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城

      王世华

 武汉疫起，得知封闭管控的消息灵通人士，一夜间数以十万计的蒸发，无序撤出武汉三镇；这次西安疫情加重，封闭管控令下达后，紧急离开的人也为数不少，出走的方法千奇百怪，各有特色，尤以“四大狠人”的“跑城”举动，令人啼笑皆非。

 对于不顾政府禁令，想方设法离开这座城市的人士的行为，如何定义，思忖再三，没有恰当的词汇表述。夜深人静，汪曾祺先生的《跑警报》一文闪现在脑际，索性为“狠人”们的行为下了一个定义－“跑城”。

 “跑城”一词，是受汪曾祺先生“跑警报”定义的启发，而命名的。先生《跑警报》一文，是写抗日战争时期，在昆明西南联大的一段防空故事。对“跑警报”的定义和含义作了有趣的描述。先生在文中写道：“有警报，别无他法，大家就都往郊外跑，叫做‘跑警报’。‘跑’和‘警报’联在一起，构成一个语词，细想下，是有些奇特的，因为所跑的并不是警报。这不像‘跑马’‘跑生意‘那样通顺。但是大家就这么叫了，谁都懂，而且觉得很合适。也有叫‘逃警报’，或‘躲警报’的，都不如‘跑警报’准确。”先生进而论说：“‘躲”’，太消极；‘逃’又太狼狈。唯有这个‘跑’字于紧张中透出从容，最有风度，也最能表达丰富生动的内容。”为此，我把疫情期间，违反禁令，逃离西安人的行为称之为“跑城”，比较中听。

 这次西安岀现疫情，从城里往城外跑者动机相同，都是为了躲避疫情，拒绝检测隔离，但是形态各异。网上调侃的所谓”四大狠人”更具代表性，出发点都在古城，第一个骑着共享单车回淳化，第二个是徒步穿越秦岭回宁陕，第三个是数九寒冬横渡渭河回周至（困于河心，被警方救出），第四个是翻塬过岭回蓝田。正所谓“南有徒步进秦岭，北有单车归淳化，西有游泳渡渭河，东有翻塬回蓝田”。

“跑城”者千姿百态，一次又一次刷新了人的潜能。

 各方朋友告诉我，有自驾车者从省城出发，返回本省各县，但苦于高速出口设岗检查，于是就选择远离城市的岀口下高速，走低速，进城入家；有的担心走高速被查控，全程几百公里走国道；有的开车沿着乡村道路，东躲西藏，昼停夜行，几天几夜往家赶；有的开车在临近县城的高速公路服务区停车，换乘本地车，躲避检查；有的合租私家车，在县城附近的高速公路边下车，翻越高速公路防护栏，步行回家；有的搭载往西送生活保障品的车辆到另外的地方，徒步几天回家。

 如果说，常人“跑城”基本按常规出行，那么某君“跑城”则更有智慧，用心良苦，颇具传奇色彩。在古城上大学的一名研究生，某日趁管理人员不注意，潜入地下车库，开上私家车，岀城区，模仿侦察兵过封锁线的战术，在高速公路进口关闭车灯，躲开检查，迅速通过ETC电子门，上了高速，一夜狂奔到千里之外的另一座城市。

 对“跑城”者的行为，仁者见仁 ，智者见智。有“恶意反乡者，先隔离后拘留”的新式词汇创造，引起网络媒体热议与争鸣；有的说适者生存，强者取胜，可以理解等等，不作枚举。

这里，我们不妨重点对“四大狠人”的评论，作一简介。网上有人说，对“四大狠人”嬉笑的同时，也要看到现实生活给他们带来的压力，让四个普普通通的男人，激发出了顽强得有些令人咋舌的能力，你很难想象他们都是怎么做到的，西安到淳化九十多公里，一路上还要上塬；宁陕广货街距西安八十多公里，一路上都是山路，不晓得他们是怎么克服这些困难的，只觉得满满的心酸。为了生活，都不容易……我们暂且对其感言的正确与否，不作枉议。但是，可以断言，如此这般感叹者，必是温室里养出来的嫩苗弱株，没有听过“苦不苦想想红军二万五，累不累想想革命老前辈。”的故事，更没有过过苦日子，经受过艰难困苦的考验。否则，就不会发岀如此的感叹了。

“跑城”者，国外去不了，也不敢去，因为国外的疫情更令人寒颤。乡下人回家，也不可过多非议。有道是，有的“跑城”者，抱着“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的心态，去另外一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过上暂时安逸的生活；有的到了南方的那个美丽的岛上，沐浴着夏天般的阳光，安于一地，静观疫情变化，不时发出“声援”抗疫的哀怜与悲悯，与从这座城市到另一座城市生活的“名人们”，唱着同韵合弦的“声援”曲，美其名曰，以另一种方式“抗疫”。

 热爱这座城市，坚守岗位的善者、智者、尽责者、守护者发出的强音，使人振聋发聩。他们说：这些人的行为，与战争年代的“人在阵地在，人在城市在”的英雄壮举相比，确实令人不齿。很难设想，诸如此类人士，在战争重来时，为了苟生，就不当逃兵，甚至背叛。

写到这里，无论是留城者，还是“跑城”者，我们一起来欣赏苏轼的《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 》的词句吧，或许可以得到些许慰籍、启发和自责、沉思：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古城，已无恙，依然挺立在肃杀的寒风中，她没有叹息，没有哀怨，更不嫌弃，一如既往地，张开如黄土地一样宽厚的臂膀，似母亲一样温暖的怀抱，发出：回来吧“跑城”的游子，我在等着你们安然归来，春天的脚步已越来越近。

 但愿留城者、“跑城”者都平安吉祥，战胜困难，迎接美好的明天。但愿这座城市的主人们，却忌好了伤疤忘了疼，对“跑城”现象作一深刻的理性地思考：一座城市如何培养自己的崇高精神，占领制胜的高地，共享幸福，共克时艰，共创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