们不扯蛋,而牛氏家族有些人却把这些淡事儿看得很重要。牛秃子支书就是这样一个人,爱扯这些淡事儿。可能是牛二憨有出息了吧,他这个曾爷爷该出来出来扯扯关系了。
这天,秃子支书手里拿着一只保温杯,杯里泡的是龙井贡,这龙井贡他可买不起,但他喝得起,好歹也是牛头包的主人,一方父母官、土皇帝,于人方便,于已方便,秃子支书常常利用职务之便为人打开通道,而这些人为了感谢他,就给他送些烟、酒、茶叶之类的,他的人生哲学就是,千里做官,为了吃穿,他做牛头包的父母官,没有一点儿好处,哪他做这个官干啥?吃饱了撑得没事儿干!他有一个习惯,就是每天早晨就会到牛头包的河题上转上一圈,呼吸呼吸空气,锻炼锻炼腿脚,将近七十岁的他,把命看得很重要,都说人活七十古来稀,但他不这么认为,他觉得自己的身体还硬朗着,活它个百十岁没问题,要想长寿的法子就是常锻炼,保持好心情。
一大早的,牛秃子支书刚到河堤,就碰到了牛大车、牛美丽老俩口。
牛大车、牛美丽忙陪上笑脸打招呼,凡正伸手不打笑脸人,这道理他俩懂,说,堂屋爷,早上好。也不知怎么扯的,在很早以前,牛秃子支书给孤儿牛美丽一个全牛头包公牛的指标时,就让牛美丽叫他堂屋爷,后来,牛美丽这么叫着,牛大车也就这么叫着。也就是这堂屋爷,让牛秃子成就了他在牛头包的权威。
牛秃子就牛头包的大房头,其它四个房头,牛大车、牛美丽也不知道,既然秃子支书让他俩叫他堂屋爷,那他俩肯定就是大房头的。山里自古就是大房头掌政,并且是长子执政,堂屋爷的由来便缘于此。以前,牛头包的牛氏家族都是穷得叮当当响,一家都生了几个儿子,而三间土房分为堂屋和东西偏屋,堂屋即为正中间的那间屋,儿子都成家立业后,得独立门户,得分家,分家也得有个先后顺序,长子先得,即堂屋,次子、三子则得东西偏屋。看样子,牛秃子身为堂屋爷,毫无疑问,他就是大房头的长子,现在身为爷子辈,双重身份,牛头包的当家人非他莫属,也就成就了他的权威。
牛秃子今早起得早,比以往早了半个时辰,他知道牛大车、牛美丽每天早晨这个时辰经过这里去盖他的洋房,他心里有事儿,得找这老俩口说道说道。牛大车见牛秃子挡住了他俩的去路,就忙与他进行寒暄,同时,给了牛美丽一个挤眼。牛美丽会意,立即说,哎呀,我的忘性真大,忘把薅锄带了,她便转身折了回去。
牛秃子说,牛大车,你儿子牛二憨发了,见了我这个曾爷爷也不打声招呼,可别忘了谁是牛头包的当家人!
牛大车忙应承着,说,堂屋爷,都是二憨他人小不懂事儿,你大人有大量,大人不计小人,回头,等二憨回来了,我让他亲自登门拜访。
牛秃子呷了一口他的龙井贡,说,大车,拜访都不必了,我那庙门小,容不下他那个大老板的神。
正说着,牛美丽手拿着一条红塔山香烟过来了,她把香烟递给牛秃子,说,堂屋爷,这是二憨专门孝敬您老的。
牛秃子脸上立即堆满了笑容,接过香烟说,还是美丽孙女懂事儿,大车呀,你要多学着点儿。
拿别人手短,吃别人嘴软。牛秃子收了牛美丽的红塔山,态度多少转变了一些,说话也客气了一些。他说,美丽孙女呀,你看,你以前当孤独的时候,爷爷对你咋样?牛美丽还真会拍马屁,哄死人也不会赔命,她说,堂屋爷对我恩重如山,您就是我的亲爷爷。牛秃子说,这就对了,要不是我给你一个给全牛头包母牛配种的公牛的指标,说不定你早就饿死子,还有眼前的好日子吗?牛美丽接话说,谢谢堂屋爷。她还不真不知道,这老狐狸的肚子藏着什么幺蛾子。牛秃子说,美丽孙子呀,你看我虽贵为支书,靠支书那点工资也养不起我一大家子人呀,你知道的,我家的经济来源主要是我家那头公牛配种挣来的辛苦费。牛美丽、牛大车终于听出了点眉目,原来这老家伙是冲着他们家公牛而来的。牛秃子说,美丽孙女呀,以前我只给一个公牛配种的指标,现在这个指标依然给你,要不是你懂事儿,还认我这个堂屋爷,否则的话,这个指标我一定收回。牛美丽和牛大车赶紧说,谢谢堂屋爷!牛秃子的脸突然变得严肃起来,说,牛大车,你也真不懂事儿,美丽孙女的公牛配种的指标是允许的,并通过牛氏家族的,而你的那头公牛现在也配起种,是谁允许你这么做的,难道牛头包就没有了王法?他说这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一是牛大车的那头名叫大牛的公牛必须阉割了,二是那条红塔山起了作用,要不然,牛美丽的那头公牛配种的指标该收回了,理由很简单,以前你是孤儿,牛头包有照顾牛氏家族孤儿的义务,现在你富了,指标该让给别人了。
牛大车没有再说话,而是黑着脸,心里想着,你是支书,你有配种公牛的指标,我为何就没有?他想发出火来,终究让牛美丽把他的火给压了下去。
牛美丽说,堂屋爷,谢谢你这么年给我的照顾,你说,我们怎么办?我们等新房盖好了照你说的办就是了。
牛秃子的脸色缓和了一些,他的目的达到了,说,还是美丽孙女说话中听,牛大车,你得学着点儿,两头公牛,你必须两个之内阉割一头!这话似乎就是命令,说罢,夹着那条红塔山,头也不回地继续着他的散步。
牛大车、牛美丽听了他的话,还有两个月时间,等盖罢了新房再说吧。老俩口又急匆匆地盖洋房去了。
徐巧儿这些天闲得无聊,老俩口忙着盖新房,她买了些花盆,种了些花草,准备搬进新房时也一起搬进去。说实在话,她在集镇上的娘家时,就喜欢种些花草,闻着那些花香,有种飘飘然的感觉,她觉得自己就是花中仙子,她种的这些花都是在集镇上买回来的,君子兰、吊兰、百合、蔷薇、石竹、铃兰、紫罗兰、玫瑰、桂花……
牛大车看着徐巧儿伺弄着这些花,说,美美呀,想当年,你也是花中牡丹呀。
牛美丽看着儿媳妇伺弄着这些花,心中由衷地高兴,往年一幕幕……
十五岁,是花季,是单纯如水的季节。
牛头包的山民都把牛美丽叫牛妞儿,那时,牛大车只是暗恋着牛妞儿,只能远远地欣赏着这朵花骨朵儿,这朵花还未完全开放,他只能欣赏,静静地等待。
牛妞儿那时还真得感谢牛秃子这个堂屋爷,给了她一个配种公牛的指标,使得孤儿的她得以生存下来,那时的社会叫生产队,牛头包的山民们早上一起起床,一起吃早饭,然后一起上工,周而复始,堂屋爷就是生产队的大队长,记载着每个山民每天的工分,到了年终的时候,就按工分分得粮食。
牛妞儿单细、身子薄,没有多少力气,而且还是个孩子,别人记满分,她也只能记半分,而且常常有例假,一耽搁就是一、两星期,靠工分挣粮食,她养活不活自己。后来,她干脆不去上工,专心伺候着她的那头公牛,她把公牛喂的壮壮的,来交配的母牛的主人家就以一葫芦瓢的粮食为代价让母牛干一次。这样一来,她的生活有了着落,就剩下很多空余的时间。此时,牛妞儿正值花季,花季的女孩最爱花。
牛妞儿开始养花了,各种花她都养,牵牛花、胭脂红、牡丹花、指甲花……
有些花容易成活,有些花天生就娇贵,比如胭脂红、牡丹花、牵牛花等,她养了一次又一次,结果都没有养成,半途中都死掉了。唯独她养的指甲花成活了,其它的花死掉就死掉了。
牛妞儿独爱上了指甲花,故名思义,这指甲花可以染指甲,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何况,牛妞儿正值青春少女,而又没有爹娘疼爱,她也是一个很爱美的少女。
首先,牛妞儿种了五盆指甲花,盆子是往年那种土窑里烧制出来的,容易碎,但她还是小心翼翼的。那年,五盆子指甲花开得特别特别地红,牛头包的其它庄户也养指甲花,但很少,因为他们都忙着挣工分,忙于填饱肚子,他们的指甲花都是那种粉红色的,不鲜艳,看着没有一股精神气儿。而她的指甲花真的红的特别,血红血红的,像西边的晚霞,不,比晚霞还要红艳,风一吹,一股沁香扑鼻而来。她常常摘下了一朵,插入自己的发际,对着小河梳妆自己,欣赏自己,动情处,她还做些鬼脸,自言自语道,你就是一个不招人喜爱的野丫头片子。这个野丫头片子就是怀春的牛妞儿。
就是那年,牛大车走进了牛妞儿的生活,就是那个充满花香的夜晚,她找到了她心爱的男人。而且,那五盆指甲花越开越艳,越开越多,还结了好多好多的种子,经风一吹,吹到了她的屋前屋后遍地都是。第二年春天,她就不再用土盆子种花了,实际上,那肥沃的黄土地就是一只温暖的大花盆,她的屋前屋后生出了一层厚厚的绿苗,绿苗越长越壮,后来,开满了血红血红的指甲花,牛头包的山民们都说,妞儿丫头可能要开苞了,因为她屋前屋后的指甲花开得特别的艳。后来,山民们的话果然应验了,她被牛大车开了苞,成了牛大车的女人。
牛妞儿成了牛大车的婆娘,就叫牛美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牛美丽的黑屋没有牛大车的明屋气派,理所当然,她就住进了牛大车的明屋,所以她黑屋就显得有些荒芜,不过,她还是经常过来看看,打扫打扫,三不时地还住上两夜,目的是为了讨个好口风,这户还有些人呢,免得一些不知情的人乱说,这家儿没人了,但她的指甲花却从来没有荒芜过,因为这块地很向阳,指甲花越来越多,竟蔓延到她黑屋的前后左右遍地都是。
前些天整屋基的时候,牛大车要将这些鲜红的指甲花全部毁掉,当他扒掉一株很粗的指甲苗时,手指头不小心被划破了个口子,几片鲜红的指甲花也落在了流血的地方,似乎要与那鲜红的血比个高低,那指甲花的红色琼浆也流到了他伤口处,他的那根指头立即红肿起来。他开始以为是马蜂或飞蚁叮咬了一下,谁知,他瞅过来瞧过去,并没发现马蜂或飞蚁蛰的痕迹,这就奇了怪了,难道这鲜红娇艳的红指甲花也有毒,以前,他听牛头包的老人说过,牛头包的山上越壮越鲜的蘑菇有剧毒,难道越鲜艳的花也有剧毒吗?
牛大车赶紧用嘴巴对准那伤口吮吸起来,但最终渗入到手指皮肤里的毒素还是没有吸尽,他的手指头整整痛了一天。他心里越想越疑惑,便说,美美,听说越鲜艳越深红的花有毒,是吗?牛美丽听了,说,牛大车,你是不是越老越糊涂了?花越鲜越红就越香,没有听说过花有毒的道理。牛大车说,美美,你看,我刚才手指的伤口沾了点儿指甲花的浆液,现在红肿了,你说有没有毒?牛美丽看了看牛大车的手指头,说,你乱嚼舌根子,你的手指头要么被蚂蚁或马蜂或毛虫蛰了一下,你就说花有毒!赶紧干活。
牛美丽很爱她的指甲花,以前每次到黑屋的时候,她还专门给指甲花锄锄草、施施肥,看着她的指甲花长得壮壮的,还有那红如鲜血般的指甲花,她的心里好像有着某种慰籍,竟情不自禁地笑了。如今,她的老伴牛大车竟说她那红似火的指甲花有毒,在她心目中,瞎说她的指甲花,实际上就是在说她,她能高兴吗?刚才,牛大车要把屋前屋整片的指甲花都毁了,硬被她拦下了,她说,牛大车,这指甲花招惹你了吗?长在屋前屋后多好看,再过些时日,二憨的小洋楼盖好了,小洋楼就座落在花海之中,从早到晚都可以闻到心的沁香,多惬意呀!再说了,你看,二憨的媳妇巧儿也是很喜欢花草的,这些天然生长的指甲花韵味十足,要比巧儿那些家养的花草香多了,你说是不是呀?大车。牛大车说,还是美美想周到,把这些指甲花留着,等小洋楼盖好了,巧儿搬过来了,她一定喜欢这些花的。牛美丽拍了一下牛大车的脑门,说,你这个榆木疙瘩终于开窍了。说罢,她呵呵地笑了。牛大车也憨憨地笑着。
是的,这片红胜火的指甲花,巧儿一定会爱上它的。都说美女是花,徐巧儿就是这娇艳的指甲花!
牛大车、牛美丽埋着头干活,洋房的进度很快,再过十来天,就能竣工了。到时,二憨看了他俩干的洋房,一定很高兴。牛大车的盖房技术在牛头包是一流的,从茅屋盖到瓦房再盖到眼前的楼房,他都经历了,如今,他给二憨设计的这套洋房,小两层,复式楼,厨房、卧室、卫生间一应俱全,就连山上的泉水也给接到楼房顶。为了表达心中的喜悦,牛大车说,美美,你说巧儿看这洋楼,会高兴、喜欢吗?牛美丽说,那还用说,她一定喜欢的。牛大车又说,美美,都说漂亮女人是花,你说巧儿也是一朵花,可这指甲花有毒呢!他说着说着又说漏了嘴,他想表达的意思是,巧儿美得像一朵花,怕咱们的二憨驾驭不了。牛美丽听了,脸露愠色,说,闭上你的臭嘴,想当年,我也是一朵花,而且就是这最红艳的指甲花!我有毒吗?若有毒的话,早把你毒死了!牛大车一时语塞,过一会儿,说,美美,我不是那意思,我怕以后咱们的二憨驾驭不住巧儿。牛美丽的脸上也露出忧虑的表情,她只朝牛大车望了望,没有说一句话。那一整片鲜红的指甲花散发着浓郁的香味,微风一吹,一阵阵扑鼻而来。牛大车终于夸赞了一句:这指甲花真她妈的香!
五
徐巧儿这些天一直在明屋这边伺候着她的那些花草,盖洋楼房的活儿她也插不上手,况且,公公、婆婆心痛她,更心痛她肚里的孙子,根本就不让她插手。有时,闲得特别无聊的时候,她散散步,散着散着,便来到了她的新房。见着牛大车、牛美丽,她很亲昵地叫着,阿爹、阿娘,你们真辛苦。来牛头包有些时日了,她学着牛头包的山民学着喊爹娘了。牛大车、牛美丽连忙放下手头里的活,亲热地答应着,哎,巧儿呀,你怎么过来了,来,娘拉着你,别摔了。牛美丽连忙双手搀扶着徐巧儿,生怕她摔跤了似的。牛大车连忙搬过一把木椅子,用袖子擦了又擦,说,巧儿呀,你累了吧,快坐下。徐巧儿便坐在那把木椅子上。牛大车便喋喋不休地给她讲解起这幛小洋楼的设计,怎么怎么合理,她搬过来一定会觉得很舒适。徐巧儿很乖,随口答道,爹,娘,真是辛苦你们了,我也帮不上忙。牛美丽连忙说,不辛苦,不辛苦,只要你和二憨过得好,只要我们的孙子安全出生,你就是我们的大恩人。她说的是实话,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二憨娶了媳妇,巧儿马上又要给生孙子,算起来在牛头包是第一个孝敬父母的,就凭这小洋楼就说明二憨对他俩不离不弃。徐巧儿坐一会儿,牛大车、牛美丽要陪你说话,耽搁二老不能干活,她就起身往回走,令她兴奋的是,小洋楼前后都是鲜红的指甲花,她惊叫道,阿爹、阿娘,这指甲花是你们专门为我栽的吗?牛大车忙随话搭话,说,巧儿,这是你阿娘专门跑了五里地从牛头包外的李家村移栽过来的。徐巧儿听了,连忙说,谢谢阿娘!说罢,便又向回走去。等徐巧儿走远了,牛美丽说,牛大车,你什么时候也变成滑头了,撒谎不打草稿,还脸不红心不跳的。牛大车挠挠头,嘿嘿地笑着,算是回答。
其实,徐巧儿出去散步是为了压制心中的惊慌,她在等一个电话,牛二憨临走的时候说了,他每隔两个月都会往牛头包的方向运送一次煤,下次要走之前,一定给她打电话,她现在就等牛二憨的电话,她要向他说一件事情,就这一两天,牛二憨将会给她打电话。
徐巧儿刚到家,牛秃子支书来了,她不认识秃子支书,只见这个老男人很丑陋,就没搭理。倒是牛秃子先自我介绍,不识者不为过,他说,徐巧儿是不是?你是我曾孙子二憨的婆娘,我是你堂屋曾爷爷,你知道吗?说到这里,他拿眼睛瞅瞅徐巧儿,这曾孙婆娘还真是牛头包的一枝花,赛过天上的七仙女呢,其实,他也没过七仙女,只知道,七仙女是美的化身。徐巧儿听他说了一大串,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不过,秃子支书是长者,并没有非礼的举动,他来找徐巧儿是有事的,当时,公家为了联系牛头包方便,就给村房装了部电话,这部电话就成了牛头包的眼睛和耳朵,是信息的窗口,现在土地到户了,牛秃子支书事情比较少,有了这部电话,他就成了牛头包的眼睛和耳朵,给牛头包的山民传递一些信息,他乐于干这个。牛秃子说,曾孙婆娘,曾孙子二憨给你来电话,你快去接。徐巧儿尽管不喜欢这个人称她婆娘,但这个人给她带来了信息,她还是笑着说,谢谢堂屋曾爷爷,这个称呼她还是记下了。
来到村房,小俩口亲亲我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徐巧儿说,二憨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呀?牛二憨说,巧儿媳妇,再过两天,我拉一趟煤经过集镇,然后再到县城,再过一天就回牛头包看你。徐巧儿说,二憨哥,你可要早点儿回来呀?牛二憨说,我现在就要飞到你身边。徐巧儿说,二憨哥,你什么时候到集镇呀?我妹子凤仙想到县城逛逛,顺便搭个顺风车。牛二憨说,巧儿媳妇,再过两天,第三天的九点钟我会准时到达集镇,就让凤仙妹子在集镇上等我吧。徐巧儿说,好吧。她的眼角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媚笑。
……
两人还在亲亲我我。牛秃子回来了,不耐烦地说,曾孙婆娘,有什么话就留着二憨回来再说吧,这电话可是要座机费的。要不是前些天牛美丽递给他一条红塔山,这会儿说不定伸手向徐巧儿要话费了,他的信息也不是白白传送的,有付出就有收获吗。
徐巧儿挂了电话,没忘记回头给这个堂屋曾爷爷一个媚笑,同时说,谢谢堂屋曾爷爷。
牛秃子没有正面与徐巧儿打过交道,然而,刚才徐巧儿的一媚笑却让他这个七十来岁的老头子内心一颤,这媚笑有着诱人的勾魂味道!他婆娘早过了绝经期,婆娘早就不想那事儿,他的物件也翘不起来了,也不想了,曾经,他让牛大车也给他弄些牛卵子吃了,但还是不起效果,干不成那事儿,他就不想女人,不想女人,他就想钱、烟、酒、名茶之类的。望着徐巧儿远去的背影,他吐了口唾沫,呸!狐狸精!害人精!从他的这句发泄的话来看,他对这个曾孙婆娘有忌妒的,是有恨意,这恨意的来由他也说不清楚,反正他对这个洋婆娘不感冒!
第二天,徐巧儿又回了趟了娘家,回娘家的原因是她想念爸妈了,早上去晚上就回来。一到集镇,她就会见堂妹徐凤仙,两人进了茶吧,坐了临河的吧台,品着龙井贡。徐巧儿向徐凤仙交待了下一步计划的所有细节。
两人密谋完毕之后,对视而笑,笑声充满着阴森可怖,然后,两人就离开了茶吧。徐凤仙去准备她该准备的事情,徐巧儿也急匆匆地回到了牛头包。
牛二憨的小洋楼已全部竣工,包括装修都已全部到位,牛大车、牛美丽便让徐巧儿住到小洋楼里去了。徐巧儿往回赶的原因也就是想早点儿成为小洋楼的主人,现在,她如愿以偿了。
牛大车、牛美丽终于帮儿子完成了一件大事儿,了却了一桩心愿,他们又搬回明屋去住了,这小洋楼不是他们不想住,人老了,老胳膊老腿的,腿脚不便,上下楼梯的,费劲、碍事儿。
老俩口终于松了一口气,今天晚上能睡个囫囵觉了,这些日子,他俩一直在工地上的工棚里睡,一是怕小偷小摸的人偷他们的材料,二是住在明屋里,起早贪黑的,怕影响了巧儿和她肚子里的孙子休息。老俩口整天都在操心着新房子的事儿,倒忘记了一件事儿,几个月了,牛大车、牛美丽竟忘了干那事儿。今晚,牛美丽早早做好了晚饭,徐巧儿一般情况下是不吃晚饭的,因为她在集镇上买了好多营养品,足够她吃一个月的,牛大车还特意熳了一壶地瓜烧,他与牛美丽你一杯我一杯对饮起来,人逢喜事精神爽呀。他俩又开浑了,由于巧儿见了牛卵子恶心,所以他俩也就忌口了,今晚巧儿不在,他俩口尝着那五味俱全卤好的牛卵子,吃得特别带劲儿。上床睡觉的时候,牛大车的那物件老当益壮,竟把他的大裤叉子顶成了一把大雨伞,牛美丽的脸上也起红晕,沟沟里不知不觉得流出溪流,在床上翻云覆雨的时候,牛美丽竟反客为主,骑在了牛大车的身上,达到极乐时刻,她竟不停地叫着:大车哥,你的美美就是当年的指甲红!就是牛头包最美的指甲花……
经历了风雨方能现彩虹,经历了苦难方能见真情,牛大车与牛美丽是经历过苦难一起风雨同舟熬过来的人,是一对同甘共苦的患难夫妻。今晚,他俩反复颠覆了几个回合,忘却了近几个月的劳累,反而一点儿都不觉得累,因为他们干的事情是他们一生都觉得快乐的事儿,人呀!只有愿意干自己想干的事儿,那才是最幸福快乐的。经过激情过后,牛大车、牛美丽竟失眠了,还不台翻身坐起,聊聊家常,聊过去、现在及将来,过去是记忆犹新,是甜酸苦辣永远嚼不透的五味瓶;现在是幸福美满的,二憨能挣钱,巧儿美丽漂亮,马上就有孙子了,他俩想像孙子的模样;将来充满着憧憬,老了,两人干不活儿,就只种种菜园,养两只鸡鸭,过着那种小桥流水人家的田园式生活……
月亮早已挂上了山坳,温柔的月光普照人间大地,一切都显得那么和谐。牛头包的夜是寂静的,偶尔一两夜莺的歌声使得夜更加寂静。牛大车、牛美丽聊了很多很多,因为他俩盖起了儿子二憨的新洋楼,心里充满着成就感,聊着聊着,他们又聊到一件事情上来,并发生了争论。
这件事情是牛大车先提及的,他说,美美,你说咱堂屋爷贪不贪,没有给我们办一件事情,就白收了我们一条红塔山,我原打算你给两盒就行了,然而,你给了他一条,这秃子也太贪心了,说罢,他瞅了瞅他的“火车头”帽子,这些天忙于盖房,也没有出去转转剜牛卵子,帽沿上的过滤嘴就少了许多,被秃子贪去的那条红塔山是二憨孝敬他的,然而,我连什么味都没尝到,就被秃子掳去了,你说我气不气?这秃子还当我的什么堂屋爷?我看他给我当孙子才配。他说着气话。
牛美丽说,大车呀,抽烟对身体不好,你没看那烟盒上写着抽烟有害身体健康吗,少抽点儿,对身体有好处,再说了,这堂屋爷对咱们还是不错的,受人滴水之恩,须当涌泉相报,是他给了我一个配种公牛的指标,要不是,俺还不知道自己是活是死?说到这里,她的眼里竟噙着一汪泪水,映着窗透进来的月亮,晶莹剔透。
牛大车见牛美丽的眼里有泪水,一时软了下来,说,美美,都是我不好,以后,我听你的话,少抽烟,那条红塔山送给秃子都算了,以后我再也不提这档子事了。说着,他伸出他那双长满老茧的手去给牛美丽探试眼泪。
有句古话说的好,乐极生悲。也许他俩由于兴奋再来点悲伤的情怀调节调节,生活本身就是这样,酸甜苦辣、眼泪与微笑并存。这是他俩自结婚以来第一次拌嘴。
牛大车与牛美丽沉默了一阵子,牛美丽破涕为笑,这婆娘今晚怎么了?牛大车把不住脉,是自己若她生气的,现在又笑了,笑了就笑对生活。
牛美丽说,大车,你说我们也是的,二憨孝敬你的烟,我们却把送人了,害的你生气。
牛大车说,送就送了,就不定哪一天还能用得上这牛秃子呢?说罢,他又嘿嘿地笑了两声。
他俩又同时想起了一件事儿,前些时日,牛秃子在河堤上说的事儿,剜他家公牛卵子的事儿。
牛美丽说,大车,这堂屋爷要咱家的两头公牛要剜一头去,你看,剜哪一头好呢?
牛大车说,美美,我觉得牛秃子拿了咱们的烟,俺们家的两头公牛一头都不阉!
牛美丽说,大车,你不能这样做,都是牛头包的人,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你看,以前,堂屋爷给俺们是一头配种公牛的指标,而且给了这么多年,他老人家也没吭过一声,而现在,俺们家是两头公牛,你难道没感觉到这两年来,来俺们这给母牛扒灰的人显然多了,俺们这儿多了,显然堂屋爷那头公牛扒灰的母牛就少了,这事儿要是你,你显然不愿意,俺们做什么事儿都得换个位置想想,这事儿说到头,还是俺们理亏,要是俺们不阉割一头公牛的话,恐怕说不过去,再说了,堂屋爷是俺们牛头包的父母官,这官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但万丈高楼平地起,多少事情还得仰仗他呢!
牛大车听了,觉得牛美丽说的对,就嘿嘿干笑了两声,这笑声就表示赞同。他又说,这堂屋爷说坏也不坏,说好也好不到哪儿去,在俺们牛头包,还有那么点儿让人尊敬。他迎合着牛美丽。他又嘿嘿干笑了两声,这是他内心里的一种讥笑,牛秃子前些年,也就是五十多岁的时候,那物件就不中用,私底下还找个他要了很多牛卵子红烧吃了,但还是不行,婆娘气得不行,一脚把他给踢到了床下,为了求得牛大车的牛卵子,他竟把自己的私事儿道给了牛大车,不像他,五六十岁了,那物件照样管用,与她的美美还能大战几个回合,这也许是牛秃子认钱不认人的报应,他的讥笑,牛美丽当然不知道。
牛美丽说,大车,你又在笑什么,俺们在谈正事呢。
牛大车说,好,俺不笑,俺们谈正事儿。他又朝牛美丽的身边靠了靠。手又不知不觉地伸进了牛美丽的胸前,他喜欢这样,牛美丽五十多岁了,但一对奶子还是软绵绵的,富有弹性。
牛美丽也没有躲藏,说,大车,你既然同意阉割一头公牛,那阉割哪一头好呢?这也正是她担心的问题。
牛大车还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一时竟回答不上来,干嘿了两声。
牛美丽的想法很简单,她的那头老公牛与大牛相比较,虽然年龄有点儿大,但老当益壮,与母牛干起扒灰的事儿,一点儿也不逊色于大牛,就如他眼前的牛大车一样,虽然年纪大了,但干那事儿反而越来越有劲了。大牛年纪小一点儿,血气方刚,就如俺家的牛二憨,若干那事儿不行,集镇上的第一美女徐巧儿也不会看上他。他也矛盾极了,阉割哪条公牛呢?她说,牛大车,你得说话呀?到底阉割哪条牛?
牛大车闷了半天,说,美丽呀,这事儿俺做不得主儿,你说了算,扒了你的老宅,俺的心里一直愧疚着呢,如今若再阉割了你的公牛,你心里肯定难过,那公牛与你风风雨雨已经度过了好多年。他的意思很明显,就是阉割了他的公牛——大牛。就另一方面说,牛秃子的意思也是肯定让他们阉割了大牛,在他的心目中,那条老公牛的精力肯定比不上那条嫩公牛。
牛大车把皮球踢给了牛美丽,牛美丽也拿不住主意,要说她对两头公牛的感情吧,刚才的比方很恰当,老公牛就相当于牛大车,嫩公牛就相当于牛二憨,两头牛,两个人都是她的心头肉,割舍不下。两人都在沉默,这件事儿确实难以决定,不像他俩的老宅,有着明显的好坏之分。其次,他俩很清楚,一旦哪头阉割了,过个一年半载,就会被卖到集镇上的屠宰场,成为人们饭桌上的美味佳肴。
牛美丽先开始发言了,她说,那就阉割老公牛吧,她的理由是老公牛也活了很长时间了,而大牛还有很长很长未走完的路要走。这就是天下母性的善良与伟大!
牛大车沉默了一会儿,算是默认了。
此时,院里的公鸡开始叫第一遍了,他说,美美,这件事就这样定下来了。说罢,他伸出手把牛美丽搂在怀里相拥而睡。
六
牛大车、牛美丽商量好阉老公牛的事儿定了下来,但他们并没有付诸行动,心里难以狠下心来,两人你不催促,我也不催促,相互装着没有这回事儿,就这样挨过了两天。
第三天,一大早的,东方刚泛起鱼肚白,牛秃子跟上次一样,起得老早,有一件事儿他一直惦记着,碍于牛美丽与牛大车忙着盖房,没得时间,他才没催促,现在小洋楼盖好了,总有得时间了吧,一大早的,他便来到了牛美丽的家门口。
牛美丽忙把牛大车“火车头”帽沿里的过滤嘴给他上了一支,她已猜到这堂屋爷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来的目的肯定是兴师问罪来的,所以,不等牛秃子先开口,她先开口了,哎哟,堂屋爷,好多时间不见您老,您老又变得的精神了,这段时间太忙了,没顾得阉割咱家的老公牛,你大人有大量,今早儿还还与大车商量,今天就把那公牛给阉割了,您看,怎么样?堂屋爷。
牛秃子燃着了香烟,吸足了瘾,猛然间听到牛美丽说要阉割的是那条老公牛,一口烟气呛着他咳嗽了几声,他说,牛美丽呀,你看,我家配种的还是那条老公牛,你怎么说改就改了,咱们的生意是公平公正的,你家的那条老公牛不能阉,要阉也得阉割那条嫩公牛。
牛大车在一边默不做声,本来他对牛秃子掳走他的红塔山心存芥蒂。
牛美丽说,堂屋爷,您看,这阉割哪头牛不是一样吗?还要要个老少好坏来!但她的脸上还是堆满了笑,又给牛秃子递上了一杯茶。
牛秃子想发作,但见牛美丽一脸的笑,这脾气又发不起来,只好呷了一口茶,闷闷地说,美丽呀,我好歹也是个在牛头包放个屁也让地颤一下的人,说话办事不能言无而信,这事儿就这样定了,把老公牛留下,把那条嫩公牛阉割了,这样,我们两家的配种公牛才处于平等地位,要不然的话,就取消你家配种公牛的资格。望你和牛大车三思,说罢,就起身走了。
牛美丽又从“火车头”上取下一支过滤嘴,追了上去,说,堂屋爷,我听您的,今天,我和大车就把那嫩公牛给阉割了。
牛秃子再有气也不跟过滤嘴斗气,他接过烟,说,还是孙媳妇灵便,不像大车,像个榆木疙瘩。
牛美丽折回来的时候,太阳已经有一杆子高了。牛大车还蹴在板凳上抽闷烟,他又心疼他帽沿上两支过过滤嘴,又被那老不死的牛秃子给剥夺去了,但他没办法,他心疼牛美丽,不便发火,只好抽闷烟。
牛美丽见牛大车这般,自然有点儿不高兴,但也没发脾气,两支过滤嘴是她送出去的,牛大车生他的气也是应该的。她走进厨房,把灶台上那口铁锅取下来,拿了把菜刀,她要把锅底的黑灰刮下来,等会儿,牛大车剜大牛卵子的时候,要抹在那伤口,以免发炎,她现在要做好准备工作。
牛大车见牛美丽开始行动了,他也不好再迟滞了,便走到屋里,把他的那把锃亮的劁刀取了下来,这些天,劁刀没用了,有些钝,便在磨石上磨了起来。
牛圈就在西边的偏屋旁边围起来的栅栏,一老一少两只公牛听见牛大车的磨刀声,哞哞地叫着,它俩不知鹿死谁手,看起来很急躁似的。
牛二憨一向是个很守信用的人,也是个说一不二的人。就是在牛秃子跟他阿娘谈阉割公牛的事的时候,他准时把他的后八轮驶进了集镇。他的后八轮刚一停,徐凤仙就跳上了他的驾驶室。
徐凤仙今天的穿着很时髦,也很超前、开放,她穿了一身超短裙,性感而富有弹性的大腿暴露无遗,特别是胸前的两只大奶子,超短裙的领口设计的是桃尖形的,因此,两只大奶子有一半裸露在外面,她的妆也化得特别的浓艳,眉毛修成了剑眉,很似古代的侠女,嘴唇涂得猩红,就是牛头包徐巧儿住的新房前后指甲花的那种颜色,像吃了人似的,走起路来,一扭一扭的,给人的印象是荡女的形象。
集镇的人把徐巧儿和徐凤仙称为集镇又艳,真的一点儿没错,徐巧儿淡妆素裹,给人一种清雅、纯洁之美,如水出芙蓉而不染。徐凤仙浓妆艳抹,给人一种开放、豁达之美,如山中的野凤凰,美的泼辣。
当徐凤仙扭着屁股走向车门的时候,牛二憨的眼睛就盯住了她的屁股,她的屁股特别的美,很圆润,很有光泽,更富有弹性,男人见了,都想上去摸上一把。还有就是她的奶子,徐巧儿是那种矜持的美,美不外露。而徐凤仙的两个大奶子专门暴露出来,伴随着扭屁股的动作,那两只大奶子一颤一颤的,不是两只小白兔,而是两只大白兔,高耸着,挺立着,现出很深的乳沟,让男人见了都会唾涎三尺。
牛二憨并非好色之徒,几个月,没有与徐巧儿干那事儿,他的物件快憋坏了。当没有偷吃禁果之前,憋坏的时候当然就是跑马了,而自从开了浑之后,跑马的次数就少了,每天晚上,那物件硬得就像他车里的工具箱里千斤顶一样,能顶千斤。
当徐凤仙出现在他的车前扭着弹性的屁股向他走过来时,他已经猜到她就是巧儿说的小姨子。山里有句俗话,也是句粗话,姨姐子姨妹子,混混搭搭半辈子,什么是说男人跟婆娘的姐妹有染,干那事儿也很正常。牛二憨想着这句话,盯着车前的姨妹子徐凤仙,他的物件突然鼓胀起来,一下子翘得老高,他赶紧用手往下按了按,以免在徐凤仙面前丢丑。
徐凤仙直接坐进了他的驾驶室,在上车门弯腰的时候,牛二憨又盯了她一眼,那对大奶子完全暴露在他的眼里,他的心砰砰直跳,额头还沁出了细微的泪珠。当徐凤仙坐在驾驶室的副座时,她娇滴滴地叫道,二憨哥,你可真帅呀。说的牛二憨的心又一阵狂跳不已,妈的,今天怎么了,他曾经对徐巧儿说过,自己今生今世只爱她一人,但自从自己与她干了那事儿之后,发现床单上没有血迹,他的心灵便笼罩着些许阴影。
徐凤仙见她的姐夫牛二憨这副窘相,她竟格格地笑了起来,笑声里充满着淫荡,也充满着诱惑。她淫笑着说,二憨哥,你怎么出汗呀?要不,我帮你擦擦。说罢,她那娇嫩的小手便伸了过来。
牛二憨吓得往左边偏让着,忙说,凤仙妹子,车里有点儿热,热出了点儿汗。
徐凤仙接住他的话,说,哎呀!二憨哥,是有点儿热,要不要把衣服给脱了呀?说罢,她竟解掉了上身裙子的一颗纽扣,两个奶子完全暴露出来了。
牛二憨忙把头扭向了一边,口里默念着师傅传授的一句话,女人是祸水,并且说,凤仙妹子,别那样,这大街上,人多嘴杂,让人看到多不好呀,快把扣子扣上。并扭动大车的开关,一脚油门儿,后八轮大车便驶出了集镇。
车在行驶的时候,徐凤仙倒很规矩,只是与牛二憨聊一些家常,并没有过激的淫荡话语。大车约摸行驶了一个小时,到达了一处很僻静的山路,没有一户人家。
牛二憨正在专心致志地开着他的后八轮,突然,徐凤仙抱住她的小腹子,大声叫道,二憨哥,我肚子痛。俗话说,肚子痛,不是痛,怪你拉屎没拉干净。牛二憨只得把车停靠在公路边的一个偏僻处,徐凤仙捂着肚子下了车。在弯身下车的时候,牛二憨又见到了那对跳动的大奶子,心里又一阵激动,胯下的那物件又嗖地一下鼓胀起来,硬成了千斤顶。
徐凤仙弯腰走到公路边的一处草丛处,她解下衣裤,露出白花花的大屁股,正准备蹲下去解决内急时,突然听到她一声惊叫,姐夫,蛇!蛇!蛇!
一声姐夫把牛二憨叫的魂魄飞散,听到在蛇,不能让小婊子被晕咬了,要咬也只能他去咬!他便迅速打开车门,向草丛奔去。
徐凤仙没有按照她与徐巧儿约定的计划到县城晚上过夜的时候再与他干那事儿,这个淫荡而开放的美女,这些天没有与男人干那事儿,自从徐巧儿跟牛二憨好上了,她的凯哥就成了她的相好,每天晚上都与凯哥干上十回八回的,这些天,她的凯哥被上级头目派到省城去了联系一桩生意,她的沟沟整天夜里涓涓溪流,有时,她也寻一些嫖客解决,可那些嫖客就是三五分钟的事儿,挣些零花钱,但她没有过足瘾,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只好用自己的双手揉搓着胯下满是溪流的沟沟,发着诱人的呻吟。前些天,当徐巧儿要她迷惑牛二憨的时候,她就心生荡漾,幻想联翩了,牛二憨她见过,那也是后八轮第一次出现在集镇上的时候,本来她想去执行计划,可被徐巧儿抢先了一步,不过,她无所谓,谁去都一样,最终到手的票子是她俩平分。前些天,巧儿姐姐分给了她一沓票子,但她俩的计划并不仅仅局限于那只够塞牙缝的票子。这不,大生意来了,再过些时日,她俩得到的票子不会用手数,那将会用称称,或者就是一张卡,卡上的数字或是六位或是七位数,她不确定,但至少是六位数以上,而且这出钱的人还是心甘情愿的。牛二憨确实帅,虎背熊腰,肌肉发达,而且面相和蔼,与这样的人干那事儿才有情趣,才会真正体会神仙般的那种飘飘然的感觉。这些天,她用自己白嫩的双手揉搓自己的沟沟时,眼前尽是浮现牛二憨的影子,挥之不去。刚才,她在车上看似很平静,实则上她早就心生荡漾,心早就飘飘然了,忍不住了!再忍下去,她可能会发疯,控制不住自己。于是,就生出这个幺蛾子,在这荒山野岭,与眼前的壮男干那事儿,一定会是另一种风味,一种别样的感觉。在上车的时候,她就瞟了一眼牛二憨,尽管牛二憨把自己的那物件向下压了压,但那是压得下去吗?树欲静而风不止,他越压心里就越生出一种别样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那物件更加鼓胀得厉害,简直快把他的裤裆给顶破了,真是千斤顶,力拔千斤!看到那翘得老高的物件,徐凤仙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的阳物,就说凯哥吧,那物件小得像个螺丝,有时不得不用手让她达到人生最高境界,她想,这也许是巧姐姐不喜欢凯哥的一个重要原因,还有就是原来的计划是巧姐姐不怀上牛二憨的孩子,可她现在怀上了,这也许正是巧姐喜欢上牛二憨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吃牛卵子长大的牛二憨的那物件壮得如牛!徐凤仙刚才一路上就幻想着牛二憨那壮如牛般的物件,插入她的沟沟,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想着想着,她的沟沟已不是涓涓溪流,而是狂澜起伏的大海!她憋不住了!憋不住了,快要决堤了。
徐凤仙又娇嘀嘀地叫道,蛇!蛇!蛇!在牛二憨奔向她的同时,她把藏在裙子里的“一夜飘”悄悄地喷洒到自己的身上,要想拉别人下水,首先自己得湿脚,这个道理她懂。
牛二憨箭一般地奔向凤仙小姨子,便跑便问,蛇在哪里?
徐凤仙随便用手一指,说,蛇在那里。
牛二憨随手折断一根树枝,顺着凤仙小姨子手指的方向,使劲地朝那蓬松的草丛打去。打着打着,嘴里大声地叫道,打死你,叫你再吓俺的凤仙妹子。
徐凤仙见牛二憨这般模样,确实有一股憨劲儿。接着,她又惊叫起来,哎哟!二憨哥哥,你快来看看我这腿是不是让蛇给咬了?
牛二憨又迅速退回到徐凤仙跟前,刚才忙于撵蛇,根本就顾不得瞅着自己的这个小姨子,问,凤仙妹子,蛇咬哪儿了?便朝徐凤仙的两条白皙而富有弹性的大腿上搜寻着,从脚跟到小腿再到大腿,修长的大腿在和煦的阳光照耀下显得格外白皙而矫健,再往上,牛二憨终于看到了一簇蓬松而美丽的绿草,那绿草丛中有一泉眼,正源源不断地涌着泉水呢……
徐凤仙本身就心旌荡漾了,那泓泉水早已控制不住了,再加上刚才“一夜飘”的功效,此时,她是欲火难耐,浑身骚痒极了。她扭动着全身,像印度女孩再跳肚皮舞,尽显媚态和风流,身体散发着迷人的香味,鲜红的樱桃小口喃喃地叫着,二憨哥哥,二憨哥哥……
一阵迷人的浓香扑鼻而来,沁入牛二憨的心脾,他心潮澎湃,血液沸腾,已变成狂风怒号下的汹涌海涛,吃牛卵子长大的那物件此时已穿破了他的裤裆,那才是徐凤仙口中所谓的“毒蛇”,正在寻找着它所需要的尤物。
牛二憨额头青筋暴起,眼睛射出红光,直扑向他的凤仙小姨子,那块有蛇的蓬松的草地成了他们温柔的床。徐凤仙嗷嗷地叫着,她果真达到了人生的最高境界,二憨哥哥的那物件真有着力拔山兮气盖世的功力,她感觉到天在转地在动……
“一夜飘”的功效果真名不虚传,但吸取牛卵子精华长大的物件也非同一般,徐凤仙不愧于集镇上的第二美女,淫荡行里的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他们在草地大战了二十几个回合,还不觉得累,真是棋逢对手了。徐凤仙的药效正旺,但牛二憨的物件被药力充盈得更加雄壮,不管徐凤仙如何使用“十八般武艺”,他就是“金枪不倒”。
徐凤仙此时在药效的猛攻下,兴致正高,在牛二憨唬唬叫着的时候,她又情不自禁地从蓬乱的裙子里摸出了一瓶“一夜飘”,悄悄地喷到牛二憨的身上,这倒计划里的重要一环,同样,拖别人下水,自己得先湿脚,谁知,牛二憨的那物件在药力的作用下,似乎成了“金枪永远不倒”。 使用两瓶“一夜飘”,徐凤仙已经精疲力竭了,显然有些招架不住了,让她吃惊的是,此时的牛二憨还正在兴头上,永远有使不完的劲儿。她虽然一次又一次达到了人生最高境界,但久经沙场的她却没有忘记巧儿姐交给她的使命。在草丛上施展“十八般武艺”,达不到极致,有些动作发挥不出特别的作用,她突然想到了李白,李白在古代是风流才子,曾作诗“停车‘做’爱枫林晚”,古人就知道在车做爱,她就想到驾驶室里还有个休息床,一上车的时候,她就观察到了,于是,她嗷嗷地叫着,说,二憨哥哥,我们到车上去吧,在这里要是被路人看到了,真是羞死人了。谁知,二憨兴致正高,又狠狠地顶撞了几下,才面对面地抱起她,她的双手紧紧吊在牛二憨的脖子上,牛二憨则搂着她的双腿,他的物件还在徐凤仙的沟沟里蠕动着,徐凤仙又体会到从未有过的感觉,同时,也让她内心一阵悸动,这计划中要让她吸尽牛二憨的精髓,让他疲劳虚脱,如此看来,牛二憨已与她大战几十个回合,而现在似乎一点儿不累,他的精髓还多着呢,竟然还能搂着她干那事儿。不过,她也体验到了前所未有的感觉,那感觉真他妈的爽歪歪,不过,还得加量“一夜飘”。这边走边干那事儿,也许在牛头包他牛二憨算是第一人,爬进后八轮的驾驶室的后排休息床上,徐凤仙把裙子里的三瓶“一夜飘”全部喷了出来,两人都浑身解数,使出全身的力气,又停车做爱了两个小时……
最后,牛二憨脑袋沉重,一片空白,身体倒没有虚脱,但脑袋里一阵阵钻心的痛,而他的小姨子凤仙妹子没把他整虚脱,反而自己虚脱了,倒在休息床,浑身没有一点儿力气,身体软得成了一团烂泥,全身裸露着昏昏入睡呢……
七
牛大车在磨石上磨着他的劁刀,磨着磨着,他的右眼皮不知何时在跳动,俗话左跳财右跳灾,难道自己会有灾星降临?没有呀,自己活得好好的。他用大拇指在劁刀的刀峰上试了试,已经是锋利无比了,他又把手伸进“火车头”帽子里,拽了根头发,其实他的头发挺好,黑黑的,他一直戴着它,原因很简单,剜牛卵子得来的零散的过滤嘴可以随时插上他的帽沿儿,有的主人家给过一支,他顺手往帽沿上一插,这样,有时,主人家忘了,又给他递上一支,他点了起来,这样一来,他混淆视听,帽沿上的过滤嘴只会增多,不会减少,有时插满了,他到晚上也会清理一下,把过滤嘴从帽沿上取下来,放在一个塑料袋里,以免受潮。他又从帽沿儿上取下一支过滤嘴,点燃了,他想用香烟的烟气来熏熏自己的眼睛,好让右眼停止跳动。
牛美丽刮好了锅底的黑灰尘,装在一只碗里,挺多的,足足装了半碗,这次阉割的是大牛,大牛壮,卵子也特别硕大,到时伤口也一定很大,所以她要多准备一些黑烟尘。她又把锅安在灶台上,舀了半锅水,烧开,并放进花椒、八角、桂皮、辣椒等五香作料,大牛的卵子硕大,等会儿乘新鲜把它卤好,晚上好与牛大车下酒。
牛大车的烟气也治不了他的右眼跳,他便叫来了牛美丽,嘿嘿笑两声,说,美美,俺的右眼皮跳得厉害,你不说你是当年的指甲红吗?用你的手指甲给俺掐掐。
牛美丽的手指细长,手指甲也修得细长,她用她细长的手指甲掐住牛大车的右眼皮,牛大车的右眼皮上立即现出两道指甲印。牛大车连喊道,痛!痛!痛!她才松了手,还真痛,痛得牛大车的眼睛水都流了出来。还真算事儿,牛大车的右眼皮真的不跳了。
牛大车手握着他的劁刀来到牛圈旁,牛美丽端着只盆子和那碗锅底灰也来到了牛圈旁。
两只一老一少的公牛立即哞哞地叫了起来,它们似乎知道主人要干什么,叫声之凄惨,叫得牛大车的右眼皮又开始跳了起来,说句实在话,他剜牛卵子剜的都是些小牛犊子,像大牛这般大这般健壮的公牛他还是第一次剜它的卵子,他的心里在点怵,心里也很矛盾,不是出什么事吧?但牛秃子今早来催了,今天是最后的期限,不剜不行呀。
牛美丽见两只公牛哞哞地叫个不停,她便抚摸着她的那只老公牛的额头,老公牛不叫了,但眼角滴下了两滴泪水,牛通人性,与传说中的牛郎与他的老牛一般。
大牛还在哞哞地叫个不停,牛大车的右眼皮一直跳个不停,心里有些烦躁,骂道,叫你娘的个屁!骂罢,对着大牛的屁股踢了一脚,大牛乱弹着后蹄子,眼里射出愤怒的目光,似乎在说,你今天要是敢剜我的命根子,我会要了你的命!不过,这话语,牛大车和牛美丽没有听懂。今天不剜你的卵子,牛秃子会割掉你的脑袋!老子也是没有办法,没叫谁抢了牛秃子老公牛的生意,你要怨就去怨牛秃子!大牛似乎听懂了他的话,说,我才不管那里根藤乱绕的事儿,我只知道,谁剜我的命根子,我就对谁不客气!牛大车也在想,谁要是劁掉他的命根子,他也会跟谁拼命!想到这一层,他不禁打了个寒颤,右眼皮跳得更厉害了。
大牛倔强不驯,这点性子牛大车是知道的,所以不能在牛圈里剜它的命根子,他的明屋前有棵合抱粗的香椿树,他要把大牛拴在那里才能施展得开手脚。他说,美美,你牵着牛鼻子,俺们把大牛牵在香椿树上,这里场地太窄。
牛美丽扯着牛鼻子使劲往拽,大牛不走,牛大车就在后面对准牛屁股就是几脚,大牛才悻悻地向前走了几步,两个人使出了一身的汗,才把大牛拴在香椿树上。
准备工作都已就绪,老俩口累得喘着粗气坐在屋前的一块大石头上休息一会儿。
徐巧儿住进了小洋楼,很宽敞,也很舒适,这比住在瓦房里,一个是天堂,一个是地狱,但她却舒服不起来,心里一直担心着一件事情,这件事情就是她与凤仙妹子拟定的计划,今天是实施计划的最关键时刻,凤仙妹子一定要按计划里的每一个环节进行,不能出一点差错,否则就前功尽弃了,想想这个时刻,凤仙妹子一定与他的二憨哥哥在县城的某个高级宾馆风流着吧,想到这里,她的心里也翻起了五味瓶,一股莫名其妙的醋意油然而生,说内心话,牛二憨是个很不错的男人,知道疼女人,知道给女人爱,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就是他的物件壮得如牛,人见人爱,能让所在女人达到最高境界。想到牛二憨的好,她又恨自己不该与凤仙对子一起合谋这个歹毒的计划,现在毁掉这个计划,显然已经来不及,同时,她想到那一沓沓厚厚的票子马上就会属于她。世间万事,有所失必有所得,有了票子,还怕没有比牛二憨这个山里牛包子更优秀的男人,等她拿到了票子,在省城里买了房子,再找一个温文而雅绅士般的男人,然后尽情地享受生活,那才是人生最理想、最崇高的境界。突然,她的左眼皮激烈地跳动起来,以前,也这般跳过,这是有财喜的征兆,每次这般跳的时刻,她与凤仙那合谋的一件事儿就会成功,就会有厚厚的一沓票子送到她俩姐妹的手中,她们为此兴奋过
狂喜过。不过,那只是小打小闹的密谋,不像这次,她和凤仙妹子干的是大买卖,一夜之间能让她成为暴发户,成为集镇上最有钱的人。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人来到这个世间,说穿了都是为了钱,钱是个好东西,它让你得到你想得到的一切。为此,她的心里又了一阵狂喜,整沓整沓的票子会像潮水般地向她涌,而她不费吹灰之力,难道她不该高兴吗?这要靠的是智慧的头脑。内心狂喜闻了一阵子,左眼皮还在不停地跳,她又焦急起来,以前,每次有财喜的时候,只跳那么一两分钟,而今天却跳个不停,无休止地跳着。物极必反,乐极生悲。该不会是凤仙妹子出事了吧,凤仙那干任何事情都是风风火火,没有她沉稳老道,每次干合谋的事情她都身边,而这次,她不能出现在她的身边。按照预谋的计划,凤仙妹子此时在宾馆里,前几天,她交待凤仙妹子,一瓶“一夜飘”迷不倒牛二憨,就来两瓶,乃至三瓶、四瓶……关键是要让牛二憨吸了“一夜飘”之后,脑海一定要有幻觉,还有最为重要的一环是凤仙妹子一定要全身而退,全身而退的理由,她已经为她编好了,让她说她在县城有一个姨妈,姨妈六十大寿,得去祝寿,可能耽搁一天,正好赶上牛二憨回来的时候,又可以搭上他的顺风车。
徐巧儿的左眼皮还在跳个不停,她一遍又一遍地自言自语地说,该不会出什么纰漏吧?
徐凤仙虚脱得全身没有一丝力气,她的记忆模糊,脑子里一片空白,她勉强穿好自己的衣服,想离开牛二憨的后八轮。而此关键时刻,她倒没有忘记巧姐姐的嘱托,也是她们计划中重要一环,离开大车,然而,她眼前一黑,便晕倒在驾驶室后排的休息床上,昏睡起来。
牛二憨脸色苍白,青筋暴起,后背上冒着冷汗,而额头沁出了豆粒大小的虚汗。他勉强爬到前排驾驶座上,用袖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滴,扭头看了看被他物件整得到了极乐世界的凤仙小姨子,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他在想,最近自己走了桃花运,春风得意,先是徐巧儿主动上了他的床,她有着矜持之美,而今天,他的小姨子又看上他,她有着泼辣之美,就如战场上的一文一武,而他则是主帅。“一夜飘”还在继续发挥着作用,但他根本不知道“一夜飘”是春药,这春药就是弥漫在驾驶里的沁香,他总觉得好闻,以前没有闻过这么好闻的香味,他用鼻子使劲地嗅了嗅,嗯,确实不错,他又扭头朝身后的凤仙小姨子望了望,这小姨子真不错,对了,她就是开在老宅子前后的指甲红!每当这个季节,都会发出迷人的香味这香味就是从她身上发出来的。他又使劲地嗅了嗅了,全身是大汗淋漓,脑袋有些生痛,而胯下的物件永远得不到满足,仍旧翘得老高,像是在显耀它的威武,要不是小姨子睡过去,他还要翻云覆雨地接着干。他又用袖子擦了一下满脸的汗,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嗯,坏了!不能再这么耽搁时间,煤炭公司与客户有合同约定,必须按时将煤送到客户手中,否则煤炭公司将违反合同约定,要吃官司的,官司必定是输官司,输官司必须得赔钱,那钱不是一两沓票子就能打发的,那可能得要一袋子票子才能摆平的,就是他的这条命是否能值那么多票子还是个未知数。此时,他的脑袋又一阵剧烈地胀痛,只是那物件还翘得老高,顶住了方向盘的底端,哎,这凤仙小姨子还能真睡,大白天的,干了那事儿,就累得不行了,要是一次性把自己的物件伺候好,该多好呀!但时间不等人,他已经耽搁了两三个小时,再了耽搁下去,他这开大车挣大钱的饭碗就能就要丢了,这工作可是比他的命还珍贵呀。不容细想,尽管此时头痛得要炸似的,满身都是大汗淋漓,“一夜飘”还在发挥着作用,眼睛发花,有很多黑点儿在移动,就像他一次又一次流进凤仙小姨子那洞洞里的小蝌蚪,拼命地游动,似乎在嘲笑他,牛二憨,你还是开大车,你的大车连我们跑得快都没有,哈哈哈……他对眼前拼命流动、飘忽不定的黑点儿大骂了一场,操你妈的洞洞!老子还追不上你们这些小杂种!他也不知自己哪来的这么大的火气,是驾驶室里的香气激怒了他?他有点儿异常狂躁,手一拧,发动机嗷嗷地叫了起来,有些像刚才凤仙小姨子嗷嗷的叫声,他一脚油门踏下去,犹如他刚才的物件插入这小妖精的洞洞那般兴奋,大车的后八个滚子像冲刺的运动健将一般,拼命地向前冲去,山路上留下两道浓浓的烟尘。
距县城百里之外有一盘亘山路,此处地名绞肠关。绞肠关,顾名思义,光名字就让人心惊胆战,只因此处公路二十三道拐,有如土家族的山路十八弯。相传,杨家将中的杨八姐途经此地,尿了一泡尿,便尿出了这山路十八弯的盘山公路,弯弯曲曲,似蚯蚓,又像一条卷曲着的蛇,更像人肚子里的弯弯曲曲的肠子,所以就叫上了绞肠关这个名字。跑车的师傅们都称此地为“鬼门关”,他们这一行都惧怕此地方,因为他们的行当不一样,手握方向盘,脚踏鬼门关,一时不留神,不知死在哪一天!牛二憨的驾驶技术在煤炭公司是一流,否则,也不会让他开大车也跑这“鬼门关”,当时,工资待遇将是别人的三倍。
徐凤仙真的是虚脱了,一路上,颠簸的后八轮就像孩提时代的摇篮,不停地晃动,给她一种挺舒适的感觉,她发着细微的鼾声,似乎到了天上人间。
驾驶室的“一夜飘”香味在风的作用下,渐渐地散了,但牛二憨体内的“一夜飘”正在发作,一路上,他的物件一直都是坚挺着,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在与媳妇徐巧儿干那事儿的时候,一泻千里之后,他感到无比的畅快,物件会在五分钟之后疲软下去,而今天却见鬼了,难道这小姨子有什么魔法?眼前,他的物件里似乎在数不清的小虫在蠕动,并且流动出来,变化无数的小黑点儿在他眼前晃动,他把油门儿踩到了极限,可怎么也追不上那些小黑点儿?真她妈的见鬼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牛大车又燃着了一只过滤嘴,“火车头”上的过滤嘴不多了,他边吸着过滤嘴边瞪着大牛,手握着那在阳光里闪着金光的劁刀,牛美丽则远远地站着,是牛大车让她站在远处的,免得妨碍他施展绝活儿。大牛的眼里露着怨气,也恶狠狠地瞪着牛大车,似乎在说,老东西,你的心也太不公平呢?为什么老公牛不阉而偏要阉俺呢?反正你一碗水没端平,就甭怪我不客气了!牛大车又狠狠地吸了几口烟,浓烟从鼻孔直冒出来,他的右眼皮还在跳个不停,比开始跳得更厉害了,心里也一阵阵发怵,阉割小牛犊,他不在话下,而眼前的大牛比他高大、健壮、威武,他拿得下来吗?他的脑海中闪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他又把拴牛鼻子的绳子向前缩短了一些,绑高了一些,使大牛的脖子伸得老高,让大牛有力无处使。大牛哞哞地叫个不停,似乎有太多的委曲,四个蹄子在地上咚咚地蹬着,蹬出了一个个碗大的坑儿。他又折回头进了里屋,从床底摸出一瓶地瓜烧,咕嘟咕嘟地一仰脖子,就喝下了一大半,酒胆包天,然后扔掉了酒瓶子,径直走到了大牛的胯下,他来了一个“雄鹰展翅”,右手便伸了出去,只见寒光一闪,两只鹅蛋大小的圆疙瘩骨碌一下子滚在了地上。谁知,疼痛难忍的大牛一声长啸,一跃而起,两只后蹄腾空而起,猛地向后一踢,有力抵千均的力量,双蹄正好踢到了牛大车的胯下,也正好踢中了牛大车的蛋儿。牛大车那经得起这般大的力量,被踢得飞了起来,他真的成了一只灵巧的小燕子,在空中飞了起来,扑通一声,头部先着地,来了个倒栽葱,撞在了那块大石头上……
大牛的胯下是一汪鲜红鲜红的血,而那块大石头的下面也流着一汪鲜红鲜红的血,正咕嘟咕嘟地冒着气泡。
那两滩鲜血在阳光下格外刺眼。站在远处的牛美丽看得真真切实,清清楚楚,她一声尖叫,大车呀——便晕倒在地下。
牛美丽的尖叫惊动了牛头包的山民,他们纷纷从四面八方奔来。
与此同时,牛二憨的后八轮已经伸进了绞肠关的咽喉。进了绞肠关,恰似鬼门关,风吹石头响,抬头不见天;绞肠关,鬼门关,稍不留神阎王见!绞肠关的咽喉深处是悬崖峭壁,所有的公路都是从悬崖峭壁中凿出来的,像竖着写的“凹”字,一不留神儿,连人带车就会飞入到崖底,命丧黄泉。
牛二憨此时的药效已达到了极致,他的脑袋又胀又疼,浑身冷汗直冒,不停地颤抖着,而且眼前的黑色蠕虫越多越多,像蝗灾时遮住太阳的蝗虫,他的视力越来越看不到了,眼睛越来越模糊了。鬼门关的咽喉是一个三十度的急转弯,而且是笔直下坡陡路,转弯处视线受阻,路下一条深达两千米的大峡谷。牛二憨的油门一直没松过,因为他那坚硬的物件顶着方向盘的底部,松油门儿会抬脚,方向盘不是松软的谷地,抬脚会让他的物件顶得生痛,再说了,他的脑袋一直都是昏沉沉的,早已没有了松油门儿的意识,当后八轮经过那段笔直的下坡陡路时,由于满满一车箱煤的惯性作用,后八轮几乎要飞起来,呼啦啦地向关冲去。这呼啦啦的声响突然之间惊醒了熟睡的徐凤仙,也许是经过这一小时的风吹,她身上的药效慢慢地散去了一些的原因,看到如此险情,她惊得大叫起来,二憨哥哥!快踩刹车——牛二憨木讷地向她憨笑着,小姨子,你终于醒了,俺那物件还挺着呢!
又一阵蠕虫向牛二憨袭来,凤仙小姨子的呼喊声没有惊醒他,也惊不醒他,亡羊补牢,为时已晚。他眼前一黑,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后八轮便飞了起来,像电影里的特效镜头,直接飞到了谷底,在后八轮飞入谷底的瞬间,徐凤仙的声音在山谷里久久回荡:我的妈呀,一袋子票子飞了……
八
牛头包的乡亲们都奔到了牛美丽的身边,只见到牛美丽晕倒了,殊不知牛大车被公牛踢飞了的事儿。他们都围在牛美丽的身边,有的掐住牛美丽的人中,有的大声叫着,牛——妞——儿——牛头包的乡亲们见了牛美丽还是叫牛妞儿,还有的忙回到家给她兑一杯糖水端来灌下,乡亲们忙成一团。
过了好久好久,牛美丽才缓缓醒过来,眼睛还是微闭着,有气无力地叫道,大车呀——我的大车呀——乡亲不知她叫的是何意思,有的乡亲以为她家的牛家翻了,就四处瞅着,结果什么也没发现,就说,牛妞儿,你家的牛车没翻呀。她听了,又使尽全力地说,不是我们家的牛车,是我们家的牛大车出事了,并举起手指她明屋的方向。说罢,刚缓过气来的她又大声地哭泣起来。
乡亲们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又一窝蜂似的奔向了她的明屋。
当乡亲们奔到明屋的时候,首先印入他们眼帘的是那头嫩公牛的牛鼻子拴在香椿树,被拽得咯吱咯吱作响,它的眼睛愤怒着,四个蹄子不停地跳动着,踢着,胯下的牛卵子还在滴着鲜红的血。乡亲们又搜寻着牛大车,终于在大石头旁边找到了他,他还是倒栽葱般地倒栽在那里,像是在练铁头功,乡亲们忙把扶下来,把他家里的那把躺椅搬出来,再在上面铺了床被子,让他躺在那里,只见他满头是血,呼吸困难,眼里噙着泪水,嘴张了张,什么都没有说出来,他一手拿着劁刀,一只手从他那“火车头”的帽沿上取下一支香烟,乡亲们帮着他点燃了,他使尽全身力气吸着,吸着吸着,他的眼睛慢慢地闭了起来,任凭乡亲们怎样叫喊,他也睁不开了,最后,头一偏,过滤嘴的烟头掉在了地上,劁刀还紧紧地握在他的手中……
牛秃子的三间瓦房正对着牛大车的三间瓦房,他见到牛大车的门前有好多乡亲,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儿,也急匆匆地跑了下来,等他来的时候,牛大车已经断了气。当他看到拴在树上的公牛和满身是血的牛大车时,一切都明白了。他默默地走到牛大车的身边,从牛大车的头上取下那顶“火车头”帽子,戴在了自己的头上,帽子很合适,把他那没有毛的光头遮得严严实实,他顿时变得年轻了许多,他又从牛秃子的手中接过劁刀,塞进了自己的衣兜里,牛头包不能没有阉牛公,他就成了后来的阉牛公。当他从牛大车的头上取下帽子的时候,乡亲们都睁大了眼睛想看个稀奇,谁知,看到的结果令他们大吃一惊,牛大车的头上是密密麻麻的黑头发,不曾有一根白头发,而且不戴“火车头”的牛大车比戴了“火车头”的牛大车年轻了许多,乡亲们都你瞪着我,我瞪着你,不得其中奥妙,只有牛秃子深得其中的哲理。
牛美丽不知何时跑了回来,而且是发疯般地跑了回来,跑到她的明屋,她没有直接奔向牛大车的尸体,而是跑进屋,抄起家里的那砸石头用的八斤大铁锤,当众人还没有明白她要干什么的时候,都处在发愣的状态。却见她箭一般冲向了拴在香棒树上的大牛,抡起大锤对准大牛的脑袋就砸了下去,一锤、两锤、三锤……直至砸到大牛的脑袋被砸碎了,早已不动弹了。在众人的拉扯下,她方才离开,这时,她才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大牛呀,你怎么不说一声就走了呀,留下我一人怎么办呀……
哭声凄厉,穿过苍穹,回荡山谷,天地动容。
乡亲们被她的哭声感染了,也都流下了同情的泪水。
牛秃子站在那块大石头上,清了清嗓子,大声叫道,乡亲们,牛头包死了人,老规矩,人死大家葬,别嚎了,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
乡亲们匆匆地散去,有的去搬旧凳,有的去拿锣鼓家什,有的进了厨房……都忙忙碌碌起来。
那头公牛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乡亲们七手八脚地扒去了它的皮,又剖开了它肚子,取出了它的心肝,它没有说一句话,默默地成了牛大车的陪葬。
等徐巧儿过来的时候,牛大车已经进棺了,棺材是牛秃子的,他表面看起来很平静,但内心却翻起了五味瓶,要不是他逼着牛大车和牛美丽阉割这头公牛,今天一切的事情都不会发生,间接的讲,是他逼死了牛大车。不过,话又说回来,也许是牛大车的阳寿到了,这只是他安慰自己的一种说法,于是,他就把自己那口柏树棺材让给了牛大车,等办好了这丧事儿,他再打一副,就给自己负罪的心灵的一点儿安慰吧。
当牛大车发生事儿的时候,徐巧儿确实不知道,今天,她没有心思到处散步,因为她的左眼皮还在跳个不停,她在担心凤仙妹子,按照约定,凤仙妹子在这个时候会向村房打个电话,只要牛秃子传话说有她的电话,就说明凤仙妹子把事办好了,并且办得很顺利,而到现在,连个电话影儿都没有。她就把自己关在小洋楼,静静地等待着。
牛大嫂是徐巧儿最近的邻居,公公、婆婆家发生这么大的事儿,还不见她过去,便来到她的小洋楼外,大声喊道,徐巧儿——徐巧儿——她忙在屋里答应道,牛大嫂,有什么事儿?她以为牛大嫂是牛秃子让她捎话说有她电话,心里不禁一阵狂喜,但左眼皮的跳动还是没有停止。牛大嫂说,你公公出事了,你快去看看吧。她心里一惊,便慢慢地走了过去。众人也不责怪她,都看得出,她有了身孕。
徐巧儿心里想,公公死了,对她来说是无关紧要的事情,她所关心是那潮水般的票子和凤仙妹子的情况。但她不能无动于衷,她还得做做样子让众人看看,说明她还是这个家里的儿媳妇,于是,她咽咽地哭泣起来,是抽泣的那种,眼泪水极少,只有鼻涕。众人见她这般,都过来劝她,说,二憨媳妇,人生不能复生,你要节哀顺便,不要过度悲伤,悲伤过度会动了胎气,她就停止了哭声。牛秃子见了,说,二憨媳妇,你回去,你有了娃儿,别在这里中了邪。她要的就是这句话,又慢慢地回到了他的小洋楼,继续着她那焦急的等待。
众人见着了徐巧儿,突然之间想到牛二憨,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牛二憨无论如何都要赶回来处理。于是,有人就提议,到村房给牛二憨的煤炭公司打过电话,让他速回,但哪有电话呀?他们又找到哭晕了的牛美丽,牛美丽从箱子底下找了张纸条递给了他们。这是上回牛二憨回来的时候,给阿娘留了一个煤炭的电话。
电话号码是找到了,电话也打了,打电话的人是牛秃子,并且还打通了,牛秃子急匆匆说明了打电话的目的,还没等他说完,对方却把电话给挂了,再打的时候,听筒里一直都是盲音。牛头包的乡亲们不知是怎么回事儿?老子死了,儿子没有不奔丧的道理,那又为什么牛二憨不接电话呢?牛秃子只得将电话挂上,约摸过了一刻钟,他再次拨通电话,电话里倒是没有盲音,但没有人接,难道牛二憨也从人间蒸发了?
逝者已矣,人死不能复活。那些唱孝歌里唱道,说声你死了就死了,死在半夜鸡子叫,儿女哭声动天地,哭来哭去也哭不活你……流干了眼泪就没有了泪水,悲伤到了极点就没有了悲伤。牛美丽整整哭了一个下午,此时,她已经没有了眼泪,默默地给牛大车烧着纸钱,心里默默地想着,大车呀,人早晚都得走这一步,只不过是你先走了一步,你在那头儿等我,过不了多少时日,我也会来找你的,哦,不对,大车,你在那头在庇护我,俺们二憨的根还没有延续下去,俺得等巧儿把娃儿生了,长大了,再去找你。另外,你也别怨二憨了,他到现在都没回来,你是知道的,俺们的儿子是挣大钱、干大事的人,他赶不回来,肯定有其它重要的事情。她想通了这些,就不再悲伤了。她还得好好地活着,活着看着她的孙子长大成人。
第二天,牛大车的棺材就要抬到坟地里埋了,说是十点落地,所以打杂的乡亲们都起得很早,都来帮忙,在他们心目中,牛大车算得上是个朴实本分的人,是他们牛头包的劁夫,阉割公牛从来没有收取一分钱,也就是两支烟给打发了,如今,他默默地走了,没有悲壮的事迹,走得那么突然,他们的心里总觉得缺少了一样东西,他们虽没有哭声,但木讷的脸上可以看出他们内心的悲痛。
快要起柩了,牛美丽捧着牛大车的灵位跪在他的灵柩前,这本是牛二憨的事情,可他联系不上,也可以由二憨媳妇巧儿代劳,但她有了身孕怕中邪。她就捧起了牛大车的灵位,这没什么大不了,她和牛大车都是孤儿,可以说既是夫妻,也可以是兄妹,妹子送哥哥也是理所当然的。她捧着灵柩,三不时地四周瞧瞧,她在寻找巧儿,这个洋女人自从就是昨天来打了个照面,到现在连个人影都没有,她的心里不禁一阵冰冷,这个女人和她及二憨肯定不是一条心,她得防着点儿。
徐巧儿经过昨晚一夜的焦急等待,她终于等不住了。她得去趟集镇,找到凤仙妹子,问个究竟。第二天,鸡叫头遍,她趁没有人的时候就赶往了集镇去了,她也知道,今天是公公上山归土的最后时刻,无论如何她都得去送送,以便蒙住活人的眼睛,挡住活人的舌根子,但公公牛大车的死不是她计划中的内容,所以她现在不上心,她所上心的就是急于见到凤仙妹子,那可是大把大把的票子呀。
太阳刚露出半边脸,徐巧儿就赶到了集镇,她没有急于回娘家,就奔向凤仙妹子的家去。
远远地就听到凤仙妹子的家里传来了锣鼓声及琐呐声,还有那些唱孝歌的歌声,乐声悲切,歌声凄苦,和她在牛头包听到的一模一样,其实人死了都是一个样,万事皆空。难道俺的婶子或是叔叔死了?不对,凤仙妹子的爸妈还很年轻的,但黄泉路上无老少,阎王招手你就去。她又想到了凤仙妹子的奶奶,一个满头白发脸、脸打皱的老人,是个早该入土的耄耋老人,肯定是她了,既然是长者,她也应该祭拜一下。于是,她就朝凤仙妹子堂屋灵堂走去。
刚走进灵堂,朝灵柩前的遗像上一看,把她吓懵了,那遗像上的凤仙妹子正对着她笑了。她以为自己看错了,又把自己的眼睛使劲地揉了揉,再仔细瞧瞧,没错,是凤仙妹子,她依旧微笑着,且笑得那可爱。一个答案定格在她的脑海里,凤仙妹子死了!她还在发怵,凤仙妹子的奶奶拄着拐杖过来了,凤仙妹子的奶奶也是她的奶奶。确定凤仙妹子死了,她又揉了揉眼睛,眼泪水顿时长放,这不要她要的结果!她与凤仙妹子称集镇的双艳,从小一起长大,是有着深厚的感情的,她的流泪不是做作,是发自内心的,并大声地哭泣起来。奶奶走过来了,拉住徐巧儿的手说,巧儿呀,我这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呀,老天爷为何这么不公呀?怎么就不拿俺这条老不死的命去换俺凤仙的命呀?说着,干瘪着嘴巴,与徐巧儿一起咽咽地抽泣起来。徐巧儿边哭边问,奶奶呀,前些天,凤仙妹子还是好好的,这是咋回事儿?奶奶干瘪着嘴巴,用没有牙齿的嘴巴说,还不是那可恨的绞肠关——鬼门关,凤仙搭车去县城玩,在绞肠关出了车祸,翻车了,俺的孙女好惨呀——她那没有牙齿的嘴巴发不出声音,但她是实实在在的悲伤。
徐巧儿终于见到了凤仙妹子,但见过的是一个永远不会说话的凤仙妹子,这是她们计划中一个意想不到的插曲。徐巧儿没有敢在集镇上多停留,她匆匆往牛头包赶,接下来肯定有很多事情她得有个头绪,当然,这肯定都与票子有关,所以,她在赶回来。
一路上,徐巧儿思绪万千,走着走着,她又情不自禁地泪流满面。公公牛大车起早贪黑地给她盖起了小洋楼,他突然死了,小洋楼没住半天,如今是她住着,对于牛大的死,她丝毫没有一点儿感觉,连半点眼泪都没有,甚至一点儿同情心都没有,她昨晚也想过,自己是不是冷血动物,铁石心肠?徐凤仙的死确实是个意外,徐巧儿根本没有想到,她还一直幻想着与凤妹子合谋挣大钱,将来两人走出这大山,飞向她们向往的城市,成为让人羡慕的飞出大山的野凤凰,而如今,凤仙妹子走了,走得无声无息,她的心里不免一阵凄凉。想到这里,活该!谁叫你不听话,俺反复叮嘱你,一定到了县城,在城里过夜的时候,才与牛二憨干那事儿,你偏不听,明知开车就是脚踏鬼门关,你还竟敢在人称“鬼门关”的绞肠关调戏牛二憨,阎王不叫你还能叫谁去?活该!她又狠狠地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当然,至于凤仙妹子如何施展淫威逼得牛二憨失去理智乖乖就范,她不知道,她现在要的是结果,至于过程不重要。而眼前的结果是凤仙妹子死了,她的死只是首插曲,对整个计划没有半点影响,重点的是牛二憨死没死,既然她都没有逃过一劫,那牛二憨肯定也见了阎王,这是毫无置疑的,牛二憨肯定死了,这就是她要的结果,就是整个计划最大的篇幅,但她还没有得到牛二憨车祸的确切消息,这会儿说不定已经传到了牛头包,所以她不能在集镇上久留,她要见证这第一消息,并且大把的票子就会到手,这票子也太容易了,她只是在小洋楼里等着。这靠的是智慧的大脑掌握全局、运筹帷幄。想着思考着,她又不仅加快了步伐,但思绪还是逃不脱凤仙妹子的灵柩,灵柩的遗像笑得是那样的可爱,那样的天真、活泼,但她发现了,在那笑容中,特别是眼角微向上翘,透着淫荡,透着妩媚,还透着奸诈,这微翘的眼角也只有她徐巧儿看得懂、读得懂,那笑容似乎在说,巧姐姐,俺去了,那大把的票子是有命挣无命花了,你全部拿去花吧,也算是你和俺没有白好一场。她读懂了这笑容,猛然间,眼泪停止了,心情豁然开朗起来,她突然唱起了当时一首很流行的歌:
“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呀,
往前走,莫回呀头,
通天的大陆,九千九百,九千九百九呀,
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呀,
往前走,莫回哓,
头通天的大陆,九千九百,九千九百九呀,
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呀,
往前走,莫回呀头,
从此后,你搭起那红绣楼呀,
抛洒着红绣球啊,
正打中我的头呀与你喝一壶呀,
红红的高梁酒呀红红的高梁酒,
呀嘿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呀,
往前走,莫回呀头。”
唱着唱着,徐巧儿的心里已经有了分寸,这凤仙妹子的死对自己来说无疑是件好事儿,死人是不会说话的,那她俩的计划和阴谋只有她一个人烂在肚子里了,而且那麻袋装的票子不会一分为二了,而是她一个人了。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徐巧儿呀徐巧儿,这回你可真捡了个大便宜,人呀,要是来运气,门板都挡不住。她现在可谓是鸿运当道,发大了,难怪这些天没事儿的时候,她天天都在看新宅前后左右那大片的指甲花,一片一片的像她那染红了的指甲,开得深红深红的,那么娇艳,原来这些指甲红也给她带来了运气。
徐巧儿的心情真好,太阳正在冉冉升起,她在山谷大声唱着:红红的指甲红呀红红的指甲红呀,呀嘿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呀,往前走,莫回呀头……”
小洋楼的前后的大片指甲红正享受着轻风的吹拂,仿佛听到了她的歌声,正频频点头微笑着,散发出一阵阵迷人的郁香……
九
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牛大车终于走完他的人生历程,去了他该去的地方,一坯黄土,几棵青松,还有些杂草,成了他最后的归宿。
十一点整,牛大车终于入土,死者为大,入土为安,乡亲们向牛大车做了最后的告别,频频回头,依依不舍地离开了他。当所有人都离去了,最不愿意离去的是牛美丽,她久久站在牛大车的坟茔前,凝视那坯散发着泥土的黄土,眼泪已经没有了,她的心灵在哭泣,歇斯底里地呐喊,牛大车,你怎么这么狠心了,两腿一伸,两眼一闭,什么都不管了,留下这一大摊子难事,叫我一个人怎么办呀……
牛大嫂是牛头包最善良的女人,她怕牛美丽一个人在坟茔前出事儿,就站在路口处等着她。过了一个小时,牛妞儿还站在那里,她只好又折回去,拉着牛美丽的手,说,牛妞儿,想开点儿,人一生就是这么回事儿,生老病死,人之规则,回去吧,别伤了身子,俺们要向前看,你看,巧儿已有了身孕,你马上就要当奶奶了,带孙子了。说着说着,她搀扶牛美丽向回走去。
徐巧儿心情好,快马加鞭,不大一会儿,就回到了她的小洋楼,她还特地在那片火红的指甲红丛中跳了支舞,不是蝴蝶般的翩翩起舞,而是那种狂热的劲舞,她唱的也是自己改版的《妹妹大胆地向前走》:
“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呀,
往前走,莫回呀头,
红红的指甲红呀红红的指甲红呀,
通天的大陆,九千九百,九千九百九呀,
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呀,
红红的指甲红呀红红的指甲红呀,
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呀,
红红的指甲红呀红红的指甲红呀,
……”
她的小洋楼没有在牛头包的中间,而是在牛头包的东头,只有牛大嫂离她最近。牛大嫂把牛美丽搀扶着到她的明屋之后,也回到自己的家,远远地看到徐巧儿在指甲红丛中狂舞并唱着那些不伦不类的歌,这孩子,老公公刚过世,她却如此兴奋,难道她与牛大车不和?没看出来呀?难道她疯了?平时也没有见到过她这样。她一脸的迷惑不解,摇头叹道,现在的孩子真难说呀!
徐巧儿也猛然间看到了牛大嫂,发现自己的失态,速速回到小洋楼里。
一辆黑色的豪华骄车驶进了牛头包,牛头包的公路是乡亲们自己动手修的,是那种坑坑凹凹的沙子路,主要供牛头包的牛车行驶的,牛二憨的后八轮根本驶不进来,所以牛头包的乡亲们见过车几乎没有。今天他们见着了一个黑色的怪物驶进了牛头包,引起他们注意的主要是小轿车的刺耳的喇叭声,因为山路崎岖不平,急转弯又多,所以喇叭就按得勤。乡亲们都站在牛头包的村口看稀奇,似乎是在迎接某个大人物的到来一般。
黑色轿车驶到村口并没有停下来,驶进了牛头包,而且直接开到了小洋楼前停了下来。徐巧儿刚进小洋楼,正在梳妆台前打扮着自己,她已猜想到今天必定有贵客临门,把自己收拾得漂亮一些,好去迎接贵客。
门外的汽车喇叭又鸣了两声,贵客到了,她赶紧去迎接。车上一共下来两个人,一个戴着金边眼镜,文质彬彬的,看上三十多岁,像是老总。另一个年龄偏大,约摸四十来岁,戴着鸭嘴帽,看样子是司机。戴眼镜的说,老胡,你确定是这一家吗?戴鸭嘴帽的是老胡。老胡说,金总,就是这一家,绝对没错,牛二憨生前对我说过,他在牛头包盖了幢别墅,你看,这牛头包哪还有这么好的楼房?金总扶了扶眼镜,说,那我们进去。
金总在前,老胡在后,老胡手里捧着一个铁盒子,金总胳膊下夹着一只公文包。还不等他们走到门前,徐巧儿便迎了出来。她一把握住金总的手说,哎哟,这那儿来的贵客,真是稀奇,难怪一大早的,咱门前的香椿树上喜鹊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果真有贵客光临寒舍,快进屋喝茶。金总和老胡并没有表现出喜悦的样子,而且脸上有些痛苦的表情。金总扶了扶眼镜,问,你就是牛二憨的媳妇?徐巧儿听了,说,俺就是牛二憨的媳妇,咱二憨呢?她这是明知故问,但她必须逢场作戏,而且还要把做足、演真。金总面无表情地说,走,咱们进屋说话。
三人一行走进了徐巧儿的小洋楼。
徐巧儿忙着给金总和老胡沏茶,二人接过茶,金总对老胡递了眼色。
老胡说,二憨媳妇,我和二憨在公司车队是最要好的朋友,可不幸的是二憨前两天出了车祸,这是他的骨灰。他的话说的直接了当,没有拐弯抹角,说罢,他就把骨灰盒放在客厅的茶几上。
徐巧儿听到二憨的骨灰,开始怔了怔,马上反应过来,随之哇的一声大骂起来,哎呀——我的娘呀,二憨呀,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呀?你叫俺怎么活呀?俺的肚里已怀了你的娃儿呀,你怎么就这么狠心地走了呀……声音之悲切,感动天地。
要是让徐巧儿去当个演员的话,她绝对是一个一级演员。这是她早已料定好的一曲戏,她必须把演得最真实,最动人,最好能达到催人泪下的效果。
金总被感染了,摘掉金边眼镜,掏出手帕,擦拭着眼睛。老胡也被感动了,牛二憨是他在车队最要好的朋友,如今去了,面对他可怜的媳妇,难道他不难过地掉泪吗?
徐巧儿的哭声越来越凄惨,金总和老胡静静地听着,默不作声,似乎在默哀。
过一会儿,老胡揉了揉眼睛,说,二憨是我兄弟,你就是我兄弟媳妇,人死不能复生,我们活着的人还要活活地活下去,兄弟媳妇,你节哀顺便,别伤着了身子,你看你有了二憨的孩子,二憨在九泉之下也不愿看到你这般的。
徐巧儿的哭声有所缓和,尽管脸上挂着泪珠,但她的眼角还是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奸笑。不熟悉她的人根本觉察不到,当然,金总和老胡与她才是一面之交,肯定觉察不到。
戏已经演得差不多了,徐巧儿的哭声渐渐地平息了下来,她知道下一节环节是什么?也是她计划中最后一个环节。她擦了擦红肿的眼睛,起身又给两位贵客添了开水,说,两们贵客,你们都二憨的朋友,俺们这儿是乡下,穷乡僻壤的,也没有什么好吃的,俺去做点儿粗茶便饭。实际上,她这是在下逐客令。
金总说,二憨媳妇,别忙,你坐下,我们说点儿事情就走,公司里还有很多事儿等着处理了。说罢,他从公文包里取出了一张卡和一张纸,说,二憨媳妇,这是牛二憨的抚恤金一百万,密码写在这张纸上。说罢,就把卡和纸递给徐巧儿。
徐巧儿的眼角又掠过一丝得意的笑容,她的计划终于圆满地得逞了,伸出双手去接那卡和纸。
谁知,正在此时,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牛秃子戴着牛大车的“火车头”帽子出现在门外,他大喊一声,说,慢着!他之所以这会儿出现,是因为他心里一直有个疑团,牛大车死了,他的儿子为何未回来奔丧,这在牛头包是没有先例的。再者,当他看到那辆黑色的怪物直接奔到了牛二憨的小洋楼,心里就更加迷惑了,为什么黑色的怪物会出现在小洋楼前?它肯定与牛二憨有关。最后,牛大车的死虽说与他没有直接的关系,但有间接的关系,严格地说,是他逼牛大车去阉割嫩公牛,他就间接成了杀害牛大车的凶手,所以他就时刻关注着牛大车家所发生的一切,当黑色的怪物停在了小洋楼前的时候,他就尾随着跟了过来,当三个人进了堂屋的时候,他就蹑手蹑脚地来到门外听墙根子。
客厅里的三个人都怔在那里。
半响,徐巧儿说话了,她说,堂屋曾爷爷,您怎么来了?
牛秃子说,俺就怎么不能来?
这话问得徐巧儿一时语塞,为了缓和气氛,徐巧儿忙去给牛秃子沏茶。
这个空当,金总问道,您老是?
牛秃子便自我介绍,说,俺是牛头包的村支书。
金部一听是牛头包的当家人,忙从公文包取出一包烟,掏出一支过滤嘴,给他递上。
牛秃子接过过滤嘴,并没有急于抽,把它插入了“火车头”帽沿。
徐巧儿在沏茶的空当时间里,她的脑子也在急速地飞转,因为牛秃子的突然出现不是她计划中的内容,所以,她有些手忙脚乱,竟把开水倒了地板上。
牛秃子说,你们三人的谈话,我刚才都已听到,二位老总是来自煤矿的,给俺的曾孙媳妇送牛二憨的一百万抚恤金,但这抚恤金不能送到曾孙媳妇一个人手里,因为牛二憨还有个阿娘,她也需要赡养费的。
金总和老胡一听,觉得牛秃子的话说得在理。金总又把他握卡和密码纸的手又缩了回去。
当徐巧儿听到这些话的时候,一时慌了神儿,手中的杯子竟掉在了地上,摔了个粉碎。
牛秃子见状,说,曾孙媳妇,你别倒茶了,俺不渴,你坐这儿,俺让人去把牛美丽叫来。于是,他走到门外,大声叫道,牛嫂子,去把牛美丽给叫过来。牛嫂儿便快步奔向牛美丽的明屋。
牛美丽经过了几天的劳累,正躺在床上休息了。
牛嫂儿咚咚的敲门声把她从睡梦中惊醒过来,连忙起来开了门,见是牛嫂儿,硬是拽着进屋喝茶。
牛嫂儿说,牛美丽呀,俺们都没得喝茶呀,你快过去看看吧,徐巧儿的门前停了个黑色的怪物。
牛美丽听了,也很吃惊,就飞一般地奔向了小洋楼。进了堂屋,见有两个陌生人,她便一脸的迷惑。
牛秃子说,孙媳妇呀,你可要挺住,牛二憨出了车祸,这两位煤炭公司的老总,是来送牛二憨的抚恤金的。
牛美丽一听二憨出事了,眼前一花,顿时晕了过去。牛秃子连忙把她扶到椅子上坐着,对徐巧儿说,曾孙媳妇,快去给你阿娘冲一杯糖水。
徐巧儿赶紧走进厨房忙去了。她现在不仅是手忙脚乱,而且是打乱了整套计划,眼看着一百万的票子就装入了她的腰袋。她即刻就会牛头包,不!是整个集镇乃至县城最有钱的人了,是大名鼎鼎的百万富翁。最可恨的是这个牛秃子,他的出现给她完美的计划以致命地打击,而且还把牛美丽给牵扯进来了,看来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了。趁这空档,她得赶紧理清思绪,做好应对的准备,首先还得把眼前的戏演好,伺候好这个实存名亡的婆婆。在与徐凤仙合谋计划之初,并没有想到牛美丽这一环节,对于牛二憨的遗产,只有妻子和子女有继承权,妻子当然只有她了,至于子女吗?当然是肚里还未出世的娃儿,但这个娃儿倒是计划中的一部分,拿到遗产后,立即做掉。她也向律师咨询过,父母有继承权吗?严格地说,没有,但子女有赡养父母的权利和义务,看来这一百万,她一个人是独吞不了了。
徐巧儿从厨房出来,端着一碗糖水,蹲在牛美丽的身边,一勺一勺喂着牛美丽。
金总和老胡看着徐巧儿这般孝顺,从心底里感到欣慰,替牛二憨讨了个这么贤惠、漂亮的媳妇而高兴。
不大一会儿,牛美丽便醒了过来。金总很着急,着急要赶回公司。于是,他又把他的过滤嘴给牛秃子递上了一支。牛秃子是来者不拒,把过滤嘴插入他的“火车头”帽沿儿,这就是他悟透了牛大车的“火车头”帽子蕴藏的丰富内涵。他知道金总给他频繁递烟的目的,他说,金总,胡总,你们都是大忙人。金总、老胡点着头,算是默许。他又说,俺看这件事情这么办吧,但他没有急着说下去,却走到牛美丽跟前,说,孙媳妇,好点儿了没有?眼睛却瞟了一眼金总公文包里的过滤嘴。牛美丽说,多亏了巧儿的糖水,现在好多了。说罢,她朝徐巧望了望。徐巧儿忙说,阿娘,俺们是一家人呀,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都怪俺,没把你照顾好。牛美丽说,巧儿呀,俺们以后怎么办呀?说罢,她的眼泪又出来了。徐巧儿也咽咽道,娘呀,俺们以后怎么办呀……
金总和老胡着急似乎凳子上钉有铁钉,坐立不安,所以就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牛秃子。当然,这期间,金总的过滤嘴已经损失过半。
牛秃子说,你们娘俩儿,别嚎了,家里还有客人呢,现在办正事儿。牛美丽和徐巧儿停止了哭声,其实,徐巧儿是陪着牛美丽哭的,她不哭不行呀,不哭,钱能到手吗?牛秃子说,徐巧儿,你去找支笔和纸。徐巧儿应声而去,不大一会儿,从里间就拿出了笔和纸,还有印泥。这是事先她给金总和老胡准备的,那也是计划中的一部分,得给金总和老胡写张凭据。牛秃子接过笔和纸,刷刷地写下了几行字,字是行书,写得很有力度,可见,他这个牛头包的父母官还有几把刷子,也不是吃素的,他总算对得起了他帽沿儿上的过滤嘴。写罢,他把收据直接递给了金总。金总显得很客气,又给递了支过滤嘴。过滤嘴又插入帽沿儿,似乎不是他的抽烟,而是“火车头”帽子在吸烟。金总接收据,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收据
今收到牛二憨抚恤金一百万元整。特此证明。
接收人:
证明人:
×年×月×日
很正规的收据。
金总又给他递了去过滤嘴,把收据又递回给了他。牛秃子把收据首先递给了徐巧儿。徐巧儿在接收人处签上了自已的名字,并用手指按上印泥。接着就牛美丽。本来还有徐巧儿肚里的娃儿的,可他还没出生,就由两个大人代签了。最后才是他牛秃子,他在见证人处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一切手续完备之后,牛秃子把收据递给了金总。金总这回没有递上过滤嘴,因为烟盒里的过滤嘴仅剩下一支了。他把一百万的银行卡和密码纸递给了牛秃子。
徐巧儿的脸色有些苍白,微翘的眼角儿掩饰不住她内心的惊慌。但眼前,她也只能这样做了。
一行人把金总和老胡送上黑色的轿车,金总在最后上车的一刹那,没有忘记同三个人握手,并把最后仅有的一支过滤嘴递给了牛秃子,这回,牛秃子倒是把它给点燃了。三人向两位贵客挥手告别。
黑色轿车又颠簸着驶出了牛头包。车上,老胡问金总,你说他们该如何分配这抚恤金呢?他们当然指的是徐巧儿和牛美丽。金总没有直接回答老胡的问题,说,这样的事情,你见得还少吗?此时,他想抽支烟,可摸了摸公文包,一支烟也没有了,只好把头扭向窗外,苦涩地笑了笑,叹了口气。
十
牛头包村房前,人头攒动。
这是牛秃子今天召集牛头包的牛氏家族男人集中在这里,有重要事情相商,相商的是两个女人的事情。
那天,三人送走了金总和老胡两位重要的客人之后,仨人又回到客厅里。实际上,这仨人当中,牛秃子是个外人,这是牛美丽和徐巧儿的家事儿,既然是家事儿,必须是家人在一起解决。但牛秃子愧对死去的牛大车,他是牛头包的主政官,有时候还起着关键的作用。就拿刚才的事情来说的,要不是他从中插上一杠子,说不定徐巧儿现在早已在银行取走了钱,正在县城或省城或外城的某个医院坠胎,这个她计划中的最后一个环节。而牛美丽还幻想着他的孝顺儿子牛二憨什么时候能回来,也许以后的每个天日,她都整天神经兮兮地坐在牛头包的村口,呼唤着牛二憨,等着盼着牛二憨回来呢。牛秃子只所以这样做,他有些不放心徐巧儿这个集镇上的一枝花,他并非有所图,七十岁的人了,知天命,那物件原来有两项作用,而现在,仅一项,就是排泄作用。
牛秃子从“火车头”上取下一支烟,并燃着了,徐巧讨厌那强烈的烟味,但她又不好发作,强忍着,现在毕竟有人插上了一杠子,实乃狗逮耗子——多管闲事儿,她倒要看看这“狗”是如何管好这闲事的?牛秃子说,客人走了,现在关起门来是一家人。
徐巧儿心里说,谁稀罕和你是一家人,你这秃子!
牛秃子说,这抚恤血是二憨孙子用命换来的,按现行的法律,徐巧儿、肚里的娃儿,牛美丽你们仨人都是合法财产继承人。
徐巧儿听了,心里一急,打断了牛秃子的话,说,什么?堂屋曾爷爷,你的话意思是这抚恤金将分成三份?那就可笑了,俺也研究过法律,妻子才是财产的第一继承人,子女是第二继承人,父母才是第三继承人,您不要混淆视听!其实,她并没有研究过法律,只不过到集镇上咨询过律师。
徐巧儿的话有些咄咄逼人,牛美丽算是看出了这集镇上的“洋女人”,天上不会掉馅饼,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徐巧儿肯从集镇上的街上人下嫁到牛头包这个鬼都不下蛋的穷地方,图二憨的人吗?不是,就是图人,现在人也不在了,那肯定是图钱了,现在巨额财产就在她的眼前,她此时不捞一把,可能将来就没有这个机会了。她的心又一阵冰冷,只是俺那可怜的儿子呀!
牛秃子没有想到徐巧儿能说出来这样的话,全牛头包的牛氏家族都夸牛二憨讨了个漂亮、贤惠、能干的婆娘,都在以她为榜样呢。他的心里暗暗吃惊,看来,这也是个不好对付的角儿。
徐巧儿的话不无道理,还不等牛秃子发布平均分配的方案,她先将炮引子都掐断了,下面的话该怎么说了?三人都在沉默。只有徐巧儿暗中窃喜,她是第一继承人,至少占一半,肚里的娃儿是第二继承人,又占剩下一半的大半,也就是说,她和肚里娃儿将占到百分之八十的抚恤金,就算给牛美丽分,也只有百分之二十的份儿。
牛美丽朝牛秃子望了望,眼里是一种求助的目光,她自小在牛头包长大,没走出过牛头包这块巴掌大的那块天地,像法律这些知识她就是个门外汉。
牛秃子毕竟是牛秃子,聪明绝顶,牛头包的里外事务他都得处理,现在徐巧儿上据上风,得理不饶人,他得改变这种局面,力挽狂澜。他猛然想到了,这“洋女人”第一次被牛二憨带进牛头包的时候,曾一时成为牛头包爆炸式新闻,都说牛二憨走了桃花运,搞了个“洋女人”,还是个先上车后买票的“洋女人”,都对牛二憨赞不绝口。对!突破口来了,就从这个“先上车后买票”入手,牛秃子一拍脑门,吓了徐巧儿和牛美丽一大跳。他说,徐巧儿,话可不能这样说,你说你是牛二憨的婆娘,你得拿出证据来,把结婚证拿来!你是知道的,法律只认证件不认人!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徐巧儿一时语塞,怔在那里,她当初和凤仙那合谋的时候,竟把这重要的一环给忘了,现在,把柄落在别人的手里,她一时不知如何办才好?牛秃子说的没错,嘴说山里也兴事实婚姻,但那是上一代男人与女人之间的事儿,就如牛大车与牛美丽来说,他俩根本没有结婚证,但别人要说他俩不是夫妻,牛头包的牛氏家族会撕裂他的嘴巴!但她与牛二憨不行,必须有那个红本本才行!
仨人都在沉默。
徐巧儿不愧是坑蒙拐骗的高手,若不是高手,她怎么能与徐凤仙合谋出如此狠毒的计划。她突然眼前一亮,说,抚恤金俺不要了,说罢,她摸了摸她的肚子,起身就要离去。她的这一招叫做“以退为进、反败为胜”,她怎么可能舍得那一百万的巨款呢?这巨款里面还包含她凤仙妹子的命。
她的话一出口,伴随她的动作,用意很明显。牛美丽被吓脸色苍白,随即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不!转而又泪流满面,突然给徐巧儿跪下了。这可吓坏了徐巧儿,她那经受得起呀。
徐巧儿连忙拉起牛美丽,说,阿娘呀,你这是干什么?俺可经不起呀!那是要折寿的!
牛美丽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巧儿呀,闺女呀,抚恤金俺不要,俺这个老太婆要钱有何用呀?牛大车走了,牛二憨也走了,俺要钱有何用呀……
徐巧儿的计谋得逞了,内心一阵阵窃喜,她抓住了牛美丽的软胁,那就是她肚子里的娃儿,对牛美丽来说,这娃儿是他们老牛家的香火延续,儿子不在了,香火得延续下去,这香火比金山、银山都重要,金山、银山只要有人在,那是可以去挣的,要是这香火没有,根就断了,这香火是无价之宝。
牛美丽的话一出口,牛秃子倒是吓了一大跳,吓得他手中的过滤嘴烟头掉在了地上。他辛辛苦苦在这里维护你这个孙媳妇的利益,你倒好,一句话,把他所有的功劳给全盘否定了。他真恨不得上去抽牛美丽一巴掌。
又是好一阵沉默。
牛美丽在咽咽地哭泣着,徐巧儿不动声色,牛秃子在吸着闷烟,但他们的内心都在暗暗地较着劲儿。
最后,还是牛秃子憋不住了,再这样下去,他刚才辛辛苦苦挣来的过滤嘴快报销完了,那他这一天才花不来。于是,他作总结性的讲话,说,牛二憨的抚恤金还是分做三份,徐巧儿百分之五十,肚里的娃儿百分之三十,牛美丽百分之二十,也就是你们三人分别是五十万、三十万、二十万,但前提是徐巧儿必须把娃儿生下来,并且抚养到一岁,也就是明年的这个时候,这是对母性的基本要求,明年的这个时候,徐巧儿可得八十万,至于牛美丽的那二十万,她有自行处理的权利。
徐巧儿对这样的决定还算是满意,只是有点儿苦了自己,这两个月来,呆在牛头包,那简直就是在坐牢,但她的脸上没有完全表现出来,还是那种面无表情的神色。
牛美丽发话了,巧儿呀,你只要把娃儿养到一岁,我的那二十万也是你的,另外,你现正处于饥渴的时期,你的私事儿我不过问,并且,牛头包的牛氏家族都不得过问。
这条件够本,也够宽容的,无非就是生个娃娃吧,娃娃生罢,再玩上一年,一百万就到手了,要是凤仙妹子在的话,自己也只能挣五十万,而这一年自己什么也不干,只是喂喂娃儿的奶,就能挣五十万,这笑买卖划算。她说,阿娘,你这是何若呢?俺答应你,但娃出生以后,主要是你带着,我只是白天过来喂喂奶水,其它,俺一概不管。另外,我将来肯定还得嫁人,这小洋楼就算是俺这个做母亲的送给儿子的一件礼物吧。她之所以这样说,不想与牛美丽把关系闹僵,这小洋楼本来就不在她的计划范围之类,她计划的只是那一百万,把它留给肚子里的娃儿,是她的顺水人情,她昨晚也算计过,就算她把小洋楼往外卖,牛头包的牛氏家族中肯定没有人买,而外面的人也不会到牛头包这个鬼不下蛋的地方买房,这小洋楼十万元盖的,折半价还卖不出去,不如送个顺水人情。
牛美丽连声说好,她现在是一门心思要保住她老牛家的香火,生怕惹得徐巧儿不高兴,一发怒,真打掉了肚里的孩子,那她将来怎么去面对牛大车?怎么去面对二憨?将是老牛家的罪人,钱财乃身外之物,不必计较那么多。牛秃子发话,他很反感牛美丽的话,说,哎!孙媳妇,好!好你个头!接着,他又说,徐巧儿,今天这事呢,是你们的家事儿,俺也不便多说什么,至于抚恤金的事儿就这么定了。另外,这百万巨款放在哪儿?怎么放?怎么安排?我大体说一下我的意见,赶明儿,我们仨人去一趟集镇,用牛美丽的身份证存,身份证和密码由牛美丽保存,存折由你负责保存,到明年的这个时候,俺再见证牛美丽把身份证及密码给你,百万巨款就是你的了,任你自行处置。
牛巧儿说,堂屋曾爷爷,俺听您的。她心里明白,牛美丽已经做了最大的让步,也只有这样做,才能让她放心,毕竟和牛美丽还有一年的相处时间,事情不能做得太绝了。
牛美丽没有说话,算是默认。她也不需要说什么,牛秃子这样做,让她俩的手中都有把柄。
牛秃子说,这是俺的大体想法,但俺一个人说了不算,还得俺们牛头包的牛氏家族通过才行,赶明儿,找个雨天,俺把牛头包的牛姓家族集中一下,通过一下。他这样做的目的,自己也是七十来岁的人,说不定哪一天也被牛踢飞了天,两腿一蹬,恐怕到时连个证人都没有,这样一来,牛头包的牛氏家族都可以为牛美丽做证。
徐巧儿对这一点儿也没有异议,开牛氏家族会,只不过是个形式而异,实际上,这百万巨款已经是板上钉钉了,铁打的归她的了,任何人也抢不去,因为她有法宝,这法宝就是肚里的娃娃,要不是这法宝,很可能她一分都得不到。
仨人各自回家,临出门时,牛秃子把“火车头”帽沿儿仅剩下的一支过滤嘴塞进了嘴里,并点燃了它,说,牛美丽、徐巧儿,你俩听着,赶明儿到集镇你俩各自给俺买一条过滤嘴,至于钱吗?你俩先垫上,赶明年把这一百万的利息取出来,从里面扣除。看样子,他今天也不会白白地干这些事儿,至于报酬吗?就是这一百万一年的利息。徐巧儿没有反对,牛美丽也没有说话,一切都在不言中。
牛美丽出门没有忘记一件事儿,那就是要把儿子二憨的骨灰带回到老屋,她得供着,想念的时候,她得去看看,能有一个说话的人。
一连几天的连阴雨下得牛头包的黄土地都起了霉。牛秃子果然没有食言,没有食言的原因是那天他们仨办好一百万巨款的手续之后,徐巧儿、牛美丽果真每人给他买了一条过滤嘴香烟。另个,徐巧儿以集镇人当起了东道主,特意请他和牛美丽在餐馆里吃了一顿。他把牛头包的牛氏家族都集中在村房的会议室,来的都是男人。代价是徐巧儿买了一条过滤嘴,要给牛头包这些牛姓当家的男人散发几遍,买烟的钱还是记在存折的利息上。牛美丽没有买,因为她是孤寡老人,没有了经济来源,那头配种公牛的收入也只够她的生活费。徐巧儿有点儿想法,但牛秃子回驳了她,说,牛二憨是牛头包的男人,这抚恤金是他用命换来的,徐巧儿你一个吃大块的肉,也得让乡亲们喝那么一点点汤吧。徐巧儿也就没说什么了。
男人们都坐在凳子上,过滤嘴是徐巧儿买的,当然她自己得亲自散烟,要不然的话,就是自己买花、别人献佛了。
男人们都笑嘻嘻的,都夸赞着这洋女人的奶子如何如何的硕大,如何如何的柔软,屁股如何如何富有弹性,要是能喝上那沟沟的溪流,做鬼也不枉此生……
女以悦己者容。徐巧儿是女人,是牛头包的凤凰,凤凰的漂亮与美丽,天生就是给男人看的,若没有了男人,她的美丽、漂亮又有何意义?对于这些男人淫秽言语,她的心里乐开了怀,只是笑而不答,微笑中充满着那诱人的妩媚。有些男人趁机在她的屁股上摸了一把,她只是扭了扭,并没有发火。
从这天起,徐巧儿就给了牛头包的男人们无限想像的空间。
牛秃子的“火车头”的帽沿儿上当然也插满了过滤嘴。他有些兴奋,自从把牛大车的劁刀拿过来之后,他便用自家的一头小牛犊做实验,把牛鼻子绑得在绳子上,拽得高高的,让小牛犊子的两只腿蹬直。他没有牛大车的“燕子展翅”的动作,一只手捉住硕大的牛卵子,一只手拿稳劁刀,生硬地把两个牛卵子给割了下来。开始一段时间,他学着牛大车,只要牛卵子,不要工钱,他把牛卵子让婆娘给收拾出来,然后爆炒,卤着吃,吃着吃着,他那物件的功底一点儿都没有增长,反而还焉下去了不少,倒是把婆娘那本来干瘪的沟沟补得成丰盈的小河,整天整天地溪流长流,婆娘是个本份人,也不敢偷人,每天晚就会拼命地拨弄着他的物件,弄得他不敢在床上睡了,只好搭了个地铺。所以,他现在给牛头包的小公牛犊子阉割,就不再要牛卵子了,改成了两盒过滤嘴了。
牛秃子狠狠地吸了口过滤嘴,咧开嘴大骂道,瞧你们一个个熊样!没见过婆娘的奶子、沟沟和屁股吗?是不是吃牛卵子吃多了,发骚了,谁要是再不规矩,俺就让谁家的婆娘收拾他!他的话还真管用,会议室里出现了片刻的安静。他清了清嗓子,把这几天他列好的几条,一二三四五地一条一条地念了下来。当他念到最后一条时,内容如下:牛美丽不得过问、干涉徐巧儿的私生活,徐巧儿有自己的人身自由。
当牛秃子念罢这一条时,下面的男人们又炸开了锅,这无疑给了他们这些吃过牛卵子的牛头包的男人们一个信号,那信号就是牛二憨吃了牛卵子开了“洋女人”的浑,他们也吃了牛卵子,为何不能开眼前的这个“洋女人”的浑?
徐巧儿还是依然微笑着,微笑着充满着妩媚、诱惑,就像小洋楼前后左右的遍地的指甲红,在微风中显现着无穷的魅力……
十一
两个月后,徐巧儿生下一放牛娃儿,模样与牛二憨一样,虎头虎脑的,煞是可爱。牛美丽的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老牛家有后了,总算对得起牛大车和二憨了,即使以后去了那边,她的脸上也会充满着光彩,问心无愧带着笑容去的。出生的那一天,牛美丽一直守在徐巧儿的床边,她怕出什么意外,她不担心徐巧儿,只担心她的孙子。那天牛氏家族会已经让她看出了端倪,徐巧儿并不是以前她想像得那么单纯,从她那风骚劲儿就可以看出她不是一只正经的鸟儿,不会为牛二憨守寡的,这些尽管在协议中已签,但她在骨子里还是为牛二憨鸣不平,原来她一直想的是二憨的钱,俺可怜的二憨呀,你还蒙在鼓里呀!
牛美丽一直哄着徐巧儿,就是想让孙子安安全全地来到这个世上。出生的第二天,她就把娃儿放回了明屋,娃儿要吃奶的时候,她就找了只奶瓶拿到小洋楼让徐巧儿把奶挤到奶瓶里,再端回去给娃去,因为她不放心徐巧儿,这洋女人是蝎子心肠。当然,她每天会按时给徐巧儿做三顿饭,尽管徐巧儿家里的零食很多,但主食她每天按顿吃,因此,她也掌握了徐巧儿的进食规律。有时牛美丽忙不过来的时候,就把牛嫂叫过去帮忙看着娃儿,总之,一句话,娃儿每天二十四小时都没有离开过她的视线。
徐巧儿也不在乎这些,反正这娃儿本就不应该在计划范围之内,她只不过是被迫生下这个本不应该属于她的娃儿,抱走就抱走吧,眼不见心不烦。这些天,她每天必修的课程就是洗面,用面膜贴在脸上补水,让皮肤细嫩有光泽,她要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重归以前的那种生活,这些天,她简直憋坏了,没有男人的日子真难过,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她就自己解决,用自己细嫩的双手在沟沟里揉搓,但感觉总是差一些,没有与男人扒灰时那种疯狂的快感,而且她还要挣很多很多的钱,如今她是百万富翁,但如果到了省城,有钱人多了,她的一百万就成不了富翁了,所以,她还要挣足够的钱。前些天,在牛氏家族会上,她从那些男人的表情中看出,牛头包有着很大的潜力,会有她用武之地的,她看好这个地方。
牛美丽给自己的孙子取了个很好的名字,叫牛根,意为他们老牛家的根,但叫着叫着,感觉不对,牛根呀牛根,就是牛头包所有公牛身上的物件——牛卵子,她又赶紧在中间加了一个字“传”,孙子就叫牛传根。
自从牛传根落地之后,徐巧儿就变了一个人,整天收拾得花枝招展的,穿得也很外露,多半空得是那种低领、超短衣服,正值奶娃儿的两只奶子充盈而丰满,颤悠悠的,硕大无比,似乎牛头包的任何一个婆娘都比不过她,下半身肚脐露在外面,让男人见了联想翩翩,还有就是屁股,穿得是那紧身弹性裤,把她的屁股弹得特别大,那特别细的腰,走起路来一扭一扭的,让任何男人见都唾涎三尺。前些时日,她整天坐在家里,四门不出,像个“羞花女”。而这些时日,她简直就是个自由女神,在整个牛头包转来转去,这家门前站站,那家门屋聊聊,遇到男人,三不时抛出个媚眼,男人整个魂都让她给勾去了。
牛二憨的发小牛豹子终于憋不住了,婆娘牛大妮的兄弟媳妇生孩子,去了张家湾,帮着老娘伺候月母子。他的母牛前两天又给他生了头公牛犊子,牛秃子给它阉割了,他把两只牛卵子红烧吃了,这些天那物件鼓胀地厉害,晚上差点儿顶破了床上那床新床单。
徐巧儿荡来荡去的,这天荡到了牛豹子家门前,牛豹子正屋后的泉水井旁搓澡。她听到屋后有响动,便好奇地去探个究竟,谁知竟看到了牛豹子正在赤身裸体洗着身子,牛豹子也感觉到身后有种异样的目光,扭过身一看,竟是他夜思梦想的“洋女人”,牛二憨开了洋浑,现在不在了,他照顾照顾兄弟婆娘也是应该的,也该开开洋浑。当他见到是“洋女人”,胯下的物件一下子翘得老高,他想捂都捂不住。徐巧儿格格地笑了起来,说,豹哥是不是想妹妹了?牛豹子经历这样的事儿还真是头一回,他除开自己的婆娘牛妮儿之外,其它的女人他连正眼都没瞧过。他吃惊地带些木讷地点点头。徐巧儿走到他跟前,伸出手竟在他那坚挺的物件上摸了一把,媚笑着说,想妹妹了,今晚过来,带上这个数。她伸出了一巴掌。牛豹子会意,那是五根指头,就是五百元的意思。徐巧儿回过身一路格格地笑着,并回头对牛豹子抛了几个媚眼,又伸了几次巴掌……
那天下午,牛豹子干活一点心思儿都没有,眼前总是浮现徐巧儿的媚笑,还有那胸前跳动的奶子,后来,他干脆扔下锄头,回家蒙头大睡。他要养精蓄锐,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他要养精神,晚上去徐巧儿的小洋楼泄火。
太阳刚落山,西边还有零碎的红霞,牛豹子就溜进了徐巧儿的小洋楼。
进门之后,徐巧儿阴沉着脸,说,豹子哥,钱带了吗?
牛豹子忙从衣兜里掏出五张票子递给了徐巧儿。
徐巧儿的脸立即由阴转晴,格格地笑了起来,娇里娇气地叫道,豹子哥,俺先给你按按摩。她让牛豹子躺在她早已收拾的床上,行由上到下,然后再由下到上,最后在中间,温柔的揉搓起来,牛豹子早已受不了,翻起身,把徐巧儿重重地压在身下……
万事儿开头难,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牛豹子箱子底的票子渐渐地减少了。牛妮儿不在家的时候,他的胆子变大了,不仅晚上去小洋楼,,大白天的也敢去小洋楼。牛妮儿在家的时候,他就背着牛妮儿悄悄地去。
接着是牛虎子、牛狗子、牛老猪、牛小猪……牛头包的牛姓男人几乎都悄悄地去了小洋楼。
徐巧儿的名字不知何时被指甲红代替了,原由很简单,小洋楼周围都遍地的红指甲花,而这些红指甲共开得奔放、热烈且娇艳。
男人们背地谈起指甲红,个个啧着嘴,说得唾沫星子四溅,这指甲红真是洋女人,此生不去开次洋浑,就等于枉来这世上一遭,枉做了回男人。这话在牛头包的男人中一传十,十传百,传得所有男人都心痒痒,去开了洋浑的显耀,没开洋浑偷偷去了,几乎牛头包的所有男人只要那物件能翘得起来的,都去过指甲红那里。而指甲红呢,是来者不拒,做生意吧,就有做生意的规矩,只要别人掏钱,你就得把人家伺候好。
指甲红的生意异常火爆,大把大把的票子朝她涌来。
男人们秘密相传的事情当然也传到了牛秃子的耳朵里,他觉得这档子事儿,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懒得管。但男人们传得神奇,说指甲红的沟沟与所有牛头包婆娘的沟沟不一样,只要男人那物件进去了,一辈子都不想出来。他听了这话,觉得很矛盾,不想出来,你们这些小杂种,最后还不是一个个地都出来了。无奈,自己的那物件早已退休了,要不然的话也去干上一回,舒服舒服。
指甲红的生意不仅在牛头包做大了,而且还做到了集镇,经常有些集镇的陌生人骑着摩托车来到小洋楼。她不仅满足了自己,而且还赚得了大把大把的票子。
牛美丽当然知道了这一切,但她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经常在心里骂道,牛二憨呀牛二憨,你怎么娶了个婊子呀!她有怒不敢发,有话不能说,只能闷在心里。
没有不透风的墙,男人们嚼的舌根子也传到了牛头包的婆娘的耳朵里。于是,她们也开始行动,检验各自的男人,晚上,她们与自家男人吃着卤好的牛卵子,然后上床与男人干那事儿。而那些吃了牛卵子的男人们,在婆娘火热的激情下,胯下的那物件却没有反应。婆娘们动怒了,揪住男人那疲软的物件,大吼道,你个不要脸的东西,是不是又与指甲红干了那事儿?男人们的命根子被揪住了,只得如实交待,跪地求饶。但那种事儿就如吸鸦片,一旦上了瘾,就不是你说能控制就能控制的!男人们还是一如既往地偷偷往小洋楼跑。牛头包的女人们恨死了小洋楼里的指甲红。
最先动怒的是牛豹子的婆娘牛妮儿,她很泼辣,但也有心眼儿,她没有直接跑到小洋楼前骂指甲红,因为牛豹子的心已被指甲红给勾走了,她若骂了指甲红,戳了牛豹子的背眼窝,牛豹子肯定会揍她个半死,她已经吃过两次这样的亏了。她跑到牛美丽的老宅子明屋前大骂起来,哎,俺说婶儿呀,你家的婆娘怎么是个婊子呢?二憨走了,她的沟沟是不是痒了?哎,俺说婶儿呀,那婊子沟沟要是痒了?你就找个棒槌去戳戳,给她治治痒……
当时,牛美丽正在屋里哄着牛传根睡觉,听了这话,肺都气炸了,她和牛大车清清白白做人,怎么牛二憨就娶了这么个婊子呢?她想出去与牛妮儿大干一架,但理亏的是他们家,而那个所谓的指甲红实质上已不是她们的儿媳妇,让她背这个黑锅,她真打气不往一处气。算了,还是忍着,她若把事情闹大了,那个指甲红不给传根提供奶水怎么办?而她的曾给丰满的奶子自从牛大车走了之后,早已干瘪得像条蛇皮袋子掉在胸前,再说了,她那干瘪的奶子也挤不出奶来。她只能忍着,受着别人的白眼,有时忍着心疼的时候,她就揉揉,看看孙子传根那可爱的笑容,就不疼了。
男人们都幸灾乐祸,背里还相互传授怎样整自家婆娘的绝招儿,因为豹子在这方面有经验,要不,她的婆娘只敢拿一个孤老婆子出出气,怎么不敢到指甲红那儿去闹去骂呢?男人们都要求豹子说说。豹子挠挠头,又挠挠胯下的物件,嘿嘿地笑了几声,屌的个绝招儿,婆娘吗,欠揍,一顿打,她就老实了,但打了之后,你就去哄她,不仅哄她上面的嘴巴,给她做好吃的,比如说牛卵子,哄好了上面,还得哄下面的小嘴,干得让她舒服,让她云里雾里,然后就好了。
男人们都说豹子这招儿好,叫恩威兼施。夸得豹子又挠挠头,干嘿着笑了几声。
正说着,堂屋爷过来了,这些男人们基本都和牛大车是一辈的,也有晚一辈的、长一辈的,但见了牛秃子都叫堂屋爷。
牛豹子说,堂屋爷,你整天抽着旱烟袋,把自己胯下的烟枪都抽干了,翘不起来了,难怪堂屋奶让你睡地板了?
牛秃子说,你个小杂毛,懂个屁,是不是又去指甲红哪儿?小心俺的劁刀阉了你!
男人们都嘿嘿地笑着,说,堂屋爷,阉了牛豹子那物件,免得她婆娘成天出找孤老婆子出气!
牛豹子依旧干嘿了几声,说,堂屋爷,堂屋奶的水烟袋可能没水,治不了你这旱烟袋焉了的毛病,依俺看,指甲红的水烟袋可是一泓香甜的泉水,只要堂屋爷的旱烟袋吸了指甲红的水烟袋,他的胯下的物件一定重振雄风!
男人们笑得前俯后仰。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牛秃子也在思索着一个问题,牛豹子的话会不会是真的呢?若是真的,自己又何尝不去试试?是个男人,都永远渴望自己的命根永远“金枪不倒”!但他是牛头包的主政官,不可做这有悖常理的事儿。
这天,牛秃子又泡了杯龙井,在牛头包四周转转,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他竟转到了小洋楼前。
大老远的就听到指甲红娇里娇气地喊道,堂屋爷,快到屋喝茶。反正牛头包的人都叫他堂屋爷。
牛秃子听到喊声之后,牛豹子的话又在他的耳旁回荡,指甲红的水烟袋能治好你的旱烟袋,他的两脚不听使唤,竟踏进了指甲红的房间……
牛豹子的话还真灵,他进屋就闻到那迷人的香味,和屋前屋后的指甲花一样香,香的他喘不过气来,胯下的物件就在不知不觉中硬了起来,指甲红的两只奶子在他的眼前晃来晃去,接下来,他就云里雾里了……
罢了,牛秃子走出指甲红的房间,坐在客厅小憩一会儿。
指甲红从里屋走了出来,穿着薄如蝉翼的衣服,两只颤悠悠的奶子忽隐忽现,还有那指甲花般的那辩奶头镶嵌在那白花花而富有弹性的奶子上,有着勾人魂魄的魅力。她格格地笑了,给牛秃子重新沏了杯龙井贡,说,堂屋爷,感觉如何?你真是老当益壮呀,胯下的物件不减当年的雄风!一点儿都不害臊。
牛豹子的话还真灵,这指甲红还真神了,她的水烟袋还真治好了他那早已焉了的旱烟袋,让他又重新做了回男人,这份恩情,他牛秃子得记着。牛头包的男人们口中有句老话,饭后一支烟,赛过活神仙。他摸了摸“火车头”的帽沿儿,没了,这几天在抗瘾呢。
指甲红见状,又走进里屋,拿出了两条过滤嘴,递到了牛秃子的手中,甜甜地说,堂屋爷,这是俺孝敬你的。说罢,她就格格地笑着,这是她的天性,就像屋前屋后的指甲花,风中点头,风中微笑,微笑中有着那诱人的妩媚。
不能再在这里呆了,时间长了,怕别乱嚼舌根子,实际上,他已经干了,还怕别人说吗?因为他怕死,在集镇上开会的时候,听邻村的村支书说,邻村的一个老头支书干那事儿干多了,最后死在了小姐的床上,派出所正在调查呢。调查他不怕,无非退位,到了他这个年龄,早该让位了,他怕死,越老越惜命呗!
牛秃子夹着烟就往外走。
指甲红依旧格格地笑着,说,堂屋爷,你慢走,这次免费,下次还是免费,俺的大门永远向你敞开着,还请你记住去年的事哟!还有十来天了,这事儿她得提醒,她不怕牛秃子不站在她这边,如今他已经上了她的贼船,任由她牵着他的牛鼻子走。另外,她已经有了她的打算,干她们这一行,父母早已不认她了,说她就是害人蛀虫,不认就不认,她将近一年没有回娘家了。干她们这一行,就如上战场,打一枪得换一个地方,否则就会栽跟头儿,她已打算好了,再过十天,她把那一百万取出来之后,就远走高飞,到省城去买套房子,然后找份正经的工作,重新做人,再谈过像金总那样的老公,过着平平淡淡的生活,平平淡淡才是真吗!
指甲红的前几句话并没有引起牛秃子的耳朵,而最后一句话,却实实在在地刺激到了他的耳膜,你可要记得去年的事哟!去年的事儿,就是那一百万巨款的事儿。这件事儿,他单独找过牛美丽谈了谈。他对牛美丽说,俺们得忍一时是一时,等她把娃儿生了,到明年这个时候,娃儿差不多能走路了,咱们再摊牌,反正规矩是人订的,既然是人订的,那就可以再改,到了那时候,她没有结婚证的软肋就牢牢把握在俺们的手中,最多只给她一半,还有一半得给娃儿留着,谁叫俺们都姓牛呢。听了牛秃子的话,牛美丽很感激,但她屋里确实没有过滤嘴了,她知道牛秃子胯下的物件早已焉了,只得抓住牛秃子的双手,让他在自己的奶子上摸了两把,让他过过手瘾也行,算是感谢吧。
牛秃子经过牛头包不河的时候,牛美丽正在河里洗着屎尿片。牛秃子老远就见着了牛美丽,他只好把头扭向一边,硬着头皮过河。牛美丽招呼一声,堂屋爷。牛秃子听了,脸还扭向连,带理不理地说,洗屎尿片呀。说罢,匆匆逃了。牛美丽就奇了怪了,以前见了她就是笑嘻嘻的,毕竟她让他摸了自己的奶子,自己的奶子除了死去的牛大车摸过,其它任何人还没摸过呢,今天是怎么呢?像做贼似的。提到做贼,牛美丽猛然感觉到,牛身子像是从指甲红的小洋楼方向过来的,全牛头包的人都把徐巧儿叫指甲红,像是文人有笔名,艺人有艺名,指甲红就是徐巧儿的艺名,但她不是卖艺的,她是卖身的,哎!自古都是笑贫不笑娼啊!她又追寻着牛秃子的背影望去,她终于看清楚了牛秃子背着他的另一边胳膊窝内夹着两条过滤嘴。她心里一惊,明白了怎么回事儿?同时,心里一阵发抖,这牛秃子要是真的站到了指甲红一边,那一百万的巨款她算是一分都没有了,况且,她是个老婆子了,丧失了劳动能力,与孙子牛传根已经是相依为命了。
牛美丽一着急,竟咽咽地哭泣起来,小河的流哗啦啦地歌唱,和着她的哭声,而又显得是那样的凄凉。
十二
牛豹子的婆娘牛妮儿已经形成了习惯,只要牛豹子往指甲红那儿去一次,她就到牛美丽的老宅前骂一次,像是诅咒似的,诅他们的老祖宗,咒那千刀万剐的指甲红。牛豹子婆娘这样做了,便有了东施效颦,牛虎、牛狗、牛猪等的婆娘都去牛美丽的老宅前破口大骂,似乎只有这样才解恨,只有这样天长日久的诅咒,老天爷一定会显灵的,让那罪魁祸首的指甲红死无葬身之地!
牛美丽已经习惯了,习惯牛头包那些婆娘们的谩骂,表面上似乎是无动于衷,事实上在她的内心深处她在蓄积力量。不在沉默里死亡,就在沉默中爆发!当那些婆娘谩骂的时候,有时她没在家里,没听见就算了,有时,她正好在家里,就关上门,抱着她那可爱的孙子,来到牛大车和牛二憨的遗像前,二憨的遗像是她专门跑到集镇上在照相馆制作的,还有牛二憨的骨灰一直摆放在老宅的香龛前,连同他们的遗像,她默默地对着牛大车和牛二憨说,你们俩都看到了吗?俺这是遭的什么罪呀?俺的上辈子难道做了恶事儿……
第二天早上,牛美丽正抱着牛传根在晒场上晒太阳,牛身子端着他的龙井贡来到牛美丽的身边。他先逗着牛传根,逗得牛传根呵呵地笑了,他说,这小家伙长得与二憨简直是一个模子。这一点儿牛美丽也得到了证实,牛传根长得虎头虎脑的,确实与牛二憨小时候一样,是一个模子塑出来的。因为自从徐巧儿当了婊子,改名指甲红之后,她就怀疑,指甲红的那沟沟万人戳过,难道那种子就是牛二憨的?她当牛秃子的面质疑过。牛秃子说,再过段时间,小传根的相貌就可以断定地出来。牛秃子今天把这话提出来,是话中有话呀,意思是牛美丽你既得孙子,那一百万的票子你就甭想要了,难道熊掌、鱼翅你想兼而得之吗?
牛美丽已经听出了牛秃子的话的意思,这还不是你戳了指甲红的沟沟、得了两条过滤嘴吗?但你还摸了俺的奶子呢!但她没有说出口,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如今她的奶子只是两张皮,又回到小时候的“平原年代”。她只是沉默着。
牛秃子见她没说话,以为她没有领悟,又说,美丽呀,俺老了,有些事情俺也做不了主,指甲红已不是原来的徐巧儿了,她现在是牛头包的红人。前些天,她还到集镇上找到书记大人,说是再过三天,她要捐资给咱牛头包建一所学校,这话是真是假?指甲红没对俺说过,但镇上的马书记亲口告诉俺的,说指甲红是有名的企事家,是咱镇的骄傲!更是俺们牛头包的骄傲!俺想这事儿不会有假。
牛美丽还是没说一句话,她已经相信牛秃子说的话是真的,前几天他戳指甲红的沟沟,拿走两条烟,只不过是封封他的嘴,他到时不说话就行了,指甲红的靠山是镇上的马书记,牛秃子也只能做个顺水人情。
牛美丽还是沉默着,静静地听着,没有说一句话。
牛秃子想,他表达地已经够清白明了的,也就没在说什么,也默默地走了。
牛秃子刚走,牛美丽就抱着孙子回到了家里,拴上门,把孙哄睡着后,来到牛大车和二憨的遗像前,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哭得很伤心,
她对牛大车的遗像说,大车呀,你是不是阉割牛卵子遭报应呀?你走了倒好,让俺一个人在这里遭罪呀!俺也让跟你一块去好了。
遗像上的车大车听了她的话,流着泪说,美美呀,是俺对不起你,俺没有能力保护你,你千万要想开呀,俺们的小传根还等着你呢?
她对着牛二憨的遗像说,儿子呀,你是咱牛头包最有出息的人,你怎么也离俺而去呀?你那当婊子的婆娘也让我遭罪呀?唾沫星子都淹满了俺们的老宅子,你说,你阿娘该怎么办呀?
牛二憨也流着泪说,阿娘呀,都是儿子不孝,瞎了眼,娶了个这么不要脸的婆娘,让你受罪了。阿娘呀,您可千万别想不开呀,您看看小传根多可爱哟!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她的哭声也只有她一个人听得见,脑子充满了无数个问号……
突然,她听到牛大车大吼一声,拿命来!只见他手握着他那闪着寒光的劁刀,一个燕子展翅,割掉了指甲红的脑袋。
同时,牛二憨也大吼一声,开着他的后八轮大车,一脚油门,冲向了他的小洋楼,冲向正在酣睡的指甲红。
牛美丽突然冲向厨房,拿了把菜刀,大叫道,俺杀了你,指甲红。
牛大车拦住了她,说,美美,你不能,这样的话,杀人偿命,你会枪毙的,你枪毙了,那小传根怎么办?
牛二憨也拦住了她,说,阿娘,我求求你了,别这样,你被枪毙了,小传根怎么办?他可是俺们的香火呀!
牛美丽大哭道,那你们叫俺怎么活呀?
……
牛美丽就这样在牛大车和牛二憨的遗像前足足站了半天,直到小传哇哇地哭起来,她才转身离去。
正当她离开的时候,牛大车似乎在说,美美呀,你可知道那指甲花是有毒的呀!一语惊醒梦中人。她抱起小传根,眼里射出狠毒的目光,指甲红呀指甲红,你可要知道,俺当年也是指甲红,那屋前屋后的红指甲可是俺亲手种的呀。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况且她是一个大活人,还有三天的准备时间,即刻她便着手准备。她记得在盖小洋楼的时候,牛大车无意间说起,他说,美美呀,你可知道,颜色越娇艳的花越有毒,特别像这种深红色的指甲花。她还依稀记得,牛大车当时伤了的手沾了指甲花的浆汁而红肿,她当时为了保护她的指甲花,生怕牛大车因指甲花有毒的事情而毁了它们,那可是大片大片的指甲花,让人越看越喜爱,特别是女人,越看越觉得自己就成指甲花中的一朵。她就据理力争,说,这漂亮美丽的指甲花怎么可能有毒?牛大车一向都听她的,她说没毒就就毒吧,反正长在那里也无关紧要。
难道那火红火红的指甲花真的有毒?
牛美丽便把小传根抱到牛大嫂那里,请她帮忙照看一会儿。然后,就跑到小洋楼后面。刚到小洋楼,见到了指甲红,正跨上一个她不认识的男人的摩托车,半裸的奶子紧紧贴在那个男人的后背,她有点儿看不过来,正是个骚货,不要脸的婊子!
指甲红也看见了她,也和牛美丽的关系一向很好,从没红过脸,便亲切地叫了一声,阿娘,反正还有两天,以后就各奔东西了也许永远都不会见面。
牛美丽笑着答应了一声,说,你上街呀?晚上回来俺给你做最爱吃的手擀面,早点回来哟。
指甲红说,好的,谢谢阿娘!说罢,摩托车便一溜烟地跑了,留下的是一道腾空而起的灰尘。
望着远去的车影,牛美丽的嘴角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阴笑,这是一种阴险毒辣的笑。天赐良机,她先用嘴巴把自己的手指咬破,然后摘下一片火红的指甲花揉了揉,立即显出红色的浆汁,再往她咬破的手指上一涂,没有明显痛的感觉,但手指慢慢地红肿起来。
牛大车果然说得没错!越鲜艳、颜色越红的花的越有毒!这火红的指甲花果然有毒,她的心里不竟一阵欢喜。她又把指甲花的浆汁涂在没有咬破的手指上,开始一点儿反应都没有,约摸半个小时以后,她的手指慢慢地变红,又过了一段时间,才慢慢地红肿起来,掌握了这个秘密,她便自谋起内心的计划。
很久以前,她在很小的时候,听过阿娘讲过,女子爱美是天性,被选进皇宫的嫔妃都是美若天仙,你知道她们为什么那么美吗?她睁着大眼睛问?为什么呀?阿娘。阿娘说,那些女人天天都是用花泡澡,所以肤色光滑、娇嫩,美得像花一样……想着想着,她的嘴角又泛起了一丝阴笑。
此时,已是下午三点,牛美丽在小洋楼寻了只花蓝。自从小洋楼盖起之后,她就备了一把小洋楼的钥匙,指甲红也没有责怪过,因为这小洋楼她已答应给小传根,没必要再追回那把钥匙。从那个男人把指甲红带上街闲逛,这几天她的门前也没有牛头包的男人们,她已推算出,指甲红这几天肯定来了红,要不然那些吃了牛卵子的男人们会踏破她的门槛,男人们去的次数多了,也就掌握了指甲红的例假,这几天就在家里乖乖地陪婆娘。
这样以来,这几天小洋楼前清静多了,牛美丽的明屋前也少了些谩骂。她心里又一阵狂喜,真是天助俺也!
牛美丽提着花篮,把小洋楼前后的火红的指甲花都摘完了,整整摘了满满一篮子。
她把满满一蓝子的火红的指甲花提进了小洋楼,放进了指甲红的卧室里,接着,她又折回到厨房,烧了满满的一锅水,在这空档里,她把花篮的指甲花取了一些,戴上塑料手套,把指甲花的浆汁揉搓挤出来,揉进了面粉里,这时候,锅里的水已温热了,她把温热水倒进了卫生间的那只大木桶里,这只大桶是指甲红专门泡澡用的,然后把花篮里的指甲花取了一大半放进木桶,再折回厨房,开始精工细作起她的手擀面条。
牛美丽刚把色味俱全的手擀面条做好,她听到门前一阵摩托车的声音。时间赶得正好,接着,又一阵摩托车飞奔离去的声音。
一进门,指甲红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花香,发着感慨,啊!好香呀!阿娘,这什么花?这么香。
牛美丽说,闺女,这是屋前屋后的指甲花的花香呀,你看,女人在你这个年龄是最美的时刻,美得就要像这花一样,想当年,俺也跟你一样花样年华的时候,俺就用这指甲花呀涂指甲,涂嘴唇,更重要的是用这指甲花泡澡,女人的皮肤会光滑有光泽,男人们就会围着你转,那才是真正的万绿丛中一点红,你才觉得自己是个真正的女人,整个牛头包的男人们都围着俺转呢!
指甲红听得眼睛睁得大大的,好奇地问,阿娘,这是真的吗?
牛美丽说,闺女,俺还能对说瞎话吗?你可听说过,古时的杨贵妃天天都用花泡澡,才宠得唐明皇集三千佳丽于她一身的,俺已把洗澡水给泡好了。
指甲红听了,喜悦溢于言表,她竟抱住着牛美丽,连声说,谢谢阿娘!谢谢阿娘!谢谢阿娘!说罢,她就要奔向澡桶。
牛美丽连忙从厨房端出那碗手擀面,说,闺女,饿坏了吧,饿肚子是不能泡澡的,赶紧趁热把面吃了,再去泡个澡,然后美美地睡上一觉。
指甲红夺过手擀面,快速地吃了下去,然后迫不及待地奔向了澡桶。
牛美丽的眼角又起了一丝阴笑,但在夜晚的灯光的照耀下根本无法察觉,一切的一切,她都按照心想所想的实现了,等会儿,指甲红洗罢澡还会把她的手指甲、脚指甲及嘴唇都涂上火红的指甲花的浆汁。她该回去了,于是,她说,闺女,俺回去了,还得照顾小传根哟。
指甲红躺在澡桶里,甜甜地说,阿娘,你回去吧,谢谢您!
牛美丽从牛大嫂那里把小传根接回到明屋去了。
指甲红泡在澡堂里,一种很舒适的感觉,泡了半个小时之后,她感觉头有点儿昏沉沉的感觉,便包着睡衣,走出澡堂,进了卧室,然后坐在梳妆台前,她又用竹篮里的指甲花染着自己的指甲和嘴唇,染着染着,她感觉到脑袋有些昏胀,便以为是今天上街坐摩托兜了风,可能有点儿感冒,染红了自己的嘴唇之后,她对着镜子感觉很满意,便上床睡了下来,可是头脑越来越昏,浑身有些肿胀,有气无力了,她想大声喊叫,救命!可喉咙发不出一点声音,渐渐地,她的呼吸越来越微弱,意识越来越模糊……
指甲红突然感觉到自己飘了起来,身上突然长起了两只翅膀,飞向远方,飞呀飞呀,她一路唱着欢乐的歌:
“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呀,
往前走,莫回呀头,
红红的指甲红呀红红的指甲红呀,
通天的大陆,九千九百,九千九百九呀,
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呀,
红红的指甲红呀红红的指甲红呀,
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呀,
红红的指甲红呀红红的指甲红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