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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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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8/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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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 婆

“丹丹一见到爸爸回来了,就会撒娇到全身都扭动。”只见一位老人家在镜子面前学起我来,我的小名叫丹丹。而这位老人家就是我的外婆,我们家里都是叫阿婆。这是我现在对阿婆最初的印像。只见阿婆扭动的样子,脸上也学起我的表情,模仿得就如一位喜剧演员,像一个老顽童,逗得大家哄堂大笑。那时估计我还没有上学,那断时间的印像就停留在这一幕。

后来读小学阶段,阿婆又来照顾我们一段时间,那时年幼的我还不知道她是来帮妈妈来照顾我们,那时我有四个兄弟姐妹。已身为人母的我,现在都难以想象父母养育我们的压力有多大。这时候印象中的阿婆好勤劳。我们老家有一种菜叫藜蒿。这个菜特别好吃,但是这个菜别人帮你分类好比较贵,家里自然为了省钱,买了很多带泥巴的,那时为了吃一顿这个菜,阿婆跟我弄了一下午,一直做到天黑。记得阿婆夸我:“丹丹好乖,好懂事!”然后阿婆闲暇的时候也没有停,坐在门口,拿着针线纳鞋底,那鞋底纳的整整齐齐,每面都缝了无数的针线,摸上去那么厚实。你想有一位老人,坐在那个时代的竹小椅子上,带一幅老花镜,穿一件那个时代老人家的斜扣衣服,印象是藏青色的,宽宽的裤腿,盘起头发在后脑勺,坐在家门口,现在都不记得左手大拇指还是食指上套一个针线用的大指环,拿着针线,时不时用针在头上滑过,一直纳鞋底到太阳落山。现在想想那个画面好美,就如素描者的画一样。那么静谧和岁月静好。印象中她非常好,我们相处的时间她从没有打过我。不像我妈,印象中经常打我骂我。

在后来就是在过年时节去二姨娘家可以见到阿婆了。我那是应该是读中高段小学到中学。我那时是特别喜欢去的,孩子嘛,小时候贪吃,姨娘家的环境比我家好上好多倍,每次过年去姨娘家都会吃到家里从来没有吃过的菜,而且油特别多。小时候自己家的菜几乎都没有什么油,而且家里种了青菜,天天吃青菜,导致我现在对青菜都有些恐惧感。过年吃的菜也没有二姨娘家那么好吃。小时候跟大家一起去,阿婆就一个人在厨房忙碌着为我们准备一大桌子菜,上桌吃饭的时候,阿婆会对我们四个孩子说:“仔啊,多吃点菜。”那菜现在想起来都特别香。油淋淋的,几乎每个菜都炒了肉,还有单独的炒香肠,蒸香肠。每次吃那饭量都是平时的好几倍,一根菜都可以下好几口饭。阿婆看着我们狼吞虎咽的吃,总是笑嘻嘻的。

在后来见阿婆就是我读大学了,每个周末我都要代替妈妈去阿婆的老家去照顾一下阿婆。妈妈买好菜,洗好菜,我就带着妈妈备好的菜,转几趟车去看阿婆,那时候家里穷,我也没有去过哪里,没有见过什么世面,那时候也没有人报站,开到农村也没有电子报站,农村每个站台的村子又长的差不多,我那时又胆小,又不敢问司机,经常坐过站。下站后,通过一条长长的农村小路,然后进村七拐八拐来到了阿婆住的地方。阿婆这时已经聋了,要非常大大的声音她才能听到,只见她住在一个小小的房间,那种农村老式的屋子一层,有主屋,有厨房,有大厅,然后有三个副卧。阿婆住在一间非常小的副卧,估计是最小的,里面堆满了冬天盖的破被子,一张床,然后床边放了一个痰盂,老人家年纪比较大,不能自理,只能爬起来在床边大小便,旁边放了一把有靠背的小竹椅,靠窗边放了一张旧旧的小桌子,放了只有一个煤气灶头的煤气罩。整个屋子快要没有落脚的地方。就这样的环境,里面都是干净整洁,错落有序,虽然破旧但不脏。我进门一看大喊:“阿婆!”不知道她是听到我喊她,还是看到。她从床上起来,慢慢迎着我。我就开始我的操作,淘米煮饭、炒菜了。因为在家妈妈怕我们孩子炒菜放很多油浪费钱,我不会炒菜。这时候可以肆无忌惮的放油,瞎炒了。有时候阿婆看我不会,还教我煮饭,水要放到食指的第一节下面点,有时候拿不准,阿婆帮我用食指量一下水位。然后教我怎么炒菜,最后要放盐。我就炒好菜给阿婆。然后我们俩一起吃饭,吃完饭我就洗碗,洗完碗我就拿着她的痰盂走到河边倒掉,然后拿着农村那种竹刷子,洗一下,拿回来。我那时也不知道跟老人家有什么交流,日复一日这样操作者,阿婆拿着竹椅像所有老人家一样坐在门口,看着来来往往的人。

日子久了,阿婆会找我说话,有一次我心不在焉,阿婆说了一个什么事情,我没有反应过来,阿婆跟妈妈说丹丹反应不过来,妈妈就一直取笑我。我那时一直被妈妈贴标签,即使读书家里最好,也被骂笨。心中就在也不跟阿婆说话了。日子久了,阿婆觉得我不怎么说话,其实我并不是生阿婆的气。只是我排行老三,上面两个姐,下面一个弟。家里妈妈有重男轻女的风气,我打小也不灵光,讨妈妈喜欢,所以日子久了,很孤僻。阿婆告诉妈妈:“说要多关注我一下,丹丹好像心里不开心。”妈妈跟我讲之后,我就后面跟阿婆时不时说上几句。省得引起什么事端。毕竟不受待见的孩子,多点事就会多份麻烦。还记得有一次,我中午吃完饭,洗完碗,做完所有该做的事,很困,阿婆看我打着哈欠,让我在她那简陋的床上睡午觉,我一睡竟然睡了很久,还睡的很香。后来家人都佩服我,我居然能在那样的环境睡着,可是我真的觉得那个觉睡的很香,虽然破旧,但是有着阿婆的味道……怎么说,我确实睡的很香很沉……

还记得一次,跟着妈妈一起来看阿婆,妈妈要帮阿婆洗澡,好奇的我想看妈妈怎么帮阿婆洗澡,但是阿婆不让我看,长大时想起来这是老人的尊严。

照顾阿婆的日子的其中一天,我用了大姐用旧的手机,看着夏天阿婆穿着背心,坐在门边的小竹椅子纳着凉上,看着慈祥的阿婆,给她仅仅只拍了一张照片,后来我才知道这张照片是她生命中的第一张,也是唯一一张,人到暮年才拍的一张。也成了妈妈一辈子的念想,是那么的弥足珍贵。

那个时候看阿婆时,偶尔有一个面露凶光短发的农村妇女走过客厅,打个招呼。我回去问妈妈:“那个人是谁?”妈妈说:“那整个房子都是阿公的(外公),阿公在我八岁就死了,那个女人是阿婆过继儿子的老婆,以前打阿婆,抓着啊婆的头发拖过好几个门槛,我那时候年纪小,不在家,回来气的牙痒痒,又打不过。阿婆说了,我的两个哥哥也很早就去世了,家里没有男人就被人欺负。家里的那整个屋子都是阿婆的,被她们抢走,现在只给阿婆住那么小的……”妈妈时不时念叨着。后来我听妈妈念叨着阿婆的一生:阿公好帅,家里还有阿公的遗像,都没有画出阿公的帅气。阿公又帅又能干,村里人都夸,在村里都帮着别人。但是阿公在我8岁就死了,我上面有两个哥哥也都死了。第一个哥哥死的是伤心,第二个哥哥死的时候就是奔溃了。第二个哥哥最能干了,8岁就能在农村挑担戗,跟个大人一样,那时没有一个孩子像这个哥哥一样,又能干又懂事。那是生了命,那时也没有什么医疗水平,这个哥哥昏迷了几天几夜。在生命弥留之际,阿婆几乎奔溃的哭喊,抓着他的命根让他不要走, 他睁开眼没有气力的说:“妈,你让我走,那边有人来接我,你不让我走我好难过……”阿婆心痛的松开了手,此时阿公过世了,大儿子过世了,唯一的小儿子也留不住了,家里的男丁都留不住了……

我那时不断地听着妈妈的念叨,那时没有任何感觉,现在36岁串联起来,泪流满面,不能自控……

记得有一次,我问妈妈:“阿婆为什么要住那里,不跟大姨娘(捡来的孩子)、二姨娘和你们住一起?”妈妈难过又无奈地说:“农村有习俗,不能在女儿家死。”后来妈妈说,每次回来她时不时坐在离家门口100米左右的围墙上,每次想着阿婆老了不能跟她一起住好难受,如果我是个男儿身该多好。

有一天,妈妈莫名有母女的感应,那天叫我们几个孩子一起去看阿婆,我在见阿婆时,阿婆谁也不认识了,只记得妈妈和我,我也是很欣慰。看着阿婆的眼神,那个眼神我现在还记得,看到我时,她那迷糊的眼神亮起来了,围绕在阿婆周边好多苍蝇一直都赶不走,妈妈帮阿婆洗了澡也赶不走。妈妈一直在那边哭,我们留了时间让妈妈和阿婆单独相处,妈妈后来哭着出来:“我的娘吻了我手,说仔啊,你真乖。”妈妈带着我们依依不舍的离开了阿婆。半夜我睡的正香时,突然听到妈妈痛哭,说阿婆走了,我们全家搭最早的公交来送阿婆最后一程,那时好像都没有出租车。我们一进门,妈妈痛哭,我也跟着哭,看着阿婆像平时睡着一样,躺在玻璃棺椁里面。我真感觉她是睡着,因为我昨天、前天都见了她。

阿婆死了来了好多人,我几乎都不认识,有的只见过一俩次,辈分怎么叫都不知道,妈妈指着好多亲戚挨个叫我叫,我就一一重复地叫着。阿婆过世好热闹,还有鞭炮、礼炮。还有农村丧葬团,喇叭声,还专门有人唱歌。那一晚一向节检面如菜色的妈妈特别阔气,点了好多首《妈妈的吻》这首歌,一直在流眼泪。后来妈妈说着些人阿婆生没来过一次,死全来了……

下葬的时候,妈妈很庆幸她能在阿婆下葬的时候,她能过去送最后一程,二姨娘因为农村生肖忌讳不能去,听妈妈说特别难受。从此以后,阿婆消失在我的生命中,我那时也没有共情人间的生死离别。几日之后,我睡在家里是床上,梦见阿婆在我的床头静静地看着我睡觉,感觉是那么慈祥,什么都没有说,就看着我,就如同日常生活一样,有一种温馨。这种感觉10多年之后我还记忆犹新,那么真实、美好又温馨。

这几天的夜晚,我刷着抖音莫名其妙的想起了阿婆,一直泪流不止,时至今日边写边流泪。或许是身为女性,我明白了她的一生多么不容易。我只是凭着这些为数不多的片段慢慢串联起来,感受到了这位老人平凡而又坚韧不屈的一生。记忆听妈妈说外婆也是个童养媳。就如同书中说的,人生三大悲:幼时丧父,中年丧夫,老年丧子。阿婆全经历了。而且生活也没有善待她,周边人的欺负,一个女人带大三个女儿,在农村那个环境有多苦,周边没有同情,有的却是很多欺负的人,她都一一隐忍。然而小时候我对她的印象是乐观、勤劳的老人家。纵观阿婆的一生,没有传奇,没有命运对她的怜悯与馈赠。而她坚强的面对周边的一切、接受一切。也没有听到她对生活的任何抱怨与唉声叹气。我这些单薄的文字如何能够诉写阿婆坚强而厚重的一生。我想阿婆代表了那个时代千千万万个中国女性,内在坚韧不屈、勇敢,外在勇敢、对生活充满热情。虽命运不公,但你击败不了我的灵魂,她一生都在为儿女奉献,无所图,每一次生命的折磨之后也没有抱怨,用乐观开朗的心态接受生命中所有的一切。

所幸,阿婆人到暮年寿终正寝,没有受命痛的折磨。我唯一自责的是,年少不更事时,照顾阿婆时,没有陪阿婆多聊聊天,因为我也是她那个时候为数不多的光啊!

写于2023年8月13日星期日凌晨1点11分

笔名:小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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