枇杷熟了

王群

叶老师站在枇杷树下给女儿打电话：“女儿，枇杷熟了，今年果子很甜，寄点给你？”“好的！昨晚还梦见家门口的枇杷树呢?”女儿忙不迭的答应。

自女儿考上大学后，他们夫妇就与女儿约定，栽一棵枇杷树，女儿大学毕业了，枇杷树也该结果了。于是，每一年过去，枇杷长了一大截。叶老师都要站在树下自语：“树，一年了；女儿，一年了。”

果然，四年快到了，小树苗长成粗壮的树，枝叶繁密，亭亭立立，绿盖如伞。

最令人惊诧的是，女儿大三那年六月，枇杷树第一次结了果。果实成熟了，黄中透红的果实，招来了鸟的光顾，勾来了小孩的目光。

叶老师夫妇从不吝啬，无论是谁，只要爱吃就高兴，甚至帮他们用竹竿套果。树冠上的果子，尽管让鸟儿吃。他们说：“鸟吃了，声音会更动听。”

当然，也忘不了自己的女儿。

傍晚，叶老师夫妇借来人字梯，精心挑选了饱满圆润的枇杷果。第二天，邮寄到远在北方的女儿。她又站在树下打电话：“果子寄出去了。分一些给同学们吃。”

四天后晚上，女儿回电：“有两个同学吃后哭了。她们想起南方的家了。”“你呢？”“没有哭，但我想念你们了。”

七月，放暑假了。枇杷树上只剩下稠密的枝叶。

女儿站在树下，眺望许久。“望什么？”叶老师问。“我想象枇杷果实累累的样子，还有你站在树下打电话的样子。”女儿望着叶老师，叶老师望着女儿，两人瞬间都泛起了泪花。

叶老师没有想到，这么一棵枇杷树，却把乡愁种在女儿心里；这么一棵枇杷树，却串联起她与女儿之间的亲情。

冬天下了第一场雪。雪花粘附在树枝上，似棉袄，把枇杷树包裹得严严实实，只有几片树叶从洁白的雪中探出头来，似乎在告诉叶老师夫妇，这个冬天，它们不冷，来年会结更多的枇杷果馈赠给他们。

寒假，女儿回家。女儿说：“施点肥吧。”叶老师沉默不言。过了一会儿，说：“一施肥，树就长得更快了，你就会离我们越来越远了。还是长慢点好，这样，你就离我们不远了。”女儿噗嗤一笑，随后抱住叶老师的肩，许久不说话。

五年后，女儿又到南方读研了。由于实验任务重，女儿放暑假也不回来了。

枇杷树更挺拔了，褐色的树干上，布满了绿油油的叶子。

六月，枇杷又成熟了，又黄又红，又圆又泽，掩映在树叶丛中，似一簇簇小灯笼，灿烂若星。

鸟儿又来啄食了，小孩又牵着大人的手来吃了。

像往年一样，叶老师夫妇又挑选上好的枇杷果寄到南方去了。

傍晚，叶老师又站在树下打电话：“甜吗？”女儿：“甜。又有几个同学吃哭了，她们想起了北方的家。”“你呢？”“我也想念你们了。”

八年后，女儿研究生毕业了。女儿落户在深圳。叶老师想多见一次面都成了奢望。空闲的日子，叶老师常常望着枇杷树发呆。

十年后，女儿成家了，有了小宝宝。一放假，叶老师夫妇就迫不及待的飞到南方。

只是从此，枇杷树上的枇杷成熟后，叶老师不再寄给女儿了。

女儿说：“小宝贝不爱吃枇杷果。”叶老师挤挤额上的皱纹，理理头上的白发，说：“女儿大了，我老了。现在，小孙子就是我们的枇杷果了。”

叶老师的门紧闭着，那颗茁壮的枇杷树枝叶越来越茂盛了。一阵风吹来，发出了细细碎碎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