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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瑞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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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9/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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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亲的麦子

麦子在我心里,比金子更可亲。小时候麦子总是不够吃。麦子刚下来,农人就跟过年似的,吃上几顿死面油饼子、几顿浆水面,咂咂嘴,心满意足,回味悠长。

每年中秋过后,老家清水的冬小麦就开种了。天麻麻亮,爷爷吆喝上两头驴,扛上耕地用的犁铧,领上姑姑姑父们去种小麦了。我等着奶奶早饭做熟了,提上一瓦罐拌汤和几个馍馍,给他们送早饭。等我到地里,地已经犁完了一大半,空气中弥漫着亲切的泥土味道。我就跟姑姑们学着打胡基和拾杂草。姑姑教我打胡基要攥紧刨子的把把,不然一会儿双手会磨出水泡,拾杂草务必要将根须拔尽,否则有根埋在土里就会春风吹又生的。种麦子的最后一到工序是耱地,也是我最喜欢的。牲口在前面拉着两米长的耱在耕过的地上来回走,我蹲在耱上给耱一个重力,使耱良好地与土地接触。如此十几个来回,我如坐在车上一般,新鲜刺激。耕过的地面也被耱得平整,方才宣告麦子耕种完毕,就等待出苗了。

小麦出苗后长不久,就要越冬。如果有充足的降雪,就会确保小麦适宜过冬的温度和湿度,使小麦不被冻死导致来年缺苗严重,影响产量。今冬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就是这个道理。过完春节,气温回升,爷爷就用刨子震压小麦,敲敲打打麦地和拔杂草,土地变得松软。太阳融化了积雪,小麦苗们喝着甘甜的雪水,个个精神抖擞,大家比着往上长。没过多久,他们已经变得绿油油的了,头顶长出了一个个四棱的麦穗。到了农历五月五左右,随着“旋黄旋割”鸟此起彼伏的叫声,麦子黄了,就要开镰了,马上可以吃上新麦面了,青黄不接的艰难就要捱过了,家家户户喜出望外。

“远处蔚蓝天空下/涌动着金色的麦浪/就在那里/曾是你和我/爱过的地方……”(李健《风吹麦浪》)充满怀旧气息的歌曲,唤起的不是爱情的甜蜜,而是和麦收有关的记忆。看大人割麦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镰刀贴着地皮,挥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瞬间,麦子便倒进他们宽大的怀里。顺手,抽出一绺作要子,就势将麦子翻转过来,捆好。麦捆从腋间滑落下来,躺在田垄上。这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我们娃娃则跟在大人身后拾麦穗,细心地寻找麦穗,唯恐遗漏一粒。直干到天黑到完全看不见了,才吆喝上毛驴驮上麦捆往麦场赶。看着饱满的丰收的麦子,香喷喷的新麦面仿佛在招手,趁着皎洁的月光,听着踢踏的蹄子声,抓着毛驴尾巴,哼着走在乡间的小路上,一切都是多么美好,深深感觉到辛劳是值得的。

麦子驮到场里, 就要趁天晴碾场。碾场首先要摊场。大人围成一圈,将麦捆解开,把麦秆由小到大,由内而外一圈圈摊开在场上,形成半个足球场大小的圆圈,摊场完毕。开始碾场。由两匹马或骡子拖着重两百多斤的碌礎绕圈碾压摊在场里的麦秆。我们小娃娃的任务就是看着碾场的牲口屙粪了,赶紧跑进场去,将粪用铲捡出来。眼看麦秆上的麦粒脱完了,开始起场。大家都用叉将麦秆挑起放在一边,摞成麦草垛子。将麦粒堆成一堆。这时,如有好风。就开始扬场。扬场的好把式一锨锨将麦粒扬上空中,落下时,风已经将麦粒和麦壳自然分离,各自分躺两边。然后将饱满的干净的麦粒装进口袋,这时,人们被那散发着香味的麦子诱惑得已经忘记了疲劳,等待着饱食一顿的日子。

装进袋子的麦子的颗粒很美,有土壤般朴素柔和的质地和本色。一粒麦子是美丽的,一颗麦子是美丽的,一地麦子还是美丽的。麦子生命的每一个过程都是美丽的。麦子原本是一粒种子,浸润了阳光、空气、水分,结出黄灿灿的麦粒,丰富了我们的血液和躯体。奶奶将爷爷从十几里外村庄磨回来的白面和成面团,揉成棒状,埋进尚有余温的灶膛灰烬。等一会烤得干硬的白面棒棒出来了。我立即捧起来啃食,还没有尝出味道,由于棒棒太硬,用力过猛,一不小心,将一颗牙齿硌掉了,后来成为了家人的笑谈,这也是我至今吃麦面留下的最为深刻的印象。家家户户有了白面,大人小孩喜上眉头。有了小麦也可以换零花钱了,哦,亲亲的小麦吆。

多少年了,我试图去理解一粒麦子,如何制造生活的温饱与安康。走进农家麦草苫顶、泥巴做墙的土屋子,就想做一棵遮阳挡雨的麦草,渐渐去接近奉献的本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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