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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士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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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4/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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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一宴

天下第一宴

——以此缅怀金庸、古龙、黄易三位大师

文/王士瑞

八月十五,泰山之巅,天下豪杰,共享盛宴。

消息一出,立如秋风扫落叶般传遍南七北六一十三省。

中原武林沸腾了!

据传此宴极尽奢华,穷尽人力物力财力无算,高薪聘请七七四十九名宫内御厨联手炮制,食材极其严苛,比如二十年难得一见的天山雪莲花,三十年结一次果的天香豆蔻,南海海底鸡蛋大小的珍珠,深山密林中的百年人参,飞天入地的奇珍异兽,西洋进贡的葡萄美酒,宫廷专用有机粮蔬,共计耗费黄金五千两,折损人命二十四条,精心烹制美食一十八席,真乃百年难逢的一场饕餮盛宴。

中原好汉成千上万,大小门派遍布全国,如能参加此宴,不仅能够一饱口福,更是身份和名望的象征,处处高人一等,日后行事有数不尽的好处。

更何况,《武林帖》明文通告:凡参加此宴者,均有机会获得朝廷颁发铁饭碗一只,从此家人衣食无忧,门派稳如泰山。绝顶英雄独得皇帝御赐金饭碗,为新一任武林盟主,号令天下,莫敢不从。

名额少,时间紧,任务重,群雄前赴后继,明争暗斗,终于优中选优,血雨腥风中拼杀出七十二路英雄豪杰,浩浩荡荡向泰山进发。

泰山脚下,早有官兵围得铁桶一般,设卡放哨,对七十二路好汉逐一盘查,查验过关者,领通行令一支,凭令上山。

“蜀中唐门,秘密研制大杀器,没有及时上缴朝廷,不得通过!”

“日月教,对朝廷心怀不满,曾出言诽谤,印发大字报超过五百,不得通过!”

“慕容世家,祖上曾是我汉人死敌,家庭出身不良,不得通过!”

“华山派,门下弟子令狐不冲正邪不分,形骸放浪,恣意妄为,实乃十恶不赦,掌门管教不严,不得通过!”

“彭家五虎断门刀,官家档案查无此派,属于黑户,不得通过!”

……

经过盘查,不合格者竟然占到半数,仅余三十六派。

群雄大哗,与官兵对峙良久,几乎动起刀兵,正在不可开交间,一翩翩浊世佳公子乘轿而来,逼格奇高,众人为其气势所慑,不觉一窒,让出道来。官兵不敢怠慢,直接放行,唯恐礼敬不周。

被挡在山外的好汉不禁义愤填膺,我等历尽千辛万苦,跋山涉水而来,只差最后一步,竟难比登天,前功尽弃,而此人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居然能够参加武林盛会,是可忍孰不可忍,又纷纷聒噪起来,凭什么让他进去!差头怒斥道:你们这帮草莽,哪知此人来头?此乃那敏王爷义子,世袭一等侯狄青麟,太学院首席弟子,文采一流,曾以文章‘海晏河清、辉煌盛世、我们赶上了最好的时代’夺得太学院诸子魁首,一支笔横扫千军,承当今接见,哪里不可横行?岂是你们这帮草民能比!”好汉们士气被夺,最终偃旗息鼓,眼睁睁看着胜利者们上山。

众人到得山顶论剑台,好一广阔所在。锦旗招展,鼓乐齐鸣,一十八桌酒宴早已备好,色香俱全,一幅盛世气象。

主持者为现任武林盟主司马长风,中间两位德高望重长者,少林空色大师,武当三丰道长,是本次盛会的评委。

司马长风止住喧哗,朗声道:诸位英雄远道而来,甚为辛苦,均是为这天下第一宴而来,虽说诸位都是天下顶尖儿的好汉,但酒席有限,只有一十八桌,究竟那些英雄能入此席,还得看大伙的本事,请诸位各露一手,由空色大师、三丰道长定夺。

众人心想,这天下第一宴果然不是那么易吃,不知谁先出头。

只听咣当一声,西域白驼山庄庄主欧阳田鸡蛇杖一震,喝到:我先来!随即大步踏出,双手抱元,运力鼓起腮帮:呱—呱—。众人耳骨忽的一震,这欧阳田鸡竟有狮吼功的内力,武功几至绝顶,是真功夫。空色大师道:欧阳施主内力非凡,已臻化境,可喜可贺,请入席。

一人按捺不住托地跳出,讨饭帮帮主洪六一是也:我也露一手,且看比蛤蟆如何!右手画个圈子,降龙掌猛地一推,悬崖边迎客松连根拔起,众人不禁大声喝彩。三丰道长拍案赞叹:洪英雄掌力刚猛,当世罕逢敌手,与欧阳先生各有千秋,请入席。

东海冰火岛岛主卜药师不甘人后,以一曲《碧波潮生曲》夺得入席资格。

泰山派东灵道长武功虽不及,但居地主之便,又和三丰道长颇有渊源,是以入席。

峨眉派掌门周芷敏正值妙龄,风姿绰约,顾盼生辉,直把目光向空色大师一撩,微微一笑,声如黄莺:“芷敏受师父遗命,力图壮大峨眉派,但求大师、道长看在先师面上,给芷敏一个机会,日后但有差遣,无所不从。”以空色大师古井不波的定力也不免为之一颤,心道秀色可餐,私下可收为挂名弟子,授以易经洗髓之术,可保艳福无边。遂道:虽说无女子的先例,但目下朝廷提倡男女平等,武林圈里必须有一名女性,尤其要提拔年轻女英雄,周掌门识大体、顾大局,有上进之心,难能可贵,可列一席。群雄一片嘘声,空色只当未见。

中原镖局总镖头百里长青乃一中年男子,年未五十已两鬓斑白,向评委拱手敬礼道:我中原镖局常年为朝廷保镖,百不失一,多次过家门而不入,加班加点,节假日不休,身受重伤七次,留下疤痕十五处,前后折损趟子手六人,所保金银百万两。某年我身患重病依然坚持亲自送镖,归来卧床不起一月有余;某年独子突发恶疾急需医治,我狠心推开不理,舍小家顾大家,只为如期把朝廷库银押送到位,结果独子夭折,后继无人。以我如此苦劳,总比他人有资格吃这碗饭吧?

三丰道长悲悯之心顿生:总镖头劳苦功高,对朝廷一片赤诚,如此吃苦耐劳不计报酬大公无私兢兢业业的精神,值得每个年轻人学习,如果每名英雄皆能如此,则朝廷幸甚,武林幸甚。请,请,请到一旁纳凉。

百里长青脸涨通红,脖子青筋暴起,还要争辩,立即被主持人司马长风赶了下去。

阿弥陀佛。一个大胖和尚走了出来,昔日大理皇帝如今一火大师是也,成名绝技为一阴指。只见一火大师面向评委,缓缓伸出右拳,比出一个中指。空色、三丰同时一惊:同是出家人,一火大师的境界比我等又高一筹,竟然已不屑与人类争斗,直接用一阴指击天,这是何等的霸气!慌忙请之入席。

点苍、崆峒、雪山、长乐帮等帮派逐一展示,或进或退,互有悲喜,须臾,一十八桌尘埃落定。入席者暗自得意,壁上观者忿忿不平。

司马长风道:恭喜十八帮派胜出,未入选者也勿失望,请到一旁品尝贡茶。凡与会者皆可获得朝廷颁发铁饭碗一只,凭此碗享受朝廷俸禄,可保大家衣食无忧,从此不用再过刀头舔血的生活,岂不美哉?望诸位勠力同心,共同维持武林稳定团结的和谐局面。

铁碗由皇家工匠打造,制作精良,有官方大印,红丝结相缠,煞是喜庆。群雄人手一只,啧啧赞叹,从此有了牛逼的资本,刚才的不快霎时烟消云散。

接下来,便该确定金饭碗归属,群雄多有自知之明,论武功天下以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为最,与之争抢徒贻人笑,不如嗑着瓜子,瞧瞧热闹,看最后花落谁家。

优胜劣汰,弱肉强食,很快,一些不自量力的年轻好汉被打翻在地,惨遭出局,场上只剩下四绝你来我往,缠斗不休,最终欧阳田鸡凭借九阴神功胜出,夺得魁首,傲视群雄,心下极其畅快,禁不住仰天长笑:“我欧阳田鸡武功天下第一,谁敢与我争锋!当今天下英雄,止我一人耳!”大步上台,便去领取金饭碗。

忽听一人道:“且慢!”江苏仁义庄庄主沈万三越众而出,“欧阳先生武功虽高,做这武林盟主我却不服,论及武功,当今天下,谁能敌得过无上宗师浪覆雨?欧阳先生只怕也略逊一筹吧?”

此言一出,全场皆惊,浪覆雨之名,如雷贯耳,武林中谁人不知、哪个不晓?十年前,少年浪覆雨如彗星般崛起于江湖,凭掌中一柄翻云剑,连败江南七大寇,令黑道闻风丧胆,江南一带犯罪率大减,治安状况大为改观。后经华山,与五绝在山顶论剑,三招之内打败五绝之首王轻阳,飘然而去。入朝廷拜为护国将军,北拒鞑靼,南平倭寇,立下赫赫战功,实为天下第一人。听说最后为情所累,携名妓李惜惜,挂印而去,留下“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的动人故事,从此退出江湖,不知所踪。

欧阳田鸡悚然而惊,浪覆雨的武功神鬼莫测,已上达天道,自己在他剑下恐怕一招难支,但他为人阴骘,略一思索即道:“无上宗师旷古烁今,独步天下,我等皆有不及,按说武林盟主非他莫属,但他早已退出江湖,难道我们就在这里坐等他来么?”

司马长风插话道:“其实在会前半年,我们早就广发英雄帖,飞鸽传书各地查访,若能寻得宗师自是最好,武林盟主一职实乃众望所归,可惜至今未见踪影。”

沈万三道:“其实我的意思是,宗师能否找到并非重要,重点是武无止境,一山还有一山高,武功并不能决定一切。而武林盟主是主持全局的人物,必须具备非凡的组织能力,仅凭匹夫之勇岂能令人信服?昔日讨饭帮帮主庄聚贤武功卓绝,结果惨遭帮众所弃,前车之鉴岂能忘却?区区不才,忝为仁义庄庄主,散尽家财,扶危济困,凡武林朋友来投,无不关心备至,唯恐不周,蒙众位兄弟抬爱,得着一个及时雨的美名。若由我来担任武林盟主,恐怕比欧阳兄更为合适吧?”

众人一听,却也有一番道理。空色大师、三丰道长微微颔首。

欧阳田鸡冷冷一笑:“仅凭一个扶危济困,还不够资格吧?我只需一根手指,就能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沈万三毫无惧色:“我仁义庄别无所长,唯钱财可堪使用,不敢说富可敌国,但维持武林运转绰绰有余。你白驼山不过养蛇玩蛇的杂耍而已,听说最近连蛇都养不起,如何养得起整个武林?我一个零头即可买下你整个白驼山。”顿了一顿,续道:“何况盟主归属非你所定,下月我将去少林还愿,重塑大佛金身;去武当拜谒真人,整修道观,让少林武当扬眉吐气,广招天下弟子香客。”

空色大师、三丰道长鼓掌叫好,一致通过。

欧阳田鸡几乎气炸:“好个秃驴、牛鼻妖道!见钱眼开,见利忘义,看我九阴神功的厉害!”

司马长风伸手急拦:“欧阳兄若是动手,便是与整个武林为敌,艺高架不住人多,你一人之力怕是挡不住武林千万豪杰,天涯海角难有藏身之处!”

欧阳田鸡心道:只叫花子和一火两人联手,我便敌不过,何谈成千上万?这次栽了。心有不甘,无处发泄,将蛇杖猛地向山壁一掷,寸寸断裂,闷哼一声,忿忿而归。

沈万三团团行礼:“承蒙抬爱,当仁不让。我做盟主之后,必不薄待诸位兄弟。”便上台领取金饭碗。

“一个土财主而已,焉能占居尊位?”一把阴柔的声音传来,沈万三虎躯一震,瞳孔不禁收缩。

面如冠玉,公子无双,小侯爷狄青麟轻摇折扇,目如鹰隼,逼近沈万三:“沈庄主虽有几两银子,但做盟主还不配。”

沈万三惊疑不定:“难道小侯爷也对盟主之位有意?你虽是一等侯,我却不怕,你可知昔年皇帝举业时,全靠我财力支撑,招兵买马、购买兵器、修补城墙、犒赏三军,方才打下江山,我和当今有如兄弟。”

狄青麟道:“此一时也,彼一时也。就凭你把功劳挂在嘴上,足以当斩。亿万家财又如何?商贾者,朝廷之夜壶耳。我一句话,分分钟令你家产充公,家破人亡,连根毛都剩不下,你信也不信?”

沈万三狠狠盯着狄青麟,目光如刀锋相击。如果目光能杀人,狄青麟至少死了三十次。许久,沈万三败下阵来,黯然退回。

狄青麟志得意满:天下英雄,入吾彀中矣!转身望向空色、三丰:“不知两位可有意见?”二人忙不迭点头:“小侯爷年轻有为,正可一扫江湖颓气,带领大家步入武林新世界。”

司马长风宣布:皇上御赐金饭碗授予一等侯狄青麟,第一十三届武林盟主为狄青麟,大家起立鼓掌。

众好汉把瓜子放回,稀稀落落站起身来。

狄青麟从怀中掏出一卷手令:没有纪律,一盘散沙。现在,我宣读一号武林令。凡有朝廷颁发铁饭碗者,一概听令。如有违者,严惩不贷。

一、谨记铁饭碗为朝廷所发,对朝廷要有感恩敬畏之心,绝对忠诚,不得二心;

二、管住嘴,管住手,不得胡言乱语,不得聚众滋事;

三、所有兵器全部上缴,任何门派不得留有火铳、刀剑等危险武器;

四、禁止成团结党,门派人员控制在十人以内,超出者,向武林盟主申请,批准后才可增加;

五、按照属地管理原则,所有门派掌门人到所属府衙、县衙上班,不得迟到、早退,一切听从衙门调遣;

……

尚未读完,下面众好汉早炸开了锅:

“管天管地,你还管得了拉屎放屁?”

“老子祖传宝刀,刀在人在,刀亡人亡!”

“跟我太湖帮吃饭的几百张嘴,难道全部遣散,去喝西北风?兄弟义气怎能不讲!”

“老子独来独往惯了,如何去衙门受那份鸟气!”

“人死鸟朝天,绝不向下弯!”

“欺人太甚,誓死不从!”

……

狄青麟一声令下,早就埋伏在山洞中的官兵一齐杀出,张弓搭箭,将众好汉围在核心。

众好汉眼见官兵势大,若要轻举妄动莫不被射成刺猬,心下惊惧不已,思图自保之策,嘈杂声渐渐平息下来。

司马长青大喝:朝廷有令在此,抗令不遵者,杀无赦!听从号令者,赏朝廷特制灵丹“千里一线牵”一丸,以示彰奖。

群豪大惊,这“千里一线牵”乃当年江湖毒医“千手药王”为朝廷专门研制的药丸,奇毒无比,服之成瘾,每一年必须定期服用解药,否则痛痒难忍,六亲不认,状若疯狗,全身溃烂而死。同时,服药者身具异状,即使远在千里,一举一动皆逃不过朝廷信鸽的锐目,故名“千里一线牵”。十年来,不知害了多少英雄豪杰,一生一世任人摆布,不得脱身。

欧阳田鸡余怒未消,此刻闻之,更是气愤:“我欧阳田鸡武功天下第一,大内皇宫我也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区区几把弓箭手,谁人困得助我?”

洪六一平日不齿欧阳田鸡为人,此情此景下,不禁起了敌忾之心,向前一步:“我老叫化与老毒物共进退。”

欧阳田鸡回过头来,与洪六一双掌互击,一笑泯恩仇。两人互斗一生,在此生死关头,前嫌尽释,惺惺相惜之情油然而生。

欧阳田鸡傲色尽显:“洪兄稍待,且看我为君灭此喽啰。我去去便来……”

“轰”的一声,欧阳田鸡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看向自己胸膛,碗大的伤口血流如注,迅速扩大。大脑一阵晕眩,栽倒在身边宴席之上。鲜血汩汩流出,染红了未尝一箸的奇珍盛宴。洪六一一时惊住,竟忘了上前相扶。

狄青麟手里的火铳犹冒青烟,狞笑一声:“武功再好又怎样?抵得过我手中火铳么!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和朝廷对抗就是这个下场,今日违令者休想活着下山!”

欧阳田鸡弥留之际,脑际反而分外分明,生前一幕幕快速闪过:我一生恶事做尽,有此下场实乃天意……可怜克儿尚未知晓我是他的亲生爹爹……那个春天,白驼山百花盛开,寂寞而喧嚣的雨夜,那个本不属于自己的女人……不,我从不后悔……如果还有来生,我将背负千夫所指,大声对世人说:我爱那个女人……

洪六一眼睁睁看着被打翻的宴席,看着缓缓而流的鲜血,看着微笑中瞑目的欧阳田鸡,不禁一声长叹:老毒物倒走得干净,走得心安,可怜我洪六一一世英名,到头来却成为朝廷豢养的鹰犬,今后将如行尸走肉生不如死……我丐帮百万之众,无不成为笼中之鸟阶下之囚……只怪自己贪恋美食,即使余下九指全部砍断,与事何补?……罢了罢了,唯有一死,不污清名。

“我卜药师一身傲骨,宁可站着死,不可跪着生……只怪一个‘名’字作祟,想得一个天下第一的名头,却落到这步田地……可怜我的蓉儿,有了委屈向谁哭诉,有谁悉心呵护她……是了,只有不屈而死的卜药师,没有摇尾乞怜的卜药师……阿衡,我来了,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

群豪原先还想奋力一搏,看到欧阳田鸡如此下场,顿时失了勇气,纷纷后悔不迭:费尽千辛万苦,拼掉无数劲敌,终于挤进泰山,原为天下第一宴,日后好风光,岂知是朝廷设下的陷阱。若从了朝廷,哪还有自由之身?江湖逍遥的日子一去不回了……如果上天再给我重来一次的机会,我一定……

阿弥陀佛。一火大师一声佛号,缓缓而出:“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狄施主,你火铳还有多少弹药,便让老衲领受了吧,只求以老衲一命换得众位英雄性命。”在狄青麟火铳面前,便自坐了下来,低眉垂目,平淡安然。

群雄看到一火大师如此舍身,悍勇之气再生,不禁蠢蠢欲动。

狄青麟火冒三丈,破口大骂:“兀那秃驴,竟敢出头!真以为我不敢崩你?脑袋硬过石头么!”手指伸向扳机。

群雄悲壮之心愈盛,以目示意,伺机而动。

一场大战,一触即发。流血事件,不可避免。不知多少好汉伏尸当场,留下多少孤儿寡妇。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阵奇异的啸声在远方响起。一刹那后,那啸声已响彻云霄,震动着在场众人的耳膜。

狄青麟心里一沉,面色数变:“难道竟是他来了?刻下当速战速决,迟则生变。”忙扣动扳机,弹药飞向一火大师,眼看血溅当场。

一道白光闪过,将弹药劈为两段,余力未尽,直插旁边石壁。只见一柄长剑,犹自颤动,嗡嗡不绝,有若龙吟。

“翻云剑!翻云剑!”群雄又惊又喜,这传说中的人物竟然来了?

啸声忽止。一个高大的身形悠悠出现,看似懒散,但几步起落已来至两个对峙阵营的正中处。

群雄爆出狂热的欢叫,来者正是无上宗师浪覆雨。手一伸,翻云剑已到掌中。

狄青麟静静地看着浪覆雨,目光中充满了一种很复杂的感情,是仇恨,喜悦,厌恶、期待,还是反叛?难道他们之间有一种很秘密的关系?

你来了?

我来了。

你本不该来的。

可我还是来了。

你来,只有死。

浪覆雨笑了:你可以试试。

沉默。良久的沉默。

忽然,狄青麟的手动了。两只手,两支火铳,一齐射出!

火药射速很快,肉眼难辨。

浪覆雨的剑却仿佛很慢,就像风那样自然。可是风吹来的时候,有谁能抵挡?又有谁知道风是从哪里吹来的?

他仿佛动了动,却又还在原地,就在这动与不动之间,火药已消失不见,仿佛被风吹散。

狄青麟手里的火铳突然断裂,散落一地。

浪覆雨一手拉着狄青麟,缓缓向山边行去,口中吟道:

名耶利耶?权耶贵耶?

是耶非耶?去耶来耶?

往之不谏,来者可追。

迷途未远,鸟倦知还。

羁鸟恋林,池鱼思渊。

弃之樊笼,复得自然。

浪覆雨虽语调不高,却一字一句清晰传到每个人耳中。群雄如同当头棒喝。

众官兵如梦初醒,震天动地的暴喝出声,一齐向浪覆雨追去。

浪覆雨走到悬崖边,下面是万丈深渊,已无路可走。

官兵大喜,加紧脚力,眼看就要追上。

浪覆雨扯着狄青麟,忽地向虚空踏去,便似脚下有条路般缓缓而行。

山顶浓雾随风飘荡,浪覆雨衣袂飘飘,在浓雾中若隐若现,有若仙人。

追兵大惊,面色煞地发白,面对着惊人神迹,不由得跪了下来。

洞庭湖,怒蛟岛。

山林掩映间,隐见村落,炊烟袅袅,偶闻鸡鸣犬吠,行人三三两两,黄发垂髫,怡然自乐。

村落的尽头,一处精致的茅舍,浪覆雨推开房门,三个总角小儿正在追逐打闹。见到爹爹进来,竞相伸手要抱。

桌上早已做好了饭菜,三五小碟,只是家常,清香可口。

一阵浓烈的异香袭来,浪覆雨心中一动,转过头来。

厨房中现出李惜惜的绝世美颜,端着一碗汤款款而出,只是普通的黝黑的粗瓷碗,那浓香之气便是汤中所发。

二人相视一笑,一家五口,坐在桌前,吃起饭来。

浪覆雨想起泰山之巅,他们哪里知道,真正的天下第一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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